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嘉在小健的催促下终于同意前往吴老板的公司。小健开车将他送到公司后便匆匆去上班,留下亦嘉独自坐在吴总办公室的茶香氤氲中。袅袅升腾的水汽托着绿茶的清香飘满小屋,吴老板递来茶杯,亦嘉接过轻嗅,赞道:“芬香宜人,心旷神怡,好茶!”吴老板呷了口茶,眯眼笑道:“小黄懂茶道?”见亦嘉摇头,他悠然补充:“这茶是托朋友从安溪茶农家精制的,市面上可买不到。不过,好茶也得遇知音才不算辜负。”亦嘉捧着茶杯,坦诚道:“我确实不懂茶,平时也少喝,但这茶香闻着就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吴老板嘴角微扬,意味深长道:“事业的最高境界是无悔,喝茶的最高境界是无心——你这‘外行’倒是悟得最透!”话锋一转,他吸了口烟,话题突然落在紫檀上:“昨天你说能从政府仓库挑印度紫檀,是真的?那货色如何?规格大小、空心多不多?老料占比呢?”见亦嘉略显沉吟,他蹙眉追问:“俗话说‘十檀九空’,紫檀最怕空心。若真能挑货,价格可还能谈?”
“价格不变。”亦嘉抿了口茶,从容道,“正因为消息还没传开,目前没人去买,我们是第一家。印度政府巴不得有人宣传,哪懂挑质量?反正有人要就成。”吴老板挑眉质疑:“若有这好事,大老板们早该闻风而动了。”亦嘉早有准备,掏出手机递过去:“我亲自去仓库看过,还拍了照片。”屏幕上,成堆紫檀旁立着铁棍,绿底标牌清晰标注着编号、名称、吨数与日期。吴老板与谢林根凑近细看,放大图片后相视而笑,喜色渐浓:“没错!这才是政府仓库的正宗小叶紫檀存货。”亦嘉压低声音,语气郑重:“这些紫檀都是印度农民偷砍被没收的,在他们眼里不值钱,就跟咱们国内偷伐林木被抓了顶多关几天一样。但若咱们国人一窝蜂去抢,政府立马坐地起价——消息传开,水涨船高是必然。”他这番话,意在让二人深信不疑,安心跟他合作,莫再另寻门路。毕竟,采购者一多,价格必涨,这是行规。
亦嘉见吴老板有些疑虑,便简单明了地解释道:“这批紫檀由于信息未公开,知道的人不多,所以价格相对合理。而一旦消息走漏,价格必定飙升。”吴老板听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明白亦嘉的用意,也知道这是一次难得的商机。于是,他果断地做出了决定:“好吧,我们就按你说的办。”亦嘉心中暗喜,生意终于谈成。
吴总与谢林根交换眼神,颔首认同亦嘉的分析。吴总沉吟片刻后问道:“若按此流程向政府正规采购,安全风险倒是可控了,那剩下的核心就是价格问题——开票价格和税收具体是多少?”亦嘉应声答道:“一吨二十万人民币左右,开票按价格的九个点计算。”吴老板眉头微蹙,追问资金安全的要害:“付款条件如何?何时支付?”亦嘉从容回应:“开票后付款即可提货。”吴老板立刻在手机计算器上飞速演算,脱口道:“换算下来每吨约二十一零八万,加上运输费十万元、清关及其他杂费两万元,到家成本三十五万!这价格太有优势了!”他连声赞叹,却突然警觉道:“开票付款后是否有运输凭证?听闻紫檀运输需濒危证才能通关。”亦嘉脑中飞速回溯印度海德拉邦林业局的细节,郑重道:“濒危证确实是关键!在新德里林业部缴税时即可同步申领,之后到海德拉邦付清余款、挑货装车运往码头,全程都会有森林警察押运。”“为何需警察随行?”谢林根警惕追问。亦嘉解释道:“他们防我们在途中偷梁换柱——用自购的农民货替换政府仓库的紫檀。”吴总闻言灵光乍现,眼中闪过精明的算计:“若农民的货更便宜优质,贿赂警察调换岂不两全其美?”亦嘉却拧紧眉头,冷静剖析:“理论上可行,实则风险极高——濒危证标注的根数与重量必须严格对应,仓库紫檀统一编号,调换难度极大。即便成功替换,农民货入库后,原仓库的紫檀如何处理?那可是真金白银买的。”他顿了顿,补充道:“此事日后再议,待熟悉流程再谋良策。”吴总见亦嘉对采购链路如此谙熟,彻底放下戒心,转而直指合作核心:“那你如何打算?是入股分红,还是收取介绍费?”亦嘉内心陷入挣扎——林总已将护照交予他办理签证,背信之事断不可为,但眼前吴总的诚意与商机又实在诱人……
见亦嘉迟疑未答,吴总身体前倾,目光灼灼道:“昨晚我反复思量,为你准备了两个方案,任你挑选。其一,出资五十万入股,占股2%。当然,这比例远超出资占比——若按总投资一亿计算,五十万仅占0.5%,差额部分权当对你贡献的特别嘉奖;其二,纯中介模式,按采购总额的5%支付佣金,且签证、机票、印度期间所有开销全由我方承担。你选哪个?若有其他合理诉求,尽管提!”
