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日梦为鱼》
1. 惆怅回国
四月印度,烈日当空,热浪滚滚,近五十度的高温炙烤着大地。椰树枯黄,椰果干瘪坠地。印度人却将椰汁饮尽,椰肉入菜,化平凡为美味。芒果青红饱满,腰果树缀满形似椒果的珍奇果实,红、金、粉交织,熟透后簌簌坠落,果汁迸裂却无人拾取。亦嘉惋惜之余,尝其涩后清甜,更知果仁价值不菲,却因外壳坚硬难取,只能望“仁”兴叹。其他无名果实亦散发诱人气息,与慵懒的狗、倦怠的人构成闷热画卷。他烦躁忧虑,思念家乡凉爽,此地炽热与故乡宁静形成鲜明反差。
上午十点左右是打包的时间,每天都是满头大汗的亦嘉忙着自己的工作,螃蟹质量的挑选、装箱、称重、打洞、打包,发送机场。这一整套程序工作完成后,一天的发货任务便算完成。
“ZAHEER,这半死不活的螃蟹别放进去,发到上海后肯定都死掉。今后我不在这里,质量你要控制好。把死亡的挑出来后,差蟹、水蟹也不可以放进去。这几票死亡率好高,我得回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亦嘉紧盯着zaheer,眉头紧锁,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zaheer正赤脚踩着螃蟹,脚趾陷在湿滑的蟹壳间,黝黑的手臂上汗珠混着海水与蟹腥,泛着油亮的光。他熟练地将一只青壳蟹踩住,脚趾如铁钳般扣住蟹身,左手扯过尼龙绳,灵巧地绕过张牙舞爪的大钳,绳头在蟹钳根部一勒,钳子顿时僵直。接着,他脚下一转,将蟹身翻过来,绳子如蛇般缠过另一只钳子,再绕到蟹背,双手一拉一绞,绳结在甲壳后“咔嗒”一声收紧——原本凶悍的活蟹瞬间被缚成团,八爪再难挣动。zaheer拎着这只“粽子”般的螃蟹,对着光晃了晃,满意地咧嘴一笑,露出被海风染黄的牙齿,随手扔进泡沫箱里。
亦嘉俯身翻检箱子,指尖掠过蟹壳时,一股腥咸的热气扑面而来。他捏起一只爪子微颤的螃蟹,蟹眼浑浊地翻着白,便毫不犹豫地扔回水槽;又见一只缺了双足的残蟹蜷在箱角,他眉头皱得更紧,连同一旁几只壳软体瘪的“水蟹”统统挑出,丢进淘汰桶。翻过几箱后,他目光扫过几只被缚的螃蟹——尽管大钳被死死捆住,细足仍在泡沫间挣动,蟹眼瞪得滚圆,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他微微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稍缓:“i need quality like this,understand(质量要是能稳住这样,才算过关)。”
“yes sir,i will(是的,老板,我会搞好的)!”zaheeer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汗珠顺着脖颈淌进衣领,在黝黑的皮肤上留下蜿蜒的盐痕。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黝黑的手掌在胸前拍了拍,发出闷响,仿佛那结实的胸膛便是质量的保证,“when will youe back again(你什么时候再来)?”他歪着头问,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像是被印度洋的海风吹刻出的沟壑。
zaheer的脸庞黝黑如经年海盐浸染,胖墩墩的身形在闷热中泛着油亮的光,一米七五的个子站得笔直,倒有几分威严。
与亦嘉搭档两年,虽生意如逆水行舟,却始终勤勉如牛,亦嘉交代的挑蟹、装箱、对账,桩桩件件都办得妥帖。只是这行当的苦处,唯有两人知晓——收购螃蟹的成本像座山压在肩头,每一分钱都得亦嘉垫付。渔民们每日从惊涛里捞来的活蟹,工钱、饭食皆要现银支付,哪像大供应商能赊账一周?zaheer初出茅庐,信誉薄如蝉翼,亦嘉只得从国内汇钱过来,资金链紧绷如弓弦,日日都在刀刃上跳舞。
“i wille back soon,but this city crab quality are poor,in short supply and have high mortality ,you’d better contact other city crab(很快会再来的。这城市的螃蟹质量太糟,数量稀少死亡率又高,你最好再联络其他地方的货源)。”亦嘉俯身翻检泡沫箱,指尖掠过蟹壳时,腥咸的热气混着汗味扑面而来,他眉峰紧蹙,语气里压着焦灼。
zaheer闻声,突然起身,摸出皱巴巴的烟盒点燃一支,烟雾缭绕中瞧了亦嘉一眼,默不作声地踱进里屋。须臾,他拿着根暗红小木料出来,眉梢挑起,眼底藏着狡黠:“This is red sand wood sample, Chinese people call him small reaf(这是紫檀样品,你们国家的人称之为小叶紫檀)。Please take go home for some one who know this material and contact buyering here to buy this material, I can purchase this material(请带回去给懂行的人检验,联系买家过来买货,我有门路)。”那木料在烈日下泛着幽幽紫光,纹理如凝住的琥珀,沉甸甸的分量似压着千年光阴。
紫檀木,自古便是木中贵族。其色泽深如暮霭,质地坚比金石,纹理似云霞流转,历来为皇室贵胄所珍视。而今国际市场上,这小叶紫檀更是炙手可热,收藏家与匠人皆愿掷重金求一木,或雕成传世珍玩,或琢为镇宅家具,方寸之间皆是天价。
“red sand wood?(紫檀?)”闻言,亦嘉不禁一怔,大吃一惊,以前几个朋友都曾问过自己,印度的小叶紫檀能不能联系到,因为根本不懂的其特性、更不懂得其昂贵价格,同时一心只想把螃蟹生意做好,也懒得问zaheer关于紫檀之事,只是之前提起过一次,此时看到zaheer递过来竟然是国内木材供应商梦寐以求的好东西,心里不禁一阵窃喜,但很快抑止其兴奋心情,淡淡问道:“你确定这是小叶紫檀?(are you sure this is red sand wood)”
“sure!(确定)”zaheer顺手用报纸将其包起来,再用胶带捆扎好,含笑递给亦嘉,道:“也许能有新的机遇(maybe there is a new opportunity)。”
“我能带此木头进入机场?(can i bring this wood into airport)”亦嘉颤抖着手接过紫檀样品,瞧了又瞧,眼中满是疑虑和惊喜交织的光芒。他用手拈量拈量,感觉份量很沉,随之,脸上绽放出一抹难以抑制的欢悦,急切地问道:“did you have contact with supplier?How about quantity(你联系上供应商了?量多不多?)”
Zaheer倚着矮小又沾满灰尘的房门,指尖夹着的烟卷在风中明灭不定。他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被晚风揉碎成细缕,嘴角扬起时露出雪白的牙齿,语气里裹着几分江湖气:"quanity more,please take this sample to your buyer check,i will arrange shipment if buyerfir this quality(货量足得很,你只管把样品带回去给买家过目。要是他们点头认货,我立马安排船运)。"
亦嘉闻言精神一振,掌心摩挲着木纹细腻的样品。紫檀特有的檀香味从指缝间渗出来,他忽地蹙起眉头,压低声音问:"whether be detained by customs when going through security(过安检时......不会被海关扣下)?"
Zaheer弹了弹烟灰,胸有成竹地摆摆手:"no problem,you can say that’s sample for the doors and windows(放心。若遇上盘查,你就说这是做门窗的样品——)"他眯眼笑了笑,眼纹在暮光里更深了几分,"(india cusotms have no idea how prectious this wood is,they just regard it a ordinary wood,it’s chinese people who treat it as a treasure only)印度海关哪识得这红檀的金贵?只当是寻常木头。倒是你们中国人,总把它当宝贝疙瘩。"说罢自嘲地挠挠头:"(when you didnt point it out back then, i was also foolishly treating it as just ordinary wood(当初你还没点破时,我也傻乎乎当它普通料子呢)。"
亦嘉听他这般拆解,眉间蹙起的山峦悄然舒展。他凝视着紫檀样品上流转的暗红光泽,思绪已如潮水般涌向国内那炽热的红木市场——紫檀家具订单如雪片纷飞,若真能打通这条隐秘的货源渠道......他指尖摩挲着木料凝脂般的纹理,暗自盘算:红木生意虽如刀尖舔血,风险重重,却远比在蟹壳堆里辗转腾挪来得划算。
念头既定,他不再多言,只将紫檀样品小心翼翼地裹进行李箱里,朝zaheer皱着眉,叹了口气道:“I had to back to China for check at tonight, talking again after I reach China(今夜我得赶回去验货,到国内后再细谈)。”语罢,便转身踏入孟买码头锈迹斑斑的暮色中。
此刻的亦嘉心事重重地进入孟买机场时,他的心绪如铅云低垂,凝重的忧虑几乎凝成实体——那紫檀样品就躺在托运行李深处,若红外线扫描穿透行李箱,海关人员发现这截暗红木料......他喉头滚动,掌心沁出冷汗,在办理换登机牌手续时,甚至不敢直视柜台后的工作人员。
托运行李过安检机时,他攥紧登机牌,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闭目默祷:“老天保佑,千万莫要......”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What''s this in your luggage?(你行李箱里装什么东西)”柜台小姐的询问声陡然响起,仿佛惊雷炸响耳畔。亦嘉猛地抬头,喉间哽住,瞳孔骤然收缩,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那安检机屏幕上,紫檀木料的轮廓正幽幽浮现,宛如一道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亦嘉心里猛地一紧,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汗却如断线珠般直冒,浸透了衬衫后背。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喉头滚动着,结结巴巴挤出几句英文:“That''s wood sample, for window wood, looking beautiful...beautiful.”说着,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苦笑,竖起大拇指僵硬地比划着,指尖因用力过猛而微微发颤。
换登机牌小姐看着亦嘉结结巴巴、满脸窘迫着急的样子,听着他蹩脚的英语,眉头微蹙,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似在犹豫。数秒的凝视后,她见亦嘉手脚忙乱,想说又说不出来,终是善解人意地笑了笑,不再追问,递回了护照与登机牌。亦嘉如蒙大赦,绷紧的脊背骤然松弛,长吁一口气,几乎是逃也似的快速离开柜台,冲向安检区。
顺利通过安检后,他来到候机楼,瘫坐在冰凉的金属座椅上,却依旧心有余悸。他如惊弓之鸟,目光如探照灯般时刻扫视着四周穿制服的机场人员,唯恐有人突然折返,指着他的行李说:“What''s this in your luggage?”。
广播里传来登机提示:“Dear Ladies and Gentlemen, your flight AI348 is now boarding...”亦嘉终于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这声音是赦免的圣旨。他满怀怨恨地最后扫视了一眼孟买的夜空——那浓墨般的夜幕下,港口灯火如鬼火闪烁,仿佛在嘲笑他的狼狈。他迅速起身,如避瘟神般快步通过检票关口,仿佛多停留一秒,那腥臭的码头、纠缠的债务与晦气就会如附骨之疽般再次缠上他。
踏上舷梯的那一刻,亦嘉心中的惶恐却并未消散,反而如潮水般愈发汹涌。他再也不想让这个弥漫着印度乡土气息与腐烂海腥味的港口,有机会将自己拖入更深的债务泥潭与晦气漩涡。
进入机舱后,他迅速找到自己的座位,扣上安全带,指节攥得发白。任凭飞机轰鸣着腾空,刺破云层,可心中那沉沉的阴霾却如铅块般坠着,始终挥散不去。他疲惫地闭上眼睛,陷入深深的迷思——回想这半年来在印度的情景,真是“倾尽年华皆是梦,半生风雨下西楼”。他痛苦地摇了摇头,酸涩、苦辣、悔恨的滋味如胆汁般翻涌而上,只觉满嘴苦涩,唯有自己咽下这独属于失败者的黄连。
亦嘉与印度供应商ZAHEER的螃蟹贸易历程,是一场交织着机遇、困境与挫败的跨国商业冒险。ZAHEER为办理出口许可证耗费七个月,深陷印度官僚体系的低效泥潭,质量检验部门以“下周可能获批”的虚妄承诺反复拖延,致使二人错失春节黄金销售季——每斤20-25元暴利触手可及,却因合规障碍化为镜花水月。即便面对孟加拉国减产30%、巴基斯坦供应下滑20%引发的市场紧缺与价格飙升的绝佳商机,无证的枷锁仍令他们束手无策。
亦嘉凭借对中国式“关系运作”的谙熟,强势介入推动,终使打包场通过政府检验,拿下出口与质检双证。二人亲赴渔港,在晨雾与吆喝声中精挑细选活力螃蟹,满怀希冀发往上海,却因质量管控的致命疏漏遭当头重击:首批405公斤货物死亡率高达60-70%,从云端跌入谷底的亦嘉,承受了期待崩塌的剧痛。
“ZAHEER,(what’s problem?Mortality so high?Is it quality issue or a problem with the packing) 死亡率这么高,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质量或者包装出了什么问题?”他焦急地询问供应商ZAHEER,语气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和焦虑,眼睛紧紧盯着对方,双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
“impossible,packing was done by ourself,quality was check by youself also,why?(不可能呀,包装是我们自己打包的,质量也是你自己挑选的,到底为什么?)”供应商也一脸雾水。
亦嘉听到这些,心里更是一团乱麻。他深知这批货物的死亡率会对自己造成重大损失,心中焦急如焚。怔了一天不知所以然,他反复思考各种可能性:也许是新打包场发的第一票货,操作不够熟练;也许是包装时加冰的问题,导致温度控制不当;或是车子运输过程中没开空调,机场等待时间长,上海清关速度过慢等诸多原因造成的死亡原因吧。
接着改变打包方式,发第二票,第三票螃蟹回去,然后等待弟弟的消息。弟弟黄斌在铜川路水产批发市场,正与批发商小杨一同检查螃蟹。打开箱子,看到褐黑色的螃蟹干净整洁,仅用尼龙丝绑住大钳,黄斌感觉良好,说道:“希望晚上的螃蟹质量也能保持。”他的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于是,他们开始挑选螃蟹。小杨目光如炬,迅速抓起一只活力欠佳的螃蟹,眉头微皱,随后将其果断地放入差蟹箱中。
黄斌见状,疑惑地问:“这也算差蟹?”他抓过螃蟹,摇晃几下,不解地问道:“这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算差蟹呢?”他怀疑因行情不好,小杨故意将好螃蟹当成差蟹处理,价格相差一倍。
小杨一边忙碌,一边耐心地解释:“这些螃蟹质量不佳,掉脚的不多,但活力不足,几乎都是半死不活的状态,要是放进客人箱子里,很快就会死掉,肯定会引起投诉。”他的眼神透着认真,手法依然迅速熟练,仿佛在无形中筛检着生命的活力。
黄斌将信将疑,把小杨挑出的几只差蟹放在另一个箱子里。没过多久,小杨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指着几只螃蟹说:“你看,这些螃蟹开始吐气泡,脱水后会很快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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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一会儿这些螃蟹便不再动弹,黄斌心中一沉,不敢再挑,让小杨继续,自己在一旁观看,心情愈发沉重,合格率仅30%左右。他再次拿起几只差蟹,发现蟹脚软绵绵的,毫无力气,黄斌彻底失望了,心中充满了挫败感。
等待许久,仍无消息,他打电话问弟弟:“情况如何,质量有改善吗?”弟弟着急又生气地说:“死亡率还是50-60%左右,你那边的螃蟹怎么回事?市场里的人都来看笑话。是不是打包方式不对,箱子上的洞太少,冰放得不够?还是航线有问题?这么大的死亡率,即使利润100%也不够赔。赶紧停掉,找出原因再发货。”弟弟的直接回话让亦嘉心情跌入谷底。
一脸怒气的亦嘉找到灰土灰脸的供应商,怒火冲天朝ZAHEER骂道:“神经病!你收购的是什么螃蟹,死亡率这么高,我哪有那么多的钱去亏本?” ZAHEER一脸委屈,嗫嚅说道:“I am do my own best to purchase good quality crab and packing carefully for you, how possible have such high mortality?(我尽最大的努力收购质量好的螃蟹,打包也是非常小心翼翼,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死亡率)?” 他紧皱眉头,苦着脸,看到亦嘉怒目圆视,也未作过多解释,只是一个劲地吸烟。
ZAHEER一米七五高,皮肤黝黑,胖乎乎的脸蛋,嘴巴上留一撮胡子,天然卷头发是印度人的标配形象。从迪拜回来后,他开始做螃蟹生意,在网络上与亦嘉联系上并谈妥条件,之后便与亦嘉进行贸易。他先发货后付款的做法令亦嘉感动,亦嘉因此来印度,寻找与之长期合作的机会。
见到亦嘉来到印度,zaheer更加卖力,他忙前忙后的,到各处尽力收购螃蟹并运送回打包场。他挑选、打包、订航空仓位并开车运去机场办理托运,从始至终都是尽力而为,也是想做长期合作伙伴的打算。
骂归骂,但是生意还需要继续,亦嘉心存侥幸,第二天,在检查完每一个打包细节,泡沫箱盖子打八个洞,长箱子两边长度各打六个洞,宽度的两边各打四个洞,每个箱子里各放两个500克的冰瓶,螃蟹一只只排放整齐,全部搞好后用胶带将箱子绑住,再用自已新买的面包车开上空调送往机场,在几乎没有任何耽搁的情况下顺利送上马来西亚航班飞往上海,心想这么细心发货到上海质量应该会好的。
“今天质量怎样?”次日晚上八点多,亦嘉估算着螃蟹已经到达上海铜川路批发市场了。他坐在沙发上,焦急不安地等待,双手紧紧握住手机,眼睛不时瞥向窗外,仿佛能透过夜色看到千里之外的批发市场。终于,他忍不住又拨通了弟弟的电话,心跳加速,担心着这次发货的结果。
只听弟弟无可奈何道:“不行,死亡率还是一样高,可能是螃蟹质量的问题。因为青螃蟹活力较好,死亡率一般是较少的,可你那儿的青螃蟹发到上海死亡率也达50-70%,说明这个城市的螃蟹质量有问题,不可以再发货了,否则会亏死掉。”亦嘉的心如坠冰谷,原本满怀的希望瞬间化为泡影,失落感油然而生。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这次的经历无疑是对他的一次沉重打击。
放下电话,亦嘉怔怔坐在那硬梆梆的椅子上,目光呆滞,几分钟回不过神来。他的眉头紧锁,脸上浮现出忧虑的神色,似乎在努力思索着问题的解决方案。办公室的窗外,阳光正逐渐西斜,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但亦嘉却无暇欣赏这宁静的景色。
供应商ZAHEER看到后亦嘉的神态吓得跑到门外抽烟解闷去。
他知道亦嘉不会骗他,都是一心一意想把螃蟹这生意做好做长期的合作伙伴,死亡率高他更不愿意看到,因为他也知道,一直亏本的生意肯定没人做,可是他也不清楚到底问题出在哪个环节。若不是螃蟹质量的问题,那是螃蟹在箱子里呆的时间太长了,从上午装运第二天到上海共28个小时,上海清关运到市场需要5-至6个小时,共三十多个小时,加上箱子里闷热的原因,螃蟹死亡率高是难免的,亦嘉心里暗暗想着,但又无法确定。
可是,其他人也在做螃蟹生意,他们发回去的死亡率不高,否则铜川路批发市场上就不会有人跑去看自己螃蟹的笑话了。
稍后略回过神来的亦嘉打电话与其他城市加尔各答,钦奈的供应商联系,在确认均不可能发货后只好放弃再采购的想法,惆怅若失之余,只能选择回国,悻悻地离开。
可回到国内,又该如何面对?借来的款项已如流水般亏空,每月的利息便如巨石压顶,高达十万元之巨。还有那笔亟待偿还的巨债,像一张血盆大口,正虎视眈眈地等着吞噬他。
亦嘉浑身冷汗淋漓,仿佛被一张无形巨网死死缠住,挣扎不得,逃脱无门。
他一遍遍在心底嘶吼:“如何面对那些信任我、倾囊相助的亲朋好友?”想到他们眼中即将迸射出的失望与指责,他便如坠冰窖,恐惧得不敢睁眼。
此刻,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而窒息。泪水在眼眶中疯狂打转,却始终不肯坠落,像是命运在嘲笑他的软弱与无能。他徒劳地在机舱内搜寻一丝安慰,可四周却只有机身剧烈的抖颤,发动机的轰鸣声撕扯着空气,将每一寸空间都灌满了悲鸣。
他的心,宛如被暴风雨肆意摧折的枯叶,孤零零地飘荡在永夜般的黑暗中,找不到一丝光亮。绝望中,他竟生出可怕的念头:渴望飞机失事,好让自己随之一了百了,彻底解脱。就在此时,飞机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剧烈的颠簸持续了数秒,杯中的水也随着纸杯的摇晃溅了出来。
亦嘉心头猛然一喜,难道真是心灵感应?上苍竟要助他实现这可怕的愿望?机舱内,灯光如鬼火般明灭闪烁,乘客们陷入一片骚动:有人死死攥住座椅扶手,指节发白;有人发出刺耳的尖叫,惊恐的呼喊声在狭窄的空间里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末日交响。
空乘人员急忙通过广播安抚大家,但紧张的气氛如同浓稠的雾霭,在狭小的机舱内顽固地弥漫开来,凝滞在每一寸呼吸里。可一分钟后飞机又恢复正常,亦嘉刚才那一点点如烛火般摇曳的喜悦心情随之烟消云散。此时见服务员推着餐车送来点心饮料,很少喝酒的亦嘉竟鬼使神差地伸手拿了二瓶啤酒,又额外多要了一包花生。他机械地咀嚼着花生,苦涩的滋味在舌尖漫开,和着冰凉的酒液痛苦地咽下去。
头晕目眩中,沉甸甸的绝望压得他几乎窒息。他缓缓放低座椅靠背,无奈地将眼睛眯成一条缝隙,在昏暗的灯光下,生与死的抉择如两股纠缠的暗流,在混沌的脑海中撕扯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亦嘉在迷迷糊糊的浅眠中被空姐那柔和而清晰的声音唤醒:“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飞机即将下降准备着陆。”
他挣扎着慢慢睁开眼睛,机舱内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乘客们纷纷调整坐姿,整理衣物,客人们低低的嬉笑声也夹杂在其中,像暗流中的气泡般零星浮起,等待飞机的降落。
舷窗外,暮色正悄然吞噬着天际,云层泛着铅灰色的苍白,仿佛被揉皱的旧信纸,寒风在机翼下呼啸而过,如同尘世悲欢的呜咽,无声地掠过苍茫大地。
望着窗外机翼下时明时灭的灯火如星子般渐次亮起,预示着降落已近在咫尺。云层翻涌如沸水,与机身碰撞出阵阵颠簸,乘客们攥紧安全带的手微微发颤,低声的祷告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紧绷的期待之网。
而亦嘉的思绪却如失控的野马,在绝望的悬崖边狂奔——他竟异想天开地祈祷着飞机撞上电线杆,或空中骤然飞来巨鸟撞碎驾驶室的玻璃,甚至幻想降落时偏离跑道,让自己在突如其来的意外中戛然终结。这样便能一了百了,既不用背负那如山的债务,还能为家人换来一笔冰冷的赔偿,仿佛用一场惊天的意外,将所有的苦难与责任都焚毁殆尽。
可当飞机最终平稳地亲吻跑道,轮胎摩擦出刺耳的尖叫,机身缓缓减速时,他猛然惊醒:这不过是一场荒唐的金陵春梦,徒留满心的荒诞与更深的绝望如潮水般将他吞没。
2. 失意上海
夜幕低垂,上海夜空闪烁的霓虹灯如繁星坠落人间,将城市浸染成一片流光溢彩的梦境。浦东国际机场大厅灯火通明,人流如织,穿梭在明亮的灯光下,秩序井然中透着新时代特有的蓬勃气息。
亦嘉步履匆匆,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奔向行李提取处。他站在传送带的边缘,目光如炬,死死盯着缓缓移动的行李箱,仿佛要将每一个箱子都灼烧出答案。那根从印度冒着风险带回来的小叶紫檀样品,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翘首以盼的行李箱中,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只有让采购商确认紫檀货源的真实性,或许才能抓住今年转做红木生意的机会,从螃蟹生意溃败的泥潭里爬出来。他不敢想象,如果这根紫檀也出了差错,自己将何去何从。
传送带悠悠转动,行李箱如沉默的旅人,一个个被主人认领,相继消失在出关大门的方向。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行李越来越少,输送带上只剩下两三个孤零零的箱子。
亦嘉的心跳越来越快,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手心沁出细密的汗珠。他焦虑地踱步,眉头拧成了疙瘩:出什么问题了?脑海里如闪电般闪过各种可能性:难道行李被印度海关扣下了?还是上海海关临时抽查?可若是印度海关的问题,早该有通知了呀!一路平安抵达上海,已经过去六七个钟头,手机安静得可怕,没有任何消息。
上海海关更不可能,飞机刚落地,行李就被工作人员火速装车运来,哪有时间细细查验?可现实就是如此荒诞,印航的行李几乎被提光了,唯独自己的行李箱杳无音讯。
他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了正经过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接过他手中的托运单,快速瞥了一眼,立刻转身奔向服务台。只见他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紧蹙的眉头。片刻后,他转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奇怪,系统显示孟买机场已经装机,信息都同步过来了……”亦嘉的心猛地一沉,喉咙发紧,几乎发不出声音。
工作人员见状,立刻通过对讲机呼叫:“AI348航班,印度航空的,有一个行李箱还没到!旅客在这儿等着急呢!赶紧去仓库仔细找找!”
见亦嘉面色阴沉,工作人员连忙递上一瓶矿泉水,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语气里却透着几分无奈:“先生,实在抱歉,您再稍等片刻,我们保证一定帮您找到行李!”亦嘉接过水瓶猛灌一口,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胸中翻腾的焦躁。
他压着情绪问道:“行李箱丢失的情况常见吗?怎么偏偏我的行李这么久还没影儿?”此时,窗外的夕阳正缓缓沉入城市的天际线,余晖如碎金般洒在机场大厅的地面上,斑驳的光影随着人群的移动忽明忽暗,仿佛命运之手在无声拨弄着时间的指针。
工作人员歉意地解释道:“浦东作为国际枢纽,每日吞吐的客流数以万计,搬运工人忙中出错、行李放错仓位或漏卸的情况偶有发生。不过您放心,我们已启动紧急查找程序,会第一时间联系各环节核查。请您填写这份旅客信息表,留个联系方式,万一……我们也会按流程上报处理。”亦嘉一听,心瞬间沉入谷底。行李箱里的衣物杂物皆无关紧要,那根漂洋过海带回的小叶紫檀样品才是命脉!
工作人员瞥见亦嘉额头的汗珠,眉头拧得更紧,立刻抓起对讲机急促呼叫:“AI348航班的行李务必再彻查一遍!旅客还在现场等着!”一小时过去了,大厅的广播声、行李车的轰鸣声、旅客的嘈杂声交织成一片混沌的噪音,而亦嘉的行李箱依旧杳无音讯。
他焦躁地在原地转圈,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重,像在叩问命运的荒诞。“会不会是孟买机场根本没装上飞机?”他紧盯着工作人员,声音因焦虑而微微发颤。工作人员眉头紧锁,额角沁出细汗,一边快速翻动电脑屏幕,一边急切回应:“系统显示所有行李均已装机……但这种情况确实偶有发生,我们正在协调孟买机场核查。”他的目光在屏幕与亦嘉之间来回切换,眼中同样写满无奈与焦虑。
又一个小时在焦灼中流逝。亦嘉猛地从座椅上弹起,脚步急促地在原地踱步,语速急促得几乎破音:“到底还要等多久?我不能无限期耗在这儿!有没有更高效的查找方式?”
这位工作人员与上级简短沟通后,转身对亦嘉说道:“先生,请您移步贵宾室稍作休息,我这就去仓库仔细查找。”
他深知,行李失踪多因疏漏——或是被遗忘在某个运输车的角落,或是被粗心装错了航班,与印航相邻的恰是新加坡航空的行李提取处。
他经验丰富,目光如炬,当即向同事问道:“是否有可能被误送至隔壁新航的输送带?”同事立刻心领神会,这种情况并非首次:新来的装卸工不熟悉流程,可能误将行李送错区域;亦有行李跌落仓库未及时装机,最终被错送至其他航班区。
这位工作人员二话不说,快步奔向新航的行李提取处。终于,在输送带的尽头,一个孤零零的行李箱正独自打转。他疾步上前,迅速核对箱上的托运单号,确认无误后,长长吁了口气,脸上终于绽开久违的笑容。他麻利地将行李推至亦嘉面前,亦嘉瞬间如释重负,紧张与焦虑一扫而空,他紧握住工作人员的大手,连声道谢——这箱子,是他命运的转折点,是未来财运的象征!若无这根紫檀样品,再动人的说辞都不过是苍白无力的空谈!
道别后,亦嘉拖着行李箱,汇入接机大厅的人潮。此处是欢聚的海洋:霓虹灯下,亲友们高举的接机牌如星火闪烁,欢声笑语编织成喧闹的乐章,期盼与重逢的喜悦凝成一股暖流,在人群中涌动。此情此景,恰似“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无论行至多远,飞得多高,最深的羁绊终是那剪不断理还乱的血脉亲情。
然而,此刻的亦嘉却如孤舟漂泊,心头泛起阵阵酸楚。他望着眼前“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的寂寥画卷:接待大厅里,缤纷鲜花映衬着张张笑脸,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而自己漂泊海外多年,竟从未享受过一次亲朋相迎的温暖。他暗自叹息:“谁向孤舟怜幽客,白云相送大江□□对黄昏,唯紫薇花相伴的孤寂,此刻竟如此锥心刺骨。
失落如夜空阴霾,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将他笼罩在孤独与无助的深渊之中。他不禁苦笑:“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若此刻腰缠万贯,或许这迎接的鲜花与笑脸中,亦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现实如冰,刚才找回行李时的喜悦,此刻已消散殆尽。
他默默摇头,拖着行李箱走出接机大厅,亦嘉转身之际,忽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长发如瀑,身姿绰约,一袭咖啡色套裙勾勒出曼妙曲线,左手捧一束娇艳鲜花,右手却亲昵地挽着一位中年男人的臂弯。两人笑语盈盈,步履缠绵。
那男人忽而侧首,欲吻向女子脸颊,女子轻盈一转,巧妙避开;男人却顺势伸手,在她丰腴的腰臀处暧昧抚过,又将她紧紧搂入怀中,笑声愈发响亮。
“晓艺?”亦嘉脱口轻唤,继而心头骤惊:“晓艺何时有了伴侣?”记忆如潮水涌来:她曾将炽热的情意凝成诗行——“整个我的人,整颗我的心,都交给你的时候,有白色的梦,有红色的情,执笔写下单纯而深切的眷恋;与你共度的晨昏,是我诗画般的世界,每一寸光阴都浸染着对你的相思,整颗心早已沉沦于你的天地……”那字字句句,是她费尽心力背诵后,在亦嘉悄然离去后写下的灵魂絮语……
亦嘉恍惚摇头,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再定睛望去,那身影却已消失无踪。他自嘲苦笑:“许是长途飞行太过疲惫,竟生了幻觉。中国之大,相似之人何其多,何况仅是一瞥侧影罢了。”
转念又暗自讥嘲:“落魄至此,竟还耽于儿女情长!”他拖着行李箱加快脚步,欲匆匆离去。可眼角余光忽又瞥见那长发女子正打开车门,坐进一辆黑色轿车——那轮廓,分明与晓艺重叠!他心弦猛颤,丢开行李奋力追去,试图拦截尚未驶远的车辆。可轿车如离弦之箭,瞬间驶离。
亦嘉跺足长叹,徒留满心的怅然与不甘。就在此时,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喊:“先生!您好!这是您的行李吗?”亦嘉愕然回望,只见保安追来,手中正是自己方才追赶时遗落的行李箱。
他霎时惊觉,冷汗涔涔:方才在提取处历经两小时的煎熬才寻回,此刻竟险些再度遗失!这接连的波折令他心乱如麻,胸口怦怦狂跳:“带着这紫檀样品,怎屡屡险象环生?”
他慌忙向保安连声道谢,双手紧攥行李箱,指尖微微发颤——这历经千难万险带回的紫檀,是他翻身的唯一指望!方才片刻的恍惚,险些令所有希望付诸东流。他深吸一口气,平复狂跳的心绪,目光重新坚定地投向机场外灯火阑珊的夜色,脚步亦随之沉稳起来。
亦嘉转身疾步奔向机场地铁口,如逃离一场未醒的幻梦。乘地铁至蓸扬站,再换乘出租车抵达真如出租房附近。
此刻的上海,阴雨绵绵,乍暖还寒,街巷间行人仍裹着厚重的捷克衫踟蹰而行,而亦嘉却身着印度时的短袖衫,冷得牙齿打颤,双臂紧抱胸前。半年漂泊印度,手机卡因欠费停摆,他只得寻寻觅觅,在沿街中搜寻公用电话。
他冷得瑟瑟发抖,终于寻到一家公用电话亭,拨通弟弟的号码:“我在水塘小区附近的电话亭,新搬的地址是哪里?”因螃蟹生意凋敝,昔日宽敞的二房一厅如今只容弟弟独居,租金如磐石压顶,只得另觅合租房。他从未涉足此处,唯盼弟弟指引。
“你到小区门口吧,我来接你。”弟弟说罢便匆匆赶来,见到他冻得发颤的模样,急忙挥手招呼。弟弟身材瘦高,深蓝夹克裹着单薄的身形,眼神里却盛满关切,迅速接过行李箱,引他朝租房走去。
这间底层小屋,仿佛被阳光遗忘的角落。昏沉如墨的灯光下,空气沉重如铅,潮气裹挟着霉味从墙角缝隙渗出,窗棂紧闭,晾衣绳上湿漉漉的衣物滴着水珠,仿佛连光阴都凝滞于此。
墙壁斑驳,裂纹如岁月爬行的痕迹。亦嘉深吸一口气,眉宇间蹙起褶皱,环顾这沉闷的囚笼:“这房间潮湿得能拧出水来,如今春寒料峭,竟还盖着棉被,实在难熬。得找找有没有其他套间,或是与人合租条件好些的。”
“春节后房源紧俏,租金又涨,只能先安顿下来,看生意情形再做打算。若生意不济,索性不租了,发几票螃蟹的话,住宾馆反倒划算些。”弟弟声音里裹着无奈。
“倒也是个法子,但宾馆不便煮饭,日日吃外食,既贵又不干净,再斟酌斟酌吧。”亦嘉叹息着,拿起毛巾走向卫生间。那里更是破败——水龙头锈迹斑斑,水滴如断线的珠子不断坠落,他匆匆抹了把脸,便逃也似的回到房间。
弟弟知他晚间抵沪,早早在桌上摆好丰盛晚餐。亦嘉盛了饭,见盘中卤肉卤蛋油亮诱人,鼻尖蓦地一酸——这分明是弟弟特意为他准备的。
他埋头连扒两碗米饭,两个鸡蛋与一盘卤肉几乎风卷残云,末了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又抹了抹油渍的嘴角,叹道:“味道真好,半年没尝过猪肉滋味了。”话音落下,喉头却泛起一丝苦涩,如这潮湿的屋角,无声蔓延。
“再吃些吧,把剩下的都吃掉。”弟弟凝视着他,眼眶微红,声音里裹着心疼:“在印度没有猪肉,可鸡肉、牛肉、羊肉总该有吧?怎不买些自己煮?瞧瞧你,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他埋头吞咽,仿佛要将半年的亏空都填进胃里,半晌才摸了摸鼓胀的肚子,缓缓道:“在印度,哪有什么肉吃?整日啃面团面饼,饿得前胸贴后背,少说也瘦了二十斤。鸡肉牛肉羊肉?离我住的地方远着呢,人生地不熟,连坐车都摸不着门道,哪能常买?再说……”
他喉头滚了滚,咽下后半句——其实兜里空空如洗,在供应商那里活得像乞丐,等着人家施舍口饭,哪敢奢望买肉?此刻,他如哑巴吞黄连,苦水在腹中翻涌,却无人能解。
弟弟浑然不知内情,仍絮絮叨叨:“没地方煮饭吗?自己开火,总不至于饿成这样吧?”亦嘉苦笑一声,眉宇间凝着霜:“有地方煮,我能不煮?收购螃蟹时,整日奔波在荒村孤岛,能啃块面包续命就算烧高香了,常常饥一顿饱一顿,硬扛着日子。”提及收购螃蟹的艰辛,他眼眶忽地泛红,喉头哽住,仿佛那些困在泥泞中的日子又缠上脚踝。
他凄然摇头:“现在回想起来,真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喝点酒吧,暖暖身子,再睡个好觉?”弟弟说罢,便俯身去掏桌底的啤酒瓶,话锋却陡然一转:“厦门的陈总打了几通电话,问你何时回来。什么事?是不是又……”弟弟喉头动了动,没再说下去。
他深知,此时来电的,若非债主催命,便是合作伙伴讨债。螃蟹生意折戟,资金链断裂,催款如影随形。
“刚扒完饭,肚子还胀着呢,等会儿再喝。”亦嘉长叹一声,眉间皱成深壑:“陈总急赤白脸催债,我之前向他借了笔钱进龙虾,全砸在印度那个狼心狗肺的SHAMMU手里!钱汇过去,他至今连个虾影子都没见着,还死不认账!这事儿,像把钝刀搁在脖子上……”
“早劝你别意气用事,偏不听!印度人信用差,谁不知道?预付款?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弟弟怨气如沸水冒了出来,他始终反对预付货款,可亦嘉当时却笃信生意人重诺,尤其那新搭上的龙虾供应商,觉得开辟新路总得下血本。
“一万美元啊!如今打水漂了,你说,怎么办?”弟弟逼问道,目光灼灼如炬。
亦嘉垂头不语,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他悔啊,可悔药何处寻?“对了,螃蟹死亡率居高不下,到底什么原因?”弟弟话锋一转,抛出另一个棘手的问题,眉宇间堆满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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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是螃蟹本身出了问题。”亦嘉蹙眉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以往包装如旧,运输也是我亲自用空调车押送至机场,全程未敢疏漏。如今想来,症结恐在两处:要么是马来西亚航班出了岔子,要么是螃蟹源头质量存疑。”他顿了顿,喉头滚了滚,似在吞咽某种苦涩,“马来西亚航线走货虽少,但货机在印度机场鲜有滞留,舱内冷气恒足,抵沪后清关时效与其他公司无异。这般推算,问题十有八九出在蟹本身。”他眉间拧成深壑,声音里泛着困惑:“可这批是黑壳蟹,味鲜质优,以往供应商专供新加坡——毕竟新加坡价高,利润厚。自打我赴印度后,才截下这单生意。我百思不解,如此上等的货,死亡率怎会高得离谱?”
弟弟凝神听着,忽地插话道:“若真如此,怕是你抢了人家的‘精货’,剩下来的次等蟹才落你手中。新加坡挑走顶好的,你收到的不过是人家筛剩下的残次品。”他语气笃定,似在拨开迷雾。
“更糟的是这航班!”弟弟话锋一转,眉宇间凝着霜,“马来西亚航班在西货区卸货,那地儿人称‘垃圾区’,海关商检都不愿常去查验,货柜一搁便是十来个小时,比正常航班多熬三四个钟头!报关行为此焦头烂额,螃蟹在闷热机舱里多困一刻,便多一分死伤。”他斟满啤酒,推至亦嘉面前,眼底映着焦虑的火苗。
亦嘉啜饮一口,酒液滑过喉间,却浇不灭心头的灼烫。他缓缓道:“大规格的蟹,四五百克一只,金贵却也娇气,极易夭折。MANGALORE(蒙格罗尔)的蟹是海捕的,壳上缀着细沙,与巴基斯坦、孟加拉那些泥潭里捞出的‘泥蟹’截然不同。泥蟹运至打包场,得用水反复冲刷,若洗不净,蟹壳沾泥,腥臭难闻。可咱们的蟹天生洁净,无需费水,鲜甜不腻——我实在想不透,这品相,怎会有这般骇人的死亡率?”
弟弟长叹一声,声音里裹着倦意:“小杨也这般说,定是蟹本身不济。不然死亡率岂会这般失控?你当时可曾亲自挑蟹?那些病恹恹的,可都剔除了?”他语气渐急,似在质问,“如今看发回的货,十有八九是残次品!小杨他们挑拣后,稍搁片刻又死一片。有客商打好包,搁置一两个钟头再去取,蟹篓里已横七竖八躺满死蟹。客商疑心咱们使诈,调换好蟹,常吵得面红耳赤。小杨他们天天被嚷得头疼,如今客户都怕了,纷纷退货,情形糟透了!”
亦嘉闻言,眉头锁得更深,眼中浮起浓重的困惑:“可其他城市的蟹,国庆走货时死亡率也不低啊?”他声音里透着迷茫,“究竟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咱们的货,全折在死蟹的窟窿里了!”
弟弟猛地一拍桌案,杯盏震得叮当作响:“别处死亡率虽高,至多三成!你如今发的货,死亡率竟飙至六七成!简直离谱!若不是你亲赴印度发货,我都要疑心你被人灌醉,故意发来差蟹了!”他喉头哽住,余音在潮湿的屋内回荡,如一声沉重的叹息。
弟弟调侃地打趣道:“国庆那会儿发的蟹个头大,即便死了一部分,剩下的大规格蟹依然抢手。可如今公蟹稀缺,大规格的更是凤毛麟角,清一色母蟹,偏偏又没蟹膏,贱价甩都难出手。我真纳闷,你那边究竟怎么收购的?这般货色,即便再便宜发回来也是血亏,依我看,先停发为妙,免得窟窿越捅越大!”他语气里裹着焦灼,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仿佛要将满腹疑虑敲出个答案。
亦嘉又灌了一口酒,喉结滚动着咽下苦涩,声音却透着几分执拗:“供应商也焦头烂额,正摸不着头绪。我让他先把蟹扔进暂养池,打氧观察一天,看能否稳住品质。”
酒液在杯中晃出涟漪,映着他眉间未散的愁云,“好蟹才值当发,死亡率降下来,钱袋子才能鼓起来——这道理我岂会不懂?”
他忽地话锋一转,声音绷紧如弦,“航班也是致命伤!从打包到落地上海,再清关送达市场,别人二十八小时搞定,咱们却要熬三十六个钟头!整整多耗七八小时,蟹困在箱里,每分每秒都在耗命,尤其盛夏时节,后几个钟头若没及时开箱透气,活活闷死也不稀奇。我已让供应商查探,看能否另辟蹊径,换条快线。”
言罢,他目光飘向窗外,心却早已飘至机场那惊鸿一瞥——那熟悉的背影,1.62米的身高,如瀑的淡黑长发在人群中掠过,分明是晓艺!要不要联系她?旧日的情愫如潮水翻涌,思念与过往的记忆在胸腔里纠缠。可余光瞥见弟弟近在咫尺的身影,他终究按下了悸动,将那份冲动沉入杯底的酒渍里。
弟弟的视线却被箱边那用报纸裹着的长条物件吸引,狐疑地探身问道:“那报纸包的是何物?”
亦嘉顺手拾起,指尖利落地削开层层报纸,暗红如血的木材赫然显露,沉甸甸的质感在掌心发坠。他递向弟弟,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印度小叶紫檀,认得么?”
弟弟闻言瞳孔骤缩,仿佛被烫了一般猛地站起,声音里掺着惊疑:“紫檀?真的假的?”他抢过木料,凑近灯光反复摩挲,指尖在纹理间游走,喉头滚动的吞咽声清晰可闻。
彼时红木市场方兴未艾,海关人员尚不识紫檀金贵,只当寻常木材放行。后来众人皆知其价值,安检一见紫檀等珍木便如临大敌,量多者连人带货一并扣下——这却是后话了。
“若真是小叶紫檀,那可价值连城啊!印度的紫檀木向来以稀有闻名于世,你可知晓?它生长极为缓慢,需历经数百年光阴方能成材,市面上的价格向来高得惊人。”弟弟霎时兴奋难抑,双目灼灼如炬,迫不及待追问:“量有多少?能否顺利运回?”
见亦嘉微微颔首,他立刻如连珠炮般道:“若有量,此次印度之行便不算白跑!我识得几位经营红木生意的朋友,待我问问他们是否需要小叶紫檀。”
亦嘉虽面带酒红,思绪却清醒异常,听闻弟弟有红木圈人脉,精神陡然一振,声音里透出几分急切:“速速联系!若有实力买家,下次可直接赴印度看货。”
“红木街上的木材批发店数以百计,专做红酸枝的虽多,但小叶紫檀……”弟弟一边反复摩挲紫檀样本,一边拨弄手机查找号码,语气中带着一丝犹疑。片刻后又道:“我明日专程去打听清楚,不过若真有这稀罕样品,必能引人瞩目,待他们亲眼见过,定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亦嘉默默听着,心中终于漾起一丝暖意,如冬日里穿透云层的暖阳,驱散了淤积心头的阴霾。他蓦然领悟,纵使螃蟹生意带来的苦痛曾将他压得喘不过气,但紫檀所承载的希望与人间的温情,却让他不再感到孤身奋战。那份重振旗鼓的信念,如春芽破土,在心底悄然萌发,终将阴霾层层剥落。成年人的底气与尊严,终究系于那方寸口袋的充盈——囊中羞涩时,仿佛连鬼魅都不愿近身。他怀揣着这份微光般的希冀,洗漱后便沉沉睡去,只待明日归家,踏上新的筹谋之路。
3. 抑郁回家
动车如离弦之箭在铁轨上疾驰了六个小时,亦嘉终于抵达了故乡的站台。家离车站不过四五公里,当初在此置业,正是相中了这份通达的便利。几年前,他在这片土地上筑起一方小窝,那时窗明几净的家中,盛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荣光。然而,时过境迁,经济浪潮的起伏让这个家背负了沉甸甸的压力,亦嘉唯有将脊梁挺得更直,在异国他乡的烈日与寒风中奔波,只盼为家人挣得一份安稳。此次归家,他的心早已飞越了六小时的铁轨,迫切地想要拥抱那份久违的温暖——孩子的笑靥该更添几分稚气了吧?妻子的怀抱,是否仍如记忆中那般柔软?
归心似箭的他,本可搭乘途经家门的公交,但思念如藤蔓缠满心间,他咬咬牙,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半年未归,家中的一砖一瓦、一羹一饭皆成了心头的牵挂。站在熟悉的门前,他抬手叩门的瞬间,才惊觉钥匙遗忘在了行李箱中。门扉开启,小莹望着他手中唯一的背包,眉间悄然浮上一抹忧虑:“怎么只带了个包?行李箱呢?”亦嘉方觉自己疏忽了归乡的礼数。
弟弟曾提醒过他,远行归来,总要捎些物件,既是心意,亦是体面。可此刻,他唯有苦笑。忆起上次赴印,他特意带回整箱的虾干——那些在印度海岸精心挑选的斑竹大虾,二三只便足有一斤之重。他亲自下厨烹煮,再置于南亚灼烈的日光下晾晒。咸腥的海风裹挟着虾的鲜香,在烈日下蒸腾,一日便褪去六成水分,两三日后,虾壳镀上金箔般的色泽,方成滋味醇厚的干货。带回后,家人围桌品尝的欢笑声,亲戚们交口称赞的欣羡,皆化作小莹眉梢的得意。而此次,他终日周旋于供应商之间,在码头与机场的喧嚣中穿梭,将螃蟹分拣、装箱,连喘息之机都吝啬给予自己,又哪有余力去购置礼物?小莹又如何能知晓,他鬓角新添的银丝,皆是异国深夜与焦虑缠斗的印记?
“行李留在印度了,省得来回折腾,签证办好还得再去。不过,这次带了好东西,贵重得很呢。”亦嘉举起手中的紫檀样本,笑容里藏着几分讨好。然而,小莹的嘴角只微微上扬,那抹冰霜般的淡漠,让他的心倏然一沉。是啊,离家数月,尤其是远赴异国,竟空手而归,实在说不过去。即便是一包自家晒制的虾干,也胜过这满口的“贵重”。
可小莹怎会懂得,他连买礼物的余钱都需精打细算?毕竟,生意亏损的窟窿,唯有他独自吞咽。况且,他们是携手多年的夫妻,早将浪漫揉碎在了柴米油盐的琐碎里,又哪来那么多讲究?此刻,他望着妻子平静的眼神,喉头滚动着千言万语,终只化作一句无声的叹息——生活的重担,早已将体面与仪式,压成了奢侈品。
小莹的话音刚落,亦嘉的第六感便警铃大作,他立刻堆起笑脸,声音里掺着几分讨好:“好想你,有没有想我呀?”小莹心中暗自叹息,她并非真想责备,只是那份期待落空后的失望与不安,如藤蔓般悄然缠上心头。
她何尝不盼着亦嘉带回一份惊喜,哪怕只是街角小店的一束花、一盒糕点,也好让她在亲戚邻里间挺直腰板。她深知丈夫在外奔波如陀螺,可这份被遗忘的滋味,仍像一枚细针,轻轻扎进了心底。
“一根木头罢了,怎么价值连城?”小莹的嘴角扯出一抹冷淡的弧度,转身时,一缕发丝拂过耳畔,似在遮掩眼底的落寞,“想你个鬼!”那飘来的三个字裹着寒霜,让亦嘉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紫檀样本,指节泛出青白。
亦嘉进屋后,如往常般径直走向浴室。这是多年雷打不动的习惯:无论多困多饿,归家第一件事必是洗漱,待喝下一杯温白开,方觉尘埃落定,能安心坐在餐桌前。正因这般自律,他虽身形精瘦,却体魄强健,连纠缠十余年的老胃病,也在泰国榴莲的暖意浸润下悄然遁形——彼时只当是异国风味解馋,未曾想那热性果肉竟悄然温养了胃腑。此刻,流水声哗哗作响,他望着镜中自己,鬓角新添的银丝刺目,心中翻涌着愧疚:妻子需要的,或许并非金山银山,而是那份“被记挂”的笃定。
洗漱毕,他坐到餐桌旁,厨房里小莹的身影被蒸腾的热气氤氲得朦胧。她转身递来一句:“饭在电饭煲,汤在锅里,自己盛。”声音淡得像窗外月色,亦嘉心头一凛,仿佛被一盆冷水浇透了归家的热望。
他皱了下眉头,盛饭的动作略显笨拙,每一口饭菜都味同嚼蜡。沉默在餐桌上方凝成实质,他想起从前——那时小莹总会笑靥如花地迎在门口,接过他的行李,絮絮叨叨说着家中琐事,连空气都浸着甜暖。而此刻,连灯光都染上了冷色调,映得碗筷边缘泛着微凉的银光。
晚饭后,亦嘉冲凉换衣,轻手轻脚坐到客厅沙发上。柔和的灯光在头顶铺开一片暖黄,却暖不透他眼底的疲惫。小儿子在书房写作业,笔尖沙沙声隔着门缝传来,他不敢出声,只安静坐着,像一尊被时光凝固的雕塑。
沉默如潮水涨了又退,终于,小莹的声音划破了宁静:“为什么刚发了货又停了?”她目光如探针,扫过亦嘉的脸,带着审视的锋芒。
亦嘉脊背微僵,喉结滚动着咽下苦涩:“这批螃蟹死亡率太高,正让供应商彻查原因……等摸清了症结,才敢继续发。”他避重就轻,不敢提码头那些泛着腥臭的残骸,生怕污了这方寸之家的安宁。
小莹的眉尖倏然挑起,讥讽如刀锋:“做了这么多年,连质量都把控不住?你在印度到底在忙什么?别人家货源源不断,偏你这里三天两头出事!”她步步紧逼,声音里裹着焦灼与不甘,仿佛要将丈夫的疏漏剖开晾晒。亦嘉垂眸盯着自己的掌心,那枚紫檀样本的纹路如命运褶皱,深一道浅一道,他张了张嘴,却只挤出一声叹息,在寂静中碎成齑粉。
亦嘉眉峰紧蹙如峰峦,眼底浮起一层薄薄的雾霭,双手无意识地在膝头反复摩挲,指节在掌心揉出细碎的声响。那动作既像是在寻找答案,又似在按压着胸腔里翻涌的焦躁。他声音轻哑,仿佛被砂纸磨过般透着疲惫:“情况确实难料……印度各城的螃蟹我都发过,以往从未出过纰漏。”喉结艰难地滚动着,无奈如潮水漫过眼底,“谁愿见那些死亡率?我们正追查原因。绝不是印度人使绊子,他们也想做长久买卖,何况那位朋友与我交情不浅,怎会故意为难?为办出口证,我耗了几个月,九牛二虎之力才疏通妥当……若不做这行,才是真叫天不应了。”
小莹闻言,杏眼瞪得浑圆,胸口起伏着,像压抑着风暴:“交情?鬼才信!大半年了,才发几票货,还死得惨不忍睹,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委屈与怨愤在话音里凝成冰碴,几乎要迸溅出来。亦嘉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火气——口袋空空如也,连声音都失了底气,只剩耐心如残烛般摇曳:“货损真与供应商无关,我们正全力排查。至于量小……出口证审批耗时太久,电话里早与你分说过多次。”
他向来信奉:原谅世道崎岖,接纳生活芜杂,放过偶然的失落,拥抱日常的悲喜。何况,与妻子暌违半载,血脉里的渴望正如潮水涨落,他实在不愿让争吵撕碎该有的温存。可小莹根本不理这茬,怨怼如藤蔓缠上心头:“你这次回来,连件像样的礼物都没有!让我在亲戚面前怎么抬头?上次你带回的虾干,大家多欢喜,如今倒好,两手空空!”她暗自咬牙:这男人只顾自己在外扑腾,何曾真正体谅过她的难堪?
