理智让她逃,可仅存的一点礼貌把她钉死在原地。
奶奶走近,“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是太热了吗——舟舟,倒点水!”
周听肆猝然回过神,她下意识的后退,脸上尴尬笑容混着仓促,“不……不用了。”
一个中年女人端着托盘出来,上面两个木质的茶杯,声音很温和礼貌,“喝冰水还是温水啊?”
周听肆,“多谢,常温的就好。”
中年女人把其中一杯递给他,奶奶笑起来,“喝常温水挺好的,不像舟舟,天天抱着冰块,说他也不改。”
他一边说一边端起了托盘上另外的一杯水。
被中年女人眼疾手快的躲开,谴责道,“老夫人,你还说舟舟呢,您这是在干嘛啊,您今日的冰水份额可都喝完了啊,要是再超额,我可向夫人告状了。”
奶奶意犹未尽地地看着她端着冰水进了屋。
老顽童。
不知怎的,周听肆突然放松下来。
记忆里那些不好的长辈形象不会馋一口冰水。
奶奶笑起来,“见笑了,我跟舟舟一样爱吃冰。”
周听肆说,“他也怕热吗?我不太了解他——其实我们应该还不算朋友,我今天来,是沈老板托我来送餐盒的。”
“奶奶,你可看错她了,她哪里安静了,跟沈亦月一样折腾人——你今天怎么这么腼腆,有在长辈面前装乖的坏习惯啊?”
背后传来裴泊舟懒洋洋的嗓音,尾音被咀嚼冰块的声消磨干净。
周听肆下意识回过头,那货果然端着水浇冰,跟吃小孩似的一口一块。
大少爷觉得背心短袖不体面,折腾一圈,把白色背心换成了无袖白色短袖,这有什么分别吗?
牛仔短裤焊在身上没动,人字拖变成了运动鞋,跟前几次见过的长裤长袖大不相同,露出的皮肤白的发光,大概是在脸上捧了把水,额头额前的刘海被打湿,那股大学生青春期简直溢满整个院子。
周听肆有些仓促的移开了目光。
中年女人在背后叹息,“大少爷,你今天是第几桶了!再这样下去,我可给夫人打电话了。”
裴泊舟作揖,“裴姨,手下留情,我年年回来过暑假你就这么对我吗?太伤心了!”
他边说边往外走,两步就到了周听肆跟前,上下扫一圈,从他手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勾走了食盒,提到眼前掂了掂,“沈老板给我买的?骗人!沈老板可从不会这么好心给我买粥,宿醉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哪里还会心疼胃?”
确认完毕了,大少爷生龙活虎的,沈奕果然骗人,白浪费了她那么多愧疚——虽然是她有错在先。
周听肆还记着沈奕的恩情,她一向能屈能伸,更何况这次她也是真心实意的,说话时连眼神里都带满诚恳,“我今天是来道歉的。”
裴泊舟挑了挑眉。
不愧是他的灵感姑娘,每天都给他新的体验。
奶奶十分尊重他的隐私,把桌上的茶水收走了,“你们聊,我去看看后院的花。”
裴泊舟坐在藤椅上,指了指对面的椅,“坐吧。”
周听肆手里握着木质茶杯,坐在木桩样式的木椅上,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张梨花古桌,上面的茶具被拿走了,一下子空旷起来。
裴泊舟觉得自己真奇怪,昨天还生气的睡不着,但很快又给她找到了理由,一下子就理解并且表示原谅了,本来打算今天再去酒吧碰碰运气的,没想到人直接来了。
方才沈奕给他发消息说要送他礼物,他还嗤之以鼻的都没有回复。
沈老板审美不好,送的礼物没有一次在他的心巴上,每次他过生日沈老板送礼物,就是他们一年一度友情最脆弱的时候。
但这一次,裴泊舟望着坐在对面的周听肆心想,这就是给我的礼物吗?
我……
裴泊舟心里没有思绪,可嘴角微微翘起。
承认自己错是艰难的,好在周听肆一直都处于这个过程。道歉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以启齿的事情,“裴泊舟,上次我们打赌,你赢了我却无缘无故毁约,我今天是来道歉的。”
裴泊舟拼命压住平日得意就损人的嘴,大尾巴狼似的一摆手,“小问题。”
“你不是好奇我的故事吗?其实没什么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浪费时间的。”周听肆有些紧张的抿了一口茶水。
手里的的不是纯净水,茶水微微泛苦,周听肆吞咽下去,然后一股回甘油然而出。
周听肆舒展了眉头,连方才那股紧张也一并消散了。
她鼓起勇气去看裴泊舟的眼睛,那双眼睛永远亮晶晶的,闪烁着孩子般珍贵的好奇。
周听肆竟然还笑了一下,一身轻松地开口,“其实没什么很特别的故事,我跟阿妹一样都生在一个不被看好的家庭里,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个灵感也很常见。”
裴泊舟神色如常,他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这个啊,我知道。”
“你知道!”这下轮到周听肆惊讶了,“你知道为什么还……”
裴泊舟说,“这位同学,你对作家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收集很多人不同的故事,然后加以汇总编撰成书?要是作家都是这样的话,那还叫什么作家呀,叫我们汇总师好了——我知道你刚才说家里并没有那么幸福,你忘了,第一天你还在酒吧打电话吵架呢?”