亦嘉闻言,心头剧震,恍惚如遭雷击:这条件……竟是自己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林总此前断然拒绝的条件,在吴老板口中竟如此爽快!刹那之间,所谓“一女不嫁二夫”的坚持轰然崩塌。“这条件已远超预期,岂敢再提他求?”他强压激荡,借喝茶稳住心神,嘴角却难掩笑意。
“成交!”吴老板朗声笑道,起身握手,“我即刻派两人随你赴印,实地核查库存、协助挑货,如何?”
“配合无妨。”亦嘉点头。吴总雷厉风行:“护照明日交给你,特事特办!签证务必拿下!”
亦嘉苦笑:“我的签证在上海被卡了……”
“拒签?”谢林根愕然,“林总公司曾有人赴越被拒,后来找遍中介皆无解……”
“后来呢?”亦嘉急切追问。
“听说……他重办了新护照。”谢林根挠头,“需要的话,我这就联系熟人问详情!”
“快!快问!”吴总焦躁踱步,“签证若黄,万事皆休!对了,告知我们的签证代理,看他们有无门路!”
“马上联系!”谢林根拨通电话,同时转头问亦嘉:“你因何被拒?须如实告知代办方,才好对症下药。”
亦嘉愤然拍桌:“上海领事馆说我半年签没错,但没按90天规定回国一次,怀疑我在当地务工!荒谬!印度那穷乡僻壤,谁愿滞留?一提就来火!”
“没问题,这应该不难解决。”谢林根宽慰道,语气中透着笃定,“印度那地方,谁愿意长久滞留?代办公司肯定有办法。”亦嘉只得按捺焦灼,静候消息。这漫长的等待,于他而言,却似一场蓄力的蛰伏——等待是智慧的隐忍,是力量的沉淀,更是信念的淬炼。他深信,时机未至罢了;时间不语,却回答了所有问题;岁月无声,却见证了一切因果。而此刻的等待,日后竟化作黄金万两、满堂康泰的伏笔。此乃后话。
百无聊赖间,亦嘉的思绪如丝线般飘向了晓艺。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按下了那串熟悉的号码。晓艺是他早年恋人之一,彼时的亦嘉,正值年少气盛,虽无侠客义薄云天的豪迈,却怀揣着如熔岩般滚烫的进取之心,在时代的浪潮中奔涌向前。而晓艺呢,不过是个初涉人世的青涩少女,宛如一张未经笔墨的白纸,纯净得纤尘不染,不谙世事的眼眸里,还映着校园清晨的露珠。命运恰似一场不经意的相逢,让她如一朵未经风雨的嫩芽,偏偏闯入了亦嘉那炽热而喧嚣的生命轨迹。
九十年代中期,日本经济如日中天,鳗鱼需求独占全球三分之二,成为中日贸易纽带的关键。中国养鳗业在暴利的刺激下疯狂扩张,如星火燎原:闽粤桂的沿海、湘鄂腹地、川黔高原、豫冀平原,鳗场如雨后毒菇般疯长,处处弥漫着虚假的丰收幻象。亦嘉离开单位后,便一头扎进这汹涌的狂潮,因年轻缺乏经验,不幸落入圈套,选择在江西广丰县与一位养鳗老板合伙。那老板已砸下重金,鳗场骨架初成,却因后续资金如断流之河、政府贷款杳无音讯,瞬间跌入绝境深渊。
之前亦嘉曾做鳗鱼苗生意,这个隆丰鳗场的鳗鱼苗便是亦嘉负责供应的,往来数次,与老板渐熟。老板姓林,油光满面的圆脸下挺着将军肚,此刻正对着小股东小吴疾言厉色,嗓音如破锣般刺耳:“你还不清楚状况?没资金,鳗鱼饿着肚子怎么长?东挪西借几包饲料,这日子何时到头?消毒药、营养剂、工人工资……哪样不要钱?你们不愿再投,百多亩地的大场子就这么耗着,有意思吗?不如趁早转给小陈,先回笼一笔资金!否则,咱们都得被拖进棺材里!”
空气仿佛凝固,股东们围坐的会议室里,只有林老板粗重的喘息声。叶老板眉头紧锁如铁,喉头滚动着吞咽不安,忧心忡忡道:“话虽在理,如今养鳗业确实风雨飘摇,能脱手自然越早越好。可关键得看小陈肯出多少价!他若压价,咱们……”话音未落,罗大明颓然摆手,满脸沮丧如坠冰窟:“别指望了!小陈精明,行情他未必比我们糊涂。依我看,不如开个价——咱们当初总共投了三百五十万(九十年代末的三百五十万堪比今日四千万,绝非小数目),现在打算多少转给小陈?”