亦嘉听罢,心头五味杂陈,却只轻声道:“先顾孩子功课,有话等作业做完再说。”说罢,便避入另一房间,赌气般将电脑屏幕点亮。
光标在邮箱界面悬停良久,他急切地刷新着页面,查看供应商ZAHEER是否在线。螃蟹暂养池的情况如何?死亡率是否降了?可ZAHEER的头像始终灰暗。
他迅速拟了封邮件发出,又切换至□□,扫视着好友列表——一片沉寂,无人在线。最后点开SKYPE,美国杨先生的头像却亮着。他强压火气问道:“杨先生好,加纳的ROMIO联系上了吗?他何时发货?龙虾的事有准信儿吗?”
恰逢杨先生提起龙虾预付款,亦嘉积压的怒火终于迸发:“早说过不能先打款!预付款的生意就像往无底洞填钱,偏要重蹈覆辙!杨先生,您得替我追回那笔款子,否则……”尾音戛然而止,他盯着屏幕,仿佛要将那未竟的威胁刻进虚拟世界的像素里。
“ROMIO那边会发货的,只是时间被耽搁了,放心,款项我定会紧盯追回。眼下棘手的是FITY这边,他一直被ROMIO拖着,本该预付的款子却迟迟未到位。”
亦嘉的声音里裹着懊恼,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仿佛要将心中的烦躁一并震落,“杨先生,这事儿您看怎么周旋?我如今是焦头烂额,钱撒出去却连个水花都见不着。”
他深知,身为一家之主,肩上的责任如千钧重担,唯有咬牙向前,才能让家人免于风雨飘摇。可生意场上的连环挫败,如寒霜般浸透骨髓,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屏幕那头的杨先生却如老树盘根,语气里透着惯有的热忱:“好吧,既如此,我便亲自出面斡旋。生意嘛,本就是涨跌浮沉的江湖,若只赚不赔,谁还来趟这浑水?咱们把目光放长远些——我在海边租了个大池子,能暂养龙虾、蚌蟹,连帝皇蟹都敢试!HENNREY,你何时来美国一趟?咱们当面细谈合作,把前景铺得亮堂些。今年我定要把‘小蜜蜂’项目做起来,你有信心与我并肩吗?”
杨先生是台湾人,年长亦嘉许多,扎根美国加州的水产行业多年,言语间总带着海风般的豁达:“‘小蜜蜂’虽被旁人做得烂了市,像波士顿龙虾一样挤得水泄不通,但若价格能压过同行,便是撕开一道生路的刀!”
亦嘉的眉头微松,指尖在键盘上轻点,如拨开迷雾:“若真有成本优势,自然占尽先机。你直接从渔民手里收,省去中间盘剥,每公斤能便宜四至六美金,这差价便是活命的氧气。若能压到四美元以上,利润便如春潮般涌来了。杨先生,咬紧牙关,把龙虾这桩生意盘活!加纳的龙虾至今难成气候,咱们吃过亏,也攒了教训——不如将货先运至美国,在你池子里暂养一夜,次日打包直飞上海,十几个钟头便到,死亡率定能压到最低。只是,那边打包的人手,可寻得靠得住的老把式?”
杨先生的声音里添了笃定:“人手包在我身上,绝不拖后腿。等货源上了量,上海那片市场,我便全权托付给你!”
亦嘉盯着屏幕,眼底浮起一丝希冀,如暗夜里的萤火:“货源充足自是根基,但杨先生,打包的环节最为关键。海鲜最怕‘死’字当头,一定要找那经年累月的老手操作,死亡率越低,咱们的生意才能长久。”
杨先生朗声笑道:“亨利,你放心!我老杨在水产行里滚了半辈子,这关节岂会疏漏?定教你看到活蹦乱跳的货,从美国直抵东方!”
“还有,关税这块算起来不对劲。按每公斤380元售价,扣掉83元关税剩290元。再刨去5%死亡率约20元,利润摊薄至20元左右,成本只剩250元,折合成37到38美元。可进货价都39、40美元了,这岂不赔本?商家们忙得热火朝天,我却如坠迷雾。”亦嘉指尖在计算器上反复敲击,数字如困在蛛网中的飞虫,怎么也理不出头绪。他望向屏幕,目光如探针般锐利:“杨先生,这亏本买卖的玄机,您可瞧出端倪了?”
杨先生沉吟片刻,眉间皱出沟壑:“我找人探探虚实。若真按这算法赔钱,必是暗藏猫腻。亨利,你先稳住阵脚,我正联系投资方来美收购。你若有空过来一趟,或有意入伙?”
亦嘉苦笑摇头,声音里裹着疲惫:“分身乏术,口袋也早被掏空了。杨先生,印度那帮无赖拖欠的货款如泥潭缠腿,至今未清。还有那泰国ANDY——您听说过?中文溜得跟本地人似的,专钻空子,从我这里卷走了五六十万人民币!”提及此人,他太阳穴青筋隐隐跳动,仿佛要将那骗子的面孔撕碎。
杨先生闻言,怒意如火星迸溅:“怎会被坑这么大数额?我即刻联系泰国大使馆,看能否揪出这厮!”屏幕那头,他鬓角的白发随动作颤动,显出几分焦灼。
亦嘉却苦笑摆手,喉间泛起苦涩:“大使馆如大海捞针,他如今踪迹难寻,除非……动用些非常手段。”他忽而抬手止住话头,似不愿再被旧怨缠身,话锋陡然一转:“杨先生,先前提及的杭州老板要收珍宝蟹和波龙,怎迟迟不见动静?”
杨先生抚了抚胸口,声音沉了几分:“他公司遇了坎,暂时搁置。不过你且宽心,美方资源我自有调度。只要你确保‘货到次日付款’,万事皆可通融。”
亦嘉眼神倏然锐利,如剑锋直指要害:“款项流转不成问题,唯质量是关键。若成活率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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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到九成,则操作便如顺水行舟。近日听闻,如今龙虾多绕道越南河内,建暂养池充氧过夜,再转运入华。更有甚者,货车直驱广西,陆路疾驰二三个时辰便达,转至上海亦不过数小时。此路避开关税,比空运更快!”
他指尖在桌上画出蜿蜒路线,仿佛将无形的商道具象成图:“上海清关动辄耗七八个钟头,若走陆路,如闪电劈开云雾——毕竟越南与中国接壤,车轮碾过边境,便省却天价关税与漫长清关时间。只是这路上水质温控,须如呵护婴孩,稍有不慎,整车货便成腐肉。”
杨先生听得入神,瞳孔映着屏幕蓝光:“比飞机还迅捷?”
亦嘉点头,声音如敲冰:“陆路疾驰不停,到广西不过弹指间。再分流转运,省却清关枷锁,自然快过天鸟。只是……这钢丝上跳舞的活儿,若无金刚钻,莫揽瓷器活。”
“哦,这法子倒有几分巧劲!你可有意一试?”杨先生的声音透着试探,亦嘉却陷入沉思,指尖无意识地在桌沿轻叩,仿佛将成本账目敲成碎影:“旁人确是如此操作,但需重金投入——建池、聘工、派驻管理员与翻译……资金如流水般淌出,我得再掂量掂量。”他眉峰微蹙,似在权衡天平两端的风险与机遇。
杨先生却已转向新话题,语调如老茶般醇厚:“通路谋划交给你,我这边正张罗暂养池与龙虾收购。珍宝蟹的事先搁置,倒有批黄金蟹,你可要?”
亦嘉精神一振,声音里浮起期待:“可是先前你给我看过图样的那种?”
杨先生朗声笑道:“非也,旧图是雪蟹与帝皇蟹。黄金蟹尚未发过,稍后传图与你。航线之事我正打探,或直航美国,或经台湾中转,待消息落定即刻知会。此处事宜,我自会周全安排。”
“哈哈!HENNREY,你言之有理——咱们光明正大做买卖,岂会赚不到钱?天理难容啊!”杨先生笑声豪迈,亦嘉亦被这笃定感染,挂断通话后合上电脑。
窗外月光如纱,筛过窗棂洒落桌案,他缓缓舒展筋骨,脊背抵入椅背,指节轻敲扶手,眸中漾起暖意:此刻最盼与小莹分享这缕曙光,她嗔怪的模样与温软絮语在脑海翩然浮现,仿佛已嗅到家中灯火可亲的暖香。
手机蓦地振响,弟弟的声音如清泉注入:“哥,紫檀批发的门路搭上了!行业交流会结识的负责人,现下紫檀行情看涨,求货的人如过江之鲫,机会金贵!稍后将号码发你,你抽空联系。”
“哦?甚好!”亦嘉心头阴霾霎时尽散,脊梁挺直如松,瞥见时钟方指八时余,便迫不及待拨通号码:“林总?冒昧打扰,我是从印度返程的亦嘉,家弟方才与您提及……”他语态谨慎,如履薄冰。
“哦!欢迎至极!”林总声线滚烫,热情似沸水倾泻:“何时得空莅临敝司品茶?”
“待我排开日程……”亦嘉故作沉吟,指尖在桌角轻划,似在丈量筹码:“明日午后可行?”
“好!恭候你大驾光临,定奉上香茗,更教你见识我司镇店之宝!”林总语气里透着傲然,亦嘉嘴角微扬,应承下来。
挂断电话,他心潮暗涌:国内商贾对紫檀的饥渴竟如此灼人,素昧平生者亦倾囊相待。明日晤面,定要坐地起价,将筹码垒成金山——此役若成,或可扭转困局,令欠款阴霾尽散!他握紧掌心,呼吸渐沉,心跳如鼓点擂动,既怯又盼,仿佛已望见命运的骰子滚向胜局。
此刻电话铃声又急促响起。屏幕亮起,是老同学黄林峰的来电。按下接听键,那熟悉的声音便带着几分嗔怪传来:“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回来的?电话总关机,想联系你都难如登天!”
“昨天才落地。”亦嘉笑着回应,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听说你教书育人又高升了,成了副教授?忙得脚不沾地,怎有空惦记我们这些‘乡野闲人’?”黄林峰是师大体育系的讲师,刚晋升副教授,妻子也在政府部门任职,生活向来滋润。此刻突然来电,亦嘉心中暗自思忖:无事不登三宝殿,必有缘由。
正欲询问,对方已抢先开口:“何时有空回来聚聚?”
“这两天学校事务缠身,脱不开身。”黄林峰的声音悠然自得,却藏着一丝兴奋与神秘,“你在印度多年,可听说那小叶紫檀的事?”
“略有耳闻。”亦嘉反问,心中已泛起涟漪,“你们夫妻事业顺遂,怎会突然关心经商之事?莫不是也动了红木生意的念头?”
黄林峰笑道:“是我大姐夫在做红木买卖。一次闲聊提及印度的小叶紫檀,我忆起你常往印度跑,做海产生意。他近来总向我打听你的消息——印度紫檀,可还有货源?”
“你姐夫竟是紫檀行家?”亦嘉闻言,心头如燃起一簇火苗,声音不自觉地扬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机遇,恰似久旱逢甘霖!他按捺住激动,迅速回应:“我确带了些小叶紫檀的样品回来。若你姐夫有意,明日我携样本登门,请他验看真伪。”他眼中光芒闪烁,仿佛已窥见商机化作金流,在眼前潺潺流淌。
“样品在手,那便妥了!”黄林峰的声音也透着雀跃,“我即刻告知姐夫,稍后不必等我电话——我直接把你的号码给他。明日他守在店里,你径直前往面谈便是。”那头的语气热络而急切,仿佛生怕这机会稍纵即逝。
“好,保持联络。”亦嘉应承着挂断电话。成功的希望如燎原之火,在胸腔越烧越旺。若能再联络一两家供应商,便如执棋者得势,左右逢源,胜局在望。他嘴角不禁上扬,仿佛已看见未来的锦绣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
好不容易熬到小儿子完成作业,小莹洗漱完毕,却未像往常那般温言软语地陪伴身旁。她默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房间,背影如寒潭幽深。
亦嘉的心,霎时坠入冰窖。昔日的小莹,总会在他归家时,早早督儿子完成课业,哄他入睡,随后洗漱妥当,含笑倚在身旁,静候他的温存。而今日,独留他一人对空桌冷饭,往昔的笑靥如被风吹散,杳无踪迹。小莹洗漱后便径直回房,关门声轻,却如重锤击在他心上。
亦嘉怔忡独坐,寒意如蛛网缠身。是漫长等待积怨成冰?是归家未携礼惹她失落?抑或对日增的债务忧惧如焚?千般不安在心头翻涌交织,将他困在寒冬的暗夜,四肢如灌铅重,茫然无措,唯有窗外的月光,冷清清地照着空荡荡的客厅。
4. 疑云顿起
恍惚间,亦嘉再次打开电脑,指尖漫无目的地在键盘上游移,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沉郁的面容。心间仿佛被一片荒芜的沙漠吞噬,无边的孤寂与沉重如沙暴般席卷而来,将他所有残存的勇气都碾作尘埃。那些曾经与小莹共度的欢笑与温馨,此刻如风中残烛,摇曳着熄灭在记忆的暗角,徒留一片混沌的迷茫。生活的重担如千斤磐石压得他喘不过气,连呼吸都带着疲惫的锈味。
小莹似乎也窥见了他灵魂深处那片寸草不生的荒原,却不知该以何种姿态靠近。她既心疼丈夫被重负压弯的脊梁,又懊恼自己无法真正穿透那层名为“辛苦”的迷雾。关怀如潮水在胸腔翻涌,却找不到决堤的出口,只能默默立于一旁,将焦虑与无奈都咽进无声的叹息里。
亦嘉打开电脑,企图从新闻的碎片或花边消息中寻得片刻的喘息。可他终究不是熟稔此道之人,笨拙地点击着邮件图标,徒劳地等待那些迟迟未至的供应商回复——那螃蟹供应商ZAHEER,仿佛被印度烈日蒸腾成了空气,杳无音讯。
亦嘉本盼着他传来其他城市螃蟹的行情,或是钦奈供应商打包的诀窍,可屏幕依旧死寂如荒漠。焦灼如蚁啃噬着他的耐心,他抓起手机欲再拨通ZAHEER的号码,却听系统冰冷提示:“您的余额不足,无法拨打国际长途。”他愕然查询余额,屏幕赫然显示:192元。这联通公司莫不是疯了!他咬牙暗骂,喉间涌起一股被戏弄的怒火,仿佛连通讯运营商都在与他作对。
正欲再争辩时,手机蓦地响起,他带着未散的烦躁接起,听筒里传来一道苍劲的声音:“你是黄林峰的同学小黄,对吧?”他怔了怔,脑海电光火石般闪过黄林峰姐夫的身份,对方却已自报家门:“我是黄林峰的姐夫,姓黄,你唤我老黄便是。”电话那头,黄老板的笑声如暖茶般熨帖:“阿峰提及你在印度深耕多年,已接触小叶紫檀,还带了样品回来?我这做红木生意的,耳朵早竖得老高啦!盼着与你碰个面,好好聊聊这‘木中黄金’的门道呢。”
“对,我带了一根样品回来。”提及紫檀,亦嘉如枯木逢春,精神陡然一振,声音里漾起难掩的期待,“黄老板做紫檀生意多久了?”
听筒那头传来笃定的回应:“我做红木买卖多年,咱们县红木行业兴起时我便入局,算是资深的红木批发商了。”
亦嘉心头暗喜,如握住了半块敲门砖,连忙道:“那好,明天我带样品去您公司,请行家掌眼,若确是小叶紫檀,咱们便谈谈合作?”
黄老板爽快应道:“正有此意!我打电话就是想邀你来,待验明真身,合作细节自可细谈。”
亦嘉闻罢,心头如绽烟花——对方竟主动抛出橄榄枝,这运气堪称“东风送暖”!更印证了市场对紫檀的饥渴。可欣喜之余,一丝隐忧如针扎入心底:自己未曾亲见印度库存,若采购商问起详情,该如何作答?
他眉头微蹙,仿佛看见洽谈时对方质疑的目光。但商海沉浮的韧性让他瞬间敛起焦躁,心中已盘算妥当:即刻联系ZAHEER,索要详细的库存图片,备好应对之策。他深知,唯有绸缪于前,方能化解这潜在暗礁。
于是稳了稳心神,笃定道:“好,明日准时拜访。”
挂断电话,他长舒一口气,如卸下千斤重担,嘴角浮起久违的笑意。目光转向电脑,SKYPE界面映入眼帘——那绿标闪烁的通讯软件,唯与美国的杨先生往来频繁。他点开对话框,却见杨先生隐身高挂,正欲再拨电话,却见头像倏然亮起。
“HELLO,Hennry,什么事?”杨先生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传来,亦嘉猜想,此时美国应是晨光熹微,他或许刚结束一夜的忙碌。
“杨生,龙虾事宜何时能启动?价格可有眉目?”他盯着屏幕,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心思却如绷紧的弦。
杨先生沉吟片刻,沙哑中透着专注:“航班仍在确认。方才你说从迈阿密直飞香港的航线不可行?”
亦嘉颔首:“那班机抵港已是傍晚六点,再转深圳恐误时机。须得寻午前或午后抵达的航班,方能衔接转运。”他语气急促,如催征的战鼓:“你再查查华航或国航?我们磋商许久,若再无功而返,如何向自己交代?”
杨先生朗声大笑,笑声透过电波传来,仿佛带着加州炽烈的阳光:“哈哈哈!好,我们齐心破局。明日我专攻华航、国航航线,定要凿出一条通路!查妥即告知你。”
亦嘉听罢,胸中块垒尽消,恍若已立于商海潮头,待乘风破浪。
“HENNREY啊,别灰心,用心做事,总有好结果的。”杨先生的声音在听筒里微微发沉,稍作停顿后,语调又扬起几分焦灼:“我刚查过市场行情,小蜜蜂的价格又蹿升了四美元!我真搞不懂国内龙虾市场究竟怎么运作的,中国客商这般毫无缘由地涨价,白白把钱送给美国人,竟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这让我实在摸不着头脑。你在上海市场多帮我摸清底细,我才好把握行情,斟酌是否也该跟着提价收购。”
“涨价?这绝对不行!生意八字还没一撇呢,怎就谈涨价?”亦嘉闻言心头火起,急切地打断对方,语气里裹挟着几分愤然:“你在那头熟悉供应商,务必按原价拿下货源,尽快发货过来!你也知道,但凡有中国人的地方,价格就跟点着了似的往上窜,简直不可理喻!”他怒火中烧,忍不住愤然咒骂。
杨先生在电话那头深表赞同,声音里透着冷冽的讥讽:“外国人瞅着中国土豪钱多人傻,不狠宰一刀岂非亏待了自己?能捞多少是多少!这歪风邪气我算是看透了,得想法子治治他们!”
亦嘉的算盘原本打得精明:赶在旺季前以低价囤货,薄利多销打开市场局面。此刻若进货价就涨上去,无异于釜底抽薪,计划将全盘崩解。他咬着牙,语气决然:“好,我这就去处理事务,有空再联系,BYE BYE。”
结束了与杨先生的通话,亦嘉环顾四周,再无其他亟待料理的琐事。他颓然坐回电脑前,随意浏览着新闻页面。窗外夜色渐浓,墙上的挂钟悄然指向十点,睡意如潮水般悄然漫上眼皮。
他暗自思忖:小莹此刻应该已收拾好情绪了吧?想着,便缓缓起身,带着满腹心事与一身疲惫,迈步向卧室走去,只留下电脑屏幕的幽光在空荡的房间里明明灭灭,仿佛映照着此刻他心中起伏难平的暗涌。
亦嘉轻倚床边,目光如丝般缠绕在昏黄夜灯下的小莹身上。那抹暖光仿佛一层薄纱,勾勒出她侧卧的轮廓,他情不自禁地伸向那神往的地方,声音里裹着半是渴念半是戏谑的笑意:“好想你,好久没碰你了。”
小莹闭着眼,似在假寐,却陡然抬手推开他的触碰,翻身背对他,语气如淬了冰:“妇科有问题,别碰!”话音未落,亦嘉心头如遭重击,一股滞涩感霎时堵在喉间,四肢也酸软无力地瘫倒在床榻之上。他在心底无声地祈祷,一遍遍乞求这不过是虚惊一场——憋了大半年的思念与渴盼,原以为归家能重拾温存,却撞上这般冰冷的阻隔,失落与无奈如潮水般将他吞没。这归途的憧憬,终究与现实隔着迢迢山水。
然而情欲的潮水在体内翻涌不息,亦嘉终是厚着脸皮猛地揽过小莹,将她紧紧箍入怀中。岁月确已在她的胴体上刻下痕迹,那对曾傲然挺立的娇峰如今失了锋芒,可指尖触到的柔软与弹性,却依旧如丝绸般令他眷恋不舍。
此刻四唇相叠,仿佛时间凝滞,他沉醉于那熟悉而久违的暖意里,恍惚间思绪飘回往昔——纵使娇峰不再如少女时般饱满如月,在他心中,这抹温润的弧度始终是无可替代的珍宝。
亦嘉的容貌并不出众,可骨子里却流淌着浪漫的血液,思绪总爱在幻想的长河里恣意遨游。漂泊半载,他常在深夜被乡愁裹挟,梦里反复浮现“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的缠绵画面。
闲时静处,他便任由思念的藤蔓攀援生长,在脑中编织与小莹共度的温馨场景。可异乡的月光纵使清冷,也照不透枕边人的梦境——小莹的心,似乎始终隔着一层薄雾,未曾真正与他共振。
“嘴巴好臭!”言罢,小莹决然翻过身去,脊背如一道冰冷的城墙,将亦嘉隔绝在咫尺之外。情潮未退的亦嘉仍不甘心,执拗地贴着她的背脊,手臂如藤蔓般缠绕摩挲。
小莹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下一步意图,面容瞬间凝结成霜,唇线紧抿如刀,身体绷得僵硬如石。
她猛然回头,厉声斥道:“有完没完?已说过不行,还乱摸!”
亦嘉的动作戛然而止,胸中怒火如被点燃的引线,骤然腾起。他音量陡然拔高,质问声裹挟着委屈与不甘:“怎回事?大半年没碰你,怎就一点感觉都没有?”话音在寂静的夜里炸响,震得空气都微微颤动。
“已说过N次了,妇科的问题,不行的,没听到?”小莹的回应如冰雹砸落,语气冷硬如铁。
亦嘉眉头深锁,半信半疑间,手竟又滑向那禁忌之地:“真的假的?”
小莹愠怒骤起,猛地抬手格挡,力道重得仿佛要推开一座山。“煮的!”她怒目圆睁,声音几乎要撕破夜的帷幕,平日温婉的声线此刻变得尖细刺耳,如碎玻璃割过耳膜。“要不要脱下给你看?”
这近乎咆哮的诘问,让亦嘉心头一震,惊愕与憋屈如潮水般涌上喉头。
曾几何时,他深谙“与懂生活的女人相伴,日子方有滋味,女人的温柔是男人最好的补药”。小莹往日的温言软语,是他漂泊时的慰藉良方。此刻耳畔却只有尖锐的利刺,他愣在原地,徒留满心的困惑与委屈。
无奈之下,他试图再次揽她入怀,可小莹如避瘟神般翻过身去,远远蜷缩在床沿,仿佛他是一团灼人的火。她刻意保持着距离,连一丝衣角都不愿让他触碰。
亦嘉的目光悄然扫过她的装束:厚重的睡衣严严实实,运动裤紧绷着双腿,胸前竟还佩戴着文胸——这分明不是睡前的松弛姿态,而是全副武装的防备。刹那间,他心中涌起一阵酸涩的困惑:自己辛苦奔波半年,归来却似被隔绝在一道冰冷的门外,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他绞尽脑汁回忆,试图在记忆的褶皱里找出疏忽的蛛丝马迹,却只捞得一片茫然的空白。
怒火在胸腔里翻腾,亦嘉由气转怒,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几乎要冲破颅骨。那句“他娘的”脱口而出,又被他硬生生咽下。冷静的寒流瞬间浇灭怒火,一个冰冷的词汇如毒蛇般从心底窜出:外遇!?
那防备的姿态、生硬的拒绝、刻薄的语调……所有碎片在脑中轰然拼合,拼出一幅他不敢直视的图景。黑暗里,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坠入万丈冰窟。
“外遇!”这个冰冷的词汇如毒蛇般从亦嘉心底窜出,瞬间啃噬着他的理智。他感到胸口一阵闷痛,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窒息般难受。曾几何时,他们同床共枕,肌肤相亲,如今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冰墙。他凝视着天花板,思绪如乱麻般缠绕,不安与疑惑在胸腔里翻腾,搅得他心神不宁。
当女性涉及外遇时,她们可能会以各种理由回避与丈夫的亲密行为,即便无法避免,也会显得被动而缺乏情感回应,同时不希望有太多的身体接触。当然,这并不是所有女性都会表现出的反应,因为每个人的性格和行为方式不同。
小莹的行为举止在一定程度上符合这些外在表现,
亦嘉心头一冷,寒声问道:“我不在的这大半年,你出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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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不安,眼神紧紧盯着小莹,仿佛要穿透她平静的外表,窥见真相。
“屁话,说什么屁话!”小莹厉声骂了句,反问道:“我是这种人吗?”她脸上浮现出愤怒和委屈的神情,眼眶微微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
“相信你不是这种人,但你的行为让我困惑。”亦嘉说道:“半年了,我们之间的亲密接触变得稀少,你总是心不在焉,甚至以疲劳为借口避免互动。”他试图用柔和的语气缓和气氛,但内心依然充满了疑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仿佛希望她能给出一个足以驱散阴霾的解释。
“说了,没有就没有!”小莹也冷声道,“懒得理你!不可理喻!”她猛然转身背对亦嘉,不愿再多做解释,动作间带着一丝决绝。
亦嘉的心沉入谷底,他深知□□是夫妻生活的重要部分,是情感的纽带之一。但更令他恐惧的是,若连这点亲密都无法维系,夫妻关系的长久维系还依赖于彼此的沟通、理解与支持。
若没有丰富的交流和其他形式的亲密行为,夫妻关系可能会面临挑战。他心中的不安和焦虑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声音低沉而颤抖:“说,晚上必须说清楚。”他害怕面对的不仅仅是□□的问题,更是两人之间沟通的断裂和情感的疏离,那比外遇的猜测更令他窒息。
“说什么说!”小莹把被子一卷,裹住自己,仿佛要将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绝。她扔下话道:“懒得跟你说话,别再吵我!睡觉。”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不满,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失望。
尽管她努力掩饰,但亦嘉还是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波动,那波动像暗夜里的微光,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透。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唯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却显得格外遥远。
无语。沉默。小莹不再言语,开始睡觉了,但亦嘉知道,这沉默背后,是未解的谜题,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堵墙,冰冷而厚重。
窗外风沙沙地吹,雨点开始落下来打在窗台玻璃窗上发出叮咚的声响,如同无数细小的鼓点敲击着亦嘉的心,让他心神不宁,他睡不着,起床关紧窗户却见小莹一动不动侧身伏在床沿。
这是小莹吗?多少年了,睡觉时她都是枕着自己的臂膊倦跗在自己怀里,在自己轻抚慢捻的进行曲中进入梦乡。望着她弯弯的柳眉突而抖动,长长的睫毛时面翕合,匀称的鼻子悄然屹立,樱桃小嘴带着满意的微笑进入梦乡,常常情不自禁地亲她一下,搂抱她的手臂更加有劲。而现在的小莹却变得如此不可思议,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身体远离着自己,心可能离得更远。
看着紧闭双眼的小莹,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不是痕迹,而是让她增添更加迷人的魅力,她那成熟的韵味和温柔善良曾让自己的世界变得无比美好,可如今?不行,一定有事。
他起床,走到二楼,察看有什么异常。看到她的包包放在沙发边,鼓鼓的,便直走过去,拿起来打开看,里面装的是课本,作业薄,一些小纸张与笔。他打开小纸张,看到的都是什么学校的电话号码及联系人。再翻开包里的内袋,里面有几张黄色小纸,他打开看,用毛笔胡乱涂写的什么字,他看不懂,也有不带字的小红纸。
亦嘉紧皱眉头,那些好象是烧香拜佛时和尚尼姑之类的人给予香客的。这小莹整天脑子里想什么,有这么多张字符,再看看包里没什么发现,他泄气了,喝了口水。坐在沙发上,突然看到她的手机也在,拿起来,查看电话记录,可没有一个号码认识,又打开信息,看到的都天气预报,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他怔怔地坐在沙发上,虽然天气仍带有些许冷意,他却全然不觉。
体内涌动着的热流仿佛在无声抗议着他内心的压抑,他的血液在异常频繁地奔涌,连他自己都能感受到心跳的加速。那是一种久违的悸动,仿佛身体在呼唤着被忽视许久的渴望。
唉,已经忍耐了大半年,他本想在今晚释放这份积攒已久的渴望,弥补那些因离开而错过的时光,然而小莹却冷漠地拒绝了。这让他心中涌起百般不适,失落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开始反思自己这段时间的奔波,是否真的忽略了妻子的感受,那些曾经的美好时光在脑海中不断闪现,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愧疚。
亦嘉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唉声叹气,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听着窗外滴答的雨声,直到天明。朦胧中,小莹婷婷玉立于河边,晚风轻拂,飘逸长发遮掩下的瓜子脸若隐若现,皎月般皎洁;柳眉凤眼尽显庄尊娴雅之姿,樱桃小嘴时常挂着微笑,清秀艳丽,引人入胜。
她突而弯腰戏水,清沏的河水漫过她雪白的小手,溅起的小浪花打在脸上,她发出银铃般清脆甜美的笑声,拍水朝亦嘉泼去。亦嘉笑着转身,依稀牵住她那柔软无骨的小手,缓缓步入小溪。
冷风裹挟着清冽水汽扑面而来,丝丝甜密却如藤蔓缠绕周身。小莹不慎一滑,险些摔倒,“啊--”一声娇呼,亦嘉疾步上前,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温热的气息与缠绵的触感如电流般穿透四肢百骸,一澈清泉夺命而出,激荡着灵魂深处的渴望……
亦嘉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梦中之事清晰如刻,小莹那纯真美丽的脸孔如烙印般深深刻在心底。他多么迷恋着小莹啊,可现实中的她,却如此冷漠,如寒冰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千万根针扎在心上,噬咬着他的灵魂。他辗转反侧,思绪如潮:“不要总在过去的回忆里缠绵,昨天的太阳晒不干今天的衣裳。” 亦嘉突然忆起这句话,心头涌起一阵苦涩与失望。他缓缓闭上眼睛,轻轻摇摇头,翻过身去,试图在残梦的余温里,续写那未竟的温柔。
5. 红木家俱
尽管暗自猜疑,心生闷气,近乎冷战的一夜未眠,可是第二天一早,亦嘉便强压下翻腾的情绪,若无其事地洗漱吃饭。昨晚的沉默如鲠在喉,令他泛起一丝内疚,但很快又被理智压回心底。
他仔细地检查了随身携带的紫檀样品,指尖摩挲着光滑如绸缎的表面,心中暗自祈祷这次交易能够成功——因为已与人约好,今日要面谈红木之事。
这次回国,他特意带回一根印度小叶紫檀的样品,方有资格与客人商谈紫檀木料。客户需验明真身,确认是否为货真价实的顶级紫檀,方能敲定合作。
亦嘉深知此行关乎未来生意走向,成败在此一举。他在心中反复演练着待会儿的对话,竭力调整着情绪,仿佛要将昨夜淤积的郁结,尽数化作今日的从容与笃定。准备间隙,思绪却如暗潮般涌向妻子,他渴望用这场交易的圆满,抚平两人之间的裂痕,给彼此一些慰藉。
近几年,红木家具热潮悄然席卷全国。红木因生长周期漫长、质地卓越而备受追捧,其纹理细腻如诗、坚固耐用如磐,俨然成为收藏界的“新贵”。坊间流传的“一黄、二紫、三红、四铁”四大名木,更是权贵与帝王的心头至宝。首屈一指的“一黄”,当属海南黄花梨,即降香黄檀。此木几近绝迹,现存者比黄金更矜贵,市价每吨高达三千万,却常是有价无市。据最新数据显示,其价格近年持续飙升,皆因成材需数百年光阴,过度采伐更令资源濒危。其木质坚如金石,耐磨抗腐,纹理天然成画,触感温润似玉,更自带幽香,兼具药用价值,可谓“木中君子”,令古典家具平添艺术灵气。
“二紫”紫檀,即印度小叶紫檀,更是木中至尊。其色红如凝血,质硬似精铁,入水即沉,无需雕琢,经打磨后便如绸缎生辉。古时唯皇家可享,是权力与尊荣的象征。
“三红”红酸枝,多产自东南亚,色泽嫣红,质地卓然,乘着中式古典家具复兴之风,近年需求激增,价格水涨船高,成为寻常富户也能企及的“新贵”。
“四铁”鸡翅木,产自非洲,价格相对亲民,纹理酷似鸡翅羽毛的V形纹路,耐腐蚀、稳定性极佳,不易开裂变形,深谙实用之道的消费者对其青睐有加。
红木多用于打造茶几、桌案、椅榻、书柜等家具,其坚硬的质地与天然美感,承载了深厚的文化价值。譬如明清皇宫的御用家具,多由红木精工雕琢,工艺登峰造极,造型典雅大气,每一件皆是穿越时光的艺术孤品。如今市价亦令人咋舌:一套鸡翅木家具动辄数万,越南红酸枝家具则需数十万,印度紫檀更以百万计,而最矜贵的海南黄花梨,一套家具可抵数百万乃至千万之巨,堪称“寸木寸金”。
一时洛阳纸贵,全国上下掀起收藏红木家具的狂潮。家具价格越高,市场追捧越炽,升值空间亦如滚雪球般膨胀。连天红“终身无理由退货”的广告铺天盖地,更将这股热潮推向沸点。A县作为行业龙头,财富效应如涟漪般扩散,有人借势暴富,有人日进斗金。木工薪资水涨船高,熟练小工日薪300元,开料师傅500至800元,资深匠人月薪数万者比比皆是。无怪乎东莞各省木匠纷纷北上,奔赴A县淘金。红木产业在此地如春藤攀附,枝繁叶茂,蔚为壮观。
尽管去年下半年行情跳水,原材料进口趋缓,但行内人皆知:红木成材需经沧海桑田,资源枯竭如沙漏倒计时。价格反弹仅是时间问题。有远见的企业与行家仍对红木抱持信心,名贵紫檀更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然而,狂热追捧的背后,是红木资源过度开采与生态破坏的隐忧。如何在黄金浪潮中守护青山绿水,成为悬于产业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在印度滞留期间,曾有友问及紫檀之事。杨辉曾对亦嘉道:“老兄,你在印度经营海产多年,也该留意国内商机。”杨辉素来嗅觉敏锐,惯于在商海裂隙中掘金。
“我这人消息闭塞,只会做些边角生意。”亦嘉随口问道,“国内如今什么最红火?”
“我做海产,只知道卖海鲜,螃蟹龙虾可需要?”
“哈哈,好呀!若能有国外野生螃蟹解馋,倒也不错。”杨辉谈笑间话锋一转,“本地红木生意火爆,尤其是紫檀——产自印度,你在当地可有所闻?”
“我整日收购螃蟹,鲜少与当地人深交,紫檀很贵吗?”亦嘉不解。
“你竟不知?”杨辉略感诧异。
“从未涉足,不甚了解。”
“国内需求旺盛,你在印度多探听,若有货源,我们或可合作。”
“好,我也想转行试试,我留意打听。”亦嘉嘴上应承,实则无暇分身。与zaheer东奔西走收购螃蟹,哪有闲情顾及紫檀?他曾问zaheer是否认识紫檀供应商,对方答应回尝试联系,亦嘉未置可否。
岂料回国当日,zaheer竟如变戏法般递来一根紫檀样品,郑重交付。亦嘉喜出望外,视若拱璧,小心翼翼包裹妥当,历经万里颠簸,终将这份“木中黄金”带回故土。
在上海时,弟弟一听到“小叶紫檀”四字,便摩拳擦掌,急不可耐地表示要联系采购商。同学黄林峰更是多方奔走,亲自登门,热切希望与亦嘉联手涉足紫檀生意。经过与A县业内人士多轮磋商,几家实力雄厚的企业初步敲定了进口紫檀原木的合作意向,并委以亦嘉重任,由其带队赴印度采购。这无疑是一扇命运的机遇之门轰然洞开,站在时代浪潮的峰顶,亦嘉仿佛扼住了命运的咽喉。此行若能成功,不仅能洗刷昨夜冷战留下的郁结,更将是他事业版图上的重大转折。他怀揣着滚烫的期待,意气风发地踏入了A县林氏木材公司。
林新老总接到电话后,满面春风地疾步至公司门口相迎。林总身高不过一米六五,然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却锐利如刃,透出远超常人的精明与干练。他宽厚有力的手掌递来,亦嘉恭敬地握住,郑重道:“林总您好!能得您拨冗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亦嘉转身环视展厅,琳琅满目的家具令人目不暇接:古朴的明代圈椅,榫卯精妙,雕纹里流淌着岁月的秘语;现代简约的办公桌,线条如流水般舒展,彰显着时代的脉搏。各种材质与风格的家具交相辉映,尤其是那扇紫檀屏风,雕工细腻入微,木纹如云似霞,幽幽散着千年沉香。紫檀自古便是“帝王之木”,其质坚如磐石,色沉若暮霭,是皇家御用与文人雅士竞逐的至宝。
亦嘉不禁由衷赞叹:“哇塞,品类之丰,令人叹为观止!这些家具不仅材质珍贵,工艺更是超凡入圣,件件皆是价值连城的瑰宝,林总真是藏龙卧虎,令人钦佩!”林总谦和一笑,摆摆手道:“过奖了,你的眼光果然不凡。这些不过是寻常展品,待会儿让小黄带你去楼上雅间,那里另有乾坤——酸枝木的醇厚、紫檀的华贵、花梨木的温润,件件皆是匠心独运。尤其是紫檀,它历经千年方成材,质地坚密,色泽深邃如墨,纹理似星河流转,堪称‘木中帝王’。来,先请入座品茶,咱们细谈。”
亦嘉谦逊地落座,娓娓道来自己的困境:“混口饭吃罢了,海产生意受季节掣肘,天气渐热,螃蟹死亡率陡增,生意便难以为继。再者,龙虾关税重如山,去年11月1日前印度龙虾关税尚是一公斤三美元,1号之后陡然飙升至每公斤83元,关税暴涨数十倍,零售价却涨不上去,国家税收固然重要,但咱小老百姓实在扛不住,只能望而却步。如今听闻林总在此行业呼风唤雨,特来投奔,不知林总可愿指点迷津,收留我这‘难民’?”说罢,自嘲地一笑。
“想跟我干,转行呀?好呀好呀,欢迎欢迎。”林总眼尾泛起笑意,朗声道:“不过咱们是合作共赢,而非你跟我打工。”
这位在红木江湖沉浮数十载的老将,凭着一双洞若观火的商业慧眼与雷霆般的决断力,在腥风血雨的市场厮杀中始终稳坐钓鱼台。
话锋陡然一转,他单刀直入问道:“印度紫檀如今货源如何?行情几何?”随即又将话题引向行业全局:“如今家具业一片萧条,没底蕴的小厂早关门大吉了,能苟延残喘的也不过是些大厂,可也所剩无几了。”
他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娓娓道来自身实力:“我们公司是集科研、生产、贸易于一体的行业龙头,自有工厂、顶尖技师与设计团队,专攻高端新品研发。销售铁军更是所向披靡,硬生生在红木市场撕下20%的江山,单论紫檀,更独占39%的份额,这在业内堪称独步天下。正因如此,我才决心直接进口印度小叶紫檀原料,灵活应对市场风云,攫取更高利润。你可知印度紫檀的直径普遍有多大?”林总言辞如刀,句句直指核心,亦嘉顷刻间便知这是位浸淫红木市场数十年的老狐狸,对行情的脉络早已了如指掌。
“印度的木材基本按树龄论价。”亦嘉据zaheer所述如实答道,“树龄越老,价越高,但顶破天也不过六万美元一吨。老树料质密如铁,稀缺珍贵,专供豪华游艇或珍罕乐器。”他心下暗忖:zaheer所言句句属实,但自己终究是个门外汉,对木材规格一知半解。刚才所言直径十六七公分至二十公分左右,不过是zaheer转述的只言片语罢了。但话已出口,他便巧妙地将责任推回给对方:“林总,我已明确和您说过,得去印度实地看货,按质论价。这样既能减轻我方的风险,也给您留足议价空间,质量全凭您亲自把控,我们只赚该赚的佣金。”
林总闻言眼前一亮,喉结微动,眼中闪过灼灼精光:“这价格有戏!质量若真如你所说,大有可为。”他提起茶壶为亦嘉续水,爽朗笑道:“咱们得好好盘盘道。”随即转头朝门口正闲立的小妹喊道:“小黄,带这位贵客上楼参观产品,务必详尽介绍。”此时,正午阳光穿透展厅的落地窗倾泻而入,光影在紫檀屏风上流淌,为这场暗潮涌动的商业博弈镀上一层金边。
林总吩咐销售员引领亦嘉参观公司产品,并详细介绍价格体系,既让亦嘉对公司实力有个初步认知,也暗含展示自身雄厚经济实力的深意。一个展厅动辄需耗资五六百万,而他这里不仅陈列着紫檀臻品,还有海南黄花梨家具,以及檀香小品饰件,可惜初入行的亦嘉尚无法真切体悟这些木中瑰宝的价值分量。
“好的,林总。”应声而前的小黄姑娘身着黄色短袖衬衫,笑容温煦如春阳,引着亦嘉往二楼而去。她齐耳短发利落清爽,眼眸里跃动着聪慧灵动的光芒,干练之气扑面而来。小黄步伐轻捷稳健,一边引路,一边口若悬河地讲解着各式家具的独特之处,双手随话语节奏优雅比划,专业素养与热忱皆展露无遗。
亦嘉随她拾级而上,二楼展厅的灯光随着小黄的开关动作次第亮起,霎时间,缤纷色泽的家具各展风华:暗红如陈年酒浆,红褐似秋日枫叶,淡黄若蜜蜡凝脂……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空气中浮动着木料特有的醇厚芬芳,仿佛瞬间将人带入千年古木幽深的森林秘境。
“我们企业深耕中国传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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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精髓,秉持‘博古好雅’的艺术理念,将传统红木匠艺与现代工艺相融,淬炼出‘华之润’红木品牌。”
小黄娓娓道来,“旗下仿明清古典家具,工艺严谨,造诣精深,皆以黄花梨、紫檀、红酸枝等名贵木材打造,铸就一流品牌。”她伸手优雅一引,“这层专展红酸枝家具,您请随意鉴赏。”
亦嘉缓步踱至一套色泽鲜亮如朱砂的桌椅前,标价牌上的数字赫然入目:圈椅式沙发八件套——33万元,皇宫椅八件套——28万元!他不禁暗自咋舌。
这些圈椅式沙发八件套承袭明清宫廷御用器型,融古法匠艺与现代美学于一体,每一刀雕琢皆凝聚着匠人毕生功力,是中国古典家具文化的神韵凝缩;而那套皇宫椅八件套,则采用经典红木榫卯结构,线条如行云流水,既留存了传统雅韵,又兼顾了现代居家的舒适尺度。
面对这些天价数字,亦嘉内心翻涌着复杂思绪:对他这样在商海沉浮的打拼者而言,这些家具早已超越商品范畴,俨然成为成功者的身份铭牌。他恍惚想象着,若有一日能轻松拥有这般器物,那该是对自己多年辛劳何等隆重的加冕。再环顾四周,琴案式沙发六件套、餐桌七件套亦在23万至30万区间浮动,粗粗估算,这层五六十套家具的总价值,已然逼近千万之巨!
作为外行的亦嘉,只瞥见标价便已瞠目结舌,连连啧嘴赞叹:“妙啊!历史气韵与现代美感浑然交融,雕工细腻如天成,件件皆是传世珍品。不过,这些是红酸枝,紫檀在哪呢?”
小黄笑靥如花,抬手引路:“紫檀在三四楼,请随我来。”
踩着大理石楼梯拾级而上,地面洁净如镜,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淡黄色木扶手温润相衬,更显雅致非常。
亦嘉不禁驻足问道:“这扶手是何木材?触感如此顺滑。”
小黄应声作答:“这是越南花梨木。”亦嘉情不自禁抚摩再三,触感如少女肌肤般柔滑沁凉,由衷叹道:“难怪!这般细腻,竟也是名贵红木。”
“这层都是紫檀臻品。”小黄引他驻足于一套醇厚暗红的家具前,笑意盈盈提议:“您不妨试试这把椅子,感受下份量。”
亦嘉双手使力欲提,却纹丝不动,惊道:“好家伙!竟这般沉重。”定睛一看标价:12万元!他心头一震:单椅已值12万,七件套岂非百万之巨?若换算成现金,怕是要堆成小山般铺满整张桌子。他不禁感慨:“百万元置办一套家具,真比娶老婆还贵啊!”
小黄掩口轻笑:“你老婆竟这般‘不值钱’?莫不如一套家具金贵?”旋即又指向左侧一套暗红九件套,语带俏皮:“不过这还算不得最顶尖的——瞧那套独板面料的九件套,珍品难寻,价值三百余万呢!”
亦嘉闻言一惊,脱口问道:“如此天价,真能觅得买家?”
小黄自信笃定:“这价在行家眼里不算顶格。您瞧最右侧那张海南黄花梨桌案,那才叫稀世之珍,价值逾五百万!”
亦嘉霎时倒抽冷气:“天哪!五百万……”
小黄眉眼弯弯,调侃反诘:“老婆与家具,孰轻孰重,您心中可有秤杆?”
亦嘉一时语塞,心口忽如被棉絮堵塞。昨夜冷战的不快与往昔疑云再度翻涌:那次她赴同学聚会深夜方归,手机屏幕明明亮着未读信息,他却终究未敢追问;又有次她声称与闺蜜逛街,整晚电话不通……此刻她究竟在家,还是流连他处?会不会正与某个男人……为何她对他的情意日渐稀薄?疑虑如蚁噬心,他面上却强作从容,只含糊应道:“自然,老婆岂能同家具相较。”可那笑容里,已悄然掺了三分涩意。
见亦嘉沉默不语,神思飘忽,小黄以为玩笑开得过了火,忙敛了笑意,轻步移至黄花梨桌案旁,柔声转移话题:“这是海南黄花梨,您试提下椅子,比紫檀轻巧许多,价格却更胜一筹。”
亦嘉闻声恍然回神,双手稳稳托起椅面,果然轻松离地,惊叹道:“份量确实轻快不少。我瞧瞧标价——五十五万元!紫檀已属金贵,这黄花梨竟更矜贵。它有何独特之处,能凌驾紫檀之上?”他虽初涉此道,却谦逊求教,目光灼灼投向小黄。
小黄笑靥如花,娓娓道来:“黄花梨妙在天然纹理,淡黄底色间金丝缕缕,如烟似霞,恍若晨曦中缭绕的薄雾,美得勾人心魄。不过,花梨木也分三六九等,越南花梨便廉价许多,一吨不过一万八千元左右,连海南黄花梨的零头都够不上。”
亦嘉闻言愕然,眉峰微挑:“竟有这般悬殊?同一树种,产地不同竟天差地别!越南花梨为何价低如尘?”
小黄耐心解析:“越南花梨生长迅疾,纹理驳杂,木质疏松,远不及海南黄花梨细密坚韧,自然价格云泥之差。”
亦嘉摇头轻叹,似有顿悟:“原是物以稀为贵,造化之功竟这般悬殊,真乃造化弄人。”
小黄补充道:“悬殊之处多着呢。印度紫檀亦分小叶与大叶,大叶紫檀虽同为紫檀,价格却不足小叶的五分之一,极易鱼目混珠。您若涉足紫檀生意,须得擦亮双眼,莫被蒙蔽。不过林总经验丰富,自会指点迷津。”
亦嘉郑重颔首:“原来如此。木材鉴别之术,果真是门深不可测的学问,往后还得多向诸位前辈讨教。”
小黄谦和一笑:“讨教不敢当,互相切磋,共同精进便是。”言罢,侧身抬手相邀:“请随我移步四楼,另有珍品待你赏鉴。”
6. 初次商谈
“这些是家具,现在请您移步鉴赏木雕工艺品。”小黄笑意盈盈,语调轻盈如羽,翩然引路,“四楼专陈工艺珍品,有弥勒佛像(印度小叶紫檀)、滴水观音(老山檀香)、如意(印度小叶紫檀)、笔筒(小叶紫檀)等传统题材,件件精工细琢。”她眸中闪烁着热忱的光芒,仿佛每一件工艺品都承载着她心底的热爱与自豪。
亦嘉随其指引,只见四楼陈列着形态各异的弥勒佛——或捧腹大笑,或慈眉低颔;观音造像亦姿态万千:送子观音慈蔼垂目,拂尘观音翩然若动,更有十八罗汉各展神韵,或嗔或喜,或静或动,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琳琅满目间,亦嘉驻足细观良久,终请小黄引路返回会客厅。
回到客厅时,林总恰送别客人,转身朝亦嘉招手,落座沙发后,吩咐小黄沏茶,旋即问道:“观览一圈,有何观感?”
亦嘉沉吟片刻,坦诚道:“实乃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虽我尚属外行,但观其家具与工艺品,历史韵味与现代美学相融,匠心之精,堪称传世之作。”
林总闻此赞誉,眉梢微扬,笑意更浓:“过奖了。我公司深耕于红木的千年古韵,匠心淬炼,志在一流品牌。若是能得到兄弟你的助力宣传,荣幸之至!”
言罢,他身体前倾,目光灼灼,眉峰轻挑,语气中透着热切期待:“既然已经见识我公司的底蕴,我们来商谈合作事宜。你看怎么合作与操作?”
亦嘉条理分明,娓娓道来:“方案如下:其一,我带贵方亲验原材料;其二,规格与价格敲定后,请结清款项;其三,我方负责运抵码头;其四,贵方于码头验货,确认品质无误;其五,货物入港装柜,我方印度责任即告终结;其六,因购木需以我方印度公司名义操作,运输及发运皆由我司担纲;其七,出口文件、提单、发票、装箱单等,皆以我司名义出具;其八,手续费用为总金额的5-6%。此方案步骤清晰,权责分明,林总以为可行否?”此番话语,实乃昨夜他辗转反侧、反复推敲的结晶。
初涉紫檀贸易,性能与渠道皆属陌生领域,压力如影随形。然而,他并未退缩,反从过往螃蟹生意的成功经验中汲取灵感——彼时亦是从零起步,摸索出成熟模式。如今,他试图将螃蟹贸易的成熟思路嫁接至红木领域,希冀以此撬动合作契机,抢占谈判先机。他深知此方案仅为雏形,但足以奠定对话基石,掌握主动权。
内心早已暗下决心:此役必破局拓市!为此,他彻夜未眠,反复推敲每个细节,唯求万全之策,如匠人雕琢红木般,锱铢必较,不容疏漏。
“这方案可以接受,但是安全方面你能负全责吗?”林总未表态,拿眼朝坐在一边的一位削瘦略高一点的人瞧了瞧,只见他吸了口烟,沉默一下问道。此人刚才不在,可能是要与我谈论价格或合作事宜而特意出现的。
“安全负全责?什么意思?”亦嘉皱下眉头,问道:“刚才我已经把整个操作流程告诉你们了,我能做的事,是帮你们把木材运至码头并装柜,至于100%安全,我是不敢保证,而且也没有人敢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
“不敢保证安全,哪如何谈合作?你让我们去冒险?”瘦子盯着亦嘉紧紧逼问道。
亦嘉感到一丝紧张,心中暗想这次合作的重要性绝不能因为这点小争执而功亏一篑,他强自镇定,回应道:“冒险是不会的,你看人家也已经发回来不少紫檀了。但高利润总与高风险相并存,若你不愿承担任何风险,也是不现实的。比如说路上出了车祸,或遇上劫匪等,我哪能负得了责任。”亦嘉听着不讲道理的话,有点愠怒了,声调开始高亢。
“不是指这方面的责任,若是出现此意外情况,那只能说明我们走背运,我是指政府方面的。”一旁不说话的林总放下茶杯,怕瘦子把谈话的气氛搞僵了,忙插话解释道:“瘦子的话没说明白,我们说的安全是指政府方面,比如林业部门呀,警察呀或是海关等执法机关,我是怕万一紫檀被政府抓去了,那资金就全泡汤了,而不是说让你百分之百安全运回来。”
亦嘉闻罢,神色缓和许多,原来是误会他们的意思,于是解释道:“政府方面是不会有问题的,你们在看好木材,成交后会需要去政府部门缴税,政府会开发票,并会附上通行证给我们的,”他是听zaheer的介绍,临场发挥,真正的情况是什么样子,自己也说不出一二三来,但现在只能这么先镇住他们,否则谈不下去。
“有发票?这不就解决我们最大的难题了吗?”林总放下茶杯,长吁一口气,露出笑容,眼神坚定有力地说道:“全世界都知道印度是阿三,信用度差是出了名的。我们最怕的是印度政府出尔反尔,若是紫檀被他们政府没收去,那是血本无归的。”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若是有发票,变成是正规的手续,合法的运输便不存在没收之问题。”
林总说着,话锋又一转,问:“听说印度很乱,是否是真的?”其实,印度近年来在国际贸易中确实存在一些信用问题。例如,一些出口商曾面临货款拖延或支付条件突变的情况,这增加了国际贸易的风险与不确定性。
“确如所言,部分国家枪支管控松弛,民间持械现象泛滥。”亦嘉轻啜一口茶,眉宇间凝着思虑,缓缓道:“然印度情形迥异,枪支管控相对严苛,普通民众断难企及。唯少数豪富或借暗渠得枪,但绝非易事。我在印数载,从未遭遇险事。诸位无需过度忧虑安保问题。”
他话音微顿,目光扫过众人,语锋一转:“不过,风波多起于桃色纠葛。若洁身自好,不拈花惹草,印度人岂会无故加害?毕竟人命关天,即便性命价贱,终归是一条命。再者,若低调行事,不张扬炫富,谁又识得你我身份?我在彼处多年,平日验货、包装、发货,闲时闭门静处,何曾招惹是非?诸位若赴印,须有‘修行’之心——与国内迥异,那里没有莺莺燕燕,更无彻夜笙歌的欢场。那里没有KTV,没有灯红酒绿的销金窟,想泡女人那是做白日梦。”
亦嘉这番话半真半假,见众人默然,忽而笑道:“若红木产自泰国便好了。”
瘦子闻言蹙眉追问:“此言何意?”
陈胖子抢先接话,嘴角噙着笑:“泰国可是男人的极乐世界,你竟不知?”他看向亦嘉,眼底透着调侃。
瘦子被抢了话头,心头微愠,但听闻“天堂”二字,又按捺不住好奇,涎着脸追问小黄:“真不知其中玄机?”
亦嘉故作惊讶,目光在瘦子脸上逡巡片刻,方徐徐道:“泰国按摩,堪称一绝。泰式古法推拿,老少咸宜,每小时仅百铢,折人民币不过二十元。两小时不过四十元,从足尖至发梢,揉捏按推,力道适中,不疼不酸,酥麻入骨,舒爽难言。尤其双腿按摩,耗时一个半时辰,技师手法娴熟,力道渗透肌理,常令人在暖香氤氲中沉沉睡去。醒来再享上半身推拿,筋骨舒展如云,通体畅快。这般妙事,数十载物价未涨,人人皆可消受。”瘦子听得双眼发亮,喉结滚动,急切盼着下文。亦嘉却卖个关子,戛然收声:“待你亲赴泰国,自会领略其中滋味。”
瘦子按捺不住,忽而挤眉弄眼,语调暧昧:“可……可有那‘榻上云雨’的风流事?”言罢,还朝亦嘉挑了挑眉,嘴角挂着坏笑。
“哟,怎么突然文绉绉起来了?”陈胖子一听便不乐意,斜眼瞪向瘦子,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你这小子分明是想问‘打炮’那点事儿,怎的改换文雅词儿了?”陈胖子话音未落,便横了瘦子一眼,满脸不屑。
“这叫看人下菜碟,遇着读书人自然得文雅三分,哪像你这种五官肆意生长、谁也不服管束的莽货,粗言秽语反倒更衬你脾性!”瘦子不甘示弱,斜眼回瞪过去,言辞如刀锋般犀利:“别仗着自己脑袋缺根弦就肆意妄为,当人跟你讲规矩时,好歹装出个懂礼数的模样!夸你一句便飘飘然不知南北,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陈胖子闻言嗤笑一声,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讥讽:“你倒像是电线杆上贴的小广告,位置爬得高、视野看得远,可惜没人理会!”
瘦子当即回怼,目光如炬:“你才是贱骨头镶金边——经济危机来了也贵不起来!瞧瞧你那门牙,稀如繁星还隔得老远,嘴里熏得能臭三条街,怕是早上连牙刷都懒得沾吧!”
“死胖子矮得像冬瓜,亲老婆还得搭梯子,自己什么德行心里没点数?”瘦子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随即又换上一副谄笑面孔,转向亦嘉问道:“泰国真这般有趣?”
未等亦嘉回应,陈胖子便凑上前来,语气带着三分嘲弄:“泰国文化博大精深,岂是你这夯货能懂的?”说罢,白了他一眼,满脸轻蔑。
“啊?那一定是妙趣横生!”瘦子眼睛瞪得溜圆,早将刚才的争执抛诸脑后,急切地望着亦嘉,盼着确认。
亦嘉微微颔首,娓娓道来:“泰国性服务业合法化,从业者需登记备案,每月体检,持证上岗。红灯区里,本国籍与外国籍从业者皆有,人妖服务价格不菲,却对国内富豪或官员颇具吸引力,五千元过夜对他们不过九牛一毛。”
瘦子听得津津有味,眼珠转得滴溜圆,急不可耐地追问:“消费水准如何?我今年一定要去泰国体验异域风情、领略特殊文化,不然岂不白活一世?”说罢,他做个夸张的期待动作,朝众人扮了个鬼脸,引得哄堂大笑:
“哈哈!”
“哈哈哈!”……
方才的紧张肃穆被欢声笑语冲散,客厅里洋溢着一片祥和之气。待笑声渐歇,众人言归正传。亦嘉以经营螃蟹生意的经验类比分析后,郑重说道:“当下需解决两大关键:其一,木材质量须由贵方亲自验货,确保为小叶紫檀;其二,清关事宜需提前绸缪,选择高效报关行至关重要。”
“报关事宜尽请放心,”林总语气笃定,嘴角微扬,“我公司经营酸枝木多年,与清关公司关系熟悉得很,合作渠道甚广。只要货物顺利到港,通关自是手到擒来。至于小叶紫檀的真伪,此乃核心关键,我定会派遣资深行家随贵方一同验货,严格把关。”
“若如此,便无后顾之忧了。”亦嘉心中稍安,试探着切入核心议题:“付款方式方面,不知贵司有何具体安排?”
林总深吸一口烟,烟雾缭绕中目光如炬,缓缓道:“款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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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是到港支付。另外,兄弟你不妨也注入部分资金,与我方共同参股合作。”此言突兀,亦嘉心头一震,愕然问道:“这……为何有此提议?”
林总话锋一转,再度绕回核心关切,语气忽而郑重:“此举是为安全计。若你我有共同利益绑定,你自会全力以赴,我方也更安心。利润分成方面,我们可予你优厚比例,如何?”其语调时而笃定如磐石,时而绵软似游丝,虚实难辨。方才还阴云密布的面容转瞬舒展,眼底却始终游弋着一丝警惕,末了竟浮起一抹讳莫如深的诡笑,仿佛暗藏玄机。
亦嘉心明如镜,目光灼灼直视对方:“林总此言,莫不是疑我诚意?”
“绝非如此,切勿误会!”瘦子急忙摆手,神色略显局促,“初次合作,谨慎些总是应当。你我资金同舟共济,彼此才更放心,我方亦愿让渡更多红利。你看如何?”显然,他们早有绸缪,话术间默契十足。
“参股之心确有,但非此时。”亦嘉苦笑摇头,坦诚相告:“眼下囊中羞涩,需待七月资金回笼后方有余力。”他未曾料及此节,断然回绝。
“不妨想想办法筹措些,大家共持股份,合作方能更稳固、更安全。”林总目光如探照灯般审视着亦嘉的神情,语调绵里藏针:“我亦是为你多谋些收益考量,你意下如何?”话虽入耳,然商贾的精明与圆滑却如刀锋般凛然毕现——他心底盘算的,实则是如何借亦嘉的资金分担风险。
亦嘉眉峰微蹙,陷入沉吟。他深知林总提议确有其理,然自身财力有限,贸然应承恐成枷锁。合作之利与资金之困如天平两端,令他踟蹰难决:既不愿错失良机,又恐深陷财务泥潭。
“感谢美意,参股的确利润丰厚,但那是长远规划。当下只能先挣取手续费,二位若接受,便继续推进;若不愿支付,我们留待下次再议。”亦嘉被步步紧逼,尴尬之余索性摊牌,以退为进,试图探明对方底牌。若对方执意强绑资金,他深知再纠缠无益,不如及时止损。
“我相信你的能力,筹些资金并非难事,合作嘛,既要有诚意又得有实力。”林总不为所动,目光游移如鹰隼,认定亦嘉是在推诿逃避。他身子向后仰靠椅背,双臂环胸,嘴角浮起淡然笑意:“付款方式嘛,我的意见还是货到港支付。”
亦嘉听罢愈发烦躁,指尖无意识地叩击桌面,节奏渐乱。他强压怒火,抿了口茶,稳住声线道:“我尽力斡旋,但让印度人直发货至指定港口,难度极大。”
“事在人为,多费些心力吧。”林总语调轻松,笑得爽朗豁达:“我们的目标是共赢,资金捆绑更安全,合作才能长久。绝非只做一两单生意。”
“自然,我也求长期伙伴,省心省力。”亦嘉附和,心底却暗骂:“老狐狸!稳赚不赔的算盘打得精,风险全甩给别人,腹黑又精明。”这般博弈,合作希望已渺茫。但利益必须当场厘清,有理有据亮出底线——否则日后翻旧账,反被扣上“麻烦制造者”的帽子。
见亦嘉态度暧昧,林总唯恐错失这难得的商机,瞥向瘦子使眼色。瘦子心领神会,挤眉弄眼道:“这样吧,今晚聚餐,再去KTV放松!你刚回国,听说在印度饿得够呛,今晚好好补补元气。”
“哈哈,多谢!但今晚另有安排,改日再聚。”亦嘉脸色稍霁,放下茶杯婉拒。他的确需在印度亏空的体魄,亟待滋补恢复。
但更深知,一旦赴宴,手续费必然被压。且谈判尚未达成共识,这邀约——是退让的信号?抑或诱饵,欲诱他往前一步?亦嘉正蹙眉沉吟,瘦子又殷勤相劝:“赏个薄面吧,一顿饭罢了,耽误不了多少工夫。”那张瘦削的脸上堆着热情,眉眼间却透着狡黠。
亦嘉暗自思量:大风大浪都闯过,一顿饭何惧之有?但若因此被压价,手续费便是白白折损了辛劳所得。若拒而不往,他们或许会变卦放弃,合作泡汤,印度差旅岂不打了水漂?虽有其他公司待谈,却未必有这般内行与实力……思虑再三,终是无奈应承:“既如此,晚上便叨扰了。”
林总见其松口,紧蹙的眉头顷刻舒展,眉宇间浮起一缕轻松:“哈哈,兄弟赏光,是我们的荣幸!瘦子,赶紧去安排妥当。”瘦子忙不迭应声:“包在我身上!”
茶室静默片刻,亦嘉的手机忽而响起。瞥见陌生号码,他按下接听键,电话里传来热络的声音:“亦嘉兄,我是陈庆标,阿健的旧友托我联系您。您现在哪里?能否抽空来我公司一趟,咱们喝茶聊天,聊聊关于紫檀之事,你看呢?”
正欲寻机暂离透气的亦嘉,问明地址后,向林总告罪道:“不好意思,林总,有朋友相邀,我去他那里喝茶,但是稍后会准时赴宴。”
林总颔首叮嘱:“好,但是别耽误饭局时间。”待亦嘉离去,林总面色一沉,对瘦子低语道:“这家伙未入红木行业,尚不谙本地行规,一定要将他攥紧了,莫让他与别家接触。一旦消息走漏,众人蜂拥而上,他必借机抬价,到时我们便被动。”他抿了口茶,目光如炬:“他携样品回来,显是有真货渠道。若能锁定合作,今年定能大赚!所以今晚全靠你了——务必将他笼络住!”
7. 待货而沽
离开林总办公室,亦嘉暗自盘算:多接触一位客户便多一分胜算,遂前往陈庆标公司。寒暄过后,二人品茗闲谈,随后参观展厅。展厅面积二百余平,陈列着红酸枝茶几、沙发及办公桌椅等,规模较林总处稍逊。亦嘉环顾一周,问道:“贵司未见紫檀制品?”陈庆标搓了搓手,面露难色:“紫檀价格高昂,销路有限,资金周转压力太大,不敢贸然展示。”
“你对紫檀的特性和品质鉴别,可熟悉?”亦嘉指尖轻叩桌沿,目光如炬。陈庆标忙道:“您莫不是担心我眼力不够?放心,我有一位挚友专研紫檀多年,鉴木功底深厚,经他手的紫檀从未失手。”见亦嘉沉吟不语,他补充道:“若有机会合作,定邀他共同参与,助我们成事。”察觉亦嘉心不在焉,他轻咳一声,急切问道:“听闻您带回样品,可否一观?”亦嘉抬眸一笑:“样品已交予另一家公司,由他们请行家鉴定。不过,内行直接赴印度看货更稳妥。”
“若能亲见原木,自然是万无一失!”陈庆标急切道:“我是您妻弟阿健的故交,他深知我的为人。您既有此优势,不妨聊聊合作?”亦嘉正斟酌应答,手机铃声骤响——竟是同学黄林峰的来电。话筒中传来老友熟悉的嗓音:“亦嘉!回国竟不联系我?我姐夫盼你多时了!”“快把地址发来,我即刻前往!”挂断电话,亦嘉心中已有计较:陈庆标公司虽对紫檀兴致盎然,承诺利润二八分成(无需出资即可获两成红利),条件诱人,但细究之下隐患颇多——紫檀习性、真伪鉴别、运输清关、销售渠道等关键环节,陈庆标皆语焉不详。
尤其谈及湿度控制时,他支吾其词,未能提出切实可行的运输防裂方案。紫檀木对湿度极为敏感,湿度失衡极易导致木材开裂变形,价值尽毁。而销售方面,他仅泛泛提及“高端客户”,却无具体资源与渠道规划。亦嘉心道:此人对紫檀习性认知浅薄,销售网络更似空中楼阁,合作优势寥寥,仍需深度打磨。遂以黄林峰的邀约为由,辞别陈庆标而去。
夏日的午后,碧空如洗,浮云悠悠,路旁青翠的枝叶随风轻摆,馥郁的花香沁人心脾。亦嘉驻足街边,欣赏着这难得的闲适景致,静候黄林峰姐夫来接。黄林峰是亦嘉的老同学。黄总得知亦嘉长期深耕印度海产贸易,更手握小叶紫檀的货源与渠道,顿时喜出望外,忙不迭多方打听联系方式。昨日终于得偿所愿,接通电话后,此刻又恰逢其时地打来。
亦嘉应道:“我在红木一条街,您公司地址在哪?”电话那头,黄总难掩激动,声音中透出掩不住的兴奋:“什么?你已在红木街了?我这儿位置偏僻,你报个具体方位或店铺名,我立刻开车来接!”亦嘉将定位发去,约莫十五分钟后,一辆黑色凌志雷克萨斯缓缓驶近。车上下来一位老者,虽头顶微秃,却精神矍铄,正左顾右盼地寻人。亦嘉见他神态,料想便是黄总,遂挥手上前。
老者亦望见了他,笑容绽开,迎问道:“是小黄吧?”亦嘉快步近前,伸手紧握对方手掌:“黄总您好,久仰大名!”黄总欣然道:“幸会!快上车,去我办公室品茶!”
步入办公室,黄总热情引亦嘉落座沙发,又吩咐下属沏茶相待。这间办公室空间不大,与林总那气派的场所相较,规模确有差距。两人刚举杯啜饮,尚未及谈正事,又见二人自外而入,一同围坐品茗。黄总的姐夫黄金山,其公司规模恢弘,采购看货的人流穿梭不息,门庭若市。亦嘉见黄金山时,他正从容处理事务,虽年逾花甲,待客却格外诚恳务实。一番深谈后方知,黄总曾供职于政府机关,如今退休后,与几位志同道合的旧友合伙创办了这家公司,专营红木生意,涵盖越南酸枝、越南草花梨、缅甸酸枝、非洲血檀及价格亲民的鸡翅木等品类。然而,这些业务利润皆显微薄,尤以越南酸枝木为甚。近年市场行情每况愈下,行业数据显示,过去五年价格持续攀升,然需求却未同步增长,供过于求的矛盾日益尖锐。如今一个集装箱十五吨货,每吨成本五万,总价高达七十五万,却仅能赚取两万左右的微利。若货物质次,甚至可能血本无归。唯有依赖海量进货维持薄利,这种模式成本高、利润低、风险大,令黄总深感忧虑,愁眉难展。
亦嘉环顾四周,尽管只有两间店面,却堆叠着琳琅满目的木材。他起身步入店中,黄老板紧随其后,热情地讲解起来。行至左侧钢架旁,黄老板指着架上木材道:“这是越南酸枝,每吨三万五,今日又跌价了;那边是缅甸花梨;这些则是非洲血檀,你看这颜色,可像印度小叶紫檀?”
亦嘉近前细观,敲木掂重,蹙眉道:“黄总,外观难辨啊,仅颜色稍显鲜红,这真非小叶紫檀?”
一旁的林实业含笑插话:“确难分辨。外观皆呈红色,鲜红者乃新货,久置亦转暗红。关键在重量——血檀密度小、分量轻,质地远逊小叶紫檀。印度小叶檀密度冠绝,上手一掂便知;另有技法:切薄片焚之,唯小叶檀燃出幽蓝火焰,此乃行家秘鉴。”
亦嘉好奇追问:“血檀价格怎么样?”
黄总朗声笑道:“你猜怎么着?每吨只要万余元,跟小叶檀的百二十万一吨比起来,那可真是天差地别!虽说‘一分钱一分货’,但血檀制成的珠子常常带有裂纹,因此很少有人问津。”说完,他领着众人走向右侧的一堆尘封的木材,亦嘉看到这些木材多为木根和茎枝,惊讶地问道:“这样的碎料,竟然也有人需要?”
黄总拾起一根树枝,解释道:“认识这些材料的人可不多啊。这可是海南黄花梨,现在千金难求!每吨的价格高达三四千万,大块的木材早已绝迹,就连这些边角料也都成了宝贝。”
阳光穿过窗棂,在木堆间投下斑驳光影,沉香气息幽幽弥漫,似在低语岁月沉浮。亦嘉不由自主伸手轻抚那些毫不起眼的木料,粗糙纹理触指生温,恍若能感知其历经沧桑的厚重与时光的包浆。
“想当年,前两年黄花梨每吨不过六十万,我目光短浅,未囤一二吨,如今悔之莫及!若那时入手,如今便如那些囤货者般从容,两年间其价飙升之速,堪比火箭升空,实在可惜。如今银行追着他们求贷,唯资产者得青睐,无抵押物者门庭冷落——此足见黄花梨之矜贵!”见亦嘉眸中犹疑,黄总苦笑摇头:“罢了,扯远了。这些边角料不过是装点门面,向采购商彰显咱品种齐全:连黄花梨皆有,其他木材自不必说,客户方肯落座洽谈。实则黄花梨无货,小叶紫檀亦稀缺!本地批发商中,真正握有小叶紫檀者不过四家。每次新货到埠,众人蜂拥争抢,哪有挑拣余地?称重付款,价由卖方定夺,仿若重回八九十年代卖方市场的黄金岁月,躺赢数钱。故你有印度小叶紫檀的货源与渠道,咱们须深谈合作,此红利若失,红木市场便无甚奔头了!”
亦嘉心中暗自欣喜,终遇知己之人。随黄总步入办公室的小室落座,黄总递上了一杯新沏的香茗:“小黄,请品这上等铁观音。”亦嘉接过茶杯,未饮先闻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轻啜一口,茶汤顺喉而下,温润熨帖,唇齿间淡香萦绕。平日里只喝白开水的他,鲜少品茶,此番清绿汤色、淡雅茶香、柔滑茶韵,让他不禁连声赞叹:“清香沁脾,果真好茶!”一旁的林实业也附和道:“这万元一斤的茶,岂是凡品?贵客临门,咱们也沾光!日后常来坐坐。”亦嘉感受到他们的热忱,心中愈发笃定。黄总笑着责怪添茶的林实业:“去去,一边去,有茶喝还挑三拣四!”然后转头问亦嘉:“现今印度小叶紫檀行情如何?”亦嘉屈指算道:“供应商报价各异,大致每吨二十二万;供应商至发柜码头,每吨运费五千;通关费用十万;国内清关五万——到港成本至多四十万。”“才四十万?”林实业惊愕道:“客户急需时,向同行匀货,每吨一百一十万已是给面子,此价简直不可思议!”
“小黄啊,实不相瞒,小叶紫檀利润惊人,我们觊觎已久,却苦无门路。”黄总听闻亦嘉的渠道后,难掩激动,抿了口茶平复激荡的心绪,缓缓道:“你在印度深耕多年,熟悉货源行情,更握有运输脉络。若能搞定紫檀并运回,一柜十吨便能狂揽千万利润,年入数亿绝非虚言,诱惑力实在惊人!你且说说,我们以何等条件方能促成合作?”
见亦嘉沉吟未语,他目光灼灼道:“紫檀成本由我司全额承担,你仅需负担赴印机票,无需其他投资。事成后净利润分你一成,如何?”如此优渥条件,亦嘉自是心动。商谈氛围融洽,黄总诚恳的态度与温润的语气,更令他笃定对方绝非狡诈之人——此等机遇值得一搏。
打定主意再行深谈,他含笑回应:“黄总慷慨,盛情难却,但受之有愧。”旋即想起与林总晚间饭局,便道:“今日另有要事,改日再详商合作,可好?”“随时恭候大驾!”林实业起身相送,伸手道别。黄总亦紧握住亦嘉的手,力道沉稳,似要将诚意烙入对方掌心:“下次……不,明日如何?明日详谈,我设宴款待!”
“待我安排妥当即联系黄总。”亦嘉回握,那劲道十足的掌心传递的炙热期待,令他心头五味杂陈:既有对天降商机的灼灼渴望,又裹挟着对未知风险的丝丝寒意。念及家中经济重担与肩上责任,他攥紧决心,却深知每一步须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可能深陷泥潭。因心绪纷乱,唯恐泄露忐忑,他脚步微促仓促转身告辞。
黄总凝望亦嘉背影,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待其消失于街角,方转身对林实业道:“务必拴牢小黄这条渠道!此乃今年财运转折点。酸枝生意做得我心疲力竭——利润薄如蝉翼,周转却如负重登山,我这把老骨头快撑不住了。”
“方才不是已谈妥条件?”林实业眉头紧皱,对那10%分红耿耿于怀——未经股东商议便擅自许诺,轻率至极,语气微沉:“这般厚利,他岂会不允?其他股东尚未点头,你……”余音未落,黄总已摆手打断,眉宇间焦灼难掩:“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黄花梨与小叶紫檀,才是破局的密钥!”
黄总瞥了林实业一眼,茶盏轻啜,语速放缓:“你还没瞧明白?小黄尚在犹疑。若条件已令他满意,定会当场应承,何须再约‘下次’?这分明是在权衡其他筹码。如今市场竞争如狼群环伺,他必在多方比价。”言罢,黄总微微摇头,眉间浮起一丝不豫。
林实业轻哼一声,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我看他方才笑意盈盈,应得爽快,哪来旁的念头?”稍顿,他又道:“饭后我得与吴克群、谢东明几位股东通气,召他们来店商议。若他们不允,岂非竹篮打水?尤其那吴克群,抠钱如命,割肉之事绝难松口。”
“怕他作甚?”提及吴克群,黄总眉峰骤拧,愠色渐浓:“他只投钱不理事,每逢邀他同去越南缅甸,便百般推诿。这老狐狸,只知坐享分红,叫他入山挑料,尝过苦累便躲得比兔子还快!我这把老骨头,岂能日日替他冲锋?若今年紫檀生意做成,定将他踢出局,另筹资金补缺!”二人送走亦嘉后,埋怨声与长叹交织,在空荡的办公室久久回荡。
亦嘉刚踏出黄总的公司,林总的电话便追了过来:“兄弟,你在何处?可腾出空了?”
“非去不可吗?”亦嘉故意推辞。“酒席已备,岂有不赴之理?”林总话音未落,瘦子便抢过手机,声音里浮着一种刻意堆砌的热情,笑意仿佛被硬挤出来,语调却透出几分生硬:“务必赏光!我这就去接你,快报方位!”
亦嘉苦笑应承:“再推脱便是矫情,辜负诸位盛意了。”
“快把地址告诉我,我马上接你去!”电话那头,瘦子的腔调里裹着过度殷勤,仿佛笑容是绷在脸上的面具,眼底却闪烁着算计的微光。
不多时,瘦子驱车而至,将亦嘉载至公司。这瘦子约莫三十,削腮尖脸,瘦骨嶙峋如竹竿,眉眼总透着股精明算计的劲儿,外貌实在难称恭维。他妻子常不在家,家中灶冷锅空,巴不得蹭顿宴席。
亦嘉下车后步入林总办公室,众人围坐闲聊。
“瘦子,今晚又得独守空房?”林总身旁的胖子友人打趣道。
“妈的,昨晚刚修理了她一顿,晚上又不回来煮饭。”瘦子摇摇头,坐下叹道:“这种女人真要命。”
“是你用什么修理她,用手还是用那小弟?”那胖子更乐,邪恶一笑,说道: “你老婆长得妖娆妩媚,葫芦腰酒瓶式,标准的美人儿,可是,柳眉加凤眼,必是风流鬼,你压不住她的。”
亦嘉知道他们一定是老熟人,知根知底,否则听到这话早就干起来。
“你这笨蛋。买锄头就是要犒,娶老婆就是要搞,需要我教你吗?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瘦子一脸奸笑,一点都不害臊,对老婆施暴的言语也敢说出来,令亦嘉大吃一惊,只听瘦子又道:“反正准备离婚了,不干白不干。离婚以后那东西就是别人的,想再干便是犯法,我得抓紧时间赚回本钱。”
“男人有钱妻子富贵,丈夫无能妻子受罪,瘦子,你还是不是男人。”林总不高兴,严肃道:“一个有尊严的男人,老婆被人偷了,不去找男人报仇,不自身找原因,却拿老婆出气算什么本事?“
他吸了口烟,盯着瘦子又道:”树叶是一天天变黄的,女人的变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一定是站在寒风中,实在忍受不住寒冷后才转向他人的,你想想曾为你宽衣解带,光溜溜身子让你享受时她都心甘情愿的,现在为何会冷若冰霜,恶语相向?一定是你让她彻底寒心了!你整天不知道沟通,就懂得干呀干。若不懂得收敛,你那小弟就是铁打的也会被磨平掉,总有一天会被人割掉,与其如此不如我帮你忙先将它取下来晚上配酒。”说着摆出一副要割他小弟弟的样子。
瘦子闻罢,忙用手捂住下身,嘴里嘀咕道:“什么时候修练成学富五车的学者竟说出富含哲理的言语来。。。。。。”话还没说完,
胖子忽地跃至瘦子身侧,佯装要阉他,瘦子忙闪身躲开,笑骂:“绿老师,还来真的!”
“哈哈哈!”众人哄笑作罢。瘦子敛了玩笑,正色道:“我自视她如珍宝,也曾倾力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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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夫妻那点破事,不好拿出来细说。不象某些人,被老婆压在身下还得苦苦哀求……”他扬了扬眉毛,故作凌厉地瞪向胖子,众人又笑作一团,气氛复归轻松。
“大型的绿老师,”胖子紧握拳头怒向瘦子,大有一拳揍扁的架势。见胖子有欺他的倾向,瘦子双腿扎稳马步,上身微微前倾,右手五指并拢如蛇头般昂起,与头部齐平,左手叉腰,口中模仿蛇鸣“吱吱”作响,头部左右摆动,右手随之灵活晃动,转头向胖子挑衅道:“如何?可敢领教我这蛇形拳的厉害?”言罢,他骤然收势,挺直身体,双手垂落,叹道:“女人一旦心变,如离弦之箭难回头。我自己外面拈花惹草,所以也没计较她的出轨,我予她时间、空间,盼她能迷途知返,珍惜家业。可她执迷不悟,屡劝不改,常偷跑幽会。咳咦,终究是心灰意冷,只能离婚。”他摊了摊右手,似要挥散过往。
胖子却突然打断:“等等,让我看看你的手。”
瘦子站直,不解地摊开手掌,见无异样,疑惑地望向胖子。
胖子小陈上前拉住他的左手细看,道:“你左手腕上方约一寸处,有一条垂直细纹延伸至小鱼际,此乃手相中的‘辛劳纹’。我们皆无,你却清晰可见。这暗示你生活作息紊乱,常熬夜耗神,精力透支。或是因嗜酒、作息无序,乃至身体劳损。我说的可对?”
“你还会看相?”瘦子挑眉质疑:“忽悠的吧?我怎么会吸毒?哪需要安眠药?”
“或许无需酗酒,但你生活节奏失衡、精力消耗过度却是事实。”胖子悠然道。
“不就是多几次吗?但不至于到太阳与月亮都分不清的地步吧,怎么可能是昼夜颠倒?”瘦子反驳。
“我看是你在外使用频率过多,以致于无能奉献公粮给老婆的缘故吧?不然你老婆怎会心甘情愿地跑去与他偷情,”胖子笑着分析:“那男的肯定比你强壮,比你有男人味,我敢肯定他的床弟功夫比你强。。”
“敢笑我的小弟不行?强着呢,一柱擎天,不信让老婆来试试。”瘦子邪恶地笑道。
“你他妈的找死。”胖子小陈瞬间憋红了脸,一拳摔过去,瘦子跳躲在一旁,差点碰到亦嘉,他忙缩回手道:“不好意思,差点碰到你了。你不知道,这瘦子欠揍。整天就想挨揍,被人揍过后人才会老实,现在还没揍到他,晚上又让他逍遥一番了。”
“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可能是他索求过度,他妻子不堪其扰,才另寻慰藉。”林总玩笑般补充道,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胡说八道,懒得与你们胡扯。”见气氛微妙,瘦子自觉势单力薄,不便多辩,便转移话题:“我看看晚上去哪家酒楼合适,被你们这一打岔,差点忘了订座。对了,还得确认有没有正宗的茅台酒。”他边说边翻着手机,仿佛专注筹划晚宴细节。
“茅台?”林总倏然挑眉,音量微扬,带着几分责备,“你这败家子儿,我何时允你点茅台了?”语气中透出对开支的敏感与不满。
“哼,你们这些精明过头的势利眼,见不得我这老实人偶尔讲究一回!”瘦子故作夸张,耍笑道:“茅台算什么?我要喝的是茅仙、茅帝!”众人见他胡诌,陈胖子玩笑地轻踢了他屁股一下,瘦子佯装跳脚叫嚷,脸上却始终挂着玩世不恭的笑。
亦嘉不便插话,遂起身朝洗手间走去。他踱步间若有所思,眉宇间凝着几分沉吟。
待亦嘉离开,瘦子瞬间敛起嬉闹,眼神骤转精明,悄然凑近林总低声问道:“林总,您看这家伙靠得住吗?真能担此重任?值得给那么优厚的条件?”此刻他神情凝重,俨然在掂量一场重要的生意。
林总瞟了瘦子一眼道:“这小子额头宽敞、浓眉剑眼、鼻子笔挻、嘴唇略宽,面相端正,眉宇间透着英气,谈吐爽利,倒像是直性子之人,瞧他那文质彬彬却说话速度很快的模样,说明是直爽透亮,没有坏心思,是个宽厚老实之人,只要没有心计,这种人就放心打交道,当然,想从我这儿赚太多钱,还早着呢,瞧我的,”略停顿一下,喝了口茶,继而侧身悄声道:“关键是能不能做成?若是能成了再谈居间费之事也不迟。”
“刚才不是谈过了吗?”瘦子不解问道:“他要求6个点的居间费,我想太高啦,你刚才不是答应了吗?”
“是呀,我也想你这次怎就这么爽快答应对方,原来另有打算。”小陈胖子也附和着:“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来路,在印度能把紫檀顺利运至码头的不多,能从码头光明正大的发货更是闻所未闻,不会来讹我们的吧?”
陈胖子的担心不是没道理,在印度小叶紫檀管得很严,政府很喜欢抓紫檀贩子,一旦抓住了,先交罚款,再付紫檀的钱就把紫檀还给供应商,如此往回,小叶紫檀就那么多,可是政府官员口袋里的钱却不断增多,因为抓了该批罚款后还给供应商紫檀,马上就有下一批的倒霉蛋等着送钱呢。而真正能运到码头的人是很有能量的,至少与官员关系非常铁或者本身就是官员直接参与进去才能达成。
到码头后便是海关的关系了,能让海关放行,也要用足够的钱才能打通,印度目前的状况与九十年代改革初期中国的情况差不多,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钱来摆平,但也得有门路,否则钱基本上是打水漂了,一旦钱到了印度人手里,想拿回来是根本不可能的,就是把对方杀死他也不会吐出来。
想到这,小陈打了个寒颤,问林总:“我有点不相信,林总,他的背景了解吗?如何能安全运至码头,除非他真的与官方有联系?”
林总压低声音道:“找个机会再打探清楚。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叶紫檀虽金贵,但通关入境才是真章,大半成本皆耗于此。”他目光微凝,看向小陈,“你看此人言辞自信,我们不妨先派人实地考察。”
小陈沉吟片刻,提议道:“海外考察耗资不是小数目,我看此人有夸大之嫌。不如设个对赌之约——若其能兑现承诺,费用由我方承担;若失约,则由他自负。既可以试其诚意,也可以控制风险,林总以为如何?”
“这主意倒有几分考量,但他未必会应允。”林总蹙眉思忖,片刻后抬眼道:“生意场上,前期投入在所难免,先探其口风再说。”他侧身压低声音:“若能将居间费压至合理区间不是更好?”
小陈应道:“当前协议仅作初探,最后的居间费还要再商定。”
林总语气沉稳:“生意嘛,哪有一次性便能谈妥?走着瞧。”
此刻亦嘉从洗手间走出来,林总神色瞬间转霁,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目光审慎地打量来人,颔首间笑意得体而疏离。他心中盘算:亦嘉的言行是否契合预期,此次合作能否破局,关乎后续布局。他深知,须在示以诚意的同时筑牢防线,此乃博弈之道。
遂向瘦子附耳道:“晚间KTV务必妥帖,让他尽兴而归,后续谈判方有转圜余地。”
“妥了,即刻安排。”瘦子应声而去,步履利落。
8. 风光潇洒
阿联酋酒楼坐落于八二五大街的核心地段,包厢内水晶吊灯倾泻下星河般的光华,金丝地毯如流动的金箔铺展至桌前。雕花木桌旁,亦嘉、林总、瘦子、胖子四人分坐,笑语如珠,在璀璨光影中交织回荡。待众人落座,林总如指挥家般潇洒挥臂:“胖子,菜单交给你了,今晚务必将镇店之宝一网打尽!”
胖子应声翻开菜单,手指头在“帝王蟹”“鲍鱼刺身”上划拉得跟寻宝似的,嘴里啧啧有声:“今晚必须让林队见识见识啥叫‘舌尖上的迪拜’!保证吃得他连裤腰带都得松两扣!”
林总立马掏出手机,眼睛眯成线:“林队!手头案子撂下没?阿联酋酒楼埋了座‘金矿’,赶紧来挖啊!”
不久,包厢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两道画风迥异的黑影旋风般卷了进来。林队腆着个弥勒佛同款大肚腩,人还没站稳就自带BGM:“林总!今儿个本‘破案神探’改行当‘财神爷’喽!刑警队的审讯技巧,今天全用来审菜谱!”众人笑得东倒西歪,水晶吊灯都跟着晃了三晃。
林总起身介绍:“这位是林队,咱县刑警队镇队之宝,破案跟玩密室逃脱似的!旁边这位是小侯,江湖人称‘千杯不倒’,酒量堪比消防栓!”
亦嘉忙起身握手,林队蒲扇般的大手一握,震得亦嘉指节咔咔作响:“叫啥林队!喊胖子!林总的朋友就是我过命兄弟!谁要在你生意场上使绊子,我保证让他戴上‘银镯子’去唱《铁窗泪》!”说罢从兜里掏出个迷你手铐模型晃了晃,逗得众人笑岔了气,红酒在杯里跳起了波浪舞。
“这就对啰,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齐心协力,共谋发展,”瘦子如窜天猴般蹦到桌前,菜单举得比圣旨还高,眉飞色舞如跳大神:“菜都点妥啦!烤全羊配82年拉菲,保证让林队的味蕾在波斯地毯上跳旋转舞!”
胖子立刻翻白眼翻得能当电风扇:“你当林队是沙漠骆驼啊?羊肉配红酒,明天怕是要喷‘火山泉’!”
瘦子脖子一梗,舌头比rap歌手还溜:“你懂个球!这叫‘中西合璧,财运翻倍’!”接着转头朝候子说道:“晚上敞开肚皮放心吃,放心大胆地喝,老哥我是老实人,有一说一,友谊第一,不会搞小动作的。”
“我去,“陈胖子听后浑身一抖,全身鸡皮疙瘩,,模仿僵尸扭脖子:“服务员!快拿冰水压惊!这饭怕是能烫穿我脚底板!”
瘦子不满横了他一眼,呶动下嘴,抛给他一个鄙视戏谑的眼神。
酒过三巡,包厢里热气腾腾,笑声浪一阵高过一阵。瘦子突然起身,高举酒杯如举火炬,嗓音清亮得能当唢呐:“来来来!诸位财神爷!酒杯端起来!酒杯一响,黄金万两!今儿个首战告捷,必须干杯助兴!”说罢仰头猛灌,红酒如瀑布倾泻,一滴不剩。
胖子不甘示弱,咕咚灌下后抹嘴豪言:“人生难得几回醉,喝酒必须喝到胃!满上满上!今晚不喝成红脸关公,都对不起这满桌‘金矿’!”
瘦子转向林队,眼放绿光,活像发现案发现场的刑警:“林队!酒逢知己千杯少,能喝多少是多少,喝不了就赶紧跑——我干了,你随意!但要是跑了,本‘千杯不倒’可要追到刑警队给你上铐子啦!”
满座哄堂大笑,酒杯叮当乱响,水晶灯被震得直晃。瘦子突然对着小侯挤眉弄眼,手指乱戳:“小兄弟,今晚必须喝到‘酒杯一响,黄金万两;醉卧席前,梦里数钱!’不然我半夜床头唱《恭喜发财》!”小侯憋笑憋得双颊通红,嘴角抽搐。
胖子“唰”掏出迷你喇叭,对着林队喊:“报告!瘦子企图用拉菲行贿,请求抓捕!”笑声炸成连环炮,服务员憋笑憋得肩膀直抖,空气里酒香混着笑浪沸腾。
林总竖起大拇指,笑出满脸褶子:“这俩活宝,比紫檀还金贵!搁古玩市场能拍卖个天价!”
林队笑眯眯摆手,眼神里闪着破案时的精光:“看着你们这般热闹,比破了桩跨国诈骗案还舒坦!今晚我请——人生得意须尽欢,端起酒杯咱就干!”说罢“哐”一声把酒杯举过头顶,仰脖灌得杯底朝天,一滴不剩,豪气直冲天花板,活像梁山好汉转世。
胖子立刻转火小侯,酒杯举得比天线还高:“来,咱俩走一个!”小侯摆手如摇拨浪鼓:“实在酒量有限,怕是要现场表演‘醉虾’。”
胖子撇嘴,顺口溜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日饮夜饮,前程似锦;一喝九两,重点培养!对不对呀,林队?”说罢朝林队抛去个“你懂的”眼神,眼皮子眨得比信号灯还快。
林队笑着打圆场,语气像在审讯室劝嫌疑人:“小侯酒量有限,小酌一杯便是。”转头见亦嘉杯中酒浅,立刻招呼:“这位兄弟也来,咱们走一个!”
胖子忙接过话茬,顺口溜信手拈来:“对对,走一个!酒肉穿肠过,朋友心中留!”瘦子立刻接腔,语速比rapper还快:“酒从眼前过,不喝是罪过!”
亦嘉笑着回应,表情像被逼上梁山的好学生:“感谢诸位抬爱,我豁出去了!”说罢苦着脸举起杯,那模样活像喝中药,逗得众人笑出鹅叫。
林队突然豪情干云,吟诵道:“人生得欢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亦嘉噗嗤一笑,酒差点从鼻孔喷出来,强咽下去后忍着笑纠正:“林队,原句是‘金樽’而非‘酒杯’,李白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瘦子闻言,闭着眼睛晃脑袋,活像醉酒的不倒翁,高声嚷道:“管它金樽银樽,能喝便是乾坤!活出自我,方显人生价值!”
“哟哟,瘦子,你也诗人情怀,酸味情浓浓的,”胖子瞥他一眼,嘴角吊得能挂油瓶。“那是,看是与谁在一起喝?总有人间一两风,填我十万八千梦,”瘦子抛了个媚眼,活像在演琼瑶剧。
“啊哈,夸你一句就上天了?成仙了你!”胖子翻白眼翻出天际。
“一群女人一箱酒,提起男人骂一宿!”瘦子突然转向胖子,眼神像侦探发现线索,嘲讽道:“我可是九十年代正牌大学生呢!”
“三个男人一盒烟,提起姑娘乐三天!”胖子突然蹦出这句俗语,立刻反击,笑得跟偷了鸡的狐狸似的,肥肉乱颤:“哼!与你这种脑子里装满‘妙语连珠’的自诩文人喝酒,三句不离女人,怕是连饭都吃不香,光靠口水就能灌饱肚子!”说罢自己先“哈哈哈”狂笑。
瘦子闻言,双眼瞪得跟铜铃似的,满脸自足地扬起下巴,嘲讽如箭射向胖子:“无知小儿!九十年代的大专生,那可是经过千军万马挤独木桥过来的,含金量高着呢!与现在文凭满街跑、一抓一把的‘水货’大学生,有着天壤之别,懂不懂?”
话音未落,胖子满脸不屑,嘴一撇,嗤笑出声,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对方脸上:“切!除了你那套葫芦腰酒瓶式赞美女人的酸溜溜言语,本大爷还没听过一句正经八儿的文人味!净是些‘小鸡小鸭’的烂俗调调!”
“你懂什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你这号‘人形酒桶’,自然得用‘酒缸语录’招待!”瘦子毫不客气地讥讽,手指还故意戳了戳胖子圆滚滚的肚子,仿佛按下了引爆开关。这番唇枪舌剑,惹得众人哄堂大笑,连服务员端菜路过都忍不住偷瞄这对“活宝”,差点把盘子抖到地上。
酒过数巡,包厢里的灯光摇曳如醉,映得众人脸上红晕荡漾,笑意纯粹。杯光觥筹间,林队突然眼睛发直,满脸羡慕得仿佛口水要滴下来:“最近咱这儿又添了一辆劳斯莱斯,现在是第五辆了吧?”
“是那个陈同新陈老板吧?”陈胖子突然瞪圆眼睛:“听说他当初到处举债,跟赌场押注似的,买回十几吨紫檀,结果行情跟坐了窜天猴似的暴涨!这运气简直比买彩票连中头奖还离谱,财神爷怕不是给他开了后门?”
“我听说最近他向银行借了七千万,规模搞得跟造航母似的!”林总叹道,语气里带着三分酸涩七分无奈,端起酒杯晃了晃,酒液在杯里转圈,仿佛搅动着他的心事:“现在的气势,我都得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林队笑眯眯地吸了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竖起大拇指,活像在说单口相声:“林总您这是‘大智若愚,稳坐钓鱼台’!您这厂子里的机器一响,才是真金白银的‘里子’!按您的实力,哪会输给一个‘暴发户’?”
林总端起酒杯,杯沿轻碰林队的杯壁,发出清脆的“叮”声,似敲响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你们不懂,那车是面门,有了高级豪车,借钱举债容易多了,现在的人势利得很,爱都流向不缺爱的人,钱都朝着不缺钱的人去,嘿嘿,说实在的,我是不喜欢显摆。”林总不屑一顾说道:“红木行业鱼龙混杂太多了,这繁荣背后的泡沫总有一天会有人为他埋单的。”
“哎,说起泡沫,城南小区房价才离谱!”胖子突然瞪圆眼睛,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房价数字,表情夸张得像在说相声:“前几天开盘一万块一平,三天抢光!现在涨到一万二了!”
“一万二了?”瘦子突然蹦起来,眼珠子瞪得比灯泡还亮:“这房价一平方够我攒个‘泡妞基金’,包下几百个姑娘不在话在!这年代是不是都疯了?咱们老百姓的血汗钱全被房地产商当鞭炮放了,我才不傻乎乎当‘接盘侠’呢!”话音未落,自己笑哈哈晃着身子凑到亦嘉身边,像只醉醺醺的考拉挂了上去,酒气喷得人头发都熏醉:“兄弟,你之前那话还吊我胃口呢!快说说,泰国的女人味道咋样?是不是甜得能齁死人?”
“还惦记这事儿呢?”亦嘉笑眯眯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神里闪着狡黠的光,开始绘声绘色地推销:“紫檀贸易好好干,争取今年赚他个盆满钵满,再去泰国潇洒!那儿的旅游项目绝了!‘船上水摩’听说过没?就是在湄南河的船上,享受传统泰式按摩,一边看河景一边被伺候得骨头酥软,微风一吹,舒坦得能飘上天!还有‘皇帝餐’,那可是仿照古代皇室搞的豪华盛宴,吃山珍海味,左拥右抱的体验宫廷礼仪,你就是当代‘乾隆爷’!”
“船上水摩?啥意思?”瘦子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耳朵竖得老高,眼睛瞪得溜圆,活像要钻进亦嘉嘴里挖情报。
亦嘉坏笑着瞟了他一眼,见这厮喉结滚动,仿佛口水要滴到酒杯里,故意拉长调子:“就是你不穿衣服躺在船垫上,小妹帮你全身抹上沐浴露,用身子给你来个‘滑溜溜的人肉按摩’,保证你从头发丝爽到脚趾头,激奋得嗷嗷叫!之后洗干净……嘿嘿,接下来嘛,就看你的‘持久功夫’了!一个半小时,三番四次的话……”他故意顿住,挑眉挤眼,“那你就赚大发了!”
“哈哈哈!真的假的?”瘦子乐得原地蹦高,仿佛已经躺在船上被“水摩”得飞起,其他人都静下来竖起耳朵,这场景简直是“酒局奇闻录”——连见多识广的林队长都眼睛发直。
亦嘉在泰国的香港公司上班,有当地人带去,才解锁了这“隐秘玩法”。众人眼珠发亮,仿佛已经集体穿越到湄南河的按摩船上,连水晶杯里的红酒都泛起欢快的涟漪。
胖子突然拍着瘦子肩膀,语重心长:“兄弟,去之前记得买好‘腰子保险’!万一……咳,别让林队去捞人!”
瘦子当场表演“口水咽得震天响”,活像饿虎扑食,嚷嚷着:“明年必须安排!我要带十套泳裤去,省得‘战斗’时裤子报废!”
话音未落,林队突然举着酒杯起身,洪钟般的声音震得吊灯乱晃:“来!为瘦子的‘泰国壮腰计划’干杯!祝他……腰不酸腿不疼,战斗到天明!”
众人哄笑举杯,红酒一饮而尽。
只听亦嘉继续眉飞色舞,唾沫星子乱飞:“一次有个山东大汉跟我们一起去,出来时走路跟踩了风火轮似的,一拐一摆!大家问他战况如何,他居然憋出句经典名言:‘他妈的,三次半!’”说罢,还模仿大汉摇摇晃晃的姿势,活像喝了假酒的戏精。
众人笑得东倒西歪,林队拍着大腿直呼:“哎哟喂,这‘三次半’怕是要载入酒局史册了!老兄啊,你这斯文眼镜背后,藏了部《泰国艳情录》啊!”
林队突然撕掉“正经人”伪装,眼睛瞪得像铜铃,拳头砸在桌上震得酒杯乱晃:“今年必须赚他个盆满钵满!钞票大把抓,咱也去泰国潇洒!皇帝餐吃着,水摩躺着,让那山东大汉的‘三次半’纪录成历史!”
瘦子脸上笑出褶子,仿佛已躺在按摩船上飘了起来,嘴里还嘟囔:“房啊车啊关我屁事!但酒必须喝到醉——酒杯一端,政策放宽!”说罢“哐”一声碰小侯的杯,酒液溅出杯沿,活像在祭奠什么神圣仪式。
小侯眉头微皱,嘴角却挂着无奈的笑,仰头灌下整杯,喉结滚动得仿佛吞了颗流星:“干杯!不过……晚上跟林队值班呢。”
瘦子已醉态可掬,舌头打卷还装豪迈:“怕啥?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喝高兴了,愚兄给你来段《泰国水摩三十六式》!”
话音未落,突然扯着嗓子喊服务员,服务员姑娘应声而来,笑容专业得像假笑机器人。瘦子二话不说掏出一张红票子,顺势一把塞进人家内衣口袋:“去叫几个嫩模……咳,年轻小妹唱两首助兴!”手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姑娘轻嗔拍开:“流氓,别闹!”他讪笑着缩回爪子,还嘟囔:“小样,还害羞啥?”
侯子斜眼瞪他:“咸猪手收敛点!这酒量再喝,今晚值班怕是要改‘醉卧警局’了!”说罢又碰杯干掉,动作利落得像执行任务。
瘦子越喝越飘,舌头已卷成麻花,却还拍着胸脯:“今晚不醉不归!等赚了钱,我带你们体验‘水摩终极奥义’——保证让你们爽到……嗷!”话没说完,自己先笑得摔进椅子里,活像条醉鱼。接着他舌头又打卷道:”现在给你们来段荤的,以助兴!“
“好,”一听说瘦子来段子,陈胖子欢呼起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你来一个段子,我喝一杯如何?”他一边说,一边兴奋地搓着手,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听到瘦子的精彩段子。
“好,你自己说的,够兄弟!”瘦子贼眼溜溜转了一圈道:“前天我去内衣店给小四买内裤,碰到一个导购妹子,长得很靓,身材也好,她热情地向我推荐了一款粉色的内裤,介绍了很多优点,说她自己穿的就是这款。”
见众人都静下来,用期盼的眼神盯着自己,喝了口酒得意起来,慢悠悠继续道:“你们猜接下去发生什么事?”他环视了众人期待的眼神,神情兴奋,更加得意起来,晃头一番,吹嘘道:“我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见到这种情况肯定不会含糊。”瘦子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自信和玩世不恭,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对生活的小聪明和对细节的敏锐把握,仿佛在讲述一个精彩的故事。
“快说,到底怎么啦,你不会当众耍流氓吧?”见他说了半截话停住了,大吊胃口,陈胖子讥讽又忍不住诱惑,催问道。
“说对了,哥就是这么耍的。”他神气十足,充满自豪道:“我问她‘可以打开看’吗?靓妹应道:‘可以’。于是哥迫不及待地掀起了她的超短裙。。。”他的话带着一种戏谑的语调,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小聪明。
“你看见什么啦?”陈胖子笑得泪花直打转,忍不住好奇问道。
“喝杯酒!”瘦子横了他一眼,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道:“你说我看见什么了!明知故问。”他轻轻瞪了陈胖子一眼,道:“喝,你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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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被他这一逗,笑得前俯后仰,有的拍着桌子,有的捂着肚子,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整个房间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见众人开心大笑,他眉飞色舞更起劲吹嘘:“我再来一段,你们可别笑。那天我在街上走着,看到公交车来了,便想坐上去省得走路。车门开了,看到门口站满了人,想上车根本上不了,售票员是个女的,看到这一幕场景,忙扬手高叫道:‘用劲,挤进去,里面还空着呢!’”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只听“啪”,胖子笑得直不起身,歪倒在椅子上不小心碰倒酒杯,摔破一地,可他一点也不在意,笑得眼泪直喷出来了。
“哈哈,你这小子,是个活宝,太有生活智慧了,这售票员真会说话!”林队听明白其含义也大笑起来,惊叹道:“这场景描绘得生动,语言又巧妙,来,敬你一杯!”
陈胖子喘口气后坐直,抓起自己的酒杯朝瘦子举杯,喝光后说道:“瞧瞧,我干了!不过,这充满生活趣味的段子与你这机灵的小子太般配了,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是鲜活!”
他的话引得大伙会心大笑,啤酒也一瓶瓶干光,包厢里回荡着欢声笑语,连服务员路过时都忍不住探头偷看这热闹的场景。
看看喝得差不多了,林队摸了摸肚子,满意地笑道:“与你们喝真有劲,今晚我得与小候值班去了,你们继续。”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舍,仿佛温暖的阳光渐渐淡去。
“差不多了,我们也走吧。”林总说道。
林队马上接着道:“不行,你们得继续,今年发财的项目便是紫檀,你们好好聊聊,晚上我买单,你们继续。”
“什么好意思让林队你去埋单,我们来。”亦嘉忙说道,眉头微皱,显得有些焦急。
林总见状,拉着亦嘉手臂悄声道:”别与他争了,他能买什么单?服务台一露脸,这顿饭就免费了,明白吗?“
”啊?“亦嘉瞪大眼睛看着林总,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却见林队挥挥手结完帐走出去。他俩开着车,到别处转悠,跟班小侯第一次与林总他们吃饭,忍不住问道:“林队,你与林总熟?”
胖子林队挺着将军肚,自豪地说:“我们刑警队人脉广泛,认识我们的人很多。”他摸了摸肚子,继续道:“不过,这个林老板我们确实熟悉,不仅因为是同村人,他的木材公司这几年迅速崛起,资产估计超过两亿。这样成功的企业自然引人关注,只要有不安定因素,我们就有用武之地,你明白吗?”
胖子看了跟班一眼,说:“在红木盛行的时代,要多赚钱。小侯,你刚参加工作,要多学习,积累经验。”
“跟着您学,进步肯定快。”小侯讨好地说,然后话锋一转,“队长,您和林总这么熟,他们有没有带您一起发财?”
林队嘴上责备着,心里却暗自惊讶,这小子太精明,以后得提防他。林总的公司里也有自己的股份,每年带来五十多万的收入。这几年攒了不少,林总算得上是他的财神爷。看着小侯那双充满算计的眼睛,林队决定,以后重要场合少带他为宜。
“不敢不敢,”小侯见林队有些不悦,赶紧赔礼道:“队长,我只是有些小念头,以后我们长期共事,我一切都听您的指挥。”
林队见小侯极力表忠心,便不再多想,说道:“好好工作,前面的路还很长,干我们这行的,机会多的是,好好学着点。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
侯子立刻应道:“好,听队长安排。”心里却在盘算:这些木材老板资源丰富,结交了以后,发财的机会肯定不少。
林总与林队别过后,转身问瘦子:“瘦子,接下来咋安排?总不能在这儿当门神吧?”瘦子满脸堆笑,活像庙里被供了八百年的弥勒佛:“妥了!保证让您这尊大佛乐不思蜀!”
众人一听,憋不住笑出声来,胖子贼兮兮凑近,眼珠子滴溜溜转:“哪家□□啊?有没有小鲜肉?”
瘦子忙解释,满脸的褶子挤成波浪:“小鲜肉?多的是,就看你这死胖子能榨出几点油啊!别到时候人没撩着,自己先卡进卡座缝里出不来!”胖子一听,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活像被踩了尾巴的河豚:“她奶奶的瘦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再提这茬,我今晚非把你当烤串签了不可!”
林总见状,赶紧打圆场:“走走走,上车!我带你们去瘦子的至爱——凯旋门!”
进了□□,金碧辉煌得跟龙宫似的,服务员们排成两列,齐刷刷鞠躬,活像选美大赛现场。亦嘉跟着林总径直走向8号包厢,屁股刚沾沙发,林总就拍着大腿问:“兄弟,喝红的还是白的?今儿不醉不归!”
亦嘉心里打鼓,脸上却装得老成:“又要喝?刚刚不是喝得差不多了,再喝怕是要表演‘喷泉秀’了!”
林总一听,笑得前仰后合,指着亦嘉的鼻子:“外行!这□□的酒,那是喝的不是醉的,是品‘人民币的味道’!”
说罢,一招手,服务员小鲜肉端着菜单小跑过来,林总霸气一挥:“拉菲赤霞珠两瓶,啤酒来一打!毛豆、小鱼干……把你们家镇店之宝都端上来!”
服务员走后,林总笑眯眯地朝亦嘉道:“怎么样,喝个痛快,然后再找个小妞陪陪如何?”
亦嘉随林总指尖流转,环视四顾,只见包厢内霓虹闪烁,光影交织如绸。四男四女沉浸在歌声中,啤酒杯沿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杯中的啤酒摇曳生辉,仿佛流动的碎金。音乐声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直冲云霄,光影交错间,众人的沉醉之态尽显:有的放声高歌,歌声直入云端;有的随节拍舞动,以汗水涤去酒意,暂时获得一丝清醒;还有倚在沙发上的人,眼中含着笑意,欣赏着舞姿如同流风回雪。
一位妙龄女子轻盈地来到林总身旁,身姿婀娜,如柳枝轻拂。她举起酒杯,轻声说道:“好酒不醉人,越喝越精神,来大哥,小妹敬你!”说完,她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凝视着林总,流露出一抹流光溢彩,红唇轻启,香腮微红,罗衣半掩,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宛如仙子临尘。
林总微微一笑,戏谑道:“我早已喝多了,万一酒醉失态,冒犯佳人动手动脚别怪我失礼。”
小妹举杯相碰,杯沿轻触,如珠玉相击,娇笑道:“大哥在上我在下,你来一下我一下。”
林总闻言,眉梢一扬,朗声应道:“我要几下便几下!”言罢,仰颈一饮而尽,猩红的琼浆入喉,似一道暗流,触动心弦。
见小妹环手缠绕脖子,抬眸望去,但见佳人双目流盼,娇靥欲滴,冰肤滑脂的双肩间仅挂着两丝白色吊带,欺霜凌雪的肤色在幽暗斑澜的灯光下显得粉红妩媚,忍不住动起小心思,他伸手轻搂着小姐纤纤细腰,见她不拒绝,胆子渐大,见她妩媚一笑,更是无所顾忌在她身上探索。
小姐微微低头,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娇羞又诱惑的笑容。她反手轻抚下林总油光满面的脸膛,吹气如兰地扒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声音轻柔而又充满挑逗,仿佛一缕轻烟在林总心头缭绕。
此刻,林总内心涌起一股征服的满足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小姐柔若无骨地坐在他腿上,晃晃头娇声拖着长音,妖娆婉言:“山本无愁因雪白头,水本无忧因风而皱,大哥,莫急,心静自然凉”,婉尔一笑,纤纤细手却游走在林总的胸间小路轻摇细晃,摩挲翩跹。
旁边的瘦子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热情,怀中娇小的姑娘如妖艳的雏鸟,激动得他在掌心绽放出光茫。
胖子与青衣小姐闭目相拥,随节拍轻摇如并蒂莲;包厢内的喧嚣渐渐褪去,只余下古典的静雅,仿佛跌入隔世的桃源。
9. 惊恐查房
屏幕里流淌着优扬清脆的旋律,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正用略带磁性的嗓音唱着深情款款的歌曲,歌声如丝般缠绕着亦嘉的心弦。瘦子瞥见亦嘉凝望屏幕的眼神,笑着打趣道:“觉得唱歌的这姑娘如何?”
亦嘉微微颔首,由衷赞道:“唱得相当不错。”瘦子随即朝女子招手示意,女子娇声回应:“怎么了?我还在唱歌呢。”
瘦子递过几张钞票,眨眨眼道:“好好陪陪这位朋友,辛苦费不会少。”女子笑容嫣然地走近亦嘉,轻柔地倚在他身旁。一缕诱人的芬芳萦绕在亦嘉鼻尖,他心跳微微加快,下意识地抬手轻扶住她的肩。女子侧头轻笑,声音如耳语般轻柔:“大哥,您的手这么热,是歌声太动人了吗?”众人善意地哄笑开来,胖子也睁开眼,笑着嚷道:“怕是心里揣着刚出锅的火腿肠呢,小妹妹,要不要一起分享?”女子俏皮地回应:“想呀,大哥肯给机会吗?”笑声在包厢里轻盈地回荡。
林总悄然使了个眼色,瘦子三人便各自伴着女子,如被无形丝线牵引般朝楼梯走去。女子依偎着瘦子,指尖在紧张中轻轻掐入他臂膀,娇躯微微颤抖。胖子喉间挤出一声低沉的轻笑:“走吧,楼上歇歇脚。”
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仿佛浸透了夜色。女子拉着亦嘉的手,指甲在掌心留下浅浅的印痕,众人鱼贯上楼。
瘦子与胖子各带着女子消失在三楼的门后,林总则带着亦嘉径直走向四楼。门扉闭合的声响在楼道里轻轻回荡,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瘦子猛地甩上门,门栓撞击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迫不及待撕扯衣服,嶙峋的排骨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青灰,仿佛坟墓中挖出的骸骨。
小姐见状,喉头发出压抑的呜咽,她深知,越瘦之人越如豺狼,今夜怕是要被榨干骨髓。正惊恐后退间,瘦子如饿兽扑食,一把扯下她身上最后的遮羞布。女子凄厉的求饶声还未出口,便被瘦子粗暴地压倒在床,床板发出濒死的吱呀声......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如催命符般炸开!门外传来沙哑的嘶吼:“快快!警察查房!”这声音仿佛从地狱裂隙渗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正沉浸在癫狂中的瘦子如遭雷击,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他慌忙翻身滚落,双手在空中狂乱地抓扯衣服,却如被诅咒般屡屡滑落。豆大的汗珠混着冷汗从额头滚落,在昏暗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
他心头狂骂,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只觉四肢如被灌了铅,连呼吸都成了奢望。
“砰!”一声巨响,房门被暴力踹开!门板碎片飞溅如利刃,冷风裹挟着腐臭气息涌入。三个身着警服的黑影如索命恶鬼般冲入,便衣男子紧随其后,面色阴沉如墨。
瘦子慌乱中抓起床单,却因过度惊恐,手指如僵硬的枯枝般不听使唤。床单滑落,他干瘪的身躯蜷缩成一团,活似一只被剥皮的猴子,肋骨清晰可数,在灯光下投出狰狞的影子。
警察们愕然对视,喉间爆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便衣男子皱眉俯视,声音如毒蛇吐信:“这么单薄的身子也敢□□?呵……这副骨头架子,怕是连鬼都要笑你身子受不住吧?”
刹那间,房间温度骤降,冷风如刀刮过瘦子裸露的皮肤。他颤抖着抬头,只见警察们的瞳孔深处泛着诡异的绿光,仿佛根本不是人类……窗外,乌云骤然遮蔽月光,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此时,瘦子的眼神骤然变得阴冷如淬毒的匕首,绝望中竟泛起一丝诡异的猩红。他嘴唇颤抖着,喉间发出如困兽般的低嘶,仿佛在默默诅咒这场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他的指甲深深抠入掌心,血丝蜿蜒而下,如细小的血蛇爬过皮肤。
“警察同志,误会啊,她是我女朋友……”瘦子将头死死埋在地上,声音带着破碎的哀求,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最后一丝气息。
小姐低头,声音轻得如同蚊蝇,却带着一种被操控的机械感:“是,我是他女朋友。”
便衣警察冷笑一声,目光如寒刃扫过两人:“她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瘦子脑中飞速运转,冷汗浸透后背,连忙脱口而出:“山东河泽人,叫小琴。”
“他叫什么名字?”便衣猛地转头逼问小姐。小姐瞳孔涣散,喉头滚动,却发不出声音。三个警察对视,嘴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便衣正色道:“别演了!这种伎俩我们见多了,都说是男女朋友,却连对方名字都记不住——有这种男女朋友的关系吗?既然是男女朋友,为何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开房?”
他的声音如铁锤敲击,每一句话都砸在瘦子紧绷的神经上。
瘦子见警察转身欲走,浑身骤然绷紧,如弹簧般弹起!他迅速套上衣服,眼中闪过一丝癫狂的狡黠。他如鬼魅般贴到便衣身边,指尖如冰锥般勾住便衣衣襟,声音压得极低,仿佛从地狱裂隙渗出:“兄弟,误会了……能不能借一步说话?”便衣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厌恶,他见惯了这种试图用金钱玷污法律的蛆虫,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他猛地甩开瘦子的手,喉间迸出一声如寒冰碎裂般的叱喝:“说什么说!回局里说去!”这声音如利刃劈开空气,震得瘦子耳膜嗡鸣。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警服的警察转过身来,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瘦子。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认出了什么,喉头发出一阵压抑的咕哝。
瘦子心头一跳,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扑到他身边,闪电般塞过一叠钞票,声音如毒蛇吐信般钻进对方耳膜:“请高抬贵手……我是林队的朋友!”
那警察的手触电般僵住,钞票如沾了剧毒般从他指缝滑落。便衣已然听到这句致命的低语,猛地转身,瞳孔深处泛起诡异的绿光,嘶吼道:“胡扯淡!每个人都说是林队的朋友!两分钟时间已到——带下去!连同隔壁所有嫖客娼妓,全部押往警局!”他的嘶吼声在房间内回荡,如诅咒般钉在每个人耳膜上。
便衣瞥向四周,混乱中,房间角落的阴影竟如活物般蠕动扭曲。他心头寒意骤升,更坚定了要将这些人绳之以法的决心。他知道,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蛆虫啃食社会的根基,黑暗才得以滋生蔓延。
瘦子探身一望,差点憋成内伤。陈胖子与那小姐已被铁钳般的手铐押住,与三楼其他嫖客如困兽般挤在一楼大厅。男的低垂头颅,女的捂脸抽泣,衣衫凌乱如被撕碎的破布,场面既滑稽又令人窒息。
刹那间,瘦子的心仿佛被投入冰窟,死灰般的绝望蔓延开来。他像一只被剥去羽毛的斗败公鸡,耷拉着脑袋,眉头紧锁如两座险峻的山峰,额上细密的汗珠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微光,双眼失去往日神采,只剩下惶恐与不安的深渊;嘴唇颤抖如风中残烛,似在无声地诅咒命运或向虚空祈祷救赎;呼吸浅快而急促,仿佛要捕捉空气中最后一丝安慰,却只嗅到浓重的腐臭味。
他拖着灌铅般的双腿挪出房门,每一步都踏在绝望的泥潭中,喉咙发紧,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这下完了,全军覆灭,多年的逍遥日子难道真要在此终结?他感到一种蚀骨的挫败感,甚至开始诅咒自己过往的荒唐。
可心底又翻涌着不甘的疑云:不应该呀,若出事该一起被抓才是,为何四楼的林总与亦嘉却如人间蒸发?莫非早有预谋?或是他们被神秘力量护佑?
他脑中如乱麻般翻腾,却只能慢吞吞跟随那些同样衣冠不整的“难兄难弟”走下楼去。
十来个衣冠不整的男女被勒令站在一楼昏暗的大厅里,冷风从门缝渗进来,如无数冰冷的舌头舔舐着他们裸露的皮肤。他们蜷缩在墙角,颤抖着抱成一团,仿佛被剥去尊严的牲畜,任由围观者投来讥诮的目光。
瘦子死死低着头,恨不得将脸埋进胸膛,可每道目光都像毒针扎在他身上。他颤抖着蹭到胖子旁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气音低吼:“林总他们……怎没见到?”
胖子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面无血色,牙齿打颤着挤出断断续续的回答:“也……也许他们不在,也许……他们脱险了。”
话音未落,一阵刺耳的警笛声骤然撕裂夜空,如死神催命的号角,瘦子猛地哆嗦一下,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那声音在他耳中无限放大,化作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口,将他最后的希望彻底碾碎。
“安静,不许说话!”便衣警官的嗓音如寒刃劈开死寂,目光如淬毒的利箭钉在两人身上。他嘴角抽搐着,仿佛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火,整个大厅的空气骤然凝固成冰。
他猛地转身,喉间迸出沙哑的质问:“电话联系了没?局里的值班车什么时候会到?”
“十……十分钟前联系过了,说……说快了,大概还有十几分钟……”警察的回答被自己的颤抖撕成碎片。
瘦子只觉得耳膜被这声音刺穿,脑中轰然作响——完了,彻底完了!救兵未至,林总的通知如同石沉大海。
绝望如潮水般将他吞没,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成了奢侈。他机械地抬起头,余光扫过四周,三个保安如幽灵般在昏暗的灯光下游荡。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刺痛了他的神经——中等身材的陈庆炎!他瞳孔骤缩,肾上腺素飙升,用尽全身力气眨动酸涩的眼睛,嘴角抽搐着向陈庆炎呶动。
陈庆炎眼神一闪,竟如鬼魅般飘了过来。他扮出个扭曲的鬼脸,脚尖狠狠踢在瘦子颤抖的小腿上,低声咒骂如毒蛇吐信:“爽吗?进去呆几天更爽!”
见瘦子面如死灰,陈庆炎心中冷笑,却故作镇定地压低声音:“宽宽心,林队一会儿就到,已经告诉林队了。”
“林队?”这两个字如一道闪电劈开瘦子混沌的脑海,他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心头迸出一丝微光——救星来了!只要林队赶到,自己便能逃出生天!这丝希望如濒死烛火般在他胸腔摇曳,灼烧着每一寸神经。
“局里的值班车怎还没到?”便衣的嘶吼声再次撕裂空气,他烦躁地瞥向腕表,表盘指针的跳动声在寂静中放大成死神的倒计时。那警察被这目光灼得浑身发颤,慌忙掏出手机,按键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瘦子死死盯着那闪烁的屏幕,仿佛要将自己的命运烙进每一个数字。
五分钟,这五分钟仿佛被诅咒拉长成永恒。每一秒的流逝都像刀片刮过神经,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黏腻的衬衫如裹尸布紧贴皮肤。忽然,大厅厚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巨响开启,林队裹挟着一阵阴寒的风踏入,身后跟着面色冷峻的小侯。
他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人群,在瘦子身上定格。瘦子喉咙发紧,刚要张口,却见林队径直走向便衣,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便衣身形一僵,脸上表情如调色盘般瞬息万变,从惊愕到谄媚,最后化作僵硬的微笑:“林队,您怎么亲自来了?”
“来看看你们的战果。”林队的回应轻飘飘的,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目光扫过被押解的男女,嘴角那抹笑意愈发诡异,仿佛欣赏着待宰的羔羊。
接着,他压低声音,吐出的字句如毒蛇缠绕便衣的耳膜:“老弟,卖个人情。”
便衣脸色骤变,喉结滚动着吞咽唾沫。他深知这“人情”二字背后的分量,却也不敢轻易应承。僵持片刻,他瞥见林队眼中渐起的冷冽,心头一颤,终于咬牙凑近,低声讨好:“有事请讲,但凭领导吩咐。”
小侯立刻附耳低语,声音轻如蚊蝇,却字字如锤敲在便衣心头。便衣点头如捣蒜,随即招手唤来一名警察,耳语间,那警察的表情从困惑转为惊惧,最终化作麻木的服从。
瘦子看着这一切,心跳如擂鼓,喉咙像被扼住一样发紧。林队不是来了吗?为何局面愈发诡异?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恐惧的毒液正侵蚀他的理智,恍惚间,他仿佛听见远处传来警笛的呜咽——那声音由远及近,如地狱的丧钟,正缓缓碾碎他最后的希望。
“你们几个,请配合回局里协助调查,一个跟一个上那辆车。”便衣警察的嗓音如铁链拖地,沙哑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瘦子只觉后脑勺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嗡鸣声在颅骨里炸开,万念俱灰。他机械地挪动脚步,每一步都像踏入粘稠的血池,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钳住他的衣领:“你,上前面的那辆车!”瘦子面如死灰,双腿灌铅般沉重,视线扫过那辆漆黑的警车——车窗玻璃被特殊涂层染成深墨色,仿佛一只张开的巨兽之口,正等待吞噬他的灵魂。脑子里一片混沌,唯有诅咒在喉间翻滚:林队无能,笨蛋林队!平时威风凛凛,关键时刻却如断线木偶……冤啊!真冤!他咬碎牙龈,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蔓延。
他踉跄着钻进车内,车厢里弥漫着陈旧皮革与消毒水混合的腐臭味。昏暗的顶灯下,林队的身影突兀地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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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对着他,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瘦子瞳孔骤缩,喉头滚动,刚要开口,却见林队突然竖起食指贴在唇前,指尖微微颤动。那抹笑意在灯下愈发诡谲,仿佛戴着一张血肉面具。瘦子浑身僵直,冷汗浸透后背,连呼吸都凝滞了。林队沉默地盯着他,目光如两枚冰锥穿透骨髓,车厢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尽,只剩下心跳声在耳膜上疯狂擂动。
五分钟后,车子在某个阴森路口骤然转弯,轮胎摩擦声刺耳如哀嚎。瘦子瞥向窗外,霓虹光影扭曲如鬼爪,熟悉的“凯旋门”招牌在黑暗中泛着幽绿磷光。
林队突然开口,声音轻得仿佛从地狱缝隙渗出:“好了,下车。”车门解锁的“咔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脆,瘦子如获大赦,跌跌撞撞爬出车外。夜风裹挟着腥气扑面而来,他贪婪地吸吮着自由的空气,却不敢回头——那辆警车已如幽灵般消失在街角。
“谢谢林队,十分感谢!”瘦子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颤抖如风中残烛。林队却冷笑一声,指尖轻点他胸口:“打住。记住,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那指尖冰凉刺骨,瘦子浑身一颤,仿佛被毒蛇信子舔过。
林队转身离去,背影裹在夜色中,如一团化不开的浓墨。瘦子僵在原地,冷汗浸透衣衫,方才车内林队那诡异的沉默、那抹渗人的笑意……以及消失得过于蹊跷的警车,在脑中不断回放。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并非逃出生天,而是跌入了更深的深渊。
“你还懂得感谢二字?”林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瘦子惊得险些跳起来。他转过身,林队正倚在路灯下,阴影勾勒出他半明半暗的轮廓,如同地狱判官。“罢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林队忽然轻笑,笑声却如玻璃碎裂般刺耳,“只是你这家伙,五毒俱全。若哪天被剥了皮,可别怪我没提醒。”他目光扫过瘦子夹紧的双腿,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那怎么能行,我不成太监了么?”瘦子强装谐趣,声音却带着颤抖。林队却懒得回应,转身欲走,瘦子忙追问:“对了,林总他们……是否安然无恙?”林队脚步一顿,回头吐出两个字:“他们好着呢。”那语调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两个早已死去的名字。瘦子喉头一紧,还想再问,林队却已消失在夜色中,唯余一句轻飘飘的警告在风中飘荡:“别多问,活着就好。”
“好好,一定一定,对了,什么时候安排下时间我们聚聚。”瘦子十分殷勤。
“再联系。”扔下一句话,林队带着小猴开车走了。
“您老慢走慢走,”瘦子忙不失礼送林队走出大厅,“开车慢点。”
见林队的车走远了,恨恨地骂道:“奶奶的,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转身环视下大厅,看到陈庆炎,招手让他过来,问:“刚才紧急敲门的是你小子?”
“便衣突然来检查,没时间准备,”陈庆炎紧张地说:“对不起,老兄。”
“是林队打电话通知的吗?”瘦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不错,老弟。”接着问:“林总他们还在吗?”
“在的。” “他们没事吧?”
“没事,安全着呢,说不定正玩得开心。”陈庆炎坏笑道:“要不要再叫个小妞放松一下?”
“现在可没心情了,”瘦子笑着说:“枪被警察没收了。”瘦子坐在沙发上,喝了口茶,看着胖子那副狼狈的模样,笑道:“陈胖子,晚上可没办法交公粮了。”
“吓成这样,还交什么公粮!”胖子捂着胸口,喃喃道:“你选的什么鬼地方,我的下半辈子都被你吓完了。”
“这样正好,你可以趁机偷个懒。”嘲笑完胖子,瘦子问陈庆炎:“他们真的在四楼?”
“是的。”
“四楼没被检查?”瘦子疑惑地问。
“全被查过了。”
“那他们为什么没事?”
“你不知道?”陈庆炎问;“你没去过四楼?”
“没去过,有什么秘密?”瘦子好奇起来。“那里是楼中楼,四楼是房中房。”陈庆炎斜了他一眼,“四楼的结构非常特殊,有隐蔽的隔间和暗道,一般的检查很难发现,所以林总他们才安然无恙。”
“也就是说,有秘密机关?”瘦子更感兴趣了:“怎么没人告诉我!早知道我去四楼多安全。”
“总共才四个房间,每个房间的卫生间门或衣柜的门都是暗道机关,一个房间其实是两个房间合起来的,通过另一扇门进去后,里面的房间与外面的房间完全隔绝,里面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安全的很呢,估计你那朋友与林总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否则早就出来了。”陈庆炎有点神秘地描述着每一个细节,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原来如此。”瘦子高兴之余猛然站起来,继而怒目圆睁,质问陈庆炎:“你小子,为何不早点告诉我这个秘密,成心的是吧?”
“你这是逼公鸡下蛋呀,老兄,总共才四个房间,林总与你朋友占了二间,另外二间别的客人早已在里面,如何安排?以前这儿挺安全的,从来没出现条子过,不知今天怎么回事,条子突击检查。”陈庆炎无奈地摊开双手,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瘦子解开了迷团,心里痒痒极了,好想立马去体验那房中房的滋味,试探性地问道:“价格多少,那二个客人进去多长时间了?”
“价格不菲,五千大洋。”陈庆炎瞧着瘦子,嘴角微微上扬,“不过,你是做木材的大老板,这点小钱算不了什么。想体验的话,有机会,我估摸着另外那二个客人时间差不多了,已经进去二个小时了。”
“二个小时?”瘦子惊叹道,双眼放光,“这么强壮,不是溜冰吧?”瘦子越说越激动,下面有点动静,压低声音问陈庆炎:“上得了台面的小姐还有吗?”
“有,多的是。”陈庆炎一听笑歪了,生意来了,自己不是有二三百的抽成吗?于是鸡皮笑脸地问道:“你不是没子弹了么?这么快生产出来啦?”
陈庆炎的话让瘦子有些不好意思,瘦子微微脸红,他转移话题道:“哈哈,不说这个了,咱们还是聊点别的吧。”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粒伟哥,毫不犹豫吞下去,朝他喊道:“去帮我倒杯水来。”
陈庆炎一怔,随之跑开,心里暗想,这家伙死不悔改,哈,这抽成我拿定了,自己晚上也去潇酒一次。
10. 极品暗香
亦嘉踏入房间,顿觉眼前一亮,仿佛置身于童话中的宫殿。房间装饰华丽而考究,金碧辉煌却不显俗气,每一处细节都透出精心设计的巧思。米黄色的墙纸作为主色调,赋予空间清新雅致之感,宛如踏入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让人瞬间忘却了外界的喧嚣与疲惫。
左侧墙壁悬挂着淡雅的《荷塘月色》油画,含苞待放的荷花在光影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遐思与梦想,亦嘉不禁驻足凝视,恍惚间仿佛能闻到荷塘的清香。右侧则是一幅气势磅礴的《飞鹰展翅》图,画中雄鹰目光锐利,羽毛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双翅展开,似有凌云壮志,激荡人心。精致的镀金画框与微微倾斜的墙面相映成趣,画作在光线的映照下更显生动立体,亦嘉不禁莞尔,这布置果然别有深意,动静相宜,刚柔并济。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覆盖着丝绸之路图案被褥的大床,床前铺着暗红色阿拉伯地毯,地毯的质地细腻柔软,宛如上等羊毛,行走其上,如踏云端,自在悠然。床头悬挂的《奢侈的寓言》油画,以其优雅的人体艺术,启发着人们对美的多元理解。亦嘉凝视着画中那流畅的线条与光影,忍不住伸手轻抚,触感光滑温润,仿佛能感受到艺术的温度。正当他沉浸于艺术的魅力之际,卫生间的墙壁竟缓缓分开,露出一个神秘的房间,亦嘉一惊,定睛细看,那门缓缓开启,仿佛在邀请他进入另一个充满惊喜的奇妙世界。
他回头望向小姐,小姐微笑着努嘴示意,眼中闪烁着调皮的光芒。怀着满心的好奇与期待,亦嘉小心翼翼地踏入这个以黑色为主调的隐秘空间。黑色中融入淡淡的粉红色,营造出一种深沉而私密的浪漫氛围,如时间隧道般引人遐想。三角形光束在天花板上交织出神秘的图案,使空间更显深邃连绵。中央的大床镶嵌着整块镜子,抬头可见天花板上高质量镜面反射出的幽微光晕,而墙壁上亦挂有巨镜,全方位映照出床上的景致,光影交错,如梦如幻。
亦嘉心中不禁生出无数疑问:这镜子是做什么用的?为什么要这样布置?这里的每一个细节似乎都在诉说着未知的故事。他疑惑地回头询问小姐,眼中满是好奇与期待。小姐轻笑一声,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娇声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这可是专门设计的惊喜哦。”这番奇异的布局,让亦嘉感到一丝甜蜜的不安与期待的交织,他不禁思索,这个房间背后隐藏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他的心跳随着每一个新发现的细节而加速,空气中弥漫的暧昧气息让他既兴奋又紧张,仿佛即将开启一场浪漫的冒险。
这气氛让亦嘉兴奋无比,他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冲动,迅速脱去衣服,不等小姐洗完便直冲洗手间。小姐正在沐浴,见他突然闯入,不禁感到一阵羞涩,赶紧双手交叉护住身体,脸上泛起红晕,嗔怪道:“你怎么这么急?”
那洁白如雪的皮肤在氤氲的水汽中若隐若现,光滑细腻的身躯曲线玲珑,傲然挺立的玉峰仿佛凝脂般诱人,令亦嘉热血沸腾,浑身充满青春的活力,狂野的性情仿佛要瞬间化为温柔的爱意,只想将这美好瞬间永远珍藏。
他温柔一笑,轻声道:“因为我已经等不及要和你分享这份惊喜了。”水汽氤氲中,两人的目光交织,空气中弥漫着甜蜜的期待,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静默,只余下两颗心跳的共鸣。
亦嘉猛然靠近,一把将小姐搂入怀中,那声音轻柔而又略带撒娇,如潺潺流水,滋润着他的心田。在这一刻,亦嘉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与渴望,他的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感,既有着对眼前女子的怜爱,又夹杂着对未知刺激的追求。
亦嘉闭上眼睛,贪婪地感受着花香带来的激情,吸吮着那令人沉醉的芬芳,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一片炽热的海洋。此刻的小姐已如烂泥般瘫软,嘴里呢喃着无法分辨的话语。亦嘉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欲望,他渴望彻底征服这个女人,感受她在自己怀抱中绽放的每一个瞬间。紧紧搂着她两人仿佛融为一体,忘却了周围的一切。。。。。。
亦嘉冲完澡躺在床上,望着朦胧灯下眼前这位娇艳美妙的小姐,不禁赞道:“尤物,人间尤物呀。”
小姐妩媚笑笑,问道:“味道怎么样?”她猛然举眼看到天花板上的镜子里自己娇小玲珑的裸体,不禁侧下身扯过枕头遮住羞处。
“亦真亦幻,谈吐自如,味道好极了。”亦嘉学着电视广告词夸张赞道:“你就象空谷幽然清新脱俗,令人忍不住想靠近攀登的感觉,”猛然间从左边的镜子里看到自己正搂抱女孩子的情景滑稽极了,不禁哑然失笑,自己这模样,也太不雅观了。
“哎,大哥这么富有诗意,让人欲罢不能,要不要梅开二度?”看来小姐也乐在其中,看到右边镜子里自己绯红的脸,吹气如兰幽幽嘤道:“你让我身心愉悦的人,感觉真的好幸福。
亦嘉心里一沉,想起妻子小莹。那次晚餐时,暖黄的灯光洒在她脸上,像镀了一层柔光滤镜,小莹托着腮对他说:“无论你多晚回来,我都会等你哦~”而此刻,他在体验这场“甜蜜冒险”的同时,倒像是把日常生活的调味料换成了更刺激的版本。他闭上眼睛,想象小莹发现他“偷偷加餐”时可能会有的夸张表情——说不定会嘟着嘴假装生气,最后又被他逗得笑出眼泪。这种“小叛逆”带来的刺激感,反而让他心跳加速,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偷偷溜出去玩的少年时光。
见亦嘉发愣,她像只慵懒的猫儿翻过身,仰躺着身体,看着天花板镜子里自己无限娇好的身体,忽然俏皮地叹气道:“唉,这么曼妙的身体,可惜今天只能被你看光啦!”
亦嘉抬眼仔细欣赏起来:完美无瑕的瓜子脸泛着娇羞的桃红,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般垂落,柳眉下星辰般的眼眸亮晶晶的,高挺的琼鼻下,粉腮微晕的肌肤白得透光。身材苗条得恰到好处,在暖光灯下像朵泛着仙气的昙花——这简直是游戏里走出来的“SSR级美人”啊!比起小莹的温婉居家风,她像是从奇幻森林里跑出来的精灵,带着让人想探索的神秘感。
酒精仿佛给空气加了层粉红滤镜,她的双眸愈发像浸了蜜的葡萄,每一个眨眼都像在抛“魅力飞镖”。此刻她微微撑起上半身,支起胳膊托着香腮的姿势,活脱脱是电影里诱惑海盗的女船长。她微微张开那薄如花瓣的唇瓣,吐出的字句像裹了糖霜的棉花糖:“喂~呆子,再不动手,我可要扣你‘反应迟钝’的学分啦!”说着,兰花指往亦嘉胸前轻轻一弹,指尖的触感像小羽毛扫过心尖。亦嘉内心的小火山“噗”地冒泡,手不自觉地覆上那如凝脂般的肌肤,触感软得像是踩在云端的棉花糖,浑身血液瞬间化身欢快的溪流。小家伙精神抖擞地昂首挺胸,仿佛在说:“看,这才是真正的‘探险模式’!”
事毕后亦嘉问:“你是哪里人?这么可人却在这度日?”
她怔了一怔,略抬头仰望着,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亦嘉,似乎有点不相信,到这儿来寻乐的男人竟会关心起她的身世。“哎,大哥你怎会聊起身世话题,”她有点疑惑地瞄了眼亦嘉,幽幽道:“我是被逼的,”她轻声说着,坐了起来,用浴巾包裹住自己,眼框一热,泪光迷离道:“我来自一个南方的小山村,那里有翠绿的山峦和清澈的溪流,但经济落后,机会匮乏。我家里穷,姐妹三个全靠我老爸一人外出打工养家糊口,日子过得很拮据。后来我爸得了肝癌,不久便离开人世,家里便断了经济来源,我妈种田难以维持生计,我是家里老大,实在无奈,于是16岁便缀学出来打工。”
“你是哪里人?”亦嘉关心地问。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但随即缓和下来,轻声回答:“江西广丰的。我曾在家乡随亲友到福建打工,在服装厂每月挣二三千元,大部分寄回家,日子依旧拮据。”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沉了几分,眼神飘向远处,仿佛在回忆那些艰难的日子,“后来一个老乡说有更高收入的工作,我便跟着来了,没想到却被没收身份证,被迫从事这个行业。”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愤懑,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情感波动。
广丰让亦嘉想起他初次创业的鳗鱼场,那是他曾经寄托美好创业理想与折戟沙场的地方,于是追她问:“你去过广丰吗?”
她有些惊讶:“我就是五都的呀。”
亦嘉又问:“那儿的鳗鱼养殖场还在吗?”
她回答:“听说以前有,但现在都开发成房地产了。”
亦嘉心情复杂,思绪飘回当年,王书记那双狡猾的双眼与纪主任那低僵直的脸,还有晓艺那温柔如水的美曼身躯。。。。。。。那些人和事依旧历历在目,他便感受到她内心的无奈与挣扎,那种对家乡的思念与现实的冲突令他动容。
她欲言又止,嘴唇微微张开又合上,眼神中闪烁着犹豫和期待,似乎有好多话要说。亦嘉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心中一动,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她抬起头,看着亦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渴望,但看到亦嘉眼神沉默,若有所思,便咬咬嘴唇,停住不再往下说。
窗外,一阵微风轻轻拂过窗帘,斑驳的光影在地面上缓缓移动,如同她内心的纠结与犹豫。这些光影仿佛时间也在此刻凝固,映照出她未说出口的秘密。
亦嘉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和遗憾,他感觉到她似乎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自己,但他也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而复杂,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敢扣留身份证?你不能外出吗?可以去派出所报警呀。”亦嘉转移话题,愤慨说道:“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小妹先是一顿,突而露出笑容,那妩媚一笑更是动人,只听她轻声道:“帮你报警,不是把你自己也搭进去,警方会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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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对你进行治安处罚。”
“啊,这---”亦嘉迟疑下,选择沉默。
只听她说道:“曾经也有客人说要帮忙,可到最后也放弃了,原因是怕连累到自己。唉,做这行业虽然不尽如人意,并非自己所愿意,但是收入也不错,况且家里需要钱去养活妹妹弟弟念书,也要侍奉母亲,因此时间长了便麻木了,过一二年赚到钱后便回家好好过日子。”想想也是,这生活并非长久之计,你长这么漂亮,应该好好规划未来。”
亦嘉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竟呆呆望着姑娘美丽的身体发懵,思绪的野马飞驰在无边的草原上飞翔。
亦嘉的心思并不在听她说话,他暗自思忖着,眼前这美妙的意境却让他不禁想起小莹。他心中一顿,后脖子掠过一阵寒意,如果小莹此刻正在和别人缠绵,那将会是怎样的情景?一想到这种可能,他的心便如坠冰窟。这种疑虑在他心头蔓延,使得他对眼前的情境也产生了距离感。女人的心一旦偏离,原本如胶似漆的生活便难免出现裂痕,虽然他不愿意这样想,但这种不安如影随形。
糟了,该不会是真的吧?想想小莹不近人情的变化,亦嘉心凉了半截。横眉冷对,杏目圆睁,亦真亦幻,藏怒宿怨的样子令亦嘉不知所措,哪有往日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形象,钱是地位的象征,曾经以为能陪伴一生的人,最后却成了别人的风景,那些深情,那些美丽的片段,那些相拥的瞬间和唯美的过程,只能放在心里,偶尔在孤独时怀念起来,他后脖子凉凉,小莹不会如此吧?口袋里没钱的男人连妻子都嫌弃?性,会让男人拼命赚钱,钱会让女人拼命顾家。尽管亦嘉深谙此道,可事与愿违,空空如也的口袋令小莹从贤惠淑女变成彪悍女强人?
一个不会赚钱的男人他的情绪价值都毫无意义,亦嘉不禁想起来鬼谷子的一句名言:世界上99%的家庭矛盾都因为钱!钱也能解决世界上99%的事!对,成年后,钱就是尊严,没有钱哪来的尊严!人这一生用金钱来捍卫尊严的时刻太多了,亦嘉坚信这一点,也正朝这方向坚强努力着。因为清楚人这辈子不能马虎的两件事:一是找对爱人,二是找对事业。太阳升起的时候投身事业,忘我工作;太阳落山时需要与爱人相拥,共度良宵,这看似简单却又饱含哲理逻辑正是人一生为之奋斗的动力。男人负责养家糊口,女人负责美貌如花,这道理谁都懂!亦嘉曾自豪自己有份理想的工作,有个万里挑一的妻子小莹,这两件人生大事都做对了,多么幸运之事,哪料到生活会对自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落花不语空辞树,流水无情去悠悠。
而亦嘉更清楚,晚上这场鸿门肉宴是专为自己设置的。这种待遇一个晚上花费万元不在话下。几个人,一个晚上便消费几万元,这笔费用可是穷人家一年的开支,想想都心疼!钱,如同潮水般涌向那些本就拥有万贯家财的人,而苦难却总是降临在那些默默承受、甘愿吃苦的人身上。就如同在这个城市里,豪宅中的富人享受着无尽的奢华与安逸,而那些在街头巷尾辛勤劳作的人们,却依然在为温饱而奔波。这世界,真是一场巨大的讽刺!
当然,享受也好,不享受也罢,进入这种风月场所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已经是坐在同一条贼船上的人,也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林总的目的是要营造一种同流合污的气氛,以便达到降低居间费的目的。至于利润分红,不用奢望。他那乐呵呵的眼神背后,总掩饰不住精明奸诈、工于心计。他更想用这种方法套住亦嘉,让自己不敢也不好意思与其他采购商洽谈,独家经营紫檀,那将是多么丰厚的利润!多么令人羡慕的地位与感觉!
今天与几个客户沟通,总觉得黄总那儿比较好,给人感觉实在。但晚上这场难以推脱的饭局,仿佛一座围城,让人无法脱身,最终也只能选择与之一同前行。
唉,商场如战场,生意场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没有收拾残局的能力就别驾驭这充满幻想的帆船!自己心肠柔软,生性耿直,没有花花心肠,很难赚到丰厚利润,根本不适合介入这种生意。否则,自己也不会沦落到如此窘迫的境地!该赚的钱没赚到,略赚一点小利却被对方骗去更多,真是傻呀!想想自己真是傻,当初若不是一时糊涂,想讨好娇妻小莹,更想在她面前抖威风,耍大男子主义,明知自己无能为力却强行套上枷锁,挪用公款来满足岳父家工厂的流动资金,致使自己丢失了在建行工作的机会,若不然现在说不定是行长或处级干部了。
人生就像蒲公英,看似自由却身不由己!不想做却不能不做,这是责任;想做却又不能做,这是命运!往事不堪回首,亦嘉呀亦嘉,何时才能再现坐在办公室里享受朝九晚五的生活乐趣呢?往事如烟,亦嘉慢慢回忆起来。窗外夜色渐浓,城市的霓虹灯在远处闪烁,车水马龙的声音隐约可闻,而他只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11. 往事如烟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这桃源般的景致,恰似《射雕》中黄老邪隐居的桃花岛,清幽孤绝,遗世独立。黄药师愤世嫉俗,武功冠绝天下,却孤高清傲,不屑与虚伪尘世为伍,携挚爱归隐桃林,以玉箫鸣奏天地,以奇术遁甲自娱,终成武林“东邪”,其用情之专,一生唯爱夫人一人,令后世侠客倾慕,亦令如今的亦嘉心折不已,五体投地。黄药师不仅剑影惊鸿,更通晓音律,精研奇门,常于竹林深处吹玉箫,音如清泉穿石,涤荡人心;他视岛上草木如知己,悉心培护,晨昏相伴。他与夫人情深意笃,月下携手漫步桃林,落霞为证,星辉为媒,真真是神仙眷侣。
受黄老邪之风骨浸润,亦嘉亦敢破陈规,立新志,在建设银行中,他待人如春风和煦,却对奸邪之事疾恶如仇。工作间,他如老吏断狱,兢兢业业,一丝不苟,领导倚重其能,同僚敬其品性,毕业仅三载,便擢升为所主任,三月后又晋为支行大所专职主任,跻身县行中层,仕途如青云直上,前程熠熠。他对娇妻亦是情深似海,伉俪情深,常令旁人艳羡不已。
“主任,行长召您去行长室,此刻可方便?”部下小杨轻声叩门,恭敬询问。亦嘉素来行事如雷霆,决断果敢,却待下属如春阳暖照,众人皆愿与之共事。他应声而起:“好,即刻前往。”麾下众人常聚首论事,互济互助,信任如磐石,情谊如暖阳。曾有新人遇困,亦嘉亲授机宜,更号召同僚协力,难题迎刃而解,团队和睦安康,如沐春风。
叩开行长室门,亦嘉躬身行礼:“行长,您唤我?”
老行长年逾五旬,银丝隐现,扶了扶老花镜,抬眼含笑,招手示意落座:“小黄啊,来来,坐沙发上说话。”他声音温润如茶:“近来大所事务繁重,可还应付得来?你才调任不足三月,莫要过于操劳。”
亦嘉坐得笔直,目光灼灼,斩钉截铁答曰:“行长放心!必不负所托!”
行长颔首赞许,眼尾皱纹舒展,笑意更深:“正是欣赏你这敢担敢为的脾性!现有一重要任务需要你去完成,你有信心吗?”
亦嘉心中微微一惊,暗自思忖在建设银行里会有什么样的任务,无非就是拉拢客户、促进存款,而撰写信贷调查报告等,不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审核预算这种美差恐怕也轮不到自己头上,自己刚刚从办事处调回支行,难道是去筹备新的办事处?那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此刻亦嘉如同面临深渊,既渴望尝试,又深知责任重大,他心绪如剑出鞘般紧张而期待,脸上却镇定如常:“请行长指示!”
“县委响应中央号召在全县机关单位里抽调优秀人才派往基层进行社教活动,行里准备派你去参加,你的意见呢?”行长呷了口茶放下茶杯,含笑朝他亦嘉征询。
“就我一人?”亦嘉鄂然。
“就派你一人去。有意见吗?”行长愕然挑眉,放下手中的笔,镜片后的目光穿透亦嘉的迟疑,洞悉其心思:“此乃县委组织部奉中央精神举办的社教活动,各单位精挑英才组建社教组,是政治任务,意义将在县委大会上阐明,此等锤炼人才的良机,你竟不愿把握?”老行长眉峰微蹙,似有不解。
恰在此时,副行长推门而入,耳闻此言,顿时敛容肃目:“什么,不想去?”见亦嘉缄默,她声如寒冰:“不愿便换人!”说罢,目光如刃,斜睨向行长,嘴角勾起一抹深意难测的弧度。
“好好,我去!领导决策,我坚决执行!”亦嘉心头电转,再不敢迟疑,斩钉截铁的话语如金石坠地,胸腔里却翻腾着五味杂陈的苦涩。他深知,此刻退怯,便是将质疑的利箭拱手送人。
“哈哈,好!这才是我等器重之人,果然没看走眼!”行长朗声大笑,眼角皱纹如春水舒展,慈蔼的面容被暖意点亮,语调中浸透欣慰与期许:“回去准备妥当,明日九时赴县委礼堂参会,务必准时!此后听凭组织部调配。此行于你,是了解基层的契机,切莫辜负此良机啊!”
亦嘉满腹疑云,步出行长室,恰与信贷股长阿通撞个正着。阿通笑容满面,探身问道:“行长召见,必有好事相授?”
“咳,让我明天去参加社教活动。”亦嘉苦笑作答,声音轻如叹息,唯恐惊动隔壁的耳廓。
“什么?让你去参加社教?这安排也太离谱了!不如直接来我信贷股得了!”信贷股长啊通听闻此事,眉峰拧成疙瘩,嗓门不自觉地拔高。他与亦嘉素来交好,两人皆属直肠子,志趣相投。啊通深知亦嘉是高材生,若能调至信贷股,既能并肩外出调研信贷,又能共撰报告,岂不美哉?此前他屡次向行长提议调亦嘉入科,却始终未得首肯。
殊不知,行长深谋远虑,欲锤炼亦嘉的全局眼光与管理魄力,已暗中筹谋让他接替啊通出任信贷股长,并拟将啊通调任至某办事处掌舵。啊通蒙在鼓里,听闻亦嘉要赴教社数月,只觉明珠暗投,忍不住嚷道:“这简直是浪费人才!”
“嘘!小声点!”亦嘉心头一紧,生怕隔墙有耳,惹得行长不悦。他急忙使个眼色,拽着啊通闪进信贷办公室,压低声音道:“此事日后再议,我先回所里收拾收拾。”语毕,逃也似的离开了。
回到所里,小杨见亦嘉归来,笑嘻嘻地凑上前:“主任,必有喜事吧?行长召见定是好事一桩!晚上要不要庆贺一番?”
话音未落,却见亦嘉面色阴沉,如蒙寒霜。他不再掩饰烦闷,叹道:“明天我得去参加县里的社教活动,下基层锻炼。”声音里裹着无奈,仿佛压着千斤重的叹息,“这哪算喜事?下乡可是苦差事!要与村干部、老百姓打成一片,还不知道会被发配到哪个犄角旮旯。吃没吃处,睡没睡处,倒霉透了!”小杨闻言,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地挠了挠头。
小栾则惊得瞠目结舌:“不是吧?去乡下?那得多埋汰呀!”她蹙着眉,满脸狐疑地打量着亦嘉,仿佛在看一个被流放的囚徒:“领导如此器重你,竟派这种苦差,真是匪夷所思!”
恰在此时,会计股的连青勇踱步进来,耳尖捕捉到片言只语,便接口道:“你们这些城里长大的嫩秧子懂什么?农村才好呢!空气清得能洗肺,民风淳朴得像山泉。青菜不撒农药,喝水直接舀泉水,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活命水!长生不老不敢说,但保准你神清气爽!”
亦嘉黯淡的眸子里倏然闪过一丝暖意,仿佛枯枝逢了春雨——总算有人懂他的苦衷。哪知连青勇话锋一转,挤眉弄眼道:“要是分到我老家那乡,我让我爹天天给你捎菜!保证是绿油油、无污染的有机菜,保管你回来时白白胖胖,赛过小年猪!”说罢,自个儿先嘿嘿乐了。
亦嘉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正欲搭腔,忽听一声清冷的讥诮劈空而来:“长生不老?那你何不滚回乡下种田,过那桃源日子?偏要挤在这万人争抢的庙堂里占茅坑!”吴航自幼长在城里,对高楼霓虹痴恋入骨,生得白净瘦削,架着一副眼镜,端看温文尔雅,骨子里却透着城里人的傲气。
此刻逮着话茬,便如利剑出鞘,直刺连青勇。这二人素来针锋相对,逮着机会便唇枪舌剑,不分场合,不论时辰,仿佛斗嘴是他们天生的营生。久而久之,众人戏称他们为“连粗吴坛”,一个糙如土坷,一个细如瓷釉,碰一块儿便噼啪作响,溅得满屋火星。
“你真是戏子变脸——说翻就翻!”连粗见他搅局,浓眉倒竖,眼中怒火翻腾,厉声骂道:“属狗皮膏药的?阴魂不散,哪儿都有你!”
吴坛却冷笑一声,针锋相对:“我这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偏你这癞蛤蟆,趴在悬崖边还想学蝙蝠侠飞天?做梦吧!”他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瘦削的身影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刻薄。
“瞧瞧你这副德行,精瘦得像根竹竿,脑子空空也罢了,可别灌了水!”连粗讥讽道,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仿佛在勾勒对方空心的躯壳,“屁股上挂镜子——照人不见己,倒挺会装模作样!”
吴坛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寒光,啧啧道:“我这近视眼呐,方才竟把你当成人了看,实在罪过。”
话音未落,连粗脖颈涨得通红,双目圆睁如铜铃,咆哮声震得空气发颤:“真想把你和滚油同锅炸!看看是你贱还是油溅?你这张脸啊,天生就该回炉重造!”
“别把自己当盘菜,谁拿你炝锅炒菜?”
“你出生是意外,活着是奇迹——”
“你倒更有创意,活成这副德行,勇气可嘉!”吴坛截住话头,嘴角噙着胜利的笑,如刀锋般刺向对方痛点:“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话音未落,连粗喉头一梗,肺腑几乎炸裂。
提及儿子口吃,是他心头最痛的刺,此刻被吴坛狠狠戳中,他双目赤红,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恨不能扑上去撕碎那张尖酸的脸。可终究忌惮对方身高手长,只得强咽怒火,咬牙道:“懒得理你,免得拉低我档次!给你三分颜色,倒开染坊了?皮囊丑恶不足惧,怕的是灵魂卑贱如泥——你这竹竿身子,撑得起半分风骨?”说罢,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胸中翻涌的怒涛。
吴坛却敛了笑意,眉宇间浮出一抹冷肃:“世道如晦,真相常被浊雾遮蔽。信与不信,本在一念之间——知我者,无需多言;不知我者,费舌亦枉然。”他目光如锥,穿透连粗的怒容,“你天生属黄瓜的命,欠拍——皮囊再光鲜,不经敲打,终究烂在泥里。”
这话让连清勇觉得被误解,他反唇相讥,吴坛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道:“别对我大呼小叫的!一听到狗叫我就吓得腿软,小时候被狗追着咬过裤子,到现在还有心理阴影呢!”
连清勇的嘴似坏掉的水龙头,屁话连绵不绝:“你长得跟二维码似的,不扫一下,都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东?”他继续火力全开,“你是山羊放了个绵羊屁,既骚又洋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斗嘴如连珠炮,唾沫横飞。亦嘉在旁听着,忍不住哈哈直笑,却不好插嘴。其他人也憋笑憋得脸通红,小栾更是直接笑岔了气,捂着肚子直抽抽,直到财务股长黑着脸过来喊人,才各自讪讪散去。
白灵向来是沉默寡言的姑娘,只埋头工作,不多言语。此刻听了众人议论,竟也鼓起勇气,对亦嘉小声嚅嗫道:“其实领导让你去,是为了攒政治资本,好重用提拔你呢。”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向来寡言之人,一开口竟如此中肯,众人皆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此时,人事股长吴桂章恰好路过,听到他们的议论,顿时板起脸,眉头紧锁如川字,眼神如刀般扫过每一个人,双手背在身后,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权威:“上班认真做事,别议论与业务无关之事!”他内心不悦翻涌:员工们工作时间竟如此散漫,不仅影响效率,更是对他权威的漠视。他深知,纪律松弛如堤蚁,终将溃坝。
却见亦嘉闻罢,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嘲讽地翻着白眼道:“苦瓜着脸干嘛?你这家伙真是不知好歹!”这一刻,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无奈与失望交织的情绪,仿佛行长与自己的殷切希望,瞬间被泼了冷水。他提高了声调,语气中透着不满和责备:“真不想去?你知不知道参加这次活动的人选,县委组织部都有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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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的?”他内心暗忖: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竟被视作苦差!他横亦嘉一眼,强调道:“组织部是干什么的,你不知道吗?”说完,他意味深长地剜了亦嘉一眼,然后决然转身离去,背影如磐石般坚定,只留下风中飘逸。
此刻,亦嘉心中已释然,决定明日速速去参加会议。社教活动如期进行,在县委礼堂参加完组织部的动员大会后,亦嘉被分配至一个边远的贫困乡特困村。同行的有县土地局督导员、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县文化局局长、县税务局督查内审副科长,另配一名乡干部统筹协调。阵容堪称豪华,任务亦如山重,而那片穷山恶水之地,正等待着他们去啃下这块硬骨头。
该乡是有名的贫困乡,亦嘉去的村更是贫困乡中的“洼地”。村庄深藏于大山褶皱之中,距乡政府路途迢迢。交通闭塞,山路崎岖如肠,仿佛被世界遗忘的角落。村民世代守着薄田,除了地里刨食,唯有莽莽林海与潺潺溪流相伴。年轻面孔寥寥,留守者终日与黄土为伍,或挥斧入林,靠卖木材换取微薄营生。这里山峦叠翠,云雾缭绕,如泼墨山水,却难掩贫困的阴影——经济的滞重如磐石,压得人喘不过气。
乡政府将亦嘉等人“下放”到此,意图明确:希望他们能够用行业的专业技能,斩断贫困的枷锁。亦嘉所在的小组由文化局的王局长带领。第一周,大家与村干部围坐在一起,认真研读中央文件,把政策条文细致地分析讲解,让这些政策如春雨般滋润人心。第二周,他们不惧泥泞,挨家挨户走访,在亲切的问候中将党的政策融入日常的闲聊中。有一天,他们踏着斑驳的竹影,意外地发现村子里有五百亩竹林,在冬笋季节,每户村民可以挖掘两百多斤冬笋。那时,冬寒还未完全褪去,新笋就已经破土而出,如同金簪刺破雪地,每家每户都能享受到大自然的馈赠。然而,任局长凝视着这片竹海,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如果能将多余的冬笋运到城里,岂不是能够变成收入,为贫困的生活带来一些改善?
傍晚时分,文化局的任副局长召集大家围坐在温暖的炉火旁。炭火噼啪作响,照得每个人的脸庞忽明忽暗。“帮助农民解决困难,才是社会主义教育的根本目的。”任局长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语气坚定如磐石,“今天走访时,我们看到村民们守着宝贵的资源却无法换成收入。这片竹林,也许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县委办副主任身子前倾,好奇地问:“任局长已经有了具体的计划?不妨告诉我们大家共同讨论。”任局长不慌不忙地用指尖轻敲桌面,如同战鼓的节拍:“各位是不是都喜欢吃冬笋?我一直很喜欢它的鲜嫩。我的设想是,由村委会设立收购点,将村民的冬笋收集起来,再运到城里。这样既能增加村民的收入,也能丰富市民的餐桌,岂不是一举两得?”
大家听后眼睛一亮,纷纷点头赞同:“这个主意太好了!”任局长看到大家的热烈响应,眉宇间流露出满意的神情,目光转向窗外那片广阔的竹海:“这里虽然偏僻,只有山和树为伴,但正是这片翠绿的竹海,成了我们完成任务的关键啊!”
“哇噻,好哎呀!”县委办主任一拍大腿,眼中闪烁着兴奋,连声赞道,“这主意若成,既能富了村民口袋,又解了城里菜篮之渴!只是接下去有几个坎儿得迈过去。头一件便是税收问题。”他转头望向税务局的陈副科长,目光如炬,“陈科长,你们税务部门能否开个口子?若能减免这冬笋的税费,既让村民多落些实惠,咱们自己下乡的伙食费也宽裕些,岂不两全其美?”此言一出,众人皆将目光投向陈副科长。
陈副科长眉头微蹙,扶了扶眼镜,沉吟道:“这属于农业特产税的范畴,我们税务局一般不便直接插手。按管理原则,这类税费该由乡财政所收取。”他话音未落,任局已转头看向乡干部李然,目光中带着几分急切:“李同志,此事还得拜托你。能否立即向乡长汇报?说明这是中央社教任务,我们帮村民解难题,乡长想必会体恤支持。”李然苦着脸,挠了挠头,嘴角泛起一丝无奈:“我自然尽力汇报,只是……乡长那边能否点头,实在没把握啊。”他摊了摊手,众人皆陷入沉默。
“此事关乎民生,更关乎社教成效,乡长定会顾全大局。”任局目光坚定,语气沉稳,“中央派我们来,就是要把政策红利落到实处。李然同志,你务必将我们的难处和决心转达清楚。乡政府财政紧张,我们理解,但扶贫攻坚更是国之大计,孰轻孰重,乡长自有分寸。”
李然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嘴角耷拉着,声音透着苦涩:“难说呀,任局。咱们乡是穷窝子,财政收入的窘境像块巨石压着,啥事儿都指着这点资源。这免了税,乡里日子更紧巴,我们不得喝西北风?”他这话说得直白,又扮了个鬼脸,惹得众人苦笑连连,气氛愈发凝重。
此时,土地局(现称国土资源局)的林督导员清了清嗓子,胖乎乎的脸庞泛着油光,神情郑重地接过话茬:“乡政府的难处确实摆在明面儿,但村民的急难也刻不容缓。就拿这两天村里那户翻建房屋受阻的事来说——”他顿了顿,见众人皆凝神倾听,便接着道,“农户在旧宅基地上重建本无不妥,多占些许面积在村里也是常情。乡土地所依规阻拦,固然合法合规,但若一味僵持,恐怕会寒了民心。依我看,不妨在严守法规底线的前提下,适当灵活处理也未尝不可。”他捊了捊为数来多的头发,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愈发笃定:““比如开辟快速审批通道,对符合条件且不超面积的重建申请,简化手续、缩短时限,既守住红线,又解了百姓燃眉之急。法理之外,亦需人情温度嘛。”
12. 含恨离职
“土地公,快施展神通吧!帮村民解决房子翻建问题,这可是咱们社教期间打响的第一炮,成败可全仰仗你了!”任局眼中灼灼放光,双手不住地搓动着,仿佛胜利的曙光已近在眼前。作为领队,他深知此事不仅关乎村民福祉,更是自己仕途上的一块试金石——若能圆满解决,既为百姓谋实利,又能在上级面前树口碑,仕途晋升便多了一枚沉甸甸的筹码。此刻,他心潮澎湃,仿佛重返青春年华,既怀揣着对村民疾苦的深切体恤,又难掩对政绩的炽热期盼。他深知,唯有真正将住房难题化解,才能赢得民心,夯实根基。
土地局的林督导年逾四十,正值仕途冲刺的关键节点。他晃了晃那颗溜圆的光头,笑得狡黠:“这有何难?旧宅基面积严守不动,多占的部分嘛……就巧立名目报成猪圈或鸡圈,总面积一合计,不就合规了?办法总比困难多,既要守住政策红线,又要让百姓得实惠,就得学会在规矩里跳舞。”他胸有成竹地拍拍胸脯,“此事在我职权之内,包在我身上,保准让村民住进新房!”
任局闻言,如释重负,连声赞道:“好!林老弟真是智勇双全,此役若成,头功非你莫属!咱们的社教成绩单,可全指着你这妙笔生花了。”
亦嘉虽供职于银行,对外界事务向来隔膜,未曾料到社教竟藏着这般乾坤。目睹林督导妙解建房难题,他心头豁然开朗:原来实践之海,远比银行柜台辽阔得多。林督导的机变与担当,让他深切体会到——走出象牙塔,方能触摸社会的肌理,体察民生百态。此刻,他忆起行长那句“社教会让你全面成长”的叮嘱,终于悟得深意:行长所盼,并非纸上谈兵,而是磨砺他直面现实、灵活破局的真本事。寒风在窗外呼啸肆虐,他却感到胸中暖流奔涌,仿佛破茧的蝶,正悄然舒展看待世界的全新维度。
“任局,您方才话说半截,冬笋文章究竟如何做?难题何在?快一并道来!”县委办主任听完建房方案,意犹未尽,目光如炬地盯住任局,语气中透着领导的深谋远虑,“咱们得将思路汇集成材料,呈报乡县领导,统筹施策,再实施具体的方案,您有何高见?”这位身居庙堂的决策者,果然境界迥异,所思所虑早已超越一隅,直指系统破题的棋局。
任局缓缓说道:我的想法不太成熟,但是,在此提出来供大家参考,欢迎指正:“第一,眼下最紧迫的,便是帮村民把冬笋卖进城!城里的价高,村民的腰包也能鼓起来,这冬笋便是第一炮;第二,春笋马上就出来了,产量更惊人,千亩竹林能产百多吨,按每斤三元算,六十多万元便唾手可得!对百来户贫村而言,这可不是小数,这是立竿见影的‘短平快’;第三,再往远处谋,得帮他们搭合作社或牵线企业,把竹子变金——编竹篮、织竹艺,让粗竹变精细,附加值一翻,便是长久饭票;第四,还有更妙的!我曾见报载,竹虫高蛋白,农科院正推这项目,我们能否利用这次机会,联系一下省农科院的相关人员,对这个贫困乡伸出援手,衔接一下该项目,把竹虫养殖引进来,若是能对接成功,将造福这儿的一方村民,也算是我们这次社教为村民办理的一桩大实事,能大幅度提高村民的经济收入,社教之功,莫大于此!诸位以为如何?”
“第五,路!俗话说‘要致富,先修路’,这话刻在骨头里。这村的路,简直愧对‘路’字——羊肠小道,雨天泥泞成河,城里娃见了怕是要哭。咱们脚底板天天丈量,这路况让运费比邻村高出两成,农产品憋在深山,怎能不穷?邻村张家路一通,运费降15%,收入涨25%,路就是命脉!
第六,水,我们看到这里的水资源丰富,而且这溪水清得能照人影,何不引‘水’生金?对水质挑剔的养殖业,譬如鲟鱼、鳗鱼、甲鱼、娃娃鱼等特种行业,若能招来考察,也许能促成什么项目建成,既可以充分利用优质的资源发财致富又可以解决部分村民务工问题,同时乡政府也可以增加特产税收入,岂非一石三鸟?你们看呢?”
“任局,您这棋下得深远啊!”亦嘉叹道,“短短走访,便攒出这许多实招,真乃躬身入局的典范。我虽无新点子,但定当好这‘笔杆子’,将咱们的谋划一字一句凝成金策,让功绩落在纸上,上报组织部,更烙在百姓心里。”
“这事儿包在老哥身上!”县委办主任爽朗一笑,拍了拍胸脯,眉梢挑起自信的弧度,“我这就把你们的金点子炼成铁打的方案,报给县委!你们只管深挖细抠,把规划磨得更亮堂些!”
“小黄,你是银行的代表呀,能不能向你们领导建议拿些钱来帮村民解决实际困难呢?”任局说罢,目光如炬地盯住小黄,眼底漾着热切的期许。众人纷纷颔首,会议室里浮动着对资金的渴盼,仿佛连空气都凝成了实质的焦灼。
“贷款?”亦嘉喉头一紧,笑容里掺了几分苦涩——他在银行并没有贷款权,贷款审批的钢索他如何攀得上去?项目贷款需要有效益、还款需要有来源及保障、抵押物需要实物,这些铁律他比谁都清楚。县委办主任纵然谙熟世故,银行“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的潜规则却如鲠在喉,此刻不便言明,只得含糊道:“若论项目预决算,我倒是能搭把手。竣工资料送到建行审核,我会在审核预算时帮衬着节省些资金。”
税务陈科长闻声抬头,镜片后浮起希冀:“我们局里新建办公楼,明年交付,届时还望老弟在决算时高抬贵手,省些资金为咱局谋福利。”
土地局林督导眯着细眼,胖乎乎的圆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工程花落谁家,预算怎么盘,利润如何分,蛋糕早被你们领导与施工方嚼烂了,你这小年轻,操什么心,掺和啥?”他压低嗓音,语重心长道:“老哥吃过的盐比你走的路多,这种两头不讨好的差事,少伸手为妙。”
税务陈科长怔了怔,任局适时拍了拍他肩膀,笑得讳莫如深:“机关里混,明哲保身是头等经。多栽花少种刺,你这副科长的椅子坐稳了,社教回去熬个资历,正科、副局长指日可待——届时可别忘了咱们这些泥腿子兄弟!”
亦嘉暗松一口气,如蒙大赦。工程预决算本属建筑经济科的范畴,自己不过是门外汉,方才不过权宜之计,说话不过脑子能帮啥忙?若被当了真,还不知如何收场。此刻众人闲话渐远,他如释重负,匆匆步出那间斑驳的村委会办公室。
晚饭后,亦嘉走出那间略显破旧的村委会房间,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壮丽的山水画卷:对面群山环抱,树木参天,宛如绿色海洋。因是寒冬岁月,夕阳的余晖早已烟消云散,山野一片寂静。一阵风拂过,郁郁葱葱的松涛声此起彼伏,仿佛在演奏一曲宏大的乐章,每个音符都跳跃着生命的活力。亦嘉感到心旷神怡,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这自然的美景所洗刷。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天边的云彩被晚霞染成了苍白色散懒地躺卧不动,突然灵感如泉涌般涌现,他迫不及待地回屋提笔给行长写信,想要分享这份宁静与美好。
尊敬的行领导及全体同事们:
您们好!
当组织部的调令抵达手中,我带着行领导的嘱托与同事们的期许,踏上了前往BB乡乌头村的崎岖山路。同行的还有县文化局、税务局、县委办、土地局及乡政府的战友,共五人。我们如五粒种子,被播撒在这片深藏于群山褶皱中的土地,肩负着唤醒山村希望的使命。
抵达乌头村的第一天,我们便紧锣密鼓地展开工作。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村委会议室里已响起学习《中共中央关于开展农村社会主义教育工作的通知》的诵读声。我们组织党员干部围坐一起,传达中央社教的精神,重温革命年代的艰辛,讲述先进党员的故事,引导大家“忆苦思甜”,在新时代的道德坐标中寻找方向。那些皱纹里藏着岁月的老党员,眼眶湿润地回忆着“吃糠咽菜”的岁月;年轻干部们凝神静听,仿佛在历史的回响中触摸到了信仰的温度。晨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在笔记本上,每一笔记录都是对初心的叩问,每一句讨论都是对使命的回应。
一周后,我们脱下西装换上布鞋,踏进村里的每一户人家。泥泞的小路上,我们踩着深浅不一的脚印,走进低矮的土坯房,倾听村民的家长里短。老农捧出热腾腾的粗茶,孩子怯生生地躲在门后张望,灶台上蒸腾着自家菜园的清香……这些琐碎的温暖,让我们真切触摸到了“民生”的温度。我们与村委彻夜长谈,在煤油灯下勾勒脱贫蓝图:如何让滞销的山货走出大山?如何让荒芜的山坡变成“金土地”?如何让留守的老人和孩子不再望穿归途?每一个问题,都化作我们心头沉甸甸的责任。
然而,乌头村的艰苦远超想象。全村唯一的商店是座土墙小屋,木门上的油漆如老人斑驳的牙齿,货架上的油盐酱醋是山民们生活的全部底色。我们栖身于村委的旧屋,炊烟从简陋的灶台升起,村民送来的青菜还带着泥土的芬芳;夜晚蜷缩在自带的被褥里,听着山风掠过屋檐的呜咽,如同在聆听大山的叹息。出行全靠双腿,山路如盘龙般蜿蜒,每一步都丈量着责任的分量。更令人揪心的是,这里仿佛被现代文明遗忘——通讯信号如风中烛火,每每想向行里汇报进展,想听听同事的声音,却只能对着群山徒然叹息。这份“失联”的孤独,反而让我们更专注地扎根土地,将思念化作工作的动力。
此刻,山沟里的寒风如刀,刺骨冰凉。我的手指冻得僵硬,握笔艰难,每一划都颤抖着对组织的赤诚。但望着窗外倔强生长的野松,想起村民眼中闪烁的希望,心头便涌起一股暖流。我们深知,乌头村的蜕变不会一蹴而就,正如这山路需要一砖一石铺就。但请领导们放心,我们五人定将不负重托,以热血为墨,在山间书写乡村振兴的答卷!
纸短情长,唯愿这寥寥数语能传递我们的信念与坚守。遥祝行里诸君身体康健,事业如朝阳喷薄!愿我们共同奋斗的建行,在时代的浪潮中乘风破浪,再创辉煌!
此致
敬礼!
亦嘉敬上
第二天,亦嘉将信笺郑重封缄,如珍宝般托付给小卖店收信的邮差。临别时,他凝望邮差渐远的背影,心绪如潮水般翻涌,涨落难平:信中寒夜围炉宣讲理论、泥径跋涉访民的片段,能否真切传递他的赤诚?行长展阅此信时,是颔首嘉许,抑或莞尔一笑?
亦嘉深知,这封信承载着他所有的努力与期望,那是无数个日夜思考与筹备的结晶。信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他经过反复斟酌和推敲的结果。他希望通过这些文字,能够让行长感受到他的热情与决心。然而,事情的结果往往难以预料,他无法确定行长是否会理解他的用心,是否会对他的建议给予重视。
这种不确定性让亦嘉感到有些不安,但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他告诉自己,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他曾经努力过,尝试过。他的心中有一种坚定的信念,那就是只要自己真心付出,就一定不会有遗憾。即使最后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他也可以从中吸取经验教训,为将来的努力打下更坚实的基础。
他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不懈地努力,未来一定会变得更加美好。无论这封信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都会以积极的心态去面对,继续在自己的道路上不断前行。
三个月的艰苦淬炼终于届满,亦嘉与任局及县委办等人员携带总结报告,急速返回县里,并让县委办的同志将此份报告呈报至组织部。
然后回到单位,初入建行门口,副行长快步上前,轻拍亦嘉肩膀,动容道:“小黄,好样的!你在信中描述的寒夜宣讲、跋涉山路的艰辛,深深打动了我们。你在交通闭塞、条件艰苦的深山,住在村委会,自炊自食,步行入户,却以坚韧扛起社教重任,我们既心疼又敬佩!行里第一时间宣读你的信,大家深受鼓舞。行务会决定派我专程前往探望,因年底事务繁忙未能成行,深表歉意。你受苦了,但这份磨砺锤炼了你的意志,成为全行榜样!今日见你归来,虽风尘仆仆却眼神坚定,衷心祝贺你——实践考验过关,成长更上层楼!”
闻此,亦嘉胸中激荡难平——那深山寒夜的孤灯,村民灶前的促膝,竟化作行内同仁心间的薪火。他垂首浅笑,眼底映着山峦般的坚毅:此行风雪,终成淬剑之火;前路迢迢,自当负芒而行。
“如此,基层淬炼是政治生涯的必修课,这份磨砺终将化作你人生的勋章。”行长闻声踱步而来,眉宇间舒展出慈父般的笑意,目光如炬,饱含期许。他轻拍亦嘉肩头,那力道似裹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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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千钧嘱托,引其步入行长室。室内陈设简素而雅致:橡木办公桌泛着温润光泽,书架上经济学典籍与遒劲书法相映成趣,墙间悬挂的“笃行致远”墨宝更添沉静之气。
行长示意落座,亲自提起紫砂壶,热水倾注入杯,袅袅茶香裹着暖意氤氲升腾,仿佛将山间的清寒都化作了暖春的絮语。
“总结报告已递交组织部了?”行长落座后,目光灼灼地望向亦嘉。
亦嘉挺直脊背立于桌前,嗓音清朗:“正是,那凝聚着数月社教的心血,自当郑重呈报。”
“嗯,好,”行长笑意渐深,语带关切:“你是否在总结报告的文末签上名字?”
“这……”亦嘉微怔,眉间浮起一丝困惑,“社教组成员名单确有列名,报告由县委办同志执笔呈递,流程细节……我的确没有注意。”他喉头微动,心下暗自踟蹰:那密密麻麻的名单中,究竟谁执笔、谁署名,当时只觉是程序流程需要这么做,现在才感觉疏忽大意了。
行长眉梢微扬,轻叹一声:“你未署名?亦未留底稿?”他搁下茶杯,语重心长道:“以后一定要谨记,此类报告一定要亲笔签名,复印归档留存。这不仅是履职的凭证,更是你政治生涯的基石啊!”言罢,他目光如潭水深邃,望向窗外流动的街景,缓缓道:“全行只有你亲历此番淬炼,社教乃政治使命,这份履历于你未来,恰似山间竹笋——初时深埋泥土,待得春雨浸润,终将拔节凌云。”语落,他复又展颜,笑意如暖阳融化霜雪:“现在明白,当初遣你去参加社教的深意了?”
“谢领导栽培!我一定加倍努力,决不辜负领导的期望!”亦嘉胸中激荡如潮,眼眶骤热,滚烫的泪珠在睫羽间颤动,险些滚落。他猛然转身,似要将这翻涌的情绪强咽入喉——前阵子乡下的日日夜夜倏然掠过脑海:泥泞山径上扛着物资的踉跄身影,村民灶前促膝长谈的烟火气,为疏通销路熬至深夜的孤灯……那些困顿与坚持,此刻在行长的肯定中,竟都化作胸腔里灼热的勋章。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脊梁,恭声问道:“行长还有其他的指示吗?要不,我先回所里上班。”
“别忙着上班。先回家休息一天,后天再来上班。”行长慈祥地答道,并拍了拍亦嘉的肩膀。
“谢谢行长,那我先回家了。”出行长室,走廊上碰上保卫科长陈凡,他笑哈哈道:“恭喜你,社教回来了!”
“有什么好恭喜的,到乡下受苦受累。”亦嘉故作潇洒轻描淡写回道,同时和陈凡对视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
“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陈凡白了眼,轻声说道:“行务会上已经确定你为积极分子,行长特别交待我好好带你。”
“积极分子是啥意思?”亦嘉不禁傻傻问道,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学校里没学过吧?”陈凡讥笑道,“你大学里的入党申请书我都看到过了。”陈凡清瘦身材,中等个子,平头浓眉,眼睛乌黑。
他双手置后,横了一眼亦嘉,接着说:“既然不明白,我来普及一下相关知识。积极分子是指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党组织发现有较高思想觉悟和积极向上精神的人,会重点培养他们成为党组织成员。经过半年的考察,如果党组织集体讨论通过,就可以转为预备党员。再经过一年的考察期,如果没有意外情况,就会成为正式党员。现在我们行里的党员数量有限,连退休的老雷算上,也就六七个人。各部门的负责人基本上都需要党员来担任,所以说,这对你来说可不是一般的殊荣啊!”
陈凡有五年党龄了,这在县行里已经是老党员了。他曾在部队担任连长,因表现出色,多次立功受奖,转业回地方后,入党较早受到了重用。行长指定他带亦嘉进步,这不仅是一种荣幸,更是一项政治任务,显示了对他的高度信任和培养。
亦嘉得知后激动不已,喜悦如潮水涌来,他明白这三个月的辛苦没有白费,是自己坚强的意识与炽热的情怀,克服严寒与恶劣环境坚持参与社教换来的荣耀时刻,眼眶一热,颤声道:“谢谢,非常感谢,我今后一定更加努力,不辜负领导的信任!”
“你就偷着乐吧!前途无量还不懂得感恩!”陈凡拍拍亦嘉的肩膀,挥手道:“快回家看看老婆吧。”
亦嘉回到家中,小莹问:“社教任务完成了?现在不用再去吧?”
“下阶段还没开始,应该不会这么快去的。”
“在家便好,那贷款之事……何时能再贷些?爸说厂里资金周转不灵,能否贷五万元?三万元太少,且每月末还、月初贷,折腾得人心烦。”小莹的嗓音裹着期盼,如细针轻刺耳膜。
亦嘉漫不经心应着“再想法子”,心头却似压了千斤寒铁,愧疚与惶然如藤蔓缠绕。他刚从行里回来,怀揣着被定为积极分子的欣喜,本欲与妻子分享行长期许的青云之路,却不料被这催贷的絮语截断了话头。胜利的喜悦尚未绽开,便已蔫在喉间,化作无声的叹息。
他深知贷款之事如悬顶之剑,可妻子的眼眸里盛着对娘家的殷切,他又如何忍心拒绝?矛盾如蚁噬心:一边是组织垂青的荣光,一边是血脉相连的牵绊。单位本有分配房,可丈母娘那句“女儿,定要住家里,妈放心不下”如钉入木,小莹的笑语“住家里方便”更似柔网缚身。那时亦嘉懵懂古训“女婿不住丈母家”的忌讳,只道阖家团圆便是暖。如今才知道,这屋檐下的温馨,竟悄然成了他自毁前程的泥沼。
挪用公款的那一刻,他如坠冰窖。指尖触碰公款时,冷汗浸透掌心,明知是背叛信任的深渊,是断送前程的毒酒,可妻子的哀求、丈母娘的殷盼、小厂的濒危……千般重量压垮了理智的堤坝。他闭目屏息,将罪恶的凭证塞进抽屉,仿佛这样便能掩住良心的呜咽。他痴盼能如补天般悄然弥合漏洞,却不知,那窟窿早已在暗处无声溃烂。
三个月后,东窗事发。他辜负了组织的青眼,辜负了所有殷切的期许,更亲手斩断了那条铺满阳光的仕途。惆怅离建行时,他如被剥去魂魄的躯壳,悔恨的毒液蚀骨噬心。好单位的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再难开启。他懂了,那错误不仅焚毁了他的职业,更将家庭、尊严与人际的纽带烧成焦灰,永难复原。
13. 胡侃乱调
霓虹灯如液态的流光在舞池中倾泻,男男女女的身姿在光影里肆意扭曲、绽放,仿佛要将骨子里的狂欢尽数抖落。欢呼声浪此起彼伏,几乎要掀翻穹顶。然而,在这沸腾的喧嚣里,亦嘉却如一座孤岛,被无形的潮水围困。心底的惆怅如铅云低垂,压得他呼吸滞涩,只能徒劳地长吁短叹。思绪如暗流,将他拽回那些不堪的旋涡——父母眼中痛惜与失望的碎光,妻子讥讽的唇线如刀刻入骨髓……悔意如毒藤,无声地绞紧他的心脏。他挣扎着,渴望被这狂欢的洪流裹挟,却又被往事的阴影钉在原地,仿佛一半身子浸在冰窟,另一半却被烈焰舔舐。
手机铃声骤然刺破混沌。“春宵一刻值千金,抱得佳人腿抽筋,怎么样呀?玩得尽兴吗?”瘦子的声音带着夜场特有的沙哑与戏谑,从听筒里钻出来。
“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吧?放松完了就起来吃点宵夜,补补身子。”
“还吃?想成胖子?”亦嘉边披衣起身边苦笑,腹中酒气尚未散尽,却还得强打精神应对,“肚子还没消化呢。”
“没事,去溪边坐坐,吹吹风,看看河边风景,再灌几瓶啤酒,想想就舒坦!速度快点呀,我们可候着呢。”瘦子在电话那头催促,声音里透着迫不及待。
亦嘉挂断电话,心似明镜——这定然是林总安排的“鸿门宴”。黄鼠狼给鸡拜年,表面的殷勤不过是糖衣,内核裹着的,是压低价格的算盘。他快步走出KTV,闪身钻进林总那辆漆黑的奥迪A8,仿佛要将自己从方才的纸醉金迷中剥离,生怕被人瞥见自己从这般场所钻出的狼狈。
“小妞怎么样呀?合不合胃口?我那个妞浪得很。”林总邪笑着瞥向他,眼神里淌着夜场特有的油腻。亦嘉佯装浪荡,舌尖滚过几句胡诌的荤话:“石榴裙下无君子,杨柳丛中有客人——倒是鲜嫩得能掐出水来。”他深知此间规则:不撒些谎,便融不进这浮华的戏台。
“哈哈哈!”林总爆发出一串粗粝的笑声,“酸酸,你们文人就爱文绉绉地打比喻!”
坐在旁边的瘦子却如霜打的茄子,脸色灰败,声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颤音:“你们腾云驾雾般爽死了,我与胖子却在惊心胆颤中吓死了!我当时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从云端直坠地狱,只恨土行孙不教我遁地术……若不是林队及时杀到,这会儿我怕是已经‘进去’吃牢饭了!”他抬手做了个抹泪的动作,哭丧着脸,活脱脱一只惊魂未定的丧家犬。
“出了什么事?”亦嘉蹙眉追问,在包厢的隔音墙内,他对外面的风暴浑然未觉。听完瘦子绘声绘色的哭诉,他脊背窜过一阵寒意,冷汗浸透衬衫——若自己也被当场擒住,明日该如何面对同事、亲友?生意?怕是连脸面都要碎在地上!他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了这场灭顶之灾。
“没事啦,小菜一碟。”林总却浑不在意,摆摆手,语气轻松得仿佛拂去一片柳絮,“有林队镇场子,安全得很呢,不会有大事发生的。”他斜睨瘦子,戏谑的语调里藏着警告,“不过你这小子该进去蹲几天,否则KTV的姑娘们怕是要被你祸害个遍!”
“开饭店的还怕贪吃?”瘦子耸了耸肩,嘴角咧开一抹浑不在意的笑,眼睛眯成两道细缝,仿佛舌尖还残留着方才的美味余韵。他边说边用手指轻叩车窗,节奏闲散,活似个嚼着糖的浪荡客:“她们笑迎八方客,来者不拒,巴不得日日门庭若市,银钱滚滚呢!”
“哈,你这小子,只要是女的,也照单全收,咳咦,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不说了。”林总抬手拍了一下副驾驶座上胖子的肩膀,转头问亦嘉:“肚子饿了,去吃点宵夜怎么样?”未等胖子回过神来,他又接着道:“老黄想吃点什么?”
亦嘉尚未作答,瘦子已抢先嚷道:“这么迟了,店面怕都打烊了。走,去溪边吃烧烤,螺蛳配啤酒也不错!”他嗓门敞亮,话音里带着股子热气,仿佛那炭火已烤得滋滋作响。
车子在河边停稳,四人钻出车厢,霎时被一片喧腾裹住。这是个依溪而建的好去处,绿草如茵似毯,细水潺潺如琴,微风拂面,带着水草清冽的香气,令人神清气爽,流连忘返。四周早已被光滑的水泥地环绕,夜宵帐篷鳞次栉比,如繁星落地。入夜后,亲朋聚会、情侣消遣的人们络绎而至,吆喝声、笑闹声此起彼伏,竟成了这小县城一道流动的烟火风景线。
好容易寻了个空帐篷,四人落座。羊肉串在炭火上滋滋冒油,香气扑鼻;螺蛳浸在酱汁里,吸吮起来鲜辣过瘾;啤酒泡沫翻涌,灌下去,喉头顿生一片清凉。再来几串铁板鱿鱼,焦香裹着酱汁,嚼在嘴里,韧劲十足,配着眼前粼粼水光,倒别有一番滋味。
河边的夜市灯火通明,摊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如浪潮拍打岸滩,炭火在铁架上噼啪作响,火星四溅,肉香混着孜然的辛烈,勾得过往行人纷纷驻足。
“长期生猛海鲜,大鱼大肉,偶尔换换口味,哈,好爽口!”林总嘬完一颗螺蛳,仰脖灌下一口啤酒,喉结滚动,畅快淋漓。
“我就好这口野味,”胖子咂摸着嘴,油光在唇边泛着亮,“虽不及大酒楼干净卫生,可这风味小吃,就是勾人魂魄,百吃不厌!”
“吃完宵夜补充子弹了,可以再考虑。若你买单我会毫不犹豫地往前冲。”瘦子狡黠一笑,边眨眼边晃着酒杯,一副市井无赖的模样。
“那不是成花下鬼,裙下猫了?”林总嘴角微扬,似笑非笑,眼底浮起一丝玩味。
“生当做豪杰,作鬼也风流!”瘦子奸笑一声,举杯向林总致意,酒液在杯中晃出一道轻佻的弧光。
林总瞥他一眼,敛起笑意,双臂交叉向后倚靠,正色道:“瘦子,玩笑归玩笑,你老婆若是真跟人跑了,你怎么办?不打算再婚了?”
瘦子喉头滚动,猛灌一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管烧下去,他咂了咂嘴,酒气混着感慨喷涌而出:“咳,人生真是麻烦!不结婚,怕晚年孤苦无依;结了婚,又未必能活到晚年。不拼命工作,兜里没钱养老;太拼命工作,又可能等不到养老那天……有些路,不走不甘心,走了却一身伤疤。我算是看透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灾与难!来,喝!”他重重将酒杯顿在桌上,酒液溅起几点水花,仿佛要将满腹纠结尽数砸碎。
胖子趁机接口,手指戳了戳自己胸口,嗓音低沉:“这些年我也悟透了,没背景、没机会、没贵人,难成气候。成年人的底气,都是钱给的。尝尽了世态炎凉、金钱重压、人心叵测,才明白:再大的房子,也不如自家那张床榻温暖。”
瘦子闻言,眼珠一瞪,满脸不屑:“家花哪有野花香?这道理都不懂?再好的菜,连吃一个月试试,保管你看了都想吐!这不就是网上说的‘七年之痒’?换换口味是人的本性,你个死胖子懂个屁!”他边说边撇嘴,嘴角耷拉得能挂油瓶。
“你是什么牌子的垃圾袋,这么能装?”胖子被噎得语塞,索性破罐破摔,讥讽道:“刚把你当人看,又是我错了!”说罢,嘴角勾起一抹狡黠,仿佛占了上风。
“没见过马桶安在嘴巴上的!”瘦子立刻反唇相讥,手指戳向胖子,挑衅意味十足:“武大郎卖酸菜——人怂货还酸!大学生就这水平?”他得意洋洋地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一耸一耸,活像只斗胜的公鸡。
胖子脖子涨得通红,不甘示弱地回击:“白痴都能当你老师,智障都能教你说人话!五官再精致,也遮不住你那朴素的智商,还大学生呢!”边说边用拳头轻叩桌面,咚咚作响,仿佛每一下都在敲打对方的荒谬。
瘦子轻蔑一笑,吐出句俚语:“叫花子亮相——穷相毕露!”随即转身向林总举杯,酒气喷涌:“林总,咱不跟这夯货一般见识,喝酒喝酒!”说罢,杯口朝天一倾,酒液如银线般灌入喉间,仿佛要将所有不快与烦忧,都浇进这夜色与喧嚣里。
胖子亦举杯饮尽,继而笑道:“树若无皮,必死无疑;人若不要脸,天下无敌。与瘦子扯皮,三天三夜也难清账,不如华山论剑,直接痛快!”瘦子反唇讥道:“哟哟,你这五官各长各的,倒还懂华山论剑?‘浓缩’二字你倒是当仁不让,可惜‘精华’二字却半点不沾。你娘生你时,莫不是在后山半腰上,手一抖把你给落下了?”陈胖子一时语塞,索性挥拳作势。瘦子轻蔑哼道:“秃驴敢与贫道争师太?找死!”说罢摆开架势,仿佛真要斗法。
“哎哎哎!”林总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瞧着二人:“这般高深的文学巨匠竟藏在我身边多年未觉,一句话竟含三大门派!算我眼拙,瘦子,今日刮目相看,今后再不敢提你老婆了!”见瘦子得意扬眉,他举杯道:“来,敬咱们的文学高手!”
亦嘉亦举杯饮下,静静坐着听他们胡侃。虽有些言辞不入耳,但场合所迫,只得强颜欢笑,附和着挤出几分笑意。
林总见亦嘉浅笑未语,便转向瘦子道:“某些人,明明能力不济,却偏要装成武林高手。譬如瘦子,瘦得跟竹竿似的,却大吹自己玩女人能超半小时。”此言一出,众人哄然大笑。瘦子却开心道:“不用枪,难道用手啊?”说罢故意摆出夸张手势,逗得众人前仰后合,笑声震得帐篷簌簌作响。
笑浪稍歇,瘦子正色道:“你们别不信,我确曾见过超半小时的。”语气笃定,不容置疑。亦嘉瞥他一眼,哼道:“你就吹吧。”瘦子如被蔑视,急道:“一次我与几位朋友在KTV玩,全都是做小件饰品的老板,年入千万级别。众人让台上小妹跳脱衣舞,边跳边往身上淋啤酒……”众人屏息凝神,待听下文,瘦子却卖乖停住,目光横扫一圈。
林总大骂道:“半吊子,吊我胃口?”
瘦子悠哉道:“哈,可见女人这玩艺儿,终究是横行霸道的,连林总都兴趣十足。”
胖子急不可耐催促:“废什么话,快往下说!”
“坐在我旁边的林忠,也是个瘦竹竿,受不得刺激,当即拉了个姑娘。不顾我们这些老司机感受,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起武打片来!”瘦子绘声绘色,好似姑娘在场表演似的兴奋。
林总听闻此言,忽地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如雷霆震耳,手中酒杯险些脱手,面颊肌肉因极致欢愉而颤动,眼角皱纹舒展如春水荡漾,仿佛瞬间年轻了十岁。他笑骂着,声音裹着酒气:“你个死瘦子,整日尽编排这些腌臜事!现场直播?真能那般夸张?莫不是添油加醋,唬人取乐!”
瘦子坏笑着,眼中狡黠流转:“你未亲临现场,哪知当时何等香艳!我自诩‘拼命三郎’,与他一比,简直班门弄斧!只见他坐享其成十余分钟后,忽地起身,将女子按倒伴着台上音乐节奏起伏律动。半小时过去,非但不见收势,反倒愈发勇猛!”他咽了下口水,舌尖舔过唇边,扮了个鬼脸,绘声绘色道:“我本摩拳擦掌,欲提枪上阵,可瞧他那运动量,惊得我硬生生憋住冲动,只得咽着口水观战——那滋味,你们说,好受吗?”话音落下,众人仿佛被拽入那KTV的喧嚣现场,脑补着那活色生香的画面,无不心旌摇曳。
“哈,哈哈哈!”林总再次爆笑,眉飞色舞,仰颈饮尽杯中酒,似在回味那臆想中的酣畅淋漓。他手指轻叩桌面,节奏随心跳雀跃,笑骂着:“笑死我了!瘦子这‘老司机’名号,果真能文能武,潇洒至极!难怪每月二万工资,竟不够你挥霍!”
“当老板的心,狠呐!又抠又小气,二万块我得掰成八瓣花,方能糊口度日。”瘦子趁机将了林总一军,话里藏着机锋。
林总一怔,旋即笑骂:“行呀,瘦子!长本事了,拐弯抹角地敲打我给你涨薪!”
“若林总念在兄弟情分,赏我些许碎银,我必感恩戴德,肝脑涂地!”瘦子嬉皮笑脸,玩笑中暗藏试探。
林总横扫众人一圈,佯怒瞪眼:“谁与你称兄弟?今后若再有人与你胡闹,我定不饶他!”
瘦子闻言,故作懊悔,抬手轻拍自己嘴巴:“瞧我这臭嘴!回家便用缝纫机把嘴缝上,省得再惹祸!” 众人闻言,又乐作一团,笑声如浪,掀得帐篷簌簌颤动。
林总举杯,酒液映着灯火:“来,为这满席荒唐欢乐,干一杯!”
“干!”杯盏相碰,清脆作响。
刚放下酒杯,沉默许久的胖子忽地开口。他灌下一口酒,瓶底轻磕桌面,脸上浮起神秘笑意,眯眼挑眉,似在酝酿笑料:“哈哈,我忆起一则笑话,极是精妙,诸位可要听?”
瘦子不耐烦地摆摆手,急切地催促道:“别再故弄玄虚了,快点讲吧!”
“注意听好了!”胖子神色变得正经起来,继续说道,“有一副对联,瘦子你向来对这类文字游戏颇有研究,定能快速领会其中的妙处——上联是:‘鲁智深练自身练至深处鲁自叹。’” 他眼中带笑,意味深长地瞥向瘦子,“如何?可品出其中滋味?这上联专写你最擅长的本事,快对个下联试试!”
瘦子斜着眼睛看向他,嘴角不屑地一撇,随口诌道:“驯野马驭野马驯到酣时马长嘶。” 话音刚落,众人便已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调侃他思维跳脱,满嘴奇言妙语,却又不得不承认“确实妙极了!”
“那再来个横批如何?”亦嘉也笑着加入这场欢乐的文斗中。
瘦子微微思索片刻,忽然吟道:“并肩同行!”
话刚落音,林总便拍手赞道:“妙啊!瘦子这厮,平日只道他爱玩笑,竟藏着怀才不遇的书生风骨,倒让人小觑了!”
“书生?书生有个屁用!”瘦子忽地长叹,语气忽转苍凉,似有万般郁结,“如今这世道,大学生与农民工抢饭碗,硕士生月薪难破四千,知识如秋叶般贬值,房价却似火箭窜天!若不做生意捞金,单靠死工资,连吃鸡都得望菜兴叹,徒留满嘴馋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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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赞你一句,尾巴便翘上天了!”胖子讥讽道,嘴角坏笑如刀,“不过是个大专生,倒摆起怀才不遇的谱儿!”
瘦子闻言,面色微沉,似有薄霜掠过,然转瞬又嬉皮笑脸如初,应道:“胖子,你便别戳我痛处了,谁不知你嘴如漏筛,专筛别人的糗事!”
“你莫小觑我这八十年代的大专生!”瘦子忽又愤慨,声如金石相击,“当年高考,全国统一试卷,千军万马挤独木,那才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如今呢?各省自主命题,题目或早泄露,出题者皆是名校熟师,考题多取自日常所教,名为选拔,实则暗渡陈仓,哪还验得出真才实学?对如今的大学生,唯有叹‘生不逢时’,哀其不幸罢了!”言罢,摇头如秋风中的枯枝,满座皆默然。
“硕士博士满街走,学者专家不如狗。”亦嘉亦叹,声如落叶飘零,“此语恰似一针,刺破近年教育之疮痍——多少高校毕业生,寻不到对口之业,只得另辟蹊径,改弦易辙。此非学子之过,实乃教育体系与市场需求脱节之痛。然我等草民,纵有牢骚,亦只能对月空发。”说罢,自嘲一笑,举杯轻抿,似将万千无奈,皆化杯中浊酒。
林总放下酒杯,叹道:“那些新闻、宣传材料,无一不在倡导人们学习雷锋精神,传播正能量,遵守法规,克己奉公,共同建设平安盛世。然而现实中,那些权贵们却占据着最肥沃的土地,而我们这些小民百姓只能仰望兴叹。唉,这个世道,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还是怀念昔日的清苦时光啊,”瘦子亦愤愤不平道:“那时的物质虽然贫瘠,可是精神却丰盈无比。饭后闲谈古今,如数家珍;一场露天电影,喜乐老半天,那份纯真与浪漫,如今很难再现。”
“诸位聊得这般尽兴,所论何事?”瘦子正欲开口,却被一声清朗问语打断,抬眼望去,正是老林踱步而来。瘦子笑道:“哎,咱们老林才是有故事之人,肚子里藏着万水千山哩!”
“何来故事?不过大彻大悟罢了。”老林根横了他一眼,他亦是公司股东,常年驻守广西,方便往返越南采购酸枝。
林总亦横他一眼,揶揄道:“什么大彻大悟?当年分明是无药可救!若非为情所困,几近殉道,何来今日的豁达?是不是这个理?”
老林根肃然颔首,声若洪钟:“历经沧桑,看遍世态炎凉,尝尽人情冷暖,方知沉默亦是智慧。酒需细品方知醇厚,话需斟酌才见真章。”
胖子不服,嗤笑驳道:“故作高深,板着脸孔便成智者?还什么有故事!当年不过为个女人要死要活,还好意思拿出来说嘴!”
老林根轻哼一声,不屑应道:“至少我敢为真爱舍命,不像某些人,只会嘴上抹蜜,临阵却缩成鹌鹑。”
瘦子抚掌赞道:“哎咦,能为情历尽沧桑的人,其气韵何等磅礴!象你这样的风骨,才是真正强者!老林,我敬你是条汉子!来,干杯!”
胖子鄙夷地撇了撇嘴,讥诮道:“家鸡再打团团转,野鸡不打漫天飞!看女人会不会红杏出墙,瞧她眉眼便知七八分:柳眉凤眼必是风流胚子,金鱼嘴的女人易生二心,腿粗身肥的更是欲壑难填。凭这些相,便能辨出个贤良与淫佚来!”
“哈哈,哈哈!”瘦子忍俊不禁,放下酒杯,朝胖子挤眉弄眼道:“难怪你整日精神抖擞,原来家中有个这般‘个性十足’的娘子,日日给你添柴加火啊!”
老林根饮尽杯中酒,闻言,那阴沉的面色忽如云开雾散,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道:“瘦子何时竟修炼出这般玲珑心肠,这般通透的世情见解?倒教人小觑了,倒真是门缝里瞧人,看扁了你?”
瘦子洋洋得意,眉梢轻挑,如孔雀开屏般炫耀道:“哈,你不知的还多着呢!别看我平日嬉皮笑脸,胸中自有丘壑——且说这中华文化的脉络,你们可曾深究?商周时天真烂漫,如赤子逐日;先秦时热血贲张,似侠客仗剑;汉唐时豪迈奔放,若鲲鹏展翅;两宋时文雅内敛,如君子执卷;明清时渐趋封闭,恰似老蚌藏珠。咱们的文化愈趋保守,民族气韵亦愈内敛,故今日钓鱼岛虽声言主权,可是这么多年来无人踏足,真是惨不忍睹!”一番话说罢,眉宇间竟似有金石之声。
老林根听罢,不禁击掌叹道:“哇操,瘦子,真个‘酒入豪肠,七分化作月光,三分啸成剑气’,平日荒诞不经的模样,竟藏了副满腹经纶的肚肠,判若两人!”
胖子斜眼一瞥,胖嘟嘟的嘴唇嘟囔如含珠:“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指不定从哪儿拾了半句残文,便来卖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瘦子听闻此言,眉间顿时一紧,豪气万丈:“倘若没有实力作为支撑,与世人谈论道理终究只是空沦为笑柄!”
正欲再辩,林总忽举杯截断道:“停停停!喝稀饭理国事,越说越远!来来来,喝光杯中酒,生意人莫谈政治。”说罢,碰了碰亦嘉的酒瓶,又转头向瘦子戏谑道:“来段荤的才够味儿!”
瘦子眸中精光一闪,如鱼得水,皮笑肉不笑,清了清嗓子,”就是了,喝酒是作乐,不是谈国事,”随之闭眼张口吟道:“泥鳅戏水入草洞,谁来答下联?”
亦嘉心头一震,这平日色字当头、嬉皮笑脸的瘦子,竟有如此文采!不禁刮目相看,放下酒杯,凝神片刻,应声对道:“河蚌无聊觅金龟。”
瘦子闻言,竖指大赞:“妙!此联妙在‘觅’字,活脱脱画出无聊之态,水平在我之上!”说罢,又饮一杯,再抛上联:“鱼在水中试深浅,哪位接招?”
亦嘉忽忆起周敦颐《爱莲说》中“出淤泥而不染”之句,心境如莲,脱口而出:“莲出污泥证清白。”此语既应景,又暗喻自身虽处纷扰,仍守心如玉。
瘦子惊讶得哈不上嘴,赞道:“好个‘证清白’!借古喻今,妙极!”继而佯嗔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咱们都是有文化的人,怎老唱反调?当搞统一战线才是!”
陈胖子闻言,谐谑如连珠:“兔子不吃窝边草?那是草太短或长得孬!若遇肥嫩嫩的好草,保管啃得一根不剩!”
林总亦跟着胡侃:“窝边有草,何必东奔西跑?省下脚力,多饮几杯!”
这群酒徒,酒杯一端,个个才思如泉涌,明朝四大才子若闻此对答,恐亦自叹弗如——出口成章,何需草稿?
难怪瘦子嗜酒如命,酒酣耳热之际,都是人才,“文能“唧唧复唧唧”,武能赤手抓小鸡,端的妙趣横生!
“瘦子今儿可碰上对手了!整日在我们这些泥腿子跟前显摆,卖弄你那酸文假醋的,倒叫我们臊得慌。如今被人噎得哑口无言,这滋味儿怕是不大好受吧?”陈胖子讽喻道,话音未落,已先自笑得前仰后合,肥肉乱颤。众人觥筹交错间,说笑愈发放肆,酒气蒸腾中,满堂皆是快意,仿佛连杯盏都沾了三分酣醉。
14. 轻松压价
“哟,这不是林总吗?你也来光顾这小夜市?”一个醉汉脚步踉跄地凑近,举着酒杯晃了晃,“大鱼大肉吃腻了来换口味?来,我敬你一杯!”
林总嘴角微扬,一抹从容的笑意如刀锋般精准地勾勒在唇角,那双锐利的眸子在霓虹灯下愈发幽深,仿佛能洞穿暗夜中的所有暗流。面对突如其来的搭讪,他依旧保持着惯有的优雅,不疾不徐地回应道:“老兄最近生意可还顺遂?”
此人正是他的木材销售商——林云,专做酸枝木生意,每月能走几十吨货,林总自然印象深刻。
“干!”见林总应话,醉醺醺的林云举杯碰了碰,杯中酒液晃出涟漪,“最近行情冷得吓人,酸枝难卖啊!价格能否再让一让?小弟都快喝西北风了,只能缩在这破摊子混口酒……哪像你们,整天围着鲜皮嫩肉的,日子快活似神仙。”
“你看我这不是也坐在这儿了?”林总轻笑一声,“彼此彼此罢了。”
“你们是换口味,我可是真穷得叮当响!林总,就当可怜兄弟,给条活路呗?”林云带着三分醉意,眼中透出几分恳切。
林总正欲应答,突然一个身影猛地冲过来,指着他们桌拍案怒吼:“瞎了眼的狗东西!谁允许你们坐这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位置是咱们斧头帮老大的专座,赶紧滚蛋!”
“这位置怎么了?凭什么坐不得?”胖子瞥了一眼来者,语气平静却暗藏锋芒。对方是个染着黄毛的小混混,歪着头叼着烟,抖着腿嗤笑道:“这可是我们老大的宝座!识相的麻溜滚蛋,别脏了爷爷的手!”
瘦子听闻“老大”二字,心头掠过一丝□□的阴云,皱眉暗忖: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那一套?如今连□□都凉透了,谁不挤破头去倒腾红木家具、小件饰品?哪还有闲人搞帮派,思虑及此,他忍不住问道:“你们老大何方神圣?”
醉醺醺的林云见势不妙,懊悔自己多嘴引火烧身,忙缩了缩脖子,想往后退。
黄毛混混满脸酒气,手指戳着胸口叫嚣:“斧头帮的名号都没听过?在这一片,谁见了我们斧头哥不绕着走!”
胖子冷笑一声,拍桌而起,借势狐假虎威:“斧头帮算个屁!敢对林总不敬,活腻歪了?再不走,老子现在就叫警察来收拾你们!”
“条子?”黄毛挑衅地吼了回去,唾沫星子飞溅,“哪个条子不认识我们大哥?你倒是叫啊!”说着,他恶狠狠逼近一步,烟头明灭的光映着满脸凶相,仿佛要将人吞没。
胖子见状,眉峰紧锁,正欲掏出手机拨号,林总却从容抬手制止。他嘴角微扬,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悄然浮现,语调沉稳如磐石:“兄弟,请坐,喝杯酒消消气。若这位置金贵,让予你们便罢了。”
言罢,他缓缓举杯,向那黄毛青年致意。黄毛见他举止儒雅,态度不卑不亢,戾气稍敛,点头哼道:“算你会做人。待会儿我们老大来了,你们自觉腾位便是。”
瘦子闻言,脸色骤沉。他虽身形清瘦,却自幼习武,在下苑一带颇有威名,打架更以狠辣著称。
斧头帮的名头他听过,但下苑子弟岂会惧怯?此刻被人当众挑衅,血性顿起,怒目圆睁,直瞪对方。他心中暗忖:年龄的差距让他心生顾虑,对方不过二十出头,而自己已年过三十,中年人的体力终究难敌年轻人的锋芒。
林总察其神色,忙安抚道:“我们坐坐就走,若不嫌弃,咱们喝一杯如何?”
话音未落,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斧头帮众人骂骂咧咧围拢而来。见有人占据“老大之位”,顿时如群蜂炸巢,瞬间将桌子团团围住。“哪来的愣头青,敢坐我们斧头哥的宝座!”
小摊老板早见惯这类纷争,夜市街头日日上演的打杀闹剧,连巡警都懒得过问,他更不敢多言。然而心底却暗自窃喜——每次斗殴之后,总有人暗中递来厚实的“赔偿”,那笔横财可比夜市辛劳一整月的利润丰厚得多。
人群中,为首那汉子生得虎背熊腰,满脸横肉,几步跨到瘦子面前,轻蔑地上下一扫,嗤笑道:“就你这豆芽菜,也配跟大爷叫板?”说着,粗指重重戳向自己鼓胀的胸脯。
“配不配,试过便知!”瘦子在林总面前岂肯示弱,双手叉腰,寸步不退。
“给脸不要脸!”那“大哥”慢悠悠转过身,退开几步,余下三人立刻如恶狼扑食般逼近。他们每一步都踏得地皮微震,气势汹汹。其中一人突然伸手猛戳瘦子胸膛,瘦子踉跄后退三步,对方却爆发出一阵张狂讥笑。
“别乱来,我可不是吃素的!”瘦子急喝一声,右手倏然扬起,模仿蛇首昂起之态,喉间发出“咝咝”声响:“这是蛇拳,当心着!”那姿态倒有几分形似。
“就这?也配叫蛇拳?”另一人斜眼嘲讽,随即身形暴起,如闪电般一拳捣向瘦子胸口。瘦子立足未稳,连退三步,后背险些撞上桌角。
“住手!再不住手我可真要发功了!”瘦子见对方那满脸横肉的胖子双臂环胸,抖着肥肉冷笑,而自己挨了重击后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却依旧强撑门面。
他空手划出弧形,侧身弓腿,眼珠瞪得滚圆,如困兽般死死盯住对方——内心却早已被恐惧浸透。
暗忖道:已白挨一拳,这具瘦骨如何扛得住这般重击?若再挨一下,只能先倒地装伤,好歹讹他们一笔!
正慌乱间,林总忽地挺身而起,眉峰倒竖,目光如寒刃扫过众人,厉声暴喝:“什么人?有完没完?!”那低沉如闷雷的嗓音震得周遭空气似都凝滞了一瞬。
“你算哪根葱?敢在老子面前叫嚣!”胖子老大鼻孔喷气,挥手示意三名手下转攻林总。未待众人反应,只听“啪!”一声脆响,三人中最高的那个已如断线风筝般仰面栽倒。
林总掸了掸衣袖灰尘,冷声道:“谁还要来?”语气平静得仿佛碾碎了一只蝼蚁。
“啊?敢打我兄弟!上,全给我上!往死里揍!”胖子老大又惊又怒,见己方人数占优,却有人如此利落放倒一人,顿时红了眼,嘶吼着煽动众人。
七八个混混如恶犬扑食般围拢林总,拳脚呼啸如雨点砸来。
“梆梆梆!”拳腿撞肉的闷响不绝于耳。林总左挡右格,双拳难敌四手,终究挨了数下重击;陈胖子见状不妙,抡起板凳横扫,旁人亦加入战团,奈何对方年轻力壮,攻势如潮,众人渐显颓势。
本已吓得瑟瑟发抖的瘦子,见林总悍然出手撑腰,竟迸出几分血性,抓起椅子狠砸向敌人。
只听“啊!”一声惨叫,中招者躬身捂腹倒地。对方愈发疯狂,掀翻桌案,抡起板凳劈头盖脸砸向林总。霎时,拳影、木屑、咒骂交织,一场混战如沸水般轰然爆发。
林总得同伴相助,稍缓一口气,他毕竟练过家子,见过世面,岂会惧这几个毛头小子?抄起椅子腿横扫猛砸,招式凌厉如风。
惨嚎声此起彼伏,胖子、瘦子见状更添悍勇,挥舞椅脚与敌缠斗。对方岂是善茬?斧头帮的名号绝非虚张!众人怒目圆睁,血丝爬满眼球,如恶鬼附体,竟纷纷从背后抽出寒光凛凛的斧头——刀刃在霓虹灯下泛着冷冽青芒,狰狞扑来,势若疯虎。
摊主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躲入暗处。
斧刃劈空声、桌椅碎裂声、痛骂哀嚎声霎时震耳欲聋,战团如绞肉机般愈斗愈烈,桌椅残骸狼藉满地。
“别别别,大哥,大哥,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冒范了,”瘦子在混战中如困兽般搏命,内心如沸水翻腾。恐惧如毒蛇啃噬着他的脊梁,但一股莫名的热血却又逆流而上。
他深知此刻退缩便是死路,只得咬碎牙关,每一次挥椅都似榨尽骨髓之力,脑中电闪般掠过被打倒后的惨状——骨裂、血涌、尊严碾作尘灰。
林总虽面色如铁,眉峰间却隐现一丝焦灼。他深谙这冲突若再不收场,必酿成无法收拾的血祸。
反观陈胖子,早已被怒火焚尽理智,双目赤红如兽,只恨不能将对方撕作碎片,浑然不顾自身亦陷险境。惊雷劈裂苍穹,紫电刹那映亮整条街巷,恍若天公欲劈开这混沌地狱。
众人心神皆颤,但拳脚却愈发癫狂,仿佛雷声浇油,燃起了更炽烈的凶焰。
“住手!”一声怒喝如利刃斩破喧嚣。众人僵住身形,循声望去——只见两道黑影疾掠而来,一高一胖。
高个子面容如铁,眉宇间怒涛翻涌,步伐沉重如锤,每一步都似砸在众人心口;紧随其后的胖子则神情紧绷,步履微颤,仿佛正为即将掀起的暴风而惶然。
高个子话音未落,人已如飓风卷入战团。只见他腿如钢鞭横扫,拳似铁锤凿落,擒拿锁喉,左抓右摔,瞬息间便放倒四名混混。正酣战间,—高个子迎面奔过来帮衬,却被高个子狠揍一拳再踢了他二脚,四脚朝天,哀嚎如豕。。
众人惊愕怔立,那胖子却与“老大”迥异,晃着圆躯笑眯眯疾步趋至林总身前,拱手道:“林总,让您受惊了!且看咱兄弟如何收拾这群腌臜泼皮!”
“你……你谁啊?”老大胖子喉头滚动,盯着对方灵若鬼魅的身手,擒拿格斗之精悍远胜己方,底气渐泄。见对方不理,恼羞成怒,嘶吼:“装哑巴是吧?连你一并废了!小的们,上!”话音未落,高个子已疾步欺近,啪啪两掌如疾风掴其面颊,又一掌狠击胸脯,顺势揪住衣襟猛拽,右拳捣腹,左腿横扫——老大胖子连退数步,跌坐尘埃。
“现在告诉你他是谁。”高个子掸了掸衣尘,目光如刃剜向瘫坐之人,嗤道:“连刑警队林队长都不识,也敢在外头称霸?今儿教你认认天高地厚!”
高个子潇洒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气喘咻咻地问道:“林队,如何解决,要不要把他们带回队里。”
老大胖子闻言,如遭雷殛,浑身瘫软跪地,面如死灰。恐惧如毒藤缠满瞳孔,身躯筛糠般颤抖,仿佛瞬间被抽尽了所有凶悍,只剩一具待毙的躯壳。
“该死!我该死!”一听要带回局里,自称老大的胖子顿时瘫软如泥,连扇自己耳光,“下次再也不敢了,大爷饶命!饶命啊!”额头撞地如捣蒜,冷汗混着尘土糊满整张脸,生怕被铁链锁了去。其余喽啰闻“警察”二字,霎时作鸟兽散,只剩这堆颤巍巍的肥肉瘫跪在满地狼藉间。
“还敢横?整日游手好闲,净欺负良善!”高个子刑警厉声斥道。胖子缩成团,连声讨饶。见林队网开一面,边磕三个响头,站起来扔下一叠红票给摊主作赔偿后夺路而逃。
“真是及时雨宋江!”瘦子忙不迭凑近,竖着大拇指谄笑,“神勇!真神勇!”
高个子摆手谦逊:“警校毕业分到派出所,许久没这般‘活动筋骨’了——这几个泼皮欠收拾,倒让我松了松骨头。林队,这…不算违纪吧?”说罢,目光投向林总。
林队摆摆手,嘴角浮起一抹深意:“今日权当没瞧见,下回动手前,可得先递报告!”话音未落,他已扭过头去,胖乎乎的脸上泛起戏谑的笑意。
“林队长,多亏您仗义援手!”林总趋步上前,郑重致谢,“这县城近年治安堪忧。早几年□□猖獗,混混倒销声匿迹;如今红木生意火爆,满街抢着做佛珠捞金,谁还屑于混□□?偏这几个愣头青,连赚钱的门路都摸不清!”
林队挑眉,撩眼皮瞥向瘫在地上的胖子,冷笑道:“混混哪处没有?只看治与不治,管与不管罢了!”说罢,拽开一张歪斜的椅子,大马金刀坐下,“甭担心,林总!咱们接着喝,权当压惊!”
“好!这杯敬您救命之恩——”林总举杯,杯中琥珀色液体微微摇晃,“若真闹到局里,损了脸面事小,生意场上失了体面,那才叫蚀本!这杯,我干了先!”说罢,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如吞火炭。
“哎哟,林总您太见外!”林队举杯回敬,嗓音爽朗如撞钟,“能重逢您这老相识,已是幸事!来,干杯!再自罚一杯,算给咱治安不力赔罪!”两人碰杯,瓷盏相击声清脆如裂冰。
“干!”“干!”哈哈哈……笑声冲散了残局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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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气,夜风卷着酒香,将最后一丝戾气吹散。
夜幕渐深,林队心满意足地领着高个子辞别。
亦嘉目送刑警背影消失在街角,忽扭头朝林总竖起大拇指,语调里掺着惊叹:“林总,您这‘护身符’真灵验!每次您遇险,林队总能掐着点儿闪现——莫非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林总轻笑,眼角皱纹如春水漾开:“警察同志守的是万家灯火,咱们感激还来不及呢!”哈哈哈……笑声又起,将宵夜摊残破的桌椅、满地碎瓷,都衬得仿佛不值一提。林总携亦嘉来此本为谈事,如今障碍扫清,他缓缓啜口酒,话题终于滑向真正的目的——那盘缠在杯底的红木生意经。
“好,我们现在谈正事吧,小黄。”林总抿了口酒,嘴角的笑意在杯沿氤氲的热气中愈发深邃。见刑警的背影彻底融入夜色,他身子微微前倾,语气如浸了蜜糖般绵软,“你看,咱们也算老交情了,我早盼着与你结成长久的生意伙伴。”
亦嘉早已洞悉对方心思,此刻只静坐如松,洗耳恭听,眼底却如深潭般幽沉,暗自思忖:这老狐狸,终是亮出底牌了。
“我的意思是,若你能将手续费压到2%,货抵目的港后,我给你双倍的回报——也就是四个点,总货值的4%。这可不是零碎银子!”林总指尖在杯沿轻旋,琥珀色的酒液晃出粼粼波光,“一百万便是四万,八百万的货,就是三十二万!”
亦嘉喉头微动,心湖掀起惊涛骇浪,表面却如古井无波。四个点的回扣,足以让寻常人眼红心热,但他深谙其中暗礁——这甜头背后,是足以倾覆商船的惊涛。
“这个嘛……”亦嘉沉吟着端起茶杯,瓷杯与唇齿轻触的瞬间,他瞥见自己倒影在茶汤中微微颤动,“三十二万的确不是小数目,然而这条渠道是我费尽心力才成功打通的,若无此渠,即便您坐拥金山亦难以搬动。自然,我也能从中获得我应得的一份,但唯有‘互惠互利’才是我们长久合作的正道。”他字斟句酌,言语间如履薄冰。
林总见对方沉吟不语,心下暗忖:也许是没见过这般厚利,竟被吓懵了?于是倚着椅背,指尖轻叩桌面,朗声笑道:“不急,你仔细思量思量。咱们是大买卖,多等几日,没有关系的。”话锋一转,又添几分蛊惑,“男人为求财,冒些风险本寻常,赚钱不就是为了让家人立得住、活得好吗?年轻时无牵无挂,总信誓旦旦‘日后必辉煌’,可世事如棋,一步错便满盘输,手续费的问题,你看……”他尾音拖得悠长,似在叹息,又似在敲打。
亦嘉耳听此言,心弦被重重拨动。经济是基础,没有物质堆砌,再炽热的爱情终成镜花水月——这道理他岂不懂?可那“贼船”一旦登临,再讨价还价便成了小人行径。
此刻他如困于进退维谷的棋局:若拒,恐失金主;若应,风险如悬顶之剑。思虑良久,终凝成一句:“好,我尽力说服印度人直发货至目的港,但成与不成,尚需周旋。为表诚意,我愿退半步——手续费提至3%,既让利,亦保本。望林总能体谅,促成此事。”
林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颔首道:“好,就依你所言,三成!你准备何时动身去办签证?”
“明后天便赴上海。”亦嘉应道,嗓音如浸了冰水般冷硬。本欲归家享受片刻温存,可小莹那冷若冰霜的态度早已将他的心冻成坚冰,唯盼逃离这窒息的氛围寻一处清静。
瘦子闻言,眼珠瞪得溜圆,惊疑交加地追问:“你竟亲自去办签证?大使馆里有门路?听闻手续繁如乱麻,各类证明堆成山,你一人能摆平?”语气里裹着半信半疑,又掺着几分猎奇。
亦嘉却如数家珍般从容道:“手续虽繁琐,却难不倒我。签证事宜我早已往返多回,熟稔得很,你且宽心。”
“好!那便托付你了,明日我将护照交付与你,尽早备齐材料。”林总喜形于色,眉梢眼角都浸着得意——原还盘算着托中介代办,少说也得破费几千银两,若能亲赴使馆,自是省下一笔横财。
归家途中,亦嘉心绪如坠寒潭。推门而入,小莹正端坐沙发,见他身影,倏然立起,眉峰微蹙,眸中凝着焦灼与忧怨,劈头便嗔道:“去哪儿了?这般时辰才归!”埋怨里裹着关切,如针刺入亦嘉本就紧绷的心弦。
“红木老板设宴相邀,我赴席应酬,顺便敲定佣金之事。”亦嘉强压着情绪解释。
“应酬?”小莹冷笑一声,讥讽如利刃剜心,“你当自己是待宰的猪猡还不自知呢!做什么赔什么的货色,也敢大言不惭谈应酬?怕不是去吃人剩饭残羹,还当自己是座上宾!”字字如霜,刺得亦嘉心头剧痛。酒意被寒霜般的讥讽冻住,他难以置信地望向小莹,声音颤抖着裹挟着伤与怒:“你……你怎会变得这般刻薄?”
胸腔的怒火轰然炸开,他嘶吼着:“生意纵使亏蚀,也无需你如此挖苦!我知道囊中羞涩时,你便觉我百无一用,可我正拼力扭转颓势,你就不能多容我片刻?用半分发展的眼光看我一眼?”话语如暴雨倾泻,砸向小莹。
“你会‘发展’?太阳怕是要从西边滚出来了!”小莹嗤笑,眼中尽是不屑,“还研究生呢,真不知你在学堂里埋首钻研了什么鬼魅!懒得与你嚼舌!”话音未落,她甩袖如挥开一团阴霾,愤然离去。
亦嘉僵立原地,望着她背影如断线纸鸢般消失在门后,浓雾般的悲怆霎时吞没了他。心似被无形之手攥紧,痛楚如潮,汹涌着将他淹没。他紧握双拳,指甲几乎掐入掌心,却无力挽回分毫,唯有任泪水无声滑落,如秋叶凋零,裹着无尽的苍凉与哀戚。
他缓缓瘫坐沙发,如坠无底深渊。凝重的眼神穿透虚空,脑中却混沌一片。千头万绪绞成一团乱麻:“我真的如此不堪吗?曾经那满溢希冀的未来,如今怎会变得这般渺茫?周遭之人皆投以失望的目光,我……我究竟该何去何从?”自我质疑的毒藤缠绕心壁,对未来的恐惧如浓雾锁住前路,他唯有在茫然的泥沼中踟蹰,如困兽般徒劳徘徊,寻不见一丝光亮。
15. 多次上当
印度的SUMANCH一直正常发货,款项也及时结清汇给对方,生意看似顺风顺水,可那劣质的产品总在提醒他——这不过是场勉强糊口的买卖。直到某天,对方突然提及龙虾交易,声称需预付三千美元采购及订航班。
亦嘉的心跳骤然失控,仿佛困在鼓膜上的蜂群疯狂振翅。一笔暴利的幻影在眼前晃动,可记忆深处被欺骗的灼痛却猛然刺醒他。犹豫如荆棘在喉间缠绕,但贪婪的火焰终将理智焚尽。“或许这次是转机?不能因一次跌倒就困在泥潭。”他自我说服,汇款的手指却颤抖如风中枯叶。汇款后,SUMANCH的电话成了死寂的深渊,无论多少次拨打,听筒里只有冰冷的忙音啃噬耳膜。焦虑如毒雾弥漫,将他困在缺氧的牢笼里。
LANBER的陷阱如复制的噩梦降临。螃蟹交易起初正常,随后便以“资金短缺”为由索要两千美元。
被SUMANCH坑骗的伤口尚未结痂,疼痛仍随每一次呼吸渗血。他本能地抗拒,可LANBER的威胁如毒蛇吐信:“若不用我的出口证,其他货主的螃蟹都将与你无缘。”权衡的天平在利益与恐惧间剧烈摇摆,最终赌徒的疯狂压垮了理智。汇款后的沉默比SUMANCH更彻底——连一丝声响都吝啬给予,仿佛钱币坠入无底黑洞,连涟漪都懒得泛起。他疯狂搜索LANBER的电子痕迹,邮件如石沉大海,社交媒体账号化作幽灵,徒留自嘲的冷笑在喉间哽塞:汇款给印度人,不过是将血汗钱亲手奉上祭坛。
斯里兰卡的SIMYSI抛出龙虾诱饵时,五千美元的定金要求如尖刀悬顶。亦嘉的恐惧几乎令他窒息,便托泰国友人ANDY核查真相。可签证的延误成了命运的嘲弄,国庆行情暴涨的诱惑如烈火舔舐理智残垣。
他闭眼汇款,幻想龙虾堆砌成金山,却只等来节日的虚空。ANDY终于抵达时,SIMYSI的龙虾池里零星几只生物蜷缩如绝望的符号,借口是“收成不足,再等几日”。拖延的借口如流沙,五千美元在时间中缓慢窒息。
他蜷缩在异国的闷热里,窗外椰果坠地的“啪嗒”声,腰果无人拾取的荒诞,皆化作他命运的音符——每一次希望都坠入滚烫的尘土,每一次尝试都撞上坚硬的欺诈壁垒。他感到自己正与无形的敌人厮杀,刀刃却砍向虚无,疲惫如腐锈侵蚀骨髓,忧郁如永夜笼罩余生。
被骗去最多金额的是印度的SUMMY,这位经验丰富的海鲜商人,对花螺贸易了如指掌。他曾将生意发往香港,经海鲜展览会上结识的香港朋友介绍,亦嘉与他展开合作。
起初,亦嘉对SUMMY的专业背景深信不疑,可对方仅试探性地发了两票螃蟹,每次不过百公斤,规格小得可怜,利润薄如蝉翼。失望如潮水般涌来,亦嘉决心亲自赴印度一探究竟。那时签证尚易办理,一周便签妥,机票在手,他仿佛攥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抵达机场时,接机大厅里举着“HENREY”牌子的身影令他心跳加速——黑黝黝的肤色,胖脸堆笑,卷发蓬乱,白衬衫下裹着臃肿的身躯。那人便是SUMMY,他递来鲜花时,白牙在昏暗灯光下格外刺眼。“WELLOWE HENNREY!”的欢呼声震得亦嘉耳膜发颤。对方自有车辆,亦嘉暗自宽慰:有经济实力的商人,合作该更稳妥吧?可那笑容背后,是否藏着更深的阴影?疑虑如细针扎入心底,他却只能强压下不安,跟着SUMMY驶向Kanyakumri。
沿途海景壮丽,日出日落交织成斑斓画卷,孟加拉湾与阿拉伯海的波光本应令人沉醉,可亦嘉却觉那绚烂如燃烧的谎言,美得令人心慌。异国风情曾令他心生憧憬,此刻却化作无形的枷锁——若合作失败,这美景不过是困住他的牢笼。抵达打包场时,工人们懒散歇息,增氧机在暂养池里徒劳转动,水花飞溅如绝望的叹息。亦嘉的心骤然坠入冰窖,行李未卸便冲向池边,却见池水浑浊,稀疏的小龙虾缓慢游动,虾壳黯淡无光。
“这是小青龙吗?里面没多少龙虾(Is It spiny lobster?It seems not more than 10kg,quanity very less)。”他转头质问SUMMY,声音颤抖如风中残叶。对方敷衍的解释如油滴入沸水,令他头皮发麻——这哪是期待中的商机?分明是精心布置的陷阱!烈日下,他仿佛听见自己血液凝固的声音,被骗的记忆如毒蛇缠身,眼前的一切都染上了欺诈的腥红。增氧机的轰鸣声成了嘲弄的倒计时,夕阳的余晖亦如血色预警,他孤立无援地站在异国海岸,望着池中那寥寥几只虾,深知自己正一步步踏入深渊。紧张如蛛网缠喉,忧郁如毒雾蔽目,他明白,这趟考察恐怕又是一场血本无归的噩梦。
SUMMUY示意工人捞起一网,小青龙和花龙在网中挣扎蹦跳,水花溅上亦嘉的脸,他却只觉那湿意如冷水浇头,徒留一阵战栗。
SUMMUY的笑声在耳边炸开:“almost Is spriny loster In here, hennrey,dont worry(这儿几乎都是小青龙,HENNREY,别担心)”他挤出笑意,声音却像裹着砂砾:“some of flower lobster,but very less,but flower lobster price Is highter than spriny lobster,I will offer you same price,Is It ok?(花龙有一点但数量少,我都给你同样的价格,怎么样,够朋友了吧?)”
亦嘉喉头一紧,声音涩如枯枝:“that''s ok,but smae price i sell In china market becausee less quanity(那是好,但是因为数量少我在中国也是与小青龙同样的价格卖掉)”他咽下喉咙里的苦,追问:“whats price now?(现在什么价格)”
SUMMUY甩手邀他进办公室,动作轻快得像在哄一只将入陷阱的猎物。刚坐下,一杯热奶茶递来,亦嘉腹中饥饿,嗅到奶香本能端起,滚烫的液体灼得他“啊哟”一声喷出,泪水刺痛眼眶。奶茶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像吞下了一口谎言的残渣。
SUMMUY的黑脸在笑声中扭曲,笑声如刀刮过耳膜:“HOW ABOUT INDIA TEA?(印度奶茶味道怎么样?)”
亦嘉强扯嘴角:“delicious(好味道)”苦笑道:“but a little bitter(但有点苦)”
SUMMUY的笑声更响了:“hennrey,this Is speciaty of indai tea.(hennrey这是印度奶茶的特色)”胖脸凑近,热气喷在他脸上:“you need to stay here for long time,shoud to get used to it(你要长期呆在这里,要适应这口味呀)”
亦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忽略刺痛,直切核心:“小青龙现在是什么价格?(plz tell me what''s price for spriny lobster)”
办公室的闷热裹挟着奶茶的苦涩,他感到自己正被拖入一场更深的泥潭,每一步都踩在虚浮的泡沫上,而SUMMUY的笑,分明是深渊里传来的回响。
“the price Is determined by quanity(龙虾价格由数量来决定)” SUMMUY 说道:“the price for ten kg quanity Is highter 3-5dollars than hundred kgs, and the price for hundred kgs Is highter 3dollars than three hundred kgs, the more you buy the cheaper (十公斤的数量与一百公斤的价格要贵3—5美元,一百公斤的数量与三百公斤的价格要贵3美元,购买数量越多越便宜)”
看样子他们的生意经与中国人的思维理念一样,那就好办了,亦嘉想,于是问道:“understanding,please tell me what‘s price? If i purchase tow hundred kgs for per shipping.”(好的,知道了,若是每次发二百公斤,是什么价格)”
“just moment,I’ll call supplier for cheaking(等一下,我打电话问下供应商)”说着便打电话给供应商,之后说道:“今天价格是每公斤20美元(price Is usd20 per kg at today)”
亦嘉的心如被重锤敲击,数字在脑中疯狂翻滚:20美元的价,运费3美元,关税3美元,成本已攀至29美元。死亡率的阴影又添1美元,汇率如刀割裂希望——每公斤216元,而市场行情仅每斤仅卖260元,40元的利润薄如蝉翼,随时会被风险撕碎。他喉头哽塞,声音如被砂纸磨过:“summuy,the price is not cheap,please reduce it because i need little profit(价格不便宜,请降低一点,我需要一点利润)”
SUMMUY的回答却如浸了油的棉絮,堵住了他的呼吸:“the price will be negatiated at the time of shipping,dont worry hennrey!you can do only have profit(在准备发货时我们再商谈价格,别担心HENNREY,只有利润后你才能做生意)”那印度人扬眉睁眼,黑脸上白牙闪烁如陷阱的入口,笑声里裹着蜜糖与毒液:“hennrey,I will offer you good price,and selection small size 100-200g for you,so you will get more profit If shipping more small size,big size i arrange shipping to singapore(我尽量争取优惠的价格给你,同时也挑选好的规格给你,你们中国人不是喜欢100—200克的吗?到时我多挑些小规格给你,不就有利润了吗?大规格的发去新加坡)”
他顿了顿,见亦嘉仍如困兽般犹豫,语速加快,词句如鞭抽打:“I will selection good flight for you, maybe Is Emirates flight need 28hours arrive PUDONG airport,So mortality will less(我会选择好的航班给你,可能是阿联酋的航班,只需要28个小时即可到达上海浦东机场,那样死亡率很低)”
SUMMUY的承诺如七彩肥皂泡在眼前浮动,可记忆里SUMANCH和LANBER的幽灵却在耳边嘶嚎。他知道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每一步都踩在黏稠的谎言泥潭中,而利润的幻影正将他缓缓拖向深渊。那“28小时”的航班仿佛通往地狱的倒计时,他感到喉咙被无形的手扼住,连呼吸都染上了死亡的腐锈味。
“how about mortality?(死亡率怎么样?)”亦嘉的声音颤抖如风中残叶,喉头哽塞着未吐尽的苦涩。
SUMMUY的黑脸泛起油光,白牙在昏暗的办公室灯光下闪烁如刀刃:“mortality 5%,I will guarantee.(死亡率保证在5%以内)”那“信心满满”的语调却像冰锥刺入亦嘉的心脏。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不安:“the mean you no need offer any lose If lobster died not covered 5%?more than 5%you will share with me together(意思是龙虾死亡率在5%之内由我来承担,超出5%的部分我们俩一起承担)”话语如铅块坠入死寂的空气。SUMMUY的喉间滚出短促的“yes,sir(对的)”,尾音却带着黏腻的嘲讽。
亦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无数蚂蚁在啃噬神经——“I dont understanding,you cant get profit like this(我不太明白,象这样子的条件你还不能赚到钱)。”
SUMMUY的声音突然裹上一层讥诮的蜜糖,亦嘉的脊背瞬间僵直,冷汗浸透衬衫。这家伙懂得太多也太狡猾了,中国人喜欢100-200克这种小规格的龙虾他也清楚,跟这种人打交道生意是比较顺利但是利润被他控制死死的——这念头如毒蛇缠绕脖颈,窒息感扑面而来。
但看着对方那胖脸上堆砌的笑容,他强迫自己咽下喉间的酸涩。只要小规格多点,利润还可以再增加一些……可这个“再增加”的希望,不过是浮在腐沼上的泡沫。他攥紧拳头,目光瞥向暂养池,池水浑浊如绝望的泪,那寥寥几只龙虾在增氧机的轰鸣中缓慢游动,仿佛在无声嘲笑他的痴妄。
他猛然转身,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those lobster In tank i just saw not more than 10kg,how long will you purchase It for one shipping 200kg(刚才看到了池时的龙虾不会超出十公斤,一票二百公斤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采购到)”
话语间,他仿佛听见自己血液凝固的声音,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被拖向深渊的倒计时。
Sammuy的喉结上下滚动,喉间挤出几声沙哑的停顿,仿佛在艰难吞咽着某种苦涩的真相:“hennrey,I think i should tell you the truth that i no money for purchase lobster for you,because all of my money have invested In packing center,and deposits paid to suppliers(HENNREY,我得告知你实情,我现在没钱发货了因为我的钱都投在打包场里,以及支付给供应商的订金。)”他的声音如浸了水的棉絮,沉沉坠入办公室死寂的空气。
亦嘉的瞳孔骤然收缩,喉头哽住,喉咙干涩得仿佛被砂纸摩擦,半晌才挤出声音:“dont you tell me shipping lobster to singapore also?(你不是告诉我也发龙虾去新加坡吗)”话语未落,他已觉脊背发凉——那“预付”的陷阱如深渊在脚下裂开。
Sammyu的眉头拧成两道浓黑的阴影,嘴角抽搐似在压抑某种剧痛,双肩如被无形重担压垮般下垂,眼神里泛起浑浊的歉意与无助,声音缓慢得如同在泥潭中跋涉:“the shipping lobster money was paid for advance by singapore buyer also(发龙虾去新加坡的那些钱也是新加坡买家预先支付的)。”
亦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血液在耳膜轰鸣。他明白了——这场谈话的刀刃终于露出寒光:预付款,否则无货。他僵坐在椅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却抵不过胸腔里翻涌的恐慌。
思绪如乱麻缠绕:Zaheer那崭新的打包场在脑中浮现,那些昂贵的营业执照、出口许可证……印度龙虾市场的阴影亦在眼前晃动——油龙与小青龙的差价如深渊,孟买的廉价货与南部的小青龙天壤之别。
中国市场的饥渴目光灼灼盯着那些青壳活物,供不应求的狂潮下,订金确实是铁律。若想分一杯羹,必须押上信任的赌注……可那“信任”二字此刻却如带毒的荆棘,刺得他喉头腥甜。
他想起SUMANCH和LANBER的幽灵,想起那些被拖欠货款的血泪教训,胃里翻涌着酸水。
但Sammyu垂肩的无奈,眼中那丝潮湿的歉意……难道真是绝境中的诚实?或者只是更精巧的诱饵?他感到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预付的深渊,前方是断货的绝壁,每一步都踩在黏稠的谎言与希望的混合泥浆中。
最终,他咽下喉间的苦涩,点了点头,那动作轻如枯枝折断,却重若千斤——那是向未知风险俯首的默认,是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妥协,而稻草的尽头,或许仍是深渊。
第二天五点多,SUMMUY便带亦嘉前往海边。这座城市以日出日落闻名,引得观光客如潮水般涌来,喧闹声如世界杯决赛般沸腾。
亦嘉踩在沙滩上,细沙的触感本应带来舒缓,此刻却如无数细小的针尖刺着脚底,每一步都沉重如铅。海浪轰鸣着由远及近,惊涛拍岸的巨响震得耳膜生疼,人群争相逃向岸边的慌乱身影,在他眼中扭曲成一群被无形恐惧驱赶的傀儡。
他机械地跟着人流奔跑,心跳与浪声交织成窒息的鼓点。远处小岛的渡船口,队伍蜿蜒如绝望的长蛇,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焦灼感如藤蔓缠住喉咙。
终于登上小岛,那座名为VIVEKANANDA的石像巍然矗立,亦嘉却无心探究其身份。他目光被石像底座的圆盘石雕牢牢攫住——指针与刻痕竟与中国的指南针和易经八卦惊人相似。
古印度文明的余晖在此刻并非慰藉,反而如一面照妖镜,映出他自身处境的混沌:同为文明古国,自己的前路却如圆盘上模糊的纹路,毫无方向可循。
他机械地脱下鞋子,赤脚跪拜,动作里带着一种濒死者的挣扎,仿佛祈求虚无的神明能拽住他下坠的灵魂。起身时,海风裹挟着咸腥与沙砾,狠狠抽在脸上,如同命运无情的嘲弄。
回到打包场,SUMMUY领他去用餐。所谓的BRANDA不过是中国手抓饼的粗糙仿品,油腻脏污,入口难以下咽;咖喱鸡饭浮着零星黄瓜片,味同嚼蜡。
亦嘉咀嚼着这顿敷衍的餐食,胃里翻涌着酸涩与无奈,仿佛咽下的不是食物,而是自己对现实的妥协。
他强压下喉间的哽塞,声音沙哑地挤出计划:“我准备明天去其他的城市看下螃蟹,你这里联系好供应商,尽量快点发货(I will go to other city for cheking crab at tomorrow,plz contact with supplier and arrange shipping as soon as possible)”。
SUMMUY的回应依旧爽快:“No problem,i will arrange it as soon as fast.hope you have more gains in other cities”,但亦嘉点头时,嘴角只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他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所谓“期待”不过是裹着糖衣的毒药,新行程的未知深渊正张开血盆大口,等待将他吞噬。那丝勉强挤出的“期待”,更像是溺水者最后一次徒劳的换气,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丝微光。
见状,亦嘉机械地拿起餐具,动作迟缓如灌了铅。Shammy凝视着他的眼神,仿佛试图用目光编织一张安慰的网:“dont worry,I will arrange(别担心我会安排的)”。
SUMMUY见亦嘉终于动了筷子,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啃咬鸡腿的动作却带着几分急切,喉间滚出带着试探的语句:“but hennrey,can you arrange advance money for purchase?becausee buying lobster need pay cash,u know i no money on hand(但是HENNREY,能否预付款去采购龙虾,因为收购龙虾都需要现金,你知道我手头上没有现金)”。
亦嘉的喉头哽住,吞咽的动作艰难如咽下砂砾,脑中却飞速闪过黑人ZAHEER的迟缓效率——眼前这个SUMMUY虽麻利许多,但“预付款”三个字如毒蛇缠绕脖颈。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地挤出承诺:“yes,will arrange and pay to you(行,我安排下付给你)”。可那“安排”二字,却如飘在腐沼上的泡沫,虚幻得令人心慌。
次日在送他去机场的路上,亦嘉疲倦在车座中,他反复盘算着该支付多少美元——身上仅剩的一万美元,是临行前向厦门陈总借来的,沉甸甸如枷锁。窗外飞逝的街景模糊成一片混沌,他深知龙虾利润高,可那“高利润”此刻不过是悬在深渊上方的幻影,自己正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到达机场时,亦嘉的声音突然在寂静中炸响:“hello summuy,how much advance for you purchase and shipping(需要多少钱才能采购并发货)”?亦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血液在耳膜轰鸣。
SUMMUY的喉结上下滚动,吐出的话语如冰锥刺心:“can you arrange ten thousand dollars for me?becausee need purchase and shipping and advance more supplier for daliy shipping(能否给我一万美元,因为要采购发货及预付其他供应商的订金以便采购更多的龙虾每天发货)”。
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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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僵在原地,冷汗浸透衬衫。那一万美元,是他全部的希望与枷锁,此刻却被对方尽数索取。他想起SUMANCH和LANBER的幽灵,想起那些被拖欠货款的血泪教训,胃里翻涌着酸水。
但SUMMUY眼中闪烁的期盼,那“每日发货”的承诺,又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攥紧拳头,思绪翻滾,最终,他咽下喉间的苦涩,点了点头,那动作轻如枯枝折断,却重若千斤——那是向未知风险俯首的默认,是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妥协,而稻草的尽头,或许仍是深渊。
“only nine thousand dollars?(只有九千美元?)”黑人SUMMUY的声音里裹着不满,眉头拧成两道浓黑的阴影。
亦嘉喉头哽住,喉咙干涩得仿佛被砂纸摩擦,心里翻涌着苦涩与无奈——带来一万美元,给了他九千,自己只剩一千美元在异国他乡漂泊,印度的其他城市还在虎视眈眈吞噬他的仅存。
可望着SUMMUY垂下的眼帘和紧绷的下颌,他只能硬生生咽下喉间的哽塞,声音如浸了水的棉絮:“hello summuy,almost money give to you for lobster, please arrange shipping as soon as possible, i will arrange money again after you shipping(summuy,几乎所有的钱都给你准备发龙虾了,请尽快发货,收到货后我再安排资金给你)”。
话语未落,他已觉脊背发凉,那“再安排资金”的承诺,如同在悬崖边许下的空诺,自己正被无形的绳索一寸寸拽向深渊。
他颤抖着手指让SUMMUY写下收条,签字时笔尖在纸面刮出刺耳的声响,仿佛命运的嘲弄。付完钱,他攥紧仅剩的千美元钞票,指节发白,那薄薄的纸页在掌心沁出冷汗,重若千斤。登上飞机的刹那,他如被抛入风暴的孤舟,胃里翻涌着酸水,思绪如乱麻缠绕:若货烂了,若SUMMUY失信,若……他不敢深想,只能将希望如溺水者般死死攥住。
回到上海,他如困在倒计时里的囚徒,每一秒都如生锈的齿轮般缓慢。催促SUMMUY的短信如石沉大海,焦虑如藤蔓缠住喉咙。直到第三天,SUMMUY终于回复“安排发货”,他盯着屏幕,心跳如擂鼓,却夹杂着不安的颤音——那批龙虾,是他倾尽所有押下的赌注。
次日,铜川水产批发市场的冷库寒气刺骨,他站在集装箱前,指尖冰凉。开箱的瞬间,龙虾苏醒的抓动声如救命稻草般刺入耳膜,他僵硬的嘴角勉强扬起一丝弧度,可眼底的阴云未散——存活率若低,一切皆空。
仔细清点后,6%的死亡率让他喉间发苦,但批发商们眼中贪婪的光却让他如坠冰火两重天:114公斤的货,赚了三千多元。那“三千元”的喜悦如薄冰,下方暗流涌动着对未来的恐惧。
他强压下喉间的哽塞,立刻联系SUMMUY:“how about quality?(质量怎么样?)”SKYPE接通的刹那,SUMMUY的声音劈开沉默:“what’s mortality‘死亡率多少’”?
亦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血液在耳膜轰鸣,他挤出声音:“quality good,and mortality6% only, you no need offer anything(质量不错,死亡率仅6%,超出一点不要紧)”。
SUMMUY的回应如预料的冰冷:“ok,I will contact more supplier,and selection good quality for you(行,我会再联系更多的供应商,挑好的质量给你)”。
停顿片刻,那毒蛇般的话语终于吐露:“hennrey,can you arrange money to me again(你能否再安排资金给我呢)”。
亦嘉僵在原地,冷汗浸透衬衫。那“再安排”三个字如深渊在脚下裂开,他想起SUMANCH和LANBER的幽灵在耳边低语,想起自己仅剩的千美元在异国他乡的泥潭里挣扎。他攥紧拳头,指甲在掌心刻出血痕,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恐慌。
最终,他咽下喉间的苦涩,点了点头,那动作轻如枯枝折断,却重若千斤——那是向未知风险俯首的默认,是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妥协,而稻草的尽头,或许仍是深渊。
“yes,I will (我会安排的)”,亦嘉的声音如浸了水的棉絮,黏滞而无力。
他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在桌沿无意识地抠着,仿佛要挖出藏匿的真相:“这种质量的龙虾可以多发,上海好卖(plz shipping more quanity If same qualty, It easy to sale In shanghai)”。
SKYPE那头传来SUMMUY的回应:“ok”,但尾音未落,便如毒蛇吐信般挤出下一句:“but no cash on my hand now, whether can TT some of money to me for shipping(我手上没有资金了,能否再汇一些出来以便发货)”。
亦嘉的瞳孔骤然收缩,喉头如被扼住,胃里翻涌着酸涩——这才明白,对方又需投喂金钱才肯松口。
他猛然警惕起来,脊背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声音沙哑地挤出反驳:“there are 114kg about three thousand dollars only, i have given you nine thousand dollars,it''s enough for shipping again(114公斤才三千美元左右,我给你九千美元足够再发货)”。
SUMMUY的声音突然染上委屈的腔调,仿佛被误解的羔羊:“hennrey, sir, i have given to supplier for deposit, that''s why supplier give me priority for lobster(HENNREY,我已经把钱付给供应商做订金了,所以他才优先供应我龙虾)”。
亦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血液在耳膜轰鸣,眼前却浮现出SUMANCH和LANBER的幽灵——那些被“订金”吞噬的血泪教训如诅咒般盘旋。
SKYPE那头,SUMMUY的语调陡然升高,带着蛊惑的急切:“one of supplier calling me at the morning,he will get springy lobster 180kg at tomorrow morning, so i asking you support me, pls TT money to me again for buying lobster (早上供应商又电话来了,说明天早有180公斤小青龙,我想能否支持我,再汇钱给我去购买龙虾)”。
亦嘉的心跳漏了一拍,180公斤的数字如火焰灼烫眼球,可他眼底的阴云未散——那数字背后,是深渊还是陷阱?他强压下喉间的哽塞,换了个语气问道:“what''s size(什么规格的知道吗)?”,声音却如枯枝折断般生硬。
得到回应后,他攥紧拳头,最终挤出确认:“are you sure the supplier will receive lobster at tomorrow morning(供应商确定明天早上到货吗)?”。
那问句悬在虚空,如溺水者最后的呼救。他深知,若再汇款,自己将彻底沦为赌徒,筹码是仅剩的信誉与资金。窗外天色渐暗,阴影如墨汁般在房内蔓延,将他裹入无边的窒息之中。
SUMMUY的“保证”在耳畔回响,却如裹着糖衣的毒药,他清楚,每一次妥协都在将自己推向更深的悬崖边缘。
“yes,confirm(确定)。” 黑鬼的声音从SKYPE那头传来,平静得如同宣判死刑的法官。亦嘉的指尖在颤抖,他盯着屏幕,喉间发紧,仿佛吞咽着带血的砂砾。这小青龙质量不错,市场接受率高,批发商们催货的短信如催命符般在手机里闪烁。
可那“确定”二字却如冰锥刺入骨髓——他清楚,每一次“确定”背后,都是自己向深渊更深处迈出的赌注。越南经广西南宁或东兴进来的龙虾已是“好几手的货”,价格贵如黄金,利润被进口商啃噬殆尽。而印度直发的龙虾,本应是他的救命稻草,价格优势、质量上乘,本该是“珍惜的荣幸”。
可此刻,那“荣幸”二字却如毒藤缠绕,将他勒得喘不过气。利益与信誉的诱惑如双重绞索,绞碎了他的理智。他最终咬紧牙根,将五千美元汇向西联——那费用高得灼心,却如向黑洞投递最后的希望。
收到款项的确认邮件响起时,亦嘉的胃里翻涌着酸水。SAMMUY准备发货的消息如幻影般闪烁,可那“故伎重演”的预感却如毒蛇盘踞在喉间。汇款后才收龙虾,成了恶性循环的咒语。
后来的两次,汇款如石沉大海,龙虾杳无音讯,积压的资金如腐肉般膨胀至两万美元。催他发货的信息如雪片般发出,却只换来死寂的沉默。电话不接,信息不回,那SKYPE头像永远灰暗,如同墓前的石碑。
亦嘉攥着那张皱巴巴的九千美元收据,悔恨如硫酸灼烧心脏,他蜷缩在椅中,拳头狠狠砸向胸口,仿佛要将自己锤碎——那收据不再是纸,而是烙在灵魂上的耻辱印记。
不堪回首。那一张张汇款的单据,如重锤一次次敲碎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回荡着空洞的回声。
每当夜深人静,黑暗如墨汁浸透房间,那些被骗的回忆便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在自责与痛苦的海洋中。
他觉得自己仿佛被愚弄了个彻底,那些曾经的期待与信任,此刻都化作心头的利刃,反复剜刺着他的灵魂。
如今,连小莹的责骂都成了奢侈——那怒气早被悔恨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蜷缩在自我厌恶的泥潭里,一遍遍咒骂自己:“一次又一次被骗都不警觉,这是笨蛋特有的现象,世界上脑残的人很多,而自己就是其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不敢再回忆,否则头脑都会爆炸掉,仿佛颅内塞满了尖叫的幽灵。刚刚吃喝回来,肚子还饱涨如塞满铅块,他无法入眠,只能打开电脑,屏幕的冷光如惨白月色,映着他枯槁的脸。机械地整理林总他们三人去印度的签证材料:更改派遣函、邀请函、行程表、填写签证表格……指尖在键盘上机械敲击,如同敲击自己的棺木。
忙完后近午夜二点,他如行尸般关掉电脑,扑向床铺,却知道,那黑暗的深渊里,无数记忆的毒蛇正等待将他撕碎。
16. 申请签证
五月的上海,天气渐暖,透过薄薄的云层,阳光柔和地洒在亦嘉的身上,带来些许暖意。铜川路水产批发市场人声鼎沸,各种海产品的气味交织在一起,这里作为上海最大的水产批发中心,始终是一片繁忙的景象。亦嘉专注于螃蟹生意,与小杨的合作最为频繁,两人之间也建立了颇为融洽的关系。
然而,小杨姐夫屡次的压价让亦嘉时常感到无奈与无力,尤其是在市场行情欠佳的时候,他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
“最近生意怎么样?”亦嘉望着小杨忙碌地挑选螃蟹,随口问道。
“生意还算过得去,今年的行情倒还不错,现在螃蟹价格还挺高的。”小杨一边忙着打包,一边回应,同时无奈地耸耸肩。
“准备什么时候再去印度?”小杨的姐夫刚从外面回来,凑巧听到,便插话问道。
“今天过来就是为了签证,等签好了就出发。”亦嘉答道,
“这次准备发螃蟹还是别的什么?龙虾现在有货吗?之前发的龙虾质量挺不错的,市场反馈也很好,后来怎么没继续做下去了?”亦嘉在心中默默思量着这些问题的答案,却感到一阵无奈。他深知,产品质量和供应链的稳定性是目前面临的最大挑战,而这些问题的解决又岂是一朝一夕之事。面对客户的追问,他努力保持着表面的镇定,然而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行情不错的话,螃蟹和龙虾都准备继续发。”亦嘉在他们面前故作坚强,他知道,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市场中,自己不坚强,没人会己勇敢;自己不担当,没人会替自己负重。即使在面对巨大的亏损时,也得装作若无其事,这或许就是一种格局吧,于是他轻描淡写地补充道:“不过,螃蟹这生意,我是亏本在做啊。”
然而,在内心深处,亦嘉却感受到一阵无奈与沉重的压力。螃蟹生意的竞争太过激烈,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他怀念起刚入行时那份意气风发,可如今市场的变幻莫测,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无力。
“你要找质量好的螃蟹发回来,上次那几批损耗率简直惊人!”小杨突然埋怨道,“客人刚挑完装箱,转眼就死掉,被骂得狗血淋头!这种货不能再进了,你到底怎么收购的?”
提及此事,亦嘉耐心解释:“都是直接从不同供应商手里收的,十公斤、二十公斤的整批买,应该是最好的货源,没人挑过的。”
小杨边麻利打包边摇头:“这样你不是累死?渔民直供可不是供应商,人多货杂,质量肯定失控!渔民好坏一锅端卖给你,你得自己筛!活力差的直接拒收。渔民随捕随卖,缺乏标准;供应商至少会筛选暂养,稳定品质。“
”我那些螃蟹是刚收的活力足、规格大,质量应该好的,可发回来却死那么多,真搞不懂!”亦嘉一脸懵然,徒留满心的无奈。
“会不会好货被人抢先挑了?”小杨起身点了根烟,随口猜测:“按说渔民不可能单次只卖十来公斤,何况母蟹多公蟹少——听说印度蟹都发新加坡呢。我猜问题还是出在供应商!”
“我采购时都是整筐统货,他们根本不让挑拣!若肯让人细细筛选,我何尝不想亲手把关?”亦嘉愈发无奈,眉间皱出几道沟壑,声音里浸着无力与焦躁。他深知,整筐采购如赌博,泥沙俱下的货色里藏着多少“死蟹”,全凭运气。
“可能你挑蟹的眼力还欠火候。”小杨吐出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却愈发清明,“以前你发的蟹,死亡率虽高,好歹控制在两到三成。可最近那几批,死亡率直飙五到六成,个头又小,卖相还差,简直没法比!”他直起身子,眉宇间凝着几分郑重,语重心长道:“老黄,做螃蟹生意最忌‘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得有个靠谱的铁杆供应商。李记水产我们合作多年,他们供货稳如磐石,螃蟹存活率常年维持在九成以上,规格整齐划一,壳亮肉肥,客人都抢着要,恨不得拿钱砸着催货。”他顿了顿,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摊位上爬动的蟹群,声音里多了几分笃定,“你看你这批货,虽说壳面洗得干净,看着清爽,但爪钳的力道、甲壳的光泽,终究差了一截。”
亦嘉仍有些不服,蹲下身猛地掀开一只蟹箱,随手抓起一只,动作里带着几分赌气:“你看这爪钳多有力,死死扣在我手上呢,这活力还能差到哪儿去?”那只孟加拉蟹八足张舞,螯钳如铁钩般紧钳着他的手指,青灰的甲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蟹脚根根粗壮,仿佛蓄满劲道。
亦嘉抬眼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这是孟加拉的货吧?瞧着确实生猛。”他熟知门道:这海捕泥蟹生于咸淡交汇的滩涂,初离水时满身泥垢,需经清水涤洗方能上市。泥蟹又有青、黑二色:青蟹壳若翡翠,螯甲亦染青碧,公者膏脂凝脂,唤作“肉蟹”;母者蟹黄盈壳,尊称“膏蟹”。此类珍品多产自东南沿海,福建、广东渔民视若瑰宝,称作“红鲟”。其蟹肉甘甜如蜜,蟹膏丰腴似脂,尤宜少女滋补,传说常食能使肌肤莹润若春桃。
然国内红鲟产量稀缺,多赖越南、斯里兰卡、印尼诸国补给。反观黑蟹,则多来自孟加拉、巴基斯坦、印度与印尼等域外之地,甲壳灰褐如暮云,螯足灰黑中透出暗红,与青蟹的翠色形成鲜明对比,故得名“黑蟹”。二者虽同源,却如云泥之别,命运迥异
孟加拉的螃蟹,多是华人扎根当地养殖、分拣后销往国内。一眼望去便知端倪:规格严丝合缝,分级精细如绣,SS(100-120克)、S(120-150克)、SM(150-175克)、M(175-195克)、L(195—220克)、XL(220-250克)、XXL(250-295克)、XXXL(295-350克),350克以上者寥寥无几。
华人养殖户偏好中小规格,大蟹稀缺,却因日供十余吨的庞大规模,牢牢掌控着市场定价权。每一只蟹皆需精准克称,分毫之差,买家如何辨清?其蟹洗净无垢,腥气淡薄,价自矜贵。反观亦嘉从印度采回的螃蟹,仅粗分100-200克、200-250克、250-300克、300克以上寥寥几档——印度统货收购,与孟加拉模式迥异。小杨销售时,借规格差价获利颇丰,彼此心照不宣,只图合作顺遂,懒得深究。
正此时,一位客人进店询价:“黑蟹怎么卖?”
小杨笑脸相迎,如数家珍:“黑蟹按规论价:三两蟹32元,四两40元,五两45元,六两50元。您要哪档?”
客人蹙眉摇头,满脸踌躇:“这价码可不低,我都不知如何下手了。黑蟹都快赶上百蟹了!”
小杨姐夫插话附和,声音里带着无奈:“谁说不是?今年行情像坐过山车,昨夜每档又涨了三元!”
客人苦笑叹息,眉间皱出几道沟壑:“去年此时,黑蟹贱如草,一斤不过十几块,六两顶天二十五元。如今这价,我都不想卖了,百蟹一斤才贵二三元!”
小杨亦叹,指尖无意识地叩着柜台,声音里浸着几分焦躁:“上海海关查得严,货多绕道昆明转机,耗上六七个钟头,蟹死损率高,成本自然飙升。唉,真不知海关忙啥,专卡咱们小老百姓脖子,生意难做啊!”
客人试探还价,目光在蟹筐间逡巡:“能否让些利?既然来了,总得带点回去,把路费挣出来吧?”
小杨姐夫问,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像被风吹皱的池水:“拿多少斤?”
客人犹豫,声音里带着几分底气不足:“二三百斤吧,价高不敢多拿,怕砸手里。”
姐夫沉吟片刻,故作勉为其难,指尖在计算器上轻点,仿佛每一击都带着肉痛:“罢了,每斤降一元吧。大家都难,我们也没赚头,赶紧出完货,晚上新蟹又到港了。”实则利润几何,他心中明镜。生意场全靠三寸舌,不扮苦情,难显诚意,终究拼的是谁更似那“戏台老生”,演得真切,唱得动情,台下观众信了几分,银钱便哗哗流入后台。
客人又提起:“龙虾那边也叫苦连天,青龙才卖二百一,光关税每斤就得刨去四十五元,再算上人工、损耗、运费,一斤利润撑死二十元。”
小杨姐夫苦笑着摇头,语气里裹着无奈与辛酸,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弯了脊梁:“能挣二十元就算烧高香了,我们一公斤才赚两块钱,薄得像张纸片!”
客人深表同感,眉宇间堆叠着苦涩:“可不是嘛,人家近两百的成本才赚二十元,还不知扣完杂费剩多少,这哪是做生意,简直是刀尖舔血,太难熬了!”
小杨姐夫转而问道,声音里带着公事公办的敷衍:“打包是现在弄还是晚上?放哪趟车?”
“现在就弄,我自己拉走。”客人催得急切,仿佛生怕夜长梦多。
“对了,听说印度小青龙多得很?”亦嘉趁机插话,见客人聊到龙虾便忍不住打听,目光灼灼如探照灯,急切地想捕捉一丝商机,“那边货多,可关税高得吓人,运过来岂不亏到姥姥家?”
客人上下打量他一眼,眼神里透着疏离与警惕:“你做龙虾生意的?这得去问专营的。如今行情冷得像冰窖,谁吃得下货?别瞎折腾了!”
亦嘉心头一凛,满腔热忱仿佛被兜头泼了盆冷水,满腹踌躇如藤蔓在胸腔里疯长。他向小杨告退:“我得去办签证了,你们忙,回头再聊。”说罢转身往市场外走,脚步却沉甸甸的,像灌了铅。
刚穿过几家店铺,忽被一声招呼钉在原地:“最近有螃蟹到货吗?要是有,匀点给我卖卖。”定睛一看,竟是小杨姐夫的亲戚。往日因客人争抢之事闹过矛盾,彼此仅点头敷衍,今日对方竟主动搭话,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狐狸窥见了猎物。
亦嘉驻足应道:“最近死亡率高,没敢发货。”
对方嘴角微扬,眼中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仿佛看穿了一切,声音压低如耳语,却字字如针:“我瞧过你的货,蟹活力足,水瘪子少,残次品也不多,哪儿来的高死亡率?”他刻意压低声音,字字如针,刺入亦嘉耳膜:“实话告诉你,全市场都传遍了——你亏得底朝天,小杨却赚得盆满钵满。”
此言如石投湖,亦嘉心中五味翻涌。自己蚀本的窘境竟成了市井谈资!他环顾四周:市场依旧人潮汹涌,叫卖声、议价声、海鲜腥气织成一张黏腻的网,将他困在躁郁的漩涡里。
辞别那人后,亦嘉拖着步子往地铁口挪,脑中却翻腾着疑云:我按公斤二十七八的价卖给你,你转手高价兜售,还哭穷说没赚头?残次蟹的差价一吨就能捞六千七,我反倒成了赔本冤大头。市场众人皆知我亏本,定是你暗中做了手脚!疑云如毒蛇缠绕,啃噬着他的理智,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仿佛要将那盘剥的真相攥出血来
亦嘉也曾暗自疑窦丛生,可自己终究不谙挑蟹的门道,亏本如影随形,避无可避。
但令他心寒彻骨的,是多年积攒的所谓“交情”,竟成了对方盘剥的利刃!这世道,真黑!黑得如同深海泥潭,吞没了信任,只余下铜臭的腥气,在胸腔里翻搅作呕。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中翻腾着无奈与愤懑的浊浪,几乎要将喉咙哽住。难道真要为了碎银几两,将多年的情谊碾作齑粉?
人皆嫌命短,谁不见钱亲?这赤裸裸的利己逻辑,像一根冰冷刺骨的针,扎破了所有温情脉脉的假象,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真相。但亦嘉并未被这挫败击垮,反而在愤懑的烈焰中淬炼出更坚硬的决心:开一家自己的店!纵然劳心劳力,也好过将命运系于他人刀俎之上。这般寄人篱下,任人鱼肉,岂能不亏?思绪翻涌间,他已抵达上海签证中心。
此行的首要任务,是办理赴印签证。他需将整理妥帖的申请资料,连同林总等人的护照,一并递交至签证中心。印度驻沪领事馆位于延安西路国贸大楼1008室,而签证中心则设在徐汇区徐家汇路555号广东发展银行大厦二层。
因常来此地,亦嘉轻车熟路,未费周章便抵达签证中心。取号后,他立于熙攘的大厅,环顾四周——人潮如沸水翻腾,低语声、咳嗽声、电子叫号声交织成一片嘈杂的网,密密匝匝将人困在无形的茧中。
座椅早已被挤得满满当当,角落处甚至有人垂头刷着手机,仿佛困在信息茧房里的孤岛,与周遭的喧嚣割裂。
亦嘉只得倚墙而立,耐心等待。身旁两位年轻女子压低声音的交谈,却如细针般刺入他的耳膜,字字清晰:“端午快到了,你们公司准备给签证中心的人送点什么?”一女子悄声问道,眉眼间浮动着市侩的精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文件袋,仿佛那里面装的不是资料,而是待价的筹码。
“这得看老板怎么安排。”同伴应道,语气里透着习以为常的倦怠,仿佛谈论的不是贿赂,而是再寻常不过的晨昏定省,
“做签证代理这行,礼数是免不了的。签证官每天过目成百上千的申请,若没点‘意思’,人家凭什么在审核时多给你几分耐心?上个月咱们有个客户,送了盒上等的龙井,签证批得那叫一个利索,三天就下来了。反观上次那家公司,三本申请全被拒签,听说是个刚起步的小公司,估计是礼没送到点子上,吃了闭门羹,听说那个负责人当场在柜台前急得直跺脚,脸都绿了。”
亦嘉听着这席话,眉头拧得更紧,仿佛被无形的线绳越勒越深。原来这看似中规中矩的签证流程之下,竟也暗藏着金钱开道的潜规则,连这方寸之地都不曾幸免。
他望着大厅里那些或焦虑或麻木的面孔,忽然觉得自己亦不过是这庞大齿轮上的一枚螺丝——被无形的规则推着向前,稍有不慎,便会被碾成齑粉。但此刻,他已不再只是愤怒或无奈。
亦嘉听着那些关于“潜规则”的窃语,喉头像哽了块滚烫的炭,灼得他几乎窒息。社会这张大网,似乎每个角落都缠着看不见的丝线,将人勒得喘不过气。
他不禁思忖:印度的业务是否也逃不过这般腌臜?忧虑如藤蔓缠上心头,却愈发淬炼了他凭诚信与汗水闯出一片天的决心。心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签证也要送礼?这不该是光明正大的手续吗?他以往签证都顺遂无阻。
啊,猛然想起,过去多是寄给晓艺代办,那姑娘总能化繁为简,将荆棘丛生的流程梳理得如流水般顺畅。他对她的信任近乎盲目,可如今自己发什么昏,偏要亲自跑这趟?既为见她而来,何不直接联系?独自在此受这窝囊气,真是糊涂!
念头刚起,便掏手机欲拨号。保安却快步上前,眉头拧成疙瘩,手掌像一堵墙似的横在面前,声音冷硬如铁:“大厅禁通话,请外头打!”亦嘉只得按捺烦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暗自咬牙:既来之则安之,材料已备妥,只待递交了。
等待如熬稠的胶,黏滞而漫长,每一秒都似在火上煎熬。他夹在人群中,被嘈杂的声浪推搡着,焦灼如蚁噬心,手心沁出细密的汗珠。
两小时后,电子屏终于蹦出他的号,像黑暗中乍现的一豆微光。亦嘉几乎是弹起身,快步贴到窗口前,脊背绷得如拉满的弓弦。工作人员接过材料,递来登记簿,笑意浮在嘴角,却像隔了层毛玻璃般模糊:“请填上申请公司名、电话和姓名。”
他飞速填写完毕,将材料推回,喉结微颤,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请审核。”
那人翻开资料,指尖在纸页间翻飞,逐项核对,动作机械如流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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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齿轮:“邀请函、派遣函、行程、印方执照、中方执照及英文版、护照复印、身份证、照片、电子表……嗯,齐了。我核对内容,稍等。”
亦嘉绷紧的脊背稍松,吐出一口淤积的闷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端正坐着,目光胶在审核员手上,盼着那叠材料能如过关文书般利落通过,连呼吸都放得轻缓,生怕惊扰了这微弱的希望。
然而,对方眉头渐蹙,笔尖在邀请函上划出重痕,仿佛要将纸页划破:“时间对不上。”亦嘉心头一紧,耳膜嗡嗡作响,如遭雷击。
审核员将三份文件并排摊开,指尖在日期栏重重敲了敲,每一下都像砸在亦嘉的心上:“邀请函是5月10号至7月15号,派遣函和行程却写5月9号至7月19号——日期差不能含糊,得重打表格。”
话音落下,亦嘉只觉那薄薄的纸页像烧红的铁,烫得他指尖发颤,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死死盯着那几处刺目的日期,大脑一片空白,如坠冰窖。
“好。”亦嘉回应,喉头滚动,心跳如鼓,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拔高,仿佛辩解能抵消内心的慌乱。他谨慎询问,字字斟酌:“其他材料还有问题吗?”
他知道印度领馆要求严苛如刀,若稍有差池,后果便如坠冰窟——签证费付诸东流不说,重蹈覆辙的阴影更会如附骨之疽,让前路愈发艰险。因此,此刻的他,如履薄冰,每一问都裹着十二分的警觉。
经办人员神情肃穆,眉头拧紧,笔尖在表格上重重划出红线,声音如铁:“英文版营业执照上‘村天’的拼音‘CHUNG’,最后的‘G’需确认一致。派遣函上没有‘G’,营业执照上却有‘G’,这细微的裂痕,足以让签证官的朱笔落下拒签的判决,必须让所有材料如齿轮咬合般严丝合缝,不容一粒尘埃的错位。”
“以前也是这样申请的。”亦嘉急忙解释,声音里搀着几分急切,仿佛要抓住过往经验的稻草,“我申请过多次,从未被刁难过……”话未说完,却似被无形的墙堵了回去。
“那我不管,今天审核到就必须改。”经办人员语气如钉入木,不容分毫动摇,“规定如铁,岂容人情?”
“好,我马上改,其他还有问题吗?”亦嘉赶忙问道,掌心沁出冷汗,指节因攥紧而发白,仿佛要将焦虑捏碎在掌心。
“嗯,其他的我再看看,”那姑娘认真审核材料,眉头越锁越深,忽地抬头,目光如探针般锐利:“对了,看这张,印度的营业执照不对,这是CE,是出口证明,不是营业执照呀。”她摇头,声音里带着不解与笃定,仿佛在说:这错误,不该出现在你这样的人身上。
“不是吧?我都签了几次了,都用这张营业执照呀,若不是营业执照,哪张才是呢?”亦嘉胸中腾起一股无名火,声音不自觉地染上几分焦躁,如困兽低吼,“以前让晓艺办理过多次签证,都顺利通过审核并拿到签证,每一次他都自信地认为自己的准备无懈可击。今天碰到此人怎会挑出这么多毛病?”
他目光扫过四周嘈杂的人群,仿佛所有人都在无声地审视他,过往的自信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点点泄气。这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若营业执照不行的话,以前那几个审核的人员该回家了,可她们现在坐的位置好似更高一级了。亦嘉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无奈和不安,仿佛过往的自信在此刻被一点点瓦解,如沙□□坍。
“那不行,别人的资料不能看,你自已与印度方联系,说要营业执照,他们应该知道的。”经办人员端着笑貌一丝不苟,下逐客令说道,声音里却裹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我们的职责是负责审核材料,若材料不齐全送上去签证官也不会签发的,这是为你着想,快去更改材料吧。”
“好,谢谢。”亦嘉心想她说的也对,于是收起材料,快速离开,去附近找个打印店,把这些资料修改补充完整。派遣函、邀请函、行程表上的时间更改好容易,自己动手几分钟便可以搞定,营业执照英文版上的G与行程表,派遣函上的G更改一致也容易,一分钟就好。可那张印度的营业执照到底怎回事,这有点犯愁——这问题如卡在喉间的鱼刺,既痛且哽,让他在打印店的狭小空间里来回踱步,焦灼如蚁噬心。窗外车水马龙的喧嚣涌入耳中,却更衬得他此刻的孤立无援。他深知,唯有将每个细节锻造成钢铁,才能在这布满荆棘的路上,踏出属于自己的脚印。
“这小娘儿是个王八蛋,都签了好多几次了,均是用这张营业执照,其他的审核员都没说有问题,这个小娘儿存心跟我过不去!”亦嘉心里咒骂着,齿间咬出这串愤懑的话语,如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但骂归骂,材料得赶快准备好——他深知,现实的荆棘不会因咒骂而自动让路。
然而,印度方的营业执照成了横亘在前的最后一道险峰。审核人员说ICE这张不行,可他不确定到底需要哪一张。这张营业执照已多次用于申请签证,一直没出问题,为何这次却被拒绝?她到底要的是哪一张呢?亦嘉的眉头拧成死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叩击声,仿佛叩问着这荒谬的规则。
窗外霓虹流转的光影投在他脸上,明暗交错,如一张不断变幻的审讯者的面孔。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烦躁,拨通了印度合作伙伴的电话,语速急促如连珠炮:“你们之前提供的营业执照是ICE吗?签证中心说需要营业执照,不是出口证明……对,就是那张……啊,好的,我马上重新发一份过来!”挂断电话的瞬间,他仿佛卸下千斤重担。
亦嘉苦苦思索,突然灵机一动,决定把带有照片的IEC打印出来,或许可以蒙混过关。签证中心的人可能并不精通英语,而且印度各州的营业执照存在差异,下次遇到不同的经办人员也许就不会这么严格了。
于是,他将那两份文件一起放入申请材料,准备再度前往签证中心。然而,心中仍有些忐忑不安,亦嘉决定通过微信向印度方ZAHEERE确认,见他在线,便说道:“hello zaheer,I am In india visa center of shanghai for business visa, pls sent me your business license(我在上海印度签证中心,请把你的营业执照发给我)。”
“hi, sir”zaheer 回复道:“my business license and IEC already sent to you, dont you save it?(我的营业执照及进出口证都已经发过给你了,你没存起来吗)”
“yes,but i sumbit to them,visa office staff told me the business license Is wrong, do you have other license(我递交给签证中心工作人员,他们告诉我这张营业执照不对,你还有其他的执照吗?)”亦嘉问道。
“IEC Is mypany license, dont you et?(IEC 是我公司的营业执照你忘记了)?”zaheer 说道:“We went to the goverrment office togeter to application for it (我们一起去政府办公室申请办理的). ”
“OK,Understanding(明白)。”得到确认,亦嘉信心倍增,心中的疑惑消散,迅速朝签证中心走去。
17. 再次申签
签证中心三点关门,亦嘉赶到时是二点三十分,还好,可以进去等待。保安取号后让他坐在椅子上等候。签证中心内人来人往,嘈杂声此起彼伏——咨询的、抱怨的、催促的,各种声音交织成一片喧嚣的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亦嘉看着周围焦急等待的人群,有的眉头紧锁盯着电子屏,有的攥着材料来回踱步,还有的对着手机焦急地低语。他仿佛也被这无形的焦虑传染,心跳如擂鼓,掌心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深知这次签证的重要性,如果不能及时办妥,公司的项目可能会受到影响,内心不禁泛起一丝焦虑,如藤蔓般缠绕着呼吸。
一小时后,终于听到了叫亦嘉的号码。亦嘉把所有的材料包括更改后的材料都递给工作人员,手指微微发颤,仿佛递出去的不仅是纸张,更是悬在悬崖上的全部希望。
“你好,请问是办什么签证?”工作人员机械地询问,语气中缺乏情感,像一台运转了千遍万遍的机器。对于经常来办签证的人来说,这种千篇一律的问话方式确实让人感到有些不悦。
然而,这位工作人员今天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他不时地揉揉发红的眼睛,仿佛已经连续工作了很久,连眼白都泛着血丝。看着他在忙碌中依然保持专业态度,一丝不苟地核对材料,不少人虽然感觉不快,却也多了一份理解——毕竟,困在这规则牢笼里的,又何止是申请人?
“商务签。”亦嘉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紧绷,像绷紧的弓弦,“中午审核过的,不妥之处现在已重新更改好了。”
“好,请填上公司名称,电话号码,你的名字。”工作人员递来表格,动作间带着一丝疲惫的惯性。
“好。”亦嘉递给他资料,顺便填上公司名称及名字,电话号码,笔尖在纸上划出的声音格外清晰,仿佛每一笔都在叩问命运。他忍不住提着嗓子,顺着审核人员的手在心里暗暗祈求道:“千万别再出现什么问题,不然今天就没戏了,希望材料顺利通过。”
“这表格上的到期日不对。”审核员的声音如冰锥刺破空气,亦嘉悬着的心颤了下,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完了,又得重新做,再来一趟。
他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双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慌忙看去,真他妈的混蛋,自已怎这么粗心,到底干什么吃的!护照上的DATE OF EXPIRY明明写着‘07/03/2020’,他却写成‘07/03/2010’,这低级的错误,简直像一巴掌狠狠扇在自己脸上。
上午那个女经办员仅说营业执照不行,也没发现到此问题,真是混帐的平方——而早上说的营业执照问题,这位审核人员却一句未提,说明不同的人员审核的标准不一样,如同迷宫般令人无所适从。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声音:“好,我重填,其他的材料可以了吗?”
“其他的材料可以了。你可以到我们大厅角落那台电脑上直接填表。”这位工作人员还不错,挺有人性的,深知客人跑来跑去的痛苦与烦恼。他的声音里难得透出一丝温度,仿佛疲惫的躯壳下还藏着一丝共情。
亦嘉感激道:“谢谢,我马上去填。”在走向电脑的途中,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暗自提醒自己下次一定要更加仔细。他深知,在这规则的铁网里,每一次疏忽都可能成为勒住命运的绳索,而唯有将谨慎刻进骨髓,才能闯出一线生机。
人走霉运时,连喝水都会被呛到,此刻亦嘉盯着那台老旧的电脑,只觉它像被施了咒般故意与他作对。填好一页后,屏幕却如凝固的琥珀,无论如何点击都无法翻转至下一页。刷新后,所有信息竟如流沙般消散,重新跳转至空白页面。
亦嘉心中暗骂,额角青筋突突跳动,指尖在键盘上重重敲击,仿佛要将满腔焦躁都砸进这冰冷的机器里。他努力克制着烦躁,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无力感如潮水般漫过胸腔,将他淹没。越是焦急,电脑运行得越慢,仿佛故意与他较劲。如此反复三次后,亦嘉终于气得暴跳如雷,胸腔里翻涌着脏话,却只能硬生生咽下,转而狠狠瞪着屏幕——那闪烁的蓝光仿佛在得意地嘲笑他的狼狈。
他悻悻起身,知道今日注定无望,只能咬牙道:“明天再来!”转身离去时,夕阳的余晖正从窗外悄然褪去,夜色如墨般漫延,亦嘉的心情亦如这渐暗的天色,沉入无边的阴郁。
回来后无事可消遣,亦嘉便又来到铜川路水产批发市场。这里是上海最大的水产江湖,规模之大令人咋舌。夜幕四合,华灯初上,万千灯火璀璨如星河倾泻,与清冷月光交织成一片奇幻的光网。街道两旁,熙攘的车流如长龙蜿蜒,卸货的工人挥汗如雨,采购商们忙着打包、讨价还价,挑选海鲜的买家穿梭于摊位间,目光如鹰隼般搜寻着理想的产品与价格。
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与冰鲜的寒气,龙虾、鲍鱼、螃蟹、珍宝蟹、帝皇蟹……各色鲜活海产品如珠宝般铺陈开来,鳗鱼扭动银光,多宝鱼舒展鳍纹,桂鱼与石斑鱼在冰水中吐纳着最后一丝鲜活。
冷冻区的货架上,更是堆叠着琳琅满目的“深海宝藏”,从南极银鳕到北极贝柱,应有尽有。连街边卖油饼、煎鸡蛋、茶叶蛋的小贩也忙得不可开交,锅铲翻飞间,香气勾人魂魄,烟火气蒸腾着,映得他们脸上笑意盈盈——不愧为“不夜城”中永不落幕的鲜活传奇。
龙虾区更是这场盛宴的重头戏。澳龙,即澳大利亚龙虾,如深海巨兽般横卧在碎冰之上,每只都有三四斤之巨,红甲泛着油亮的光泽,虾须如金戟般张扬。传闻在澳大利亚的某些海域,它们能长成更为惊人的尺寸,曾有渔民与一只巨螯缠斗良久,最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擒获,那场景定如史诗般惊心动魄。这般珍馐自然价格不菲,每斤三百余元,一只便需千元以上,堪称“海中黄金”.
波士顿龙虾则显得憨态可掬,来自加拿大和美国的新英格兰海域,两只硕大钳子如铁甲武士的护臂,钳壳上布满嶙峋纹路。当地渔民捕虾的故事代代相传,早已融入渔港的烟火里,其价格亲民,便成了百姓餐桌上常客。
而小青龙,则带着东南亚海域的灰青底色,身缀独特斑点,如披着神秘鳞甲的异域武士。在巴基斯坦、印度、越南的宴席上,它常以尊贵之姿登场,价格每斤二百余元,恰如它不卑不亢的格调,稳稳立于中档之列.
小蜜蜂龙虾因身上斑驳的暗褐色纹路而得名,主要分布在印度与东南亚的湿热海域;
油龙通体碧绿,人称游龙,常见于孟买、越南、巴基斯坦的潮间带,与小青龙形似神异,价格却每斤便宜约三十元;
花龙则绿黑交织,斑点如泼墨山水,凭其华美姿容博得高价;
红龙自非洲赤土而来,浑身赤焰灼灼,价格略高于小青龙。
龙虾家族纷繁如海,亦嘉却独钟小青龙,曾试水加纳的小蜜蜂,终因高死亡率黯然收手。他踱至常合作的GLY龙虾批发店,与相熟的店员攀谈起来。“生意一般,现在小青龙行情在二百元上下浮动,关税成本却占去三成,市场价涨不起来,难做啊。”店员是老江湖,与亦嘉熟稔,问道:“最近还上货吗?”
“价低关税高,哪敢轻易上。”亦嘉摇头苦笑:“周末总该好些吧?”
“周末两天卖的钱,还不够付个工钱呢。”老店员挑眉一笑,眼神透着期待:“你啥时候再上货?你那青龙卖得可俏。”
“如今进价多少?”
“我们卖是二百左右,但你拿货肯定低得多,不然我们喝西北风去?”亦嘉苦笑应和:“你们要赚,我也要活,可市场萎靡,卖不起价,关税又似山压着,能赚个鬼哟!”
他摊开手掌,指尖在空中划出成本的轨迹:“我那儿进价四十美元一公斤,折人民币二百五十二元,加上关税捌拾三元,高死亡率一摊,成本直逼三百八,一斤就是一百九。你只出二百,这买卖怎么做?”他目光灼灼反问:“能不能抬抬手?”
“这得问老板,我们做不得主。”店员朝上指了指,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老板在二楼,您上去谈吧。”
亦嘉拾级而上,轻推木门,一股浓郁的烟味裹着麻将的碰撞声扑面而来。屋内烟雾缭绕,几张方桌围坐几人,正搓牌搓得热火朝天。
见亦嘉进来,众人只抬眸瞥了一眼,便又沉浸于牌局。老板廖某四十出头,见是亦嘉,忙不迭起身招呼:“小黄来了?快坐快坐!怎么不早说,我好下楼迎你。”
“听闻您定在楼上‘鏖战’,便上来凑个趣。”亦嘉含笑应道。
“来玩几圈?我让位给你,冲冲今天霉气,手气背得要命!”廖老板拍着身旁空椅,眼尾笑纹如鱼尾散开,殷勤中透着商人的精明。
“这我可不会,换作姑娘家,倒能陪您玩‘三级跳’。”
亦嘉打趣道,目光扫过桌上堆叠的筹码与散落的烟蒂,心下暗自盘算着接下来的博弈。
“哈哈哈,老弟真是个妙人儿!”搓麻将的几人闻声停了手,眼中闪着猎奇的光,话语里裹着市井的馋涎:“只听说上海滩的小姐有冰火推油那些西洋景儿,这‘三级跳’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廖老板,您这上海滩的玩法,可真是让我们开眼喽!”
那海鲜老板显然浸淫风月已久,一身的金链子晃得人眼晕,笑声震得牌桌都微微发颤,俨然一副“财大气粗压四方”的派头。
“最近有发货过来吗?”廖老板忽然截断话题,将牌往桌上一推,指尖敲着筹码,目光如鹰隼般盯住亦嘉。
亦嘉见他们牌兴正浓,便敛了神色道:“没呢,关税高得离谱,难做。廖老板,我今儿来,是想跟您掰扯掰扯正事儿。”话到嘴边,又瞥见满屋子的烟雾与喧哗,终究咽了回去。
“什么事儿?”廖老板挑眉。
“您先尽兴,这圈打完咱们再细谈。”亦嘉勉强挤出笑意,眉峰却悄悄蹙起,仿佛被这浑浊的空气压得喘不过气。
几分钟后,亦嘉实在受不住那呛人的烟味,起身推开窗扇。霎时,浑浊的烟气如溃散的雾霭滚滚涌出,清新的晚风裹着远处海鲜市场的咸腥味涌进来,屋里人顿觉神清气爽。
廖老板搓了搓被烟熏红的眼睛,凑近问道:“怎么样,老伙计?咱们去喝两盅,边吃边聊?”
亦嘉摇头拒道:“不了。咱们都是熟络人,不绕弯子。如今青龙这行情,您看怎么个章程?我预备去印度走一遭。”
廖老板眯眼盘算片刻,反问:“你打算怎么玩法?是到上海机场的价,还是直接铺到店里的价?”
亦嘉竖起两根手指,语气利落如刀:“我的意思是,我负责把青龙捣腾到机场,每公斤您付四十美元,再加一美元的利,关税、销售您自己扛,如何?”
廖老板摸着下巴沉吟道:“方案倒是活络,关键在价码。机场价四十美元加一美元利,我能接。可这死亡率……怎么个算法?”
亦嘉早有准备,脱口道:“死亡率控在5%以内,超了的咱俩对半劈。”
“跟以前一样,5个点以内的死货我扛?”廖老板目光灼灼,似要将他看透。
“是。”亦嘉点头。
“小黄呀,”廖老板忽然将声音压得极低,脸上堆起笑,“你也知道,如今行情烂泥潭似的,零售价涨个屁!五个点的死货,太扎手。能不能松松口,退到三个点?”
亦嘉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五个点已经抠到骨头缝里了。大夏天热得跟蒸笼似的,虾子扛不住啊。超出的部分咱对半摊,我那一美元的利,还不知道够不够填窟窿呢!”
两人你来我往,如高手对弈,言语间尽是机锋。廖老板忽地一拍大腿,嗓门震得窗框都嗡嗡响:“得嘞!你让一尺,我退半寸,四个点!我这人最烦磨叽,能赚钱就成!”
亦嘉盯着他看了片刻,终是松了口:“好,廖老板是爽快人,这朋友我交定了!四个点,超了的对半扛——说定了可甭翻悔!上回发加纳那批货,死货您可是一点没认账,我亏得连裤衩都差点当掉,虽说只是头回试水的样品,可您这‘规矩’……”他尾音拖得老长,话里藏着针,脸上却堆着笑,仿佛在说最无关紧要的闲话。
亦嘉所说的上次加纳龙虾,是通过美国的杨先生辗转联系许久才发来的货。他本欲开辟一条新的供货渠道,试试加纳龙虾这个新品种,却不料航班耗时过长,加上包装粗劣不合规格,待到上海市场时,龙虾竟已死了近九成,血本无归。所幸仅试运了一百公斤。
“那次加纳的货,咱们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我估摸着死亡率顶多三成,好歹留点缓冲余地,哪承想近乎全军覆没!这种货现在根本不敢再碰了。到如今,那几个股东还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呢。”廖老板言语间透着狡黠,嘴角微翘,仿佛那惨重的损失不过是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亦嘉闻言,眉峰猛地一拧,声音里压着火星子:“你们那些股东,都是只认赢不认输的主儿?出尔反尔,说话当放屁,谁还敢跟你们打交道!”他冷笑一声,目光如刀,直刺廖老板,“今儿咱们敲定的条件,到时可别又翻脸不认账!”
“哪能呢!如今公司是我们几个兄弟把舵,吐口唾沫都是钉,你放一百个心!”廖老板被噎得喉头一紧,讪讪地挤出笑意,眼神却飘忽如风中烛火,“那你打算啥时候发货?”
“明儿就去办签证,签证一下,立马飞印度发货。”亦嘉语气斩钉截铁,末了又试探着抛出诱饵:“廖老板,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压低了几分,“你看咱们是否需要签个协议,把责任厘清?再预付点订金,你看如何?”其实亦嘉此刻囊中羞涩,发货急需周转。他想从廖老板这儿先抠点钱,好减轻自己肩上的千斤重担。
廖老板何等精明?一听“预付”二字,仿佛铁算盘被猛地敲响,瞬间警觉起来。他眼珠骨碌一转,立刻将皮球踢了回去:“小黄啊,市场的规矩你门清,历来都是货到次日付款。况且现在我虽是股东之一,却非一人独大,预付这事得几位兄弟点头才行。我回头找他们碰个头,商议定了再联系你,你先忙别的去。”话虽客气,却似一堵无形的墙,将亦嘉的希望挡在了门外。
亦嘉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老狐狸在推诿。不花本钱的买卖谁不愿做?他估摸着对方兜里也紧巴,订金怕是八字没一撇。于是心一横,决定不再这泥潭里耗时辰。等货回来,自有批发商捧着诚意上门,他自会择优而供。思及此,他转身快步离去,仿佛身后那麻将室的烟雾是黏稠的浊浪,再待一刻便要窒息其中。
亦嘉又走了几家店铺,来到小青龙批发商小周的地盘。见小周正弓着腰,手脚麻利地给青龙装箱,便打算悄然离去。
小周眼尖,瞥见人影,忙不迭撂下手中的泡沫箱,小跑着迎上来,脸上堆起热络的笑:“啥时候回来的?又上货了没?”
亦嘉停下脚步,应道:“来市场摸摸行情,正准备去印度发货呢。现在还是主卖小青龙?其他龙虾没见着动静?”
小周忙不迭掏出一包烟递上,谄媚的笑纹挤得眼角细纹更深了几分:“老兄,游龙也卖,可还是青龙扛大梁!我这儿的青龙客户越攒越多,销量噌噌往上涨,如今小票的一百多公斤,你只管丢给我!下次发货记得招呼一声!”
亦嘉摆手拒了烟,笑道:“谢了,我这人烟酒不沾。”
小周哈哈一笑,将烟收回兜里:“不抽烟,真男人!如今这世道,十亿人民八亿赌,剩下二亿在跳舞,不嫖不赌二百五!”
亦嘉笑着附和:“不抽烟不喝酒,日子过得太寡淡,亏待自己。”
小周却咧嘴一笑,指了指自己叼着的烟:“那倒是省了!你瞅我这德行,一天两包中华,一百块钱眨眼就没了。”
亦嘉话锋一转,切入正题:“整票小青龙,大约三百公斤左右,你能一口全吞下不?”
小周眼皮都不抬,手上打包的动作不停,嘴里却利落得很:“小票一百多公斤算个啥?赶上节假日或大型活动,客人跟赶集似的,一晚上四五百斤都不够卖!”
亦嘉心中暗喜,这销量果然惊人,便试探道:“那敢情好。若整票给你,需预付30%的订金,能应承吗?”
小周倒是爽快,之前因量小,亦嘉只分他零星几箱,如今能吃下整票,合作岂不更利索?只见他略一沉吟,爽快道:“30%是多了点,预付20%吧。”见亦嘉没吭声,生怕他反悔,又赶忙补道:“这么着,若资金周转得开,30%没问题!但现在只能咬咬牙应你20%,你看成不?”
亦嘉思忖片刻,觉着小周开的条件尚可,便应承下来:“成,就按你说的办。”
亦嘉暗忖,小周可比廖老板通情达理多了。虽生意规模小些,却善解人意,能体恤他人难处,与之合作舒心得多。主意既定,他打定主意:廖老板那儿先搁置,若货回来行情不好,再找他兜底。
于是问小周:“需签个协议不?”
小周大手一挥,笑得坦荡:“签啥协议?咱们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定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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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亦嘉见他这般爽利,便不再多言,离了店,快步回到出租屋。冲洗掉一身鱼腥味与烟尘,倒头便睡,养精蓄锐,只待明日去办签证。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亦嘉瞥了一眼屏幕,黄总的名字赫然在目,心头猛地一紧。黄总曾给予他不错的印象,若不是林总等人邀他去KTV寻欢,此刻一同办理签证的或许便是黄总公司的同仁了。愧疚与不安交织着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声音里掺着几分勉强:“黄总,实在抱歉,家里突然有点急事,没能去贵公司详谈……”话未说完,电话那头已传来黄总低沉的回应,截断了他编造的借口。
“小黄,其实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黄总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与无奈,“原本打算次日便邀你来公司品茶,我们好好商谈合作细节,方案我都拟好了。可昨晚召集股东商议紫檀项目时,却碰了壁——有人坚决反对做紫檀,甚至对分红方案颇有微词,弄得我里外难做人,这才迟迟没联系你。”
亦嘉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思绪被拉回那个股东会议的场景。他仿佛能看见黄总坐在会议室主位,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而围绕圆桌的六位股东,表情各异,争论声此起彼伏。
黄总的声音在电话里继续流淌,带着几分涩意:“会上我详细阐述了印度紫檀的采购、运输、销售规划,甚至人员配置和利润分配都列得明明白白。提到小叶紫檀的丰厚利润时,股东们眼睛都亮了,可一说到要分你10%的干股,就炸开了锅。
那位林股东拍桌子道:‘投资成本高得吓人,风险又大,一个牵线的外人白拿10%利润,哪有这样的道理!’”
“林实业那性子你或许知道,向来求稳。”黄总苦笑一声,“他总念叨着越南酸枝的生意,说什么‘进货量大、成本高,利润薄得像纸片’。去年他们忙得脚不沾地,看似红火,结果拢共才赚一千万,平均每人分百来万。他投得少,到手六十多万,还抱怨不够塞牙缝呢。”
“分红公平与否,得看投入多少啊!”吴克群的声音带着几分焦躁,夹着烟的手指在烟雾中虚点,“他总说酸枝行情烂,可若继续下去,今年搞不好得赔本!”
谢东明啜了口茶,慢悠悠接口:“我倒是觉得黄总的紫檀方案可行。咱是专业木材商,品种齐全才能聚客。至于分红,再与小黄细谈便是,10%确实多了些。”
会议室里,争论愈发白热化。林业建攥着茶杯,眉头紧锁,仿佛要将“谨慎”二字刻进眉骨;
吴克群指尖的烟灰簌簌掉落,焦虑如蚕食着他;
谢东明则目光炯炯,望向黄总时带着期待。
黄总被夹在中间,仿佛置身漩涡——一边是求稳的保守派,一边是求变的激进派,而紫檀项目,成了他们博弈的棋盘。
窗外的蝉鸣声忽远忽近,亦嘉听着电话里黄总沉重的叹息,喉头仿佛哽住了。他想起黄总曾拍着胸脯说“这事包在我身上”,而今却陷入这般困局。股东们对利润垂涎三尺,却对风险畏如蛇蝎;林实业的固执、吴克群的动摇、谢东明的妥协,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与黄总原本清晰的合作蓝图撕扯得支离破碎。
挂断电话,亦嘉望着天花板,五味杂陈。他深知,这场博弈背后,不仅是利益的分配,更是对风险与机遇的不同解读。黄总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而自己,似乎成了那枚被推至风口浪尖的棋子——是坚守10%干股的底线,还是退让以求破局?前路迷雾重重,唯有等待黄总与股东们撕扯出结果
“那是你们自己贪心,”股东吴克群吸了口烟,白了毛总一眼道:“说有一千吨,以他副总理秘书的身份每吨可以便宜一千元人员币,让你们去仓库看货,你们也就信了?既然有那么多的中国人在那里抢购,哪来那么多的货?还要预付款40%,你们脑子进水了?”吴克群向来对公司采购策略持怀疑态度,认为老一辈的管理方式过于保守,缺乏对市场变化的敏感度。
“你这么精明,干嘛不去越南进货?”黄总愠怒道:“你以为越南的货像我们批发商一样堆积在一起,在一条街上随你挑吗?那是荒山野林,有的甚至在原始森林里。货物需要两三吨、三五吨地凑集,价格才稍便宜一点,我们才能有一定利润。如果到他们的批发商那里采购,利润就被卡死了,运回来根本赚不到钱。”
黄总呷了口茶,继续说:“还有,缅甸和柬埔寨的酸枝也会混进去,需要懂行的人去挑选,或者根据渗进的比例进行混算压价,搞不好就会亏本。我多次让你去越南进货,你不去,就知道说我们采购的货不好,有缅甸货、柬埔寨货,大小不一,方的圆的都有,难卖出去!”
黄总又瞟了他一眼,强调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去采购有多艰难?山高路徒,崎岖难行,苦累难熬,吃的更差。我胃肠不好,常拉肚子,每次去一趟回来都得瘦掉五六斤。我年纪大了,实在没办法这样折腾。”
吴克群作为公司的大股东之一,常常凭借其财力在决策中占据上风。尽管深知越南的工作环境艰苦,他却从未亲自前往。公司在越南采购酸枝的决策过程中,他倾向于让小股东或年轻人承担此项任务,认为这样可以合理地分配资源,“这并不是让你去吃苦,你可以派遣年轻人前往。”吴克群语气生硬地说道。
公司内部存在着明显的权力差异,决策常常由大股东主导,而小股东和员工的意见则较少被重视。这种权力结构导致了内部的紧张和冲突,影响了公司的运营效率。
“我这老家伙去都找不到好货,年轻人去你还放心?”黄总憋了一肚子气今天终于痛快吐出来。
“既然你们都不愿去采购,那就暂停吧,等行情回暖再说!”吴克群斜睨着眼,语气裹挟着威胁,话锋如刀锋般刺向众人,“这段时间,先抽五百万给我应急!”
这哪里是商议业务?分明是撕破脸的拆台宣言,会议室里的空气骤然凝固,裂痕在权力的暗涌中无声蔓延。
股东谢东明瞥见黄总沉默喝茶、眉峰紧蹙的模样,忙不迭起身打圆场:“资金都压在存货上了,我管财务,账目最清楚——今天该议的是紫檀生意,不是吵架!既然意见不合,就缓一缓再谈。”他讪笑着,话锋一转,抛出轻松话题:“听说凯旋门新来了批靓妞,待会儿咱们去KTV见识见识‘新妹’风采?”试图用浮浪的笑语稀释紧绷的气氛。
见黄总仍默然不语,谢东明又谄媚地凑近,压低声音:“黄总呀,您老辛苦了!今晚我给您安排个年轻手艺好的小姑娘,好好松松筋骨,消消火气?”
黄总微微颔首,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可眼底的忧虑却如墨渍般洇开,挥散不去。
“都入不敷出了,还去KTV?”吴克群阴阳怪气地冷笑,嘴角讥讽的弧度愈发深刻。
谢东明却浑不在意地摆手:“钱的事我自有安排!生意归生意,享乐归享乐——咱们赚钱不就是为了挥霍?听我的,今晚一起‘祸害’祖国花朵去!”
林建业唯恐公司散了摊子断了财路,亦忙不迭堆着谄笑附和:“去!必须去HAPPY!钱嘛,花不完的,再赚就是!”他尾音里黏着讨好的颤音,仿佛生怕被这即将崩裂的权力漩涡甩出去。
黄总口中应承着,心底却早已翻涌起另一番盘算:自己尚有八百余万,林建业能凑二百多万,谢东明有三百万,其他小股东零零总总加起来约三百万……合计一千六百余万,再筹四百万便能启动紫檀项目。
他暗中思量,待资金到位再与小黄细谈。
亦嘉听罢内情,暗自庆幸这场内讧如及时雨般浇熄了他对黄总的愧疚——他们争得头破血流,自己反倒从道德枷锁中暂时脱身。嘴角不禁悄然上扬,语气爽朗地回应:“黄总,不急!过阵子再联系,说不定能淘到更上乘的货色。”
次日清晨,亦嘉早早赶至徐家汇路,步入建设银行,准备提取现金缴纳签证费。彼时移动支付尚未普及,签证中心只收冷冰冰的现钞。银行大厅里人潮如织,他攥着号码牌枯坐等待,手机屏幕在掌心翻来覆去划动,一小时三十分钟漫长如熬煎,终于听到自己号码的呼叫。他如释重负般弹起,将银行卡递进柜台,接过八千元现金后,疾步奔向签证中心。
此时正值十点半的高峰,签证大厅里人声鼎沸,熙攘如闹市。亦嘉取了号,在门外焦灼踱步,周遭挤满了神色各异的等待者——有人攥着资料反复核对,有人低声抱怨,有人焦虑地刷着手机,空气里浮动着汗渍与期待交织的气息,仿佛一座喧嚣的孤岛,在时间的洪流中缓缓漂移。
18. 游戏小梅
印度签证中心内,亦嘉百无聊赖地等待着。签证大厅人声鼎沸,不同语言的交谈声、机器的嗡鸣声、人群的脚步声交织成一片混沌的声浪,仿佛置身于一座喧嚣的异国集市。手机蓦地响起,他快步踱至门口,瞥见屏幕上陌生的号码,本欲挂断,转念一想,反正闲极无聊,不如接来听听。按下接听键,他随口问道:“你好,哪位?”
“黄总好呀,好久不见啦,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电话那头传来娇柔婉转的声音,如蜜糖般黏腻,又似丝绸般滑过耳膜。继而,那声音愈发软糯:“在哪呢?最近可安好?”亦嘉心头一震,一丝惊喜悄然浮上眉梢:“小梅?真是你!许久未联系了,近来可好?”
“不好呢,如今我在厦门呢,何时来厦门看我呀?”电话里,小梅的声音娇媚中带着撩人的期待,似有若无的喘息声仿佛隔着电流也能撩拨心弦。亦嘉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熟悉的身影:高挑的个子,苗条的身段前凸后翘,鹅蛋脸上嵌着两个甜美的酒窝,往昔在他眼前总挂着那令人心醉的明媚笑容。
“可能要过些时日吧,我在上海办签证,签妥后便会去厦门一趟。”亦嘉边答边暗自思忖,这个小妮子突然来电,所为何事?她可不像晓艺那般容易哄骗。
小梅娇声嗔道:“好呀,到厦门一定要来看看我哟。许久未见老黄你了,生意越做越大,都跑去印度啦。”听闻小梅那含蓄的邀约,亦嘉心弦微颤,体内血液如沸水般翻腾不息。小梅那娇艳的倩影曾多次在他身畔摇曳生姿,那妩媚的笑声如魔音般萦绕耳际,尤其是她那“a,o,e”与众不同的独特娇嘀声,更如烙印般刻入记忆,令他久久难以释怀。
他不禁飘然应道:“好,一定一定。”可转瞬念头急转,不对呀,她前年分明说过已结婚,不是与她丈夫同处吗?他随之问道:“你不是曾告诉我已嫁人了吗?你丈夫呢?有夫之妇我可不敢招惹,若我去了,他岂非要将我扔进鼓浪屿海里喂鲨鱼去?”
亦嘉其貌不扬,口才亦平平,给人的印象是忠厚老实、值得信赖。然则,那看似诚实的外壳之下,却藏着一颗躁动不安的野心,妄图将美人常伴左右。当然,亦嘉文采斐然,网络聊天时文字激昂澎湃,文采斐然,使人觉得他是有为且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他交往的姑娘皆散落不同城市,每次出行皆精心规划路线,避开与小莹可能的交集。更令人咋舌的是,其保密工作堪称天衣无缝,与姑娘们交往数年,不仅对方不知其真名,连身边挚友亦从未察觉丝毫端倪。他拿得起放得下,从未陷入情感纠葛,而妻子小莹亦从未疑心他在外放纵的种种行径。
“这般胆小如鼠!”小梅嗤笑一声,语气里裹着鄙薄,转瞬又娇嗔道:“才不会呢!我一个人在厦门,你就不想见我了?”此人未嫁时便惯于攀附权贵,那副势利嘴脸曾令亦嘉如鲠在喉。数年前与之交往一段时日,终因她虚荣心炽盛,自己无力满足其奢求而主动抽身。并非他不想逢场作戏,只是不愿将精力与钱财浪费在一场无谓的游戏里,毕竟那时他的囊中亦不宽裕。
“怎么?与那老公闹别扭了?”亦嘉嘴角微扬,眼中闪烁着戏谑的流光,声音里浸着几分轻佻。
“别提那混账东西,一提就火冒三丈!”电话那头,小梅的愤懑如沸水翻滚,隔着电流亦能灼人耳膜。“他在外头养了相好,被我抓个正着!我们大吵一架,我气不过,索性跑来厦门了,心里堵得慌。”
“哦?果真如此。”亦嘉心中暗喜,如蛰伏的兽嗅到血腥——她与丈夫裂痕既生,自己岂非重拾旧梦的良机?他喉头微动,试探着问道:“要来上海散散心吗?”
“当真?好呀!我即刻动身,还是老规矩,路费你包?”小梅曾是亦嘉的网友,三年前在虚拟世界中相识,厦门有过一面之缘。
后来亦嘉赴青岛接货柜,小梅亦如影随形,执意索要路费。彼时初尝云雨,经验尚浅的亦嘉只觉银钱花得糊涂,如今她旧话重提,他胸中不禁泛起涟漪。
“自然没问题。”念及她床上那妖娆身姿,如蛇般缠绕的不羁风情,亦嘉嘴角笑意渐深,眼底浮起一层暧昧的薄雾:“来呀,每一刻心跳都浸着对你的念想,那滋味甜里裹苦,却又令人魂牵梦萦。哈,许久未尝‘冲浪’的滋味了。”
小梅幽幽叹道:“我是看了你的文章才联系你的,岁月如梭,带走了太多情感,唯有那份失落与伤感,如影随形,挥之不去。你这家伙,可知道这让我有多怀念?”
“哪篇文章?”亦嘉闻言,不觉得一怔,随口问道。
“啥?不记得啦?”小梅顿感奇怪,道:“那篇《爱与被爱终是一场游戏》,忘记了?”她随之妩媚娇笑起来。
搁笔已久,伏案挥毫仿佛已是隔世烟云。往昔那恣意泼墨的才情,总在飘摇岁月里零落成风中的絮语,唯余淡如水的旧忆与一丝残存的甘甜。这浑噩时光,甜苦难辨,更多是酸涩与顾影自怜的况味。曾几何时,我豪情万丈,气魄如吞万里山河,如今却为何不再信誓旦旦?热血冷却,傲骨亦钝,竟连世俗目光也懒得睥睨,锋芒尽敛。是成熟了?抑或世故了?我学会欣赏他人,学会赞美逢迎,学会周旋于纷繁世事,更谙熟如何驾驭芜杂的管理之局。
哈!心无二用,一旦浸淫商海,灵魂便染上铜臭,满脑子只剩赤裸裸的功利法则——世间99%的难题,皆可用金钱砌成坦途!难怪教授们浸淫商学院教程后,总将“利益”二字奉若圭臬,恰似情人间那微妙游戏,爱与被爱,终不过是一场一方倾尽、一方承接的永恒游戏。
闻罢,亦嘉忆起当年在□□空间随手涂鸦的文字,如今回望,只觉浅薄如稚童涂鸦,不禁自嘲一笑。那时的小梅刚大专毕业,不知为何对那几篇稚嫩的文字奉若圭臄,聊天时竟坦言是被那文章吸引,才与他结缘网络。
“好,我等你来。”此刻亦嘉亦想重温旧梦,然小莹的禁锢令他窒息,仓库里积压的欲望如涨潮般汹涌,几欲决堤。纵使前日在KTV纵情狂欢,梅开二度,但壮年之躯,岂是一周一次的疏解便能消弭?小梅若能赴沪,倒是解了燃眉之急,可囊中羞涩,何来余资汇作路费?食宿游乐,开销如渊,思及此,心便如坠冰窟,寒意彻骨。
三年前,亦嘉邀小梅赴青岛,亦是先行寄去盘缠。抵达后,二人同游笕桥,凭栏眺望,大海苍茫无际,浪涛如兽,拍岸声如低吼。他们在沙滩上追逐嬉闹,捉小鱼,捕螃蟹,笑语如铃,响彻海天。
小梅俯身拾起一枚闪亮的贝壳,笑容纯净如初绽的莲,亦嘉凝望其侧影,甜蜜如蜜糖沁入心脾。他们并肩趟过细软沙滩,海浪一次次轻抚脚面,海风裹挟咸涩,拂过发梢,那惬意至今仍如烙印,刻在记忆深处。然彼时青涩,他竟连她的手都不敢触碰,徒留满腔窝囊。直至厦门重逢,才鼓足勇气,哄她共赴巫山……
这些画面如老电影般在亦嘉脑中循环放映,光影交错,旧情如藤蔓,悄然缠绕心间。
“黄总,我是小梅,面试虽然通过了,但我的英语水平太差,我想我无法胜任那份工作,我还是去帮你做事吧?”电话里,小梅的声音如风中絮语,透着不安与自卑。
“好呀,我在青岛,若需前来,我候着你。”亦嘉笑意温软,试图抚平她语中的颤栗。
“真的?”小梅的声音骤然明亮,如久旱逢甘霖,惊喜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眼中希望如星火重燃:“你汇路费来,我即刻动身。”
“好,账号发来,我叫朋友即刻办理。”亦嘉语调轻松,心中却掠过一丝讶异——本以为玩笑一句,未料她竟如此认真。须臾,账号传来,他怔忡片刻,原以为戏言耳,她却郑重其事。
亦嘉暗自思忖:纵使遇骗,不过千余银两,自己何曾未历此劫?这般宽慰自己,心绪反倒松弛下来。
自厦门至青岛的列车,两日后才抵站。当真实的小梅立于眼前,亦嘉方觉她容颜虽清秀,却透着几分苍白憔悴,身姿苗条,与自己等高,然胸前平坦,似发育不良。一丝失落如薄雾掠过心湖,但他仍强打精神,热情引她往宾馆而去
“能否给我另外一间呢?”踏入房间,见仅有一室两床,小梅怯怯问道,眸中浮起羞赧的薄云,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亦嘉见她这般纯朴可人,心头如被猫爪轻挠,欲望的藤蔓悄然攀上心头,暗忖:今夜怕是要春宵暖帐了。于是随口哄骗道:“客房紧张,今晚暂且将就一宿,明日再看看,不过有二张床,不会影响休息。”言辞虽温软,眼底却已盘算着如何将这羔羊诱入怀中。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客户张先生设宴相邀。小梅毫不拘谨,欣然赴席。席间与山东大汉对坐,觥筹交错自是免不得。落座后,张先生朗声问道:“二位来点什么酒?”
亦嘉虽不胜酒力,但是与客户共同就餐,怕有扫对方雅兴便勉强同意。但是听闻山东人酒量骇人,半斤仅作开胃,与“东北狼,西北虎”相较,亦能拔得头筹。他斟酌片刻,拱手笑道:“张兄不必客气,客随主便,您喜好什么酒,我们便奉陪到底。”
小梅忽插话道:“常闻山东人海量,名不虚传。上次有位朋友与山东客商拼酒,结果醉得东倒西歪,第二天醒来连自己怎么回的房间都记不清了。”
张先生闻言,朗笑震得杯盏微颤:“哈哈,眼见为实!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亦嘉见小梅这般活络气氛,心也松弛下来,举杯笑道:“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张兄可要手下留情!”霎时,包厢里笑语喧天,杯影交错,如沸水般热闹起来。
“好,那就来瓶我们青岛的瑰宝——琅琊台酒。”张先生坐定后,如数家珍道:“二位初次莅临青岛,请品一品这方水土的灵韵。琅琊台酒承袭两千年古法,曾是全国首款浓香之巅,七十度烈酒,昔日青岛白酒的魂魄,销量一度盖过五粮液,名动九州。”
“这般高度的烈酒,我可消受不起。”亦嘉连连摆手,目光却如磁石般被酒瓶吸引,眼底泛起好奇的涟漪:“我虽然不会喝酒,但我大舅哥是酒类批发的大商贾,天南地北的酒皆经他手,名品佳酿见过不少,这琅琊台倒是头回耳闻。”说罢,竟情不自禁执瓶细审商标,仿佛要透过纸面窥见千年酒魂。
“此酒虽贵为名酿,如今却如隐士,产量稀薄。”张先生见亦嘉懵懂模样,旋开瓶盖,霎时一缕醇厚酒香如丝如缕,沁入鼻息,“它融高粱、小麦、糯米、大米、玉米之精华,非懂酒之人,难品其髓。唯有本地老饕,方知这陈年芬芳的妙处。”言罢,已斟满三盏,琥珀色的琼浆在杯中微微荡漾,映着张先生笑意盈盈的脸
见张先生这般热忱推介,亦嘉勉强举杯啜饮一口。浓香如丝般缠绕鼻尖,灼热感在舌尖炸开,他慌忙吞咽,喉间如火烧,几滴泪珠竟被逼出眼眶。他匆匆夹了一口菜压住翻涌的酒气,抹了抹泪花道:“七十度的白酒,闻所未闻,更遑论品尝了。”又灌下一口水,冲淡胃里灼烫的余烬,方叹道:“好酒!入口绵柔如绸,倒不似想象中那般辛辣刺喉。”
小梅抿了一口,安然无恙,瞥见亦嘉窘态,莞尔赞道:“还说不会喝酒,这酒性竟让你一语道破,倒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亦嘉抬眸望去,她双颊染霞,眸若秋水,马尾辫随哼着的小调轻晃,阿娜身姿在灯下更显旖旎,与火车站初见时那苍白倦容判若两人。霎时,他心中如鹿撞,情思如野马脱缰,口中却佯装镇定:“小梅海量,再与张兄共饮一杯!”
宴罢,双颊愈显娇艳的小梅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与张先生告辞后,随亦嘉回到宾馆。冲洗过后,她便往床上一躺,声音柔软如蜜,神态却自然得仿佛熟稔:“老黄,我先睡了,你可别动坏心思哟。”
亦嘉闻言,心头狂喜如潮——那娇媚的神态,分明是隐晦的邀约。他按捺着激荡,冲澡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荧幕里《铁嘴铜牙纪晓岚》正上演,和珅与纪晓岚斗智斗勇,诙谐台词逗得人捧腹,可他的目光虽胶着于屏幕,思绪却如脱缰野马,在脑海肆意奔腾:小梅娇艳的面容、柔软的语调,如藤蔓缠绕心间。
他从未与陌生女子有过逾矩,更无婚外情经验,此刻心似擂鼓,慌乱如蟹爪挠肝,进退两难。
他惶惑难安:小梅是否心甘情愿?若她拒绝,自己颜面何存?这般私密之事,又该如何启齿?若她激烈反抗,自己是否该霸王硬上弓?渴望与畏惧如两股激流,将他撕扯得如坐针毡。转念又想:她千里迢迢赴青岛,与自己同室而眠,毫无防备,不正是默许的暗示?可万一……思绪如乱麻,在脑中翻腾千遍,他仍踟蹰难决。
夜已深,窗外寒风呼啸,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室内暖气氤氲,热浪裹挟着暧昧的气息。小梅俏丽的脸蛋在暖光下泛着迷人的光泽,白皙肌肤在长发半掩间若隐若现,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亦嘉心旌摇曳,燥热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胸膛剧烈起伏。他猛然甩落外衣,借着酒劲壮胆,掀起被子钻入小梅的被窝,在她身上探索。
原以为那玉峰不过盈盈一握,触手可得,岂料指尖触碰之际,方惊觉事实与想象截然相反——那丰盈的曲线竟远超预期,令他心头一震。
正欲进一步探索时,小梅猛然惊醒,见亦嘉贴身纠缠,霎时清醒,奋力推开他不安分的手,俏脸含怒,嗔道:“老黄,你作甚?”
亦嘉误以为女子惯常半推半就,未加理会,仍执意摸索。小梅见他无动于衷,愈发恼怒,厉声斥道:“回你的床上去!自重些!”言辞凌厉,神情冷肃,判若两人。
亦嘉如遭重锤击心,震惊与羞惭交织如网,困住他所有动作。从未与陌生女子如此亲密接触的他,尴尬与悔意如潮水漫过心堤,方才的绮思瞬间湮灭无踪。他默然爬回自己的床铺,黑暗中,脸颊灼烫如焚,羞愧难当,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耻痕,烙在每一寸皮肤上。
亦嘉垂头丧气回到床上,扯过被子捂住身子与脸庞,狂热的骚动渐渐冷却,如退潮般留下满地狼藉。次日清晨醒来,小梅一脸正色,却带着娇嗔说道:“老黄,昨夜你险些铸成大错。今晚必须分房而睡,断你犯错之念。”这语气哪里是清纯少女的口吻,分明是历经世故、处事不惊的成熟女子心态。
亦嘉未得逞,心中懊悔不已,又听她这般言语,脸上更是挂不住,匆匆逃向洗手间,背影透着狼狈。小梅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心中冷笑:就凭你也敢撩拨我?嫩得可笑!我经历过的男人多了去了,学校里众人皆称我为“大众情人”!初次见面,未留下半分好印象,更未得半点甜头,仅陪你去海边游玩一日,便想轻薄于我?门儿都没有!况且来青岛前,才刚与另一男人缠绵一夜,此刻哪有什么需求?且吊他几日,看情形再做计较……
早餐过后,亦嘉与小梅在客户张先生的陪同下,踏入素有“东方瑞士”、“东方夏威夷”美誉的青岛滨海风景区。
碧海如绸,蓝天似玉,绿树成荫,红瓦点缀其间,黄墙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的优美建筑与山海相拥,构成了青岛独步天下的风光画卷。这里,是青岛的魂,是中外游子魂牵梦绕的胜地,每一寸景致都足以令人沉醉忘归。
当游览信号山时,亦嘉凭栏俯瞰,红瓦绿树的城郭与碧海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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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然一体,仿佛上帝打翻的调色盘,泼洒出人间仙境,令人心旷神怡。漫步栈桥,海浪轻吻礁石,游人如织,欢声笑语如浪花般跳跃,生机盎然。
小梅雀跃如稚鸟,在每一处风景点摆出俏丽姿态,快门声不绝于耳,定格了无数明媚瞬间。而亦嘉却如坠冰窖,懊悔如藤蔓缠绕心间——昨夜机关算尽,却连她的指尖都未曾触碰,徒留满心的狼狈与自嘲,暗骂自己:“真是蠢笨如猪,竟把柔情错付给了冷石!”
亦嘉的思绪如潮水漫过堤岸,回到那个踌躇满志的时节,彼时他雄心万丈,誓要在这商海搏出万顷波涛。可如今,螃蟹生意的血本无归,叠加被骗资金的沉重债务,如千斤闸压得他脊梁弯折,连步履都失了往日的飒沓。
没钱,便如失了盔甲的战士,说话如蚊蚋,行事缩手缩脚,前怕豺狼后惧虎豹,尊严碎落一地。
他恨恨地咬碎钢牙,唾骂自己:“若当初听了弟弟的逆耳忠言,不盲目汇款给SUMANTH,不执迷于SUMMUY那些毒蛇的甜言,何至于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咳,活该!活该!人到中年,竟还天真如稚童,轻信印度人那裹着蜜糖的谎言,提前将血汗钱拱手送人。一骗再骗,如坠深渊,竟还不醒!我这种蠢物,苟活于世,不过是浪费米粮,给人间添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念及此,眼眶如蓄满苦雨的池塘,泪珠摇摇欲坠。他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恨不能从五楼纵身跃下,以了断这蚀骨之痛。
可转念,心如刀绞:若我魂魄归尘,孩子如何依靠?读书、升学、立业,桩桩件件皆需银钱铺路;柔弱的妻子,如何独自扛起育儿重担?慈爱的双亲,可还日日焚香祷告,盼儿挣得薄财,让子孙无忧,让晚年无牵肠挂肚之苦?
“亦嘉啊亦嘉,你真是个混账东西!”他捶胸顿足,嘶吼无声,“人家经营海产者,皆盆满钵盈,你为何偏如朽木,不生财反蚀尽家底?!
思绪如潮水般涌回现实,亦嘉脊背窜过一阵寒意——自己不过是泥潭里的困兽,签证费用尚勉强拼凑,又如何负担得起小梅的吃住行游?还敢妄图沾花惹草!不行,绝不能让她前来!
“噢,等等,今日签证应能办好,待我回厦门再与你相聚。”他深吸一口气,疾速拨通电话,语如连珠不让小梅插话:“使馆正叫号,我得赶去办理,稍后联系!”话音未落便挂断,仿佛掐断一根灼烧的藤蔓。
他闭目深吁,试图将翻涌的烦忧尽数吐出。真是愚不可及!连泡妞的资本都枯竭如荒漠!他咬碎牙关,将“笨蛋”二字在心底碾作齑粉。
记忆忽如暗室开闸,涌出酒吧那夜的画面:那女孩笑靥如花,眸中似有星辰流转。他分明被那光芒灼得心颤,却只能蜷缩角落,眼睁睁看她被金主揽入臂弯。此刻攥紧的拳头里,失败的钝痛如毒藤缠骨。
终于轮到号了,亦嘉将材料递上,喉头微哽:“印度商务签,请核验。”工作人员的手指在材料上轻轻划过,如琴师抚过无声的弦。确认无误后,收据如薄刃递来,三本护照的签注尚悬于印度领馆的秤杆之上。他想起林总与瘦子当时的窃语,胸口淤积的浊气稍泄一线。
依稀记得那日,瘦子嘟囔:“咱们常跑越南,签证熟门熟路,何苦让小黄代办印度?”
“他去过印度,熟稔流程,且……”林总眼角余光瞥向瘦子,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待小黄走远,方压低嗓音道:“我欲借此试探其办事能力,更要看他经手签证费的章法——人品,懂吗?”
“哦,明白了。”瘦子恍然点头:“合伙最忌心术不正,若存歪念,恐将满盘皆输!”
“你以为我轻易信人?”林总目光如锥,穿透瘦子微颤的睫毛:“你毛病缠身,但银钱上尚算老实,否则怎会允你常赴越南?”
“越南风流四处找小鸡,我多花自己钱,除非宴请客户。”瘦子正色辩解。
“主次清楚,轻重之分你要牢记于心,”林总脸色骤肃,声音压至冰点:“以后去印更要敛性!小黄曾告戒说印度女子碰不得,你一定得锁好□□里的孽根!若在那异乡他国乱来被抓,哭爹喊娘没有用!”
“没听小黄说吗?印度的女人从上到下黑不溜秋的,我对她们可没有半点兴趣,”瘦子委屈道:“放心好了!在印度我会穿上三条内裤,把小家伙紧紧裹住,即便印度美女如云,我也会坐怀不乱。倒贴我也不要!”瘦子最后强调一句便停住,看下林总。
“说呀,倒贴给你,怎么办?”旁边的小陈来兴趣了问。
“倒贴了我就不客气,”瘦子坏笑道:“不要白不要,要了倒痛快!”
“你这家伙,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想有人倒贴给你,真是白日做梦!”
林总指着他额头骂道:“真的需要把你那惹事的小家伙给腌了。”继而又小声道:“去印度的任务主要是看货,检查是否是小叶紫檀?空心还是实心的,别把大叶檀给买回来。”
印度紫檀分小叶紫檀与大叶檀,印度气候旱雨两季分明,旱季来临时半年没有下雨非常炎热,室外最高温可达五十一度,到处是石头山,小叶紫檀在石头缝间生长,旱季时也坚强地活着,因特殊的环境其生长速度十分缓慢,成年一棵树需要五六十年甚至百年,因此密度奇高,树质结实,富含油脂。与普通木材相比,其密度几乎高出一倍,制造成家具厚实沉重,溜光圆滑,暗红紫光隐约可见,是家具中上乘的精品料,因此价格昂贵;
而大叶檀生长在比较肥沃的山脚下森林中,水份相对较多,生长速度快,树木粗壮,尽管也是暗红色材质,但密度相对小叶紫檀松弛多了,价格便宜。印度阿三不懂得区分大小叶紫檀,都混在一起卖,以为直径越大越值钱,而缺乏经验的人常常会买到大叶檀,其明显的区别在树心是否有个象鸭蛋形状的黄色树圈。
“放心啦,小叶紫檀的知识我还是略懂一点的,”瘦子一脸严肃道:“看树头中央没有鸭蛋形的黄色圆圈便是小叶檀。”他转身抬眼望向亦嘉,一脸堆笑道:“小黄,小叶紫檀你应该清楚吧,到时带我们去看货时要与供应商说明白是需要小叶紫檀,而且我们买紫檀是要求可以挑选的,大叶檀不要,空心也不能拿。”
亦嘉在旁侧耳听着,心中如看戏台小丑般冷笑:哼,签证这点琐事竟也值得如此揪心?跟我玩心眼儿呢!且看我去上海办妥的结果,届时自有分晓!
可当话题转到小叶紫檀的真假辨识时,他心头却像悬在半空的风筝般晃荡——印度紫檀他不过见过寥寥几回,国内家具厂也仅瞥过一两次,缺乏专业知识,鉴别谈何容易?但此刻绝不能露怯!他暗自咬牙:有印度友人在侧相助,定能寻得真品。
于是强自镇定,朗声道:“诸位放心,到时我带你们深入深山,直访村民家中。亲眼瞧瞧真正的小叶紫檀是何模样,看它们如何从山林间运出,保准货真价实!”
瘦子闻言,眼睛瞪得铜铃大,惊疑道:“真的?直接从村民手里买?质量有保证,品质又好价格又低——这买卖绝了!”
林总原本凝重的脸瞬间舒展,眼底泛起热切的光,猛拍大腿道:“有此门路,今年何愁不发财!家具厂老子不干了,专攻紫檀贸易!”他斩钉截铁地转向瘦子与小陈:“你俩明天赶快将护照交给小黄,即刻办签证!”
思绪被拉回现实,亦嘉望着领事馆方向,心中如吞了只苍蝇般恶心:签证手续已妥,护照也递进去了,静候审签通知——此刻你们纵有千般算计,又能翻出什么浪花?且看这局棋,谁才是执子之人!
19. 螃蟹之痛
签证材料的申请都通过后,亦嘉回来一看时间还早,心里盘算着这段时间不能闲着,得再去一趟水产市场,说不定能发现些新的商机。
他来到小杨店里,小杨不在,小杨姐夫在,见亦嘉到来,招乎道:“坐呀,签证搞好了没?”
“今天申请好了,等签证官的批复。”亦嘉边回答边打量着市场熙熙攘攘的人群,观察着各种海产品的价格波动和交易情况。市场里弥漫着海水的咸味,商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他注意到最近螃蟹的价格似乎有所上涨,这让他思考着印度之行该如何与供应商谈判。
“这次去印度多久?”
“现在不确定,大概一二个月吧。”亦嘉答道。
“那挺长时间的,在那要去找那种质量好的螃蟹,以前发过来的那家AU的螃蟹质量很好呀,现在是否还可以拿到?”
AU是印度一家海产品工厂供应的螃蟹,质量是好,但是规格偏小,且数量不多,可能是在市区里,收购的渠道不多,因此量总提不上来,但亦嘉也怀疑该工厂可能将大规格的螃蟹发去新加坡,因为新加坡需要大规格的螃蟹且价格总体来说比国内高一个档次,而小规格的螃蟹不要,AU发过来几乎是小规格的螃蟹正符合这一说法,亦嘉准备这次去印度时抽空去该公司看看情况,与他们老板商谈价格,也许可以拿到更多的量,于是道:“有拿到呀,之前不是发过来了十二件吗?你又说不是加尔各答的螃蟹,那可是正宗的印度蟹呢。”
“我看不太象,那AU的螃蟹你拿给我们卖多了,感觉与上次发的不一样。”
“那SS的卖得少吗?我们SS的螃蟹进得最多呀,上次那十二件就是SS的螃蟹,但成活率似乎不是很好,所以我也没再发那货。晚上货多吗?”亦嘉问。
“货不多,死亡大。最近缅甸的螃蟹很多,他们国家的螃蟹开始上市了,他们的货一进来,价格会跌落许多。”缅甸螃蟹主要以母蟹为主,它们的进入使得市场供应增加,对本地螃蟹价格形成了一定的冲击。
“缅甸的螃蟹不用税收的,是好便宜,但母蟹多,可以卖吗?” 什么螃蟹都可以卖的,只是价格的问题。”小杨姐夫道,“你以前发的那种绿壳螃蟹价格便宜点也照样可以卖的。”
“不是说有臭味,饭店都来退货吗?我看你为难便不再发那种货。”亦嘉不禁奇怪看了他一眼,可以卖的螃蟹却不帮自已推销!当时花了不少的时间才找到那品种的螃蟹,数量倒不少,且质量也好,死亡率低,他这店里不愿意卖出去后,拿给别人销售,部分大规格的螃蟹寄回老家,让小莹卖,却因供货不正常,有时有货,有时没有货被小莹责怪了好一阵子,而现在小杨姐夫说那螃蟹可以卖出去,当真是一头雾水,难道当时有隐情?
“卖市场是可以的,而且规格也大,春节时你拿不到货,不然的话,你会赚不少钱的。”小杨姐夫笑了笑,不经意说道,亦嘉听后,倒吸一口冷气,自己赚不到钱的原因似乎有点明白了。
要有自己的店,什么品种都要有,不好卖的就平价卖,哪种好卖的便可以囤积居奇,客户需求量一大价格便上扬,而这机会全被小杨他们掌控住,行情好利润是他们的,行情差亏本却是自己的。
“我的运气就是差,行情好时没货,有货时行情又非常差,国庆节是黄金周,最好的销售时间,我却亏了几十万,真是倒霉透顶。”亦嘉想起去年国庆之事便恨声道。
“嘿嘿,我叫你别进,你却一直发货,不亏才怪,而且市场价每斤卖三十元。”他半讥半讽说道。林伟年轻气盛向来做事较为冲动,缺乏周密的计划,常常不顾后果进行经营,上次被人故意压价,把你的螃蟹随意卖到二十三元一斤,比行情便宜六七元每斤,整个市场都在看笑话,你不亏谁亏呀。
一说到去年国庆节的情况,亦嘉心里就隐隐作痛,真正亏损的也就是去年国庆节前后五六天时间,亏了近二十万元,连自己都没想到会亏损这么多!那是自己在印度供应商那里亲自挑螃蟹,一天需要挑选一吨半左右的螃蟹,那是五六千只呢,手指经常被螃蟹咬得鲜血淋淋。
一次急着挑货,没注意看旁边的螃蟹情况,结果被一只脱了绳子两斤左右的大螃蟹咬住食指死死不放,鲜血直流,疼得整个人差点晕过去,在工人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扯掉了蟹钳,本想坐下来休息几分钟,可是想着要赶时间发货,还得咬牙用创口贴包扎一下,继续坚持挑螃蟹,一天下来,常常直不起腰来。
回到宿舍后又没什么东西可以吃,打包场附近的小菜场卖的菜几乎是蔫不拉几的小花菜、菠菜、小萝卜、土豆等,猪肉没有卖,有的是鸡肉但都是小鸡,估计只有一个月的肉□□,亦嘉不敢吃,仅买些面粉做烙饼,再买些鱼,打包场带回几只螃蟹就一天伙食。
本想一天一票一吨半左右,若是行情好,一天可以赚一二万元呢,是自己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这个供应商,他直接在海边的渔民那儿收购,价格低,数量又多,关键是这家供应商在当地声誉颇好,因此收购一段时间后附近的小批发商都将螃蟹卖给这个供应商,供货量庞大,价格也便宜,大小统货每公斤才十元左右人民币,大规格的螃蟹占据三分之二,虽然每天挑螃蟹干得很苦很累,亦嘉心里却开心极了,心想:这么多的数量随便挑,随便发回去,国内大规格每斤可卖五十元,小规格的螃蟹也可以卖到三十元左右,扣除运费、关税、死亡率外,利润会非常可观。
亦嘉感到无奈与疲惫,梦想与现实的差距让他倍感压力。那次被螃蟹咬伤的疼痛似乎还留在指尖,提醒着他创业的艰辛与风险。
亦嘉自认为忙碌这么长时间寻找的这个供应商太符合自己要求,终于挖到金矿了,可以大赚一把,尽管又苦又累,一个月时间人瘦了近十斤,心里可乐开了花,静待捷报飞来。为了找到合适的供应商,亦嘉进行了数十次的谈判,走访了不下二十家公司,才最终确定了这一家。他相信自己的选择,期待着丰厚的回报。
可辛苦操劳后,精心挑选的螃蟹质量却不如预期,自认为死亡率肯定小,一定会赚大。哪想到发回来死亡率高,价格又差,重量还常常不够,结果可想而知了!亦嘉怀疑自己是否见鬼了,反思自己为何厄运之星一直笼罩在自己头上,似乎被命中魔咒一般!国庆节是销售的黄金季节,那么好的机会别人都赚钱了,自己却亏损得那么惨。也正因如此阴差阳错的遭遇,近阶段亦嘉的人生一直在低谷徘徊。
这时客人进来问价,道:“黑蟹有吧?四两蟹怎么卖?”老张是这里的常客,每周都会来采购几次,对价格颇为敏感。他一眼就看出价格的差异,于是说道:“老王那四两蟹才40元,三两螃蟹33元,比你便宜三块钱。”一脸嫌弃的表情溢于言表。
“货不一样嘛,我是刚到的新货,他那是库存货,当然得便宜处理啦,不然哪会差三块钱。”小杨姐夫说道。这是生意经,商家惯用的手段,一家痛贬另一家。
“算了,便宜点吧。三两蟹给我来二百斤,四两蟹来一百斤。”老张是老客户了,杭州人,他拿的货也是运去杭州市场卖的,贵买贵卖无所谓的,只要是长期的客户,价格好商量,生意都好做。不会因为行情不好而跑去别家拿便宜货,那样子行情好时会拿不到货源的。
“行,老客户了,价格好说,什么时候来拿。”小杨姐夫问。
“直接送去停车场那里,车号浙C-32338的保鲜车里,说是老张的货就行。”老张说。
“好嘞。”小杨姐夫笑着应道,这单生意便成了,利润滚进他的腰包。
老张刚走,另一客人进来也问道:“现在四两蟹多少钱?”
小杨姐夫眼睛一亮,察觉到晚间四两蟹的需求增加,行情来了。他迅速转动脑筋,决定提价:“45元。”
客人略显惊讶:“太贵了吧,43元行么?”
小杨姐夫心中窃喜,刚才老张问价时他还自报43元,现在行情看涨,便坚持道:“那就算44元吧,你要几斤?”他边说边打开箱盖准备挑蟹。
客人思索片刻,问道:“四两螃蟹打二百斤,三两蟹是多少钱?”
小杨姐夫迅速计算,“三两螃蟹35元,便宜二元给你,没意见了吧?”他咧嘴一笑,转眼间一斤就涨了二元。
亦嘉在一旁看着,心中暗暗感慨:零售生意真是好赚钱,但他自己辛辛苦苦把货发回来,价格还得听他们安排。打定主意,他告别小杨姐夫,回家休息去。
此刻亦嘉心情似乎很好,回到住处打电话给老婆,想让她高兴一番。他知道小莹是职场精英,温文尔雅,美丽大方,口辞伶俐,善解人意,总能与同事和睦相处,是她们学校的模范教师,她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书写着自己的辉煌篇章,她的声音柔软细腻,富有磁性,好听极了,教出来的学生英语发音标准,学生英语水平也高,深受学生们的喜欢。
电话通了,小莹的声音传过来。
“吃饭了没有?”她问道。
“吃过了。签证的材料都办理好了,已经递交上去了,现在等领馆的通知。明天看下,若没什么事我先回去,在此等也没用。”亦嘉说道。
小莹似乎在省钱,但话里隐隐有种不欢迎亦嘉回家的意思,这让他心里犯嘀咕。不过,他没多想,只是回应道:“应该没事的,以往材料递上去就会签下来。”
“总是说以前怎样,万一这次签不下来,或者需要面试呢?你不就要再跑一趟吗?真不知道合理安排时间。”小莹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多待几天,等签证下来了再回来,不是更省事吗?”
没等亦嘉回话,她又道:“儿子画画的老师说下个月十号左右便去省城参加集训,学费要提前准备好,可能需要一万五左右。”
亦嘉听后有些意外,反问道:“不是说六月底吗?现在又提前了?”他接着表达自己的看法,“文化知识不多学点,这么早就去集训,明年高考时分数线上不了或考得不理想,仍然上不了重点大学,何必呢?”他清楚就目前儿子的画画水平,不管是素描还是速写水平早已达到重点大学水准,只是色彩需要加强一些。关键的是,他的文化成绩不理想,需要恶补的是文化课而不是画画技巧。
小莹却不这么认为,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屑和急躁:“我看你是心疼钱,不愿意早点拿出来罢了。”她总觉得大家在某些事情上故意拖延,而这种猜测往往源于她对自己经济状况的不安全感。
“什么毛病呀你,我有说不拿钱吗?吃枪药似的,感觉现在与你沟通很难!”亦嘉被她惹得怒火顿起,开始咆哮道:“现在我身上没有现金是没错,可孩子念书的钱再怎样也得去凑。你整天就知道钱钱钱,我不想赚钱吗?现在是困难阶段,只要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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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一些时日,等签证出来后我马上去印度,一旦红木成交,佣金有一笔不小的收入。老是烦我责怪我,该做的事你不做,连尽妻子的义务你都不会,吵什么吵!”
亦嘉一肚子火,骂完立马按掉电话,坐在那直喘气。
电话又响起来,是小莹的。“怎回事你!话还没说完就挂掉,”电话里小莹也娇声喝斥道:“一说到钱你就发怒了,哑巴了。孩子念书的钱不找你拿,找谁去!”
亦嘉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他默默契地思索着,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周围的喧嚣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思考小莹的话意。在家冷战,不让爱爱也不让碰,在外电话里也是火药味十足,哪有半点夫妻的情缘,结婚这么多年啦。以前可是温存有加,有求必应。
亦嘉明白,现在是婚姻的平淡期和乏味期,许多夫妻都难以度过这一阶段。社会学研究表明,经济压力是导致婚姻不稳定的重要因素之一。若是男人不会赚钱,没有足够的钱让女人开销,幸福感消失,妻子大失所望是在所难免,正所谓丈夫有钱妻富贵,男人没钱妻遭罪。
亦嘉更加明白,璞玉需要高明的艺术师来雕琢,之前正因为有这样端庄贤惠的妻子悉心调教,亦嘉才心无旁骛、乐观向上,时常保持奋发拼搏的心态在外奔波,想多赚些钱,给小莹和这个家提供最幸福和体面的生活。
然而,才半年时间,亦嘉感觉到一切都变了。若不是有外遇,借她十个胆也不敢把自已拒之门外。
女人都怕男人在外有小三而管束甚严,而她却相反,硬把丈夫往外推,根本不在乎小三小四。
“不对,肯定她有外遇!不然不会这样待自已。”亦嘉咽了咽唾液,狠下心猜想道。一瞬间,后背发凉,被背叛的滋味凉透心口,整个人像坠入冰窖般颤栗。
他回想起与小莹曾经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出变化的端倪。但转念一想,又不太对,若真是有奸夫的话,那是何人呢?此人应是与她关系密切之人,或是工作同事,或在钱财诱惑下发生。但她似乎没什么关系密切之人,也许是自已常年在外,没与她的关系圈联系过,故被蒙在鼓里。
也许是与人家合伙办补习班得益而心存感激委身于他?亦或是那些闲云野鹤的道士和尚之类的货色,受他们蒙骗而陷入错误的信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倒是挺大的。因为小莹相当迷信,和尚尼姑的话她最愿接受,家里摆放着各种神像香案,每天都烧香,自家房子的第七层一直是烟雾缭绕。
记得去年一次,吃完饭后亦嘉要去七层乘凉,走到六层时无意间碰到她在房间里打电话,六层楼还没装修,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她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突然看到亦嘉出现在她面前,她脸色突变,惊恐万状,手中的电话险些滑落。她的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拼命寻找合适的解释,表情难堪至极,仿佛被捉奸在床一般。亦嘉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她的反应太过异常,究竟在和谁通话?为何如此慌张?这段记忆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亦嘉的心里,此刻回想起来,更增添了他的疑虑和紧张。
亦嘉忍不住当天晚上就对她责问道:“你老实说是不是外面有人?
“屁话,哪有这事!”她一愣,疾口否认并无此事,反问道:“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都结婚这么多年了,我会做这种事?”她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泪水止不住地流淌而下。泪水中有不解、有伤心,甚至有一丝被误解的愤怒。她的心如同被重锤击中般沉重,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住裙摆。她在心中默默呐喊:“为什么你不相信我?我付出了这么多,换来的却是怀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失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打电话会躲在六楼偷偷摸摸地打,并且黑灯瞎火的,蒙谁呀你。”亦嘉根本不相信小莹的话,质问道。
“我刚好走到六楼听到电话铃响就接听了,没注意开灯,你瞎猜什么。”小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
“接电话不在有灯的走廊上却跑在没装修的房间里去,说什么悄悄话不能让人家听到?”亦嘉的语气更加激烈。
“什么悄悄话!是□□,难道要让全家人都知道?”小莹杏目圆睁怒道。
“□□?全家?爸妈不与我们同住,这个家就我们夫妻俩加小孩子,有必要隐瞒?我已经发现你多次二楼电话响了却跑去三楼接听电话。当时并不想指责你。我想一通电话并不代表什么,偶尔开开玩笑也是情理之中,可你来真的,”亦嘉越说越火,几乎咆哮了。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墙上的钟滴答作响,显得格外刺耳。孩子们被吓哭了,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房间里,衣服四处飞扬,墙上的家庭合影也歪斜着,仿佛在诉说着家庭的纷乱。此刻小莹泪流满面,狠声指天发誓道,“若有与人家有染,出门会让车撞死!”这是大年三十呀,发这样的毒誓应该是问心无愧的。
想到此,亦嘉心中豁然开朗,何苦找老婆的霉气呢?繁华三千,看淡即是浮云,烦恼无数,想开了就是晴天!人别活得太累了,而且是自已给自已上的枷锁,何必呢?他决定不再纠结于眼前的琐事,而是开始规划未来。或许可以尝试新的生活方式,比如出去旅行一趟,或者投身于自己一直热爱的绘画事业。亦嘉觉得,只要敢于迈出第一步,未来的生活一定会充满新的机遇和精彩。
20. 好友催债
好不容易从妻子困惑的眼神中脱身,亦嘉疲惫地倚在床边。窗外清冷的月光如银纱铺洒在地板上,映出他略显疲惫的剪影。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用刷手机转移注意力,可紧绷的神经却如绷紧的弦。
寂静的深夜骤然被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撕破,刺耳的声响令他心头一紧——迟疑片刻,他像被烫到般猛地抓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厦门陈总”的来电。他立刻接通,语气恭敬中带着刻意堆砌的热切:“陈总您好,我现在上海办签证呢,等手续妥了立马飞厦门拜访您,咱们好好品茶!”话音未落,便抢先截住话题,仿佛生怕给对方留出一丝提及款项的缝隙。那笔款项,是数月前为进口龙虾向刘总借的十万流动资金,五分的高利如芒刺在背,他却抱着“龙虾利润丰厚,周转快,利息就当分利给投资人”的侥幸咬牙应承。谁料,几批货刚发出,印度客户SUMMUY便以龙虾进价暴涨为由,将价格硬生生抬高五美元。进价瞬间逼近上海的销售价,利润空间被彻底挤压,合作只得被迫暂停。对方顺势以“货源短缺”为由拒绝发货,资金如石沉大海,积压至今已逾一年。高利贷的利息早已滚至本金边缘,每每念及,亦嘉便愤懑难平:“那些印度人,尽是狡诈可恨之徒!”他暗骂。尤其金奈的商人,在他眼中几乎成了骗子的代名词。
他们在阿里平台广撒广告,一旦猎物上钩,便巧立名目索要预付款:或谎称资金短缺,诱骗追加投资以扩大订单;或承诺预付即享优惠价,诱使对方乖乖掏钱。他亦嘉,正是栽在这套预付款陷阱里的其中之一。如今,三万多美元的血汗钱困在异国他乡,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他恨自己当初轻信时的盲目,悔谈判时未留后手的莽撞,更愧对妻子那欲言又止的疲惫眼神——这份愧疚如毒藤,日夜啃噬着他的心。
沦落至今日这般窘迫境地,他既恨自己轻信,又悔当初莽撞,甚至闪过极端念头:若生命能如烟花般在救人瞬间炽烈燃烧成英雄,或如落叶般在安眠中悄然终结,倒也不失解脱。可现实却是,人生苦短,命运为何总与他作对?多年辗转奔波,汗水与心血皆付诸东流,成功仿佛永远擦肩而过。如今债务缠身,前路茫茫,每思及此,头痛欲裂。“与印度商人打交道,务必慎之又慎!若遇预付款条款,万不可重蹈覆辙!”他咬牙警醒自己,可这警醒背后,是血淋淋的教训与无处宣泄的无奈。
此刻,被诈骗的苦果如鲠在喉,追款无门,前路混沌,他深知:自己并非孤例,无数同胞或许正深陷相似的泥潭。
“黄老板,你何时来厦门?我朋友已将你的样品送去化验,若有结果即刻通知你。他也很想见你一面。”陈总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亦嘉心中了然,或许是自己接话太快,让对方难以启齿提及正事。他暗自思忖:这大约是老板们的谈判之道,话留三分余地,水不泼尽。谢天谢地,终究没提到还钱之事!他悄然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许松弛。可这份松弛如沙上筑塔,他深知,欠债的阴影依旧如影随形,而自己的“机智”,不过是将爆雷的倒计时又往后拨了一格罢了
“签证一下来,我便即刻动身,届时定去厦门与贵友详谈合作事宜。”亦嘉斟酌着措辞回应道,语气中带着刻意堆砌的诚恳,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仿佛在掂量每一句话的分量。他深知陈总背后藏着债主的身份,此刻提及合作,不过是借项目之名暂缓催债的锋芒。他续道:“陈总,我在邮件中已阐明,样品经A县专家鉴定,确为小叶紫檀,具备进口资质。如今关键在清关环节,您是否在海关有熟络的门路?听闻福州有报关行专做海运,而我更倾向空运,不知您这边能否搭桥引荐?”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谨慎,话语如探针般试探:“至于资金方面,能否请贵友承担?我实在已无余力投入,只能负责带他采购、运输及货物抵达目的港。若蒙他支付些许辛苦费,我便感激不尽。这般合作,您看可行否?”他垂眸掩饰眼底的算计,将风险尽数推给对方,却将“感激”二字咬得极重,仿佛用卑微的姿态换取一丝喘息。
面对债主,纵使项目前景再诱人,回报再丰厚,也如海市蜃楼般虚幻。他底气尽失,唯恐言辞有失,引得对方不悦。陈总沉吟片刻后回应:“我已与他初步沟通手续费之事,具体数额、支付方式和时间,还需当面细谈。你尽快来厦门安排会面吧。”
“好,我尽快安排。”亦嘉喉头微紧,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紫檀质量把关,务必请贵友带行家亲验。我终究是个门外汉,唯恐看走眼,若将大叶檀误作小叶紫檀,损失便不堪设想。”。
“无妨,他们自有内行人。
“如此便妥。陈总,不打扰了,待见面详叙。”亦嘉匆匆挂断电话,掌心已沁出一层薄汗。欠债的阴云如影随形,纵使言辞周全,心底仍虚怯难安。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这“周全”不过是困兽在陷阱边缘的挣扎,用言语编织的网,既想兜住救命稻草,又生怕触到催命符。
话虽如此,实操却步步荆棘。清关之事他从未涉足,茫茫商海,寻得可靠报关公司犹如大海捞针;紫檀验货更需火眼金睛,万一经验不足者误判,将大叶檀当作小叶紫檀购入,损失必是灭顶之灾。
他内心纠结如麻:开展此业需倾注大量时间与精力,可前路漫漫,何时才能见成效?眼下的窘境如深陷泥潭——他亟需业务带来的收入维系生计,却身无分文,举步维艰。曾试图向几位老客户求助,皆因“资金周转不便”或“项目风险过高”碰壁而归,如今连基本生活开支都捉襟见肘。
他望着窗外浓稠的夜色,愧疚如毒藤般缠绕:若当初未盲目轻信印度商人的预付款陷阱,若未将全部身家押在龙虾进口上,何至于沦落至此?可悔恨如吞了黄连,苦在喉头,却吐不出分毫。
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他索性起身。瞥见时钟才指向十点半,睡意全无。一个念头闪过:去按摩放松片刻?可霎时,心底又响起一个尖刻的声音责骂:“穷得叮当响,还想这等奢靡之事?狗屁黄亦嘉!你如今连利息都还不起,还配谈享受?那笔被印度人坑走的钱,够你按一百次摩了!”那声音如芒刺在耳,挥之不去,将他再度拽回冰冷现实。
要不,再去水产市场找小周聊聊龙虾的事?前些天刚见过面,也谈妥了合作意向。小周甚至同意预付部分货款支持发货。可亦嘉心里直打鼓:去市场又能如何?能做什么事?可是,若不去,又辗转难眠,还能去哪呢?
忽然,他想起晓艺——许久未曾联系了,不知她如今身在何方?此刻又在做什么?手指刚触到拨号键,又颓然放下。
每次想联系她,都怯懦如临深渊。自己耽误了她大好青春,未曾给予经济上的补偿,更不知她现况如何:是否已嫁作人妇?若她已踏入婚姻,便不该再打扰,毕竟已负她韶华,又何苦搅乱她或许平静的生活?感情总与遗憾相伴,完美人生何尝不是一种残缺?亦嘉常思量,人生正因缺憾才显真实而艰难,可自己的艰难何尝不漫长得令人窒息!倘若晓艺仍孑然一身,自己这糊涂的爱,终究是错过的劫难。既已失去,便该深埋过往,任其永堕暗渊。思及此,他决然掐断了联系那位美丽女神的念头。
由于天性木讷,加之不善交际,亦嘉在上海结识的人寥寥无几,知心朋友更是屈指可数。几经辗转,难以入眠,最终决定前往探访小周,探寻龙虾的市场行情。小周年近三十光景,身高大约一米六,面庞圆润,总挂着上海人特有的和善笑容,极好相处。
早年间,他为GLY的廖老板打工,掌握了技术与客源后,便自立门户,租用鱼缸售卖龙虾,生意异常红火。然而,他却将廖老板的客户尽数挖走,这种“挖墙脚”的行径,向来为亦嘉所不齿。正因一心想要坦荡经商,吃亏的常常是亦嘉这般书呆子。
“小周,忙着呢?今晚生意可好?”亦嘉见小周正忙于捕捞龙虾,便主动上前招呼,脸上堆满笑容,眼底却藏着几分试探。
“哟,老黄来了!签证办妥了吗?”小周回头应道,脸上笑容满面,手中的网兜却未曾停下,动作娴熟,仿佛闲聊与生意可以两不耽误。
“你生意红火得连我都忘了。”亦嘉笑道,语气轻松随意,心中却暗自思量周预付货款的前提,必定是对这批货物能够获利深信不疑。
“嘿嘿,哪能忘?正念叨你呢!上回你那件游龙品质上乘,打算何时再发货?”小周询问,胖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眯起眼睛打量着亦嘉,仿佛在揣测他是否藏有猫腻。
“青龙游龙如今货源充足,你要吗?”亦嘉反问,
早先曾在印度发过一箱游龙与螃蟹混装,毫无包装经验的他摸索着打包发回,不料仅损一虾。小周喜出望外,单这一箱便净赚不下两千元,自此心心念念这品质。
亦嘉亦赚了一千六百元,区区十公斤,利润远超螃蟹。
“印度那边如今什么行情?”小周胖脸上笑意更浓,眯眼问道,语气带着商人的敏锐,试图探出成本底线。
“具体价格需与印度方面商定后方能敲定。”亦嘉答得模棱两可,故意留出悬念。“我关心的是,你一次能销多少量?”
小周沉默片刻,手指在秤盘上敲了敲,仿佛在计算利润:“量不成问题,但得看品质与价……”
亦嘉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续道:“品质你放心,印度那边的渠道我亲自盯着。价嘛……若你能预付三成货款,我保证比市面低一成。每次量是二百公斤,还是三百、五百公斤?”亦嘉问道。
“昨日不是谈妥了吗?不必一次囤太多,若每日发货,百来公斤至多一百五十公斤最佳,当日销完,损耗最小。”小周指着帮工正打包的龙虾,笑道:“你看,我这青龙,一位客户才要三十斤。二三百斤得攒十来个买家,累人呐。”
“有钱赚便不觉累,若换作我,倒要乐开花了。”亦嘉打趣道,语气故作轻松,实则喉头发紧,挤出笑容:“需要小工吗?我来打工”
“让你打工?莫玩笑,你是动口不动手的大老板,我们才是操劳命。”小周摆手道,圆脸上笑意不减。
“且说,今晚青龙行情如何?”
“晚间二百二十元。”
“行情有涨?”亦嘉问。
“涨什么?本就这价,周末略高些,约二百五十元上下。”
“那游龙呢?”
“游龙日销二百公斤不成问题,但价低,我从印尼进的货,成本才一百五十元。你的货什么价?”
“给你一百三十五元,如何?可接?”他故意将价咬在成本边缘,既诱小周动心,又留出博弈余地。
“非常好!什么时候可以发货?”听到这个极具竞争力的报价,小周的脸上乐开了花,胖乎乎的脸庞上笑容满面,眼睛几乎都看不见了。他心中暗喜:这个价格不仅利润丰厚,还因为行业里的潜规则:批发商们常常使用“二八称”或者“三七称”,也就是说,一斤的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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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重量只有八两或者七两。
利润的玄机恰恰就在这个重量差异上:龙虾每斤二百元,一两就是二十元,少二两就是四十元的暴利;再叠加行情的差价,每斤轻松净赚七八十元。这已是海产批发商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如果可以长期供货,我就放弃印尼的渠道。货款你放心,我都是日结的,第二天付款,和GLY公司那种拖延账期的作风完全不同。我们彼此打交道这么久了,信任自然不用说。”
“那死亡率怎么算?”亦嘉深知这是关键,因为损耗的纠纷经常有,必须事先明确。
“都是按照行规来。”小周的话音未落,就又有客人上门了。他赶紧说:“稍等一下,我先去招呼客人。”然后快步迎上去,递上一支中华烟:“林老板,请抽烟。”
“啊,谢谢。”林老板接过烟,瞥了一眼鱼缸里游动的龙虾,问道:“晚上青龙什么价格?”
“三两的,二百二十元。”
“有点贵啊。”林老板点上烟,深吸一口,摇了摇头。
“别人出多少钱?”小周试探性地问。
“他们给二百一。”林老板回答。
“二百一就二百一吧,老主顾了,算我给您省点车费。”小周大方地笑了笑,接着问道:“您要多少?”
“青龙三两的来一百五十只,四两的百只。对了,四两的单价多少?”林老板精明盘算着:每斤省十元,七八十斤便能节支七八百。生意人算盘珠子拨得响,小周岂是糊涂账?你压价,我秤上做文章,各取所需,买卖兴隆——这便是默契。
见林老板问价,小周即刻回应:“四两青龙二百四十元,我分文不赚。”(暗忖:秤上短二两,四十元利便落袋,嘴上仁义,实则算盘打得比谁都精。
林老板微蹙眉头,似在权衡。小周察言观色,忙补道:“不然换游龙?四两游龙二百元,够意思吧?”林老板嘴角浮起笑意——游龙成本降了四十元,小周仅让利十元,对方却感恩戴德。
“行,四两龙虾全要游龙。货必须过硬,别混死虾。”林老板郑重叮嘱,“上回掺了几只死的,这次仔细挑,全要活蹦乱跳的。”
“得嘞!老主顾放心,我亲自把关。”小周指着池中活虾,信誓旦旦,这笔订单落袋,今晚业绩稳了,他朝亦嘉得意地眨了眨眼。
“我再去理别的货,打好放这儿,待会儿来取。”林老板说罢离去。
“您慢走,包您满意!”小周笑容可掬,转身便麻利地备好包装材料。正欲动手,又一位客人步入店中:“四两游龙什么价?”
“今晚特价,二百一!”小周应声。
“二百能行不?”客人还价。
“您要多少?”“一百五十只。”
“好,便宜五元,老板!如今挣钱不易,您也体谅体谅?”小周笑吟吟递上烟,他店里的客鲜有空手而归的。
“方才那位才给二百?”客人质疑。“哎,老板您看,我这一单量够大,再压价真亏本,传出去还落个‘黑心’名头。您高抬贵手?”小周赔笑递烟,满脸堆笑。
“那就二百零三,货挑仔细,下次还来。”
“您是批发转卖?”
“江苏来的批发啦。”
“得嘞!二百零三,往后多关照小弟!”小周眉开眼笑,“等下货备好,直接送苏A33877车,找老黄就行。您稍等算账,待会儿来付?”
“行。”客人应承,“打好后送车,钱马上结。”
“好嘞,多谢!”小周笑脸相送,转身对亦嘉感慨:“老黄,今晚沾你福气,合作开门红啊!”亦嘉听罢,眉间掠过一丝茫然。自己向来霉运缠身,竟也能为他人招来好运?他自嘲地牵了牵嘴角,终是按捺不住问道:“这些客户专挑二三两的小龙虾?去头剥壳后,肉所剩无几,岂非浪费?”
“‘浪费’?这行当,客需即市场,哪管浪不浪费!”小周已忙不迭指挥帮工打包,头也不抬地嚷道,“江浙酒席必上龙虾,一人一只,十人一桌便需十只。大虾成本高,小规格反倒畅销。你发货时多挑小号的,大个儿的少发,否则利润薄得像纸!”
“大虾价高,理应更赚?”亦嘉蹙眉不解。
“市面越大越贵,这规矩怎在这儿行不通?”小周抬头一笑,眼角挤成细纹,眼底闪过一丝精芒:“这你就不懂了!批发靠走量,大虾虽贵,得碰上游客散户才卖得动。可三天能撞见一个行家?龙虾活物,养不好就死,在缸里游得越久越折本,我若囤大虾,损耗全得自己扛,倒不如小虾薄利多销,秤上再‘活动’一二,稳赚不赔!你说咋办?”
亦嘉闻言,似有灵光闪过:买方市场,需求为王,这便是市场铁律。思绪忽又飘向小叶紫檀——如今正是消费狂潮,红木圈谁不想分羹?若紫檀顺利运回,赚头岂是这龙虾螃蟹的蝇头小利可比?下半生的命运,或将就此改写!
他心头一紧,匆匆赶回旅馆,抓起电话便拨通了林总的号码。听筒那头,林总的声音透着倦意,却仍藏着一丝期盼。亦嘉语速急促:“林总,签证申请办理妥了,可以提前准备行去印度的行李!”
“当真?”林总瞬间精神抖擞,嗓音里压抑的激动几欲迸裂,“终于能成行!合作有望了!”亦嘉亦被这情绪点燃。他闭目默祷,愿此番签证顺利,印度之旅能成为命运的转捩点,碾碎过往所有霉运,劈开一条生路——哪怕踩着这满池腥臭的龙虾尸骸。
21. 初学打工
与林总通完电话,亦嘉正要熄灯歇息,手机却蓦然响起。瞥见陌生号码,他犹豫片刻——骚扰电话屡见不鲜,但归属地显示着熟悉的家乡,终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醇厚的乡音:“我是老毛,做紫檀批发的,听你弟黄斌说你手上有紫檀货源,这才冒昧打扰。”
听闻“紫檀”二字,亦嘉倦意顿消,嗓音瞬间染上几分亮色:“毛总您好!幸会幸会,欢迎指教!”
毛总谦逊笑道:“指教不敢当,你现在哪里?这么晚上电话打扰你有点不礼貌。不过是刚知道你手机号码的,是否方便聊聊?”
亦嘉惋惜道:“实在不巧,毛总,我近日在上海办印度签证,怕是要过几日才能回乡,到时联系后再当面详谈。”他心下暗忖:此刻老家的紫檀批发商们,怕正围坐商榷,摩拳擦掌呢。
果然,毛总语调微扬,透着惊讶:“你在上海?巧了!我也在此,这两日正与朋友商讨进口紫檀事宜。你在哪个区?地址发我,我们即刻去接你,一道喝杯茶。”
亦嘉报了方位:“普陀区铜川路水产批发市场。”
毛总朗声笑道:“哈哈!我在中山公园附近,你原地稍候,我们这就去,顺道捎些海鲜解馋!”
亦嘉应承道:“恭候毛总大驾光临。”
挂断电话,他深知毛总此行目的——紫檀素为红木商梦寐以求的珍宝,货源稀缺,渠道更难打通。此番机遇若失之交臂,怕是要懊悔终生了。
“我们即刻动身,稍后便一道品尝海鲜!”毛总急切地嘱咐着,随即与朋友驱车疾驰,仅半小时便抵达水产批发市场。与亦嘉会面后,几人选购了螃蟹、龙虾与白螺,带回住处烹制。
毛总中等身材,头顶已显稀疏,落座后为亦嘉斟了杯茶,笑容如春水融化:“难得有此机会面谈,请喝茶。”自饮一口后,他开门见山:“听你弟提及你带回紫檀样品,现在还在手中吗?”
“还在家中,毛总是要查看样品?”亦嘉应道。
毛总追问:“我已经涉足紫檀业有三四年,都是从深圳进货,但是货源稀缺紧俏,每次仅卖给我二吨三吨,且不许挑拣,大小优劣混杂打包,心里憋闷得紧!”他言及此处,眉宇间泛起郁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供货方架子高,态度强硬,毫无商量余地。为赚些薄利,只得忍气吞声。”他滔滔倾诉着紫檀生意的种种艰辛,末了目光灼灼:“你确能保是小叶紫檀真品?货源稳定,且能畅通发货?”见亦嘉点点头,他猛拍大腿,嗓音陡然高亢:“既占天时地利,不如你我联手,共运紫檀回国,如何?”
亦嘉轻搁茶杯,嘴角噙笑反问:“你打算如何合作?”
他早谙林总的方案,亦与黄总探讨过条件,此刻倒要听听毛总如何出牌,以便权衡应对。见亦嘉气定神闲,眉目间波澜不惊,毛总暗忖:此人绝非池中物,谈合作竟这般从容不迫,倒似以逸待劳。若没有实打实的优渥条件,恐怕难以撬动其心意。他心中微凛,摸不透亦嘉的底价,却深知此机遇千载难逢,须得慎之又慎。正绞尽脑汁斟酌筹码,此刻朋友忽突扬声招呼:“快来!海鲜已出锅,啤酒也备妥,边吃边聊!”
听到朋友的呼唤,毛总起身相邀:“走,先品海鲜,把酒言欢,再续合作之谈。”
席间海鲜琳琅,鲜腴肥美,尤其那大闸蟹,蟹黄凝脂般丰盈,蟹肉似雪般晶莹,每一口皆是舌尖盛宴。入座后,毛总环顾四周,向年轻小伙问道:“你叔叔怎还没到?快请他一起喝点酒。”
话音未落,门扉开启,一位着装入时的中年男子步入,约莫四十余岁,中等身形却微凸着将军肚,面庞圆润,额头宽阔,发丝浓密乌亮,气质俨然是久居办公室之人。他含笑落座,举杯朗声道:“不好意思,琐事太多了,耽搁片刻,来,来来咱们共饮一杯。”
毛总忙起身向他介绍:“这位是小黄,刚从印度归来,手握紫檀货源,正与我详谈合作。”又转向亦嘉介绍:“此乃申粮集团徐总,我表兄,亦是同乡,今夜必当尽兴畅饮。”
亦嘉颔首致意:“多谢徐总盛情,特意备下这般鲜美的海鲜。我虽经营蟹业多年,品尝过的螃蟹也不少,但是大闸蟹之鲜美,确实与众不同。能得此珍馐,确也欢喜,在此举杯感谢三位的盛情款待。”
徐总摆手笑道:“此言见外了!观你眉目清朗,气质疏阔,竟有出尘之姿。”他凝神打量亦嘉,徐徐道:“额宽如庭,剑眉星眸,目光灼灼,鼻梁英挺,唇厚有度——此乃宅心仁厚、豁达大度兼精明干练之相,果真非凡!”
亦嘉微微一怔,旋即自嘲道:“徐总谬赞了!您满面祥光,神采飞扬,智慧超群,分明是魄力卓绝的领航之人,格局深远。这般夸赞,晚辈实不敢当。”
徐总抚掌笑道:“观相识人,古训自有其道。双目为心之窗,若眼神锐利如炬,目光炯炯含光,必怀宏图远志,兼有坚韧不拔、锲而不舍之志,成事可期。”于是让侄儿再斟酒:“满上,共饮此杯!”
毛总立马举杯提议:“来,咱们共敬一杯!”
亦嘉举杯朝向徐总:“承蒙徐总褒奖,这杯敬您!”言罢一饮而尽,继续赞道:“徐总慈眉善目,气色如虹,目光如磐,鼻梁峻拔,一定是运筹帷幄、领众有方的将帅之才,日后还望徐总提携!”
毛总抚掌大笑:“他如今已是申粮集团总经理,只待他日再登新阶!”亦嘉乘着酒兴,朗声道:“对!明年必登董事长之位!”
徐总仰颈饮尽,朗声笑道:“哈哈!心怀豁达,方有进取之力;勤学自省,方能精进不息。今夜与二位共饮,快哉!再满,再干!”
徐总饮尽杯中酒,夹起一截蟹腿,咬得脆响,道:“这蟹滋味真不错,来,尝尝。”他咬着蟹脚的肉吃得津津有味,又道:“刚才听你们提及紫檀,既有货源又有发货渠道,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今紫檀市场紧俏非常,其稀缺性与独特质地,深为收藏家与高端匠人所珍惜,价格一路攀高。发大财者,靠的是脑子、眼光,更需机遇。
我看你眉目清朗,气度沉稳,便知是目光远大、聪