“裴姨给你倒的是甘茶吧,初入口时微苦,要不要给你换成纯净水或者其他饮料?”裴泊舟伸手去接她的杯子。
周听肆摆摆手,诚恳道,“我还挺喜欢这种先苦后甜的。”
裴泊舟撑着手,忍不住毒舌,“年纪轻轻的不喝饮料喝茶,作息怎么跟我奶奶一样,你不会是吸血鬼吧。”
周听肆克制的没有翻白眼。
裴泊舟哈哈笑起来,“还有昨天你的反应确实也很奇怪,旁观者清,还挺明显的,阿妹说家里的时候你坐立不安又紧张,你当时是不是应激了?”
周听肆含糊嗯了一声。
裴泊舟天马行空似的一个话题跳的一个话题,不知怎地又会再次跳回来,“作家的灵感啊,可不是某一个具体的情节,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儿,所有的故事都能在历史里面找到出处,女性困境,家庭议题,群居与个体,复杂人性,战争与爱情,这些并不是发生在某段时间某个个体的怪谈,这是□□。”
裴泊舟撑着手看她一口一口的喝水,心里忍不住想,真有这么好喝吗?
他看着她放下杯子,手放松的搭在桌子上,指尖敲击着桌面,他就继续说,“经历,情绪,处理方式和思维模式组成了某一个人特定的故事感,那是独属于一个人唯一的识别标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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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的是这个——所以你今天来是来信守承诺的吗?”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可太容易被哄好,忍不住扭头傲娇,“可灵感姑娘,你已经毁诺言了哦。”
周听肆无奈,“那我走?”
她说着站起来要走,裴泊舟扭过头瞪她,目光如炬,仿佛再说:
要是敢走就真的不理她了!
周听肆很给面子,再次坐下来,抛开无理取闹的小插曲,她被大作家方才哲学般的话说的懵懵懂懂,“我是来信守承诺的。可你知道我家混蛋,我也没有什么向你展示了啊,家庭不幸,这就是我以为你想要的故事——还是你想要听一下细节。”
裴泊舟笑,“同一特征的具体行为模式都一个样,重男轻女还能有什么特征,我要是想不出来干脆提早转行,既然你是来信守承诺的,想不明白大作家的想法很正常,我来告诉你——灵感姑娘,打算什么时候上岗赴任?”
周听肆疑惑不解,不自觉歪头。
裴泊舟被她可爱到,好心提醒,“你忘了,下班之后的兼职时间。”
周听肆恍然大悟的笑起来,“随时准备好了——不过我要怎么做呢?”
她第一次给作家提供灵感。
抛开故事本身,周听肆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可以提供的。
裴泊舟说,“这么着急做什么——灵感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他笑起来眼睛里闪烁着纯粹快乐的光芒:
“成为我的夏日朋友,和我做许多许多的事情。”
听起来很不赖。
周听肆甚至开始期待起来,她前半生没有可回忆的童年生活,长大后才有能力开始去填满这些空缺。
可她一直忙于工作和兼职,挣钱占据了她的全部时间。
逛游乐场,旅游拍照,这些普通人的普通记忆对她来说却是宝贵而需要去筹划的。
裴泊舟给她见底的茶杯重新斟满了茶,然后举起自己的手里的杯子干杯庆祝,“那就——”
木质杯相碰,竟然也有奇异的清脆声。
周听肆好奇的瞪大了眼睛。
周听肆满心愉悦,他一饮而尽,第一次发现这茶果然唇齿留香,“——庆祝我们的夏日友谊。”
周听肆笑起来露出尖尖的虎牙,“你好,我的夏日朋友。”
奶奶扒在后院的门跷着脚,眼巴巴听着前院的欢声笑语,她心痒,回过头,对上一脸无奈的裴姨,老人心性如孩童,笑起来眼睛亮亮的,“要不要打赌,这姑娘就是那灵感姑娘?”
裴姨盯着生怕她摔跤,“不赌,怎么跟舟舟一样喜欢打赌,刚才不都听到了吗,就是那姑娘——奶奶,待会爷爷回来我可告状了啊。”
奶奶手插兜,这下理直气壮,“告状啊,我可不怕,我们家祖传的是女人当家男人听话,你别看舟舟现在混世大魔王,他爸爸和两个叔叔当年都他这样混不吝,遇到心上人如今都成了纸老虎了。”
这话戳到了裴姨,她望了一眼前面的动静,“舟舟跟这姑娘——”
奶奶按住她的手,“他的事情他自己做主,要真是姻缘,家里孩子多,轮不到他挑大梁,也没有联姻的坏习惯,他喜欢什么人我都支持,要真是遇到坏人……作家嘛,撞一撞南墙,也刻骨铭心。”
裴姨:……
还第一次见有人这么祝福自己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