“往高里报!五百万!看小陈接不接招!利息总得捞点吧?”叶老板急切地嘶吼,他不甘心接受亏损的现实。罗大明苦笑一声,声音沙哑:“咱们投了一年多,光利息就几十万!更别说咱们自己的人工成本都没算进去,这价可没狮子大开口,小陈理应能接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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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音带着颤抖,连他自己都心虚。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做梦呢?利息?简直是天方夜谭!”陈作鹏忍不住拍案而起,突然爆发出绝望的咆哮,颓然瘫在椅背上,满脸灰败如死灰,“能拿回本金就谢天谢地了!我觉着,能收回三百五十万本金就知足吧……林老大,您看呢?”话音落下,空气再次凝固,众人喉咙发紧,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
林老板目光扫过众人,喉头动了动,终是长叹一声,那叹息声如泄了气的皮球。他沉默片刻,缓缓伸出三根手指。指尖微微颤抖,仿佛托着千斤重的绝望。
众人霎时愕然,瞠目结舌,空气瞬间被抽空:“啊?三百万?你疯了!这是贱卖祖产啊!”罗大明猛然起身,摇头如拨浪鼓,声音带着撕裂般的嘶哑:“当初跟着你投钱时,行情多红火?众人挤破头抢着入局,生怕分不到一杯羹。哪曾想才一年光景,形势急转直下,行情暴跌!这日本人的‘恩情’,简直是场噩梦,害我们血本无归!”窗外蝉鸣聒噪,却无人听得见,只余下满屋子的窒息与冷汗。
“生意场本就涨跌无常,别扯远。桂林鳗场赚钱时,你们哪个不是酒楼KTV夜夜笙歌?如今亏本,就得认栽!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林老板目光如炬,语气决然中却透出几分涩意。这位见过世面的商人,此刻脸上写满坚毅,喉头滚动着吞咽下苦涩:“我是这么想的——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先找小陈谈五百万,若他不允,咱们再退。但底线是三百万!其他附加条件再议,诸位觉得可行否?”话音落下,空气凝固了片刻,众人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其余股东面面相觑,喉头发紧,却无人出声——皆心知肚明:林老板是大股东,对政策风向嗅觉敏锐。他既已决意割肉,众人再僵持也无意义。能捞回多少算多少吧,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窗外蝉鸣嘶哑,仿佛替人呜咽,衬得屋内愈发沉闷。
此刻的亦嘉年轻气盛,正值大展鸿图的年龄段,揣着做鳗鱼苗赚下的钱也想介入风头正旺的鳗鱼行业,来分一杯羹。可当他真正踏入这潭深水,才发觉浪涛之下暗流涌动。他通过多方渠道打听到林老板的鳗鱼场要转让,于是想方设法摸清了鳗场的底细,算准时机,适时介入。
林老板苦着脸,将实情和盘托出,声音沙哑如被砂纸磨过,仿佛每句话都带着血痂:“小陈,我跟你说实话。这鳗鱼场对外号称投资两千万,其实我和其他股东总共才投了三百五十万,虚报了整整十倍,只为争取政府贷款。当时购买的所有鳗鱼苗都是你提供的,用欧鳗的价格充当本地鳗苗的价格,数量你最清楚,三百多万的鳗鱼苗能出多少吨的鳗鱼你心里比我还清楚……”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指甲缝里嵌进木屑,仿佛要抠出答案,“如今你也看到了,小吴不懂管理,整日里只会唉声叹气;我又被其他生意绊住脚,没法长期蹲守,这才想找个像你这样的文化人、管理人才来合伙。我们把本金三百五十万拿回,人工费和利息就不细算了,再给五十万意思一下,你总共出四百万,鳗场就交给你全权打理,我绝不插手,股份咱五五开,往后赚钱了再分我一份,你看如何?”
亦嘉沉默不语,心跳如擂鼓,喉头却像被塞了一团浸了黄连的棉花。四百万远超预期,更何况池里鳗鱼数量虚实难测,这价码断然无法应承。他望着林老板——那曾意气风发的商人,此刻鬓角已染霜色,额间刻着深深的愁纹,眼角耷拉着,像被秋风摧折的枯枝。
见他愁眉不展,亦嘉又忍不住心生恻隐,只得迂回路:“这个数额,我得与其他股东商量商量。”
林老板见亦嘉退缩,嘴角勉强扯出一丝苦笑,那笑比哭还难看,忙不迭道:“不用商量!利息我也不要了,人工费更别提,再让一步,总共三百万!够意思了吧?”
亦嘉故作沉吟,板着脸道:“平心而论,这般规模的鳗场,三百万拿下一半股份,确不算多。可你们抽走现金后,流动资金怎么办?日后谁再来投钱?这鳗场就像个漏水的船,补了东头西头漏,单靠我一人,怕是……”
林老板眼珠一转,狡黠中藏着几分哀求:“既是一人一半,自然该你我共同承担。关键是我需要你掌舵!你念过书,懂科学管理,效益全在管理细节里。外交应酬我拿手,场内运营你内行,我这眼光错不了!往后我定会全力筹措资金,支持鳗场,支持你!”话虽如此,他眼底却浮起一层阴霾,仿佛知道这承诺如飘萍般无根,窗外的蝉鸣也嘶哑着,一声声撕扯着这沉闷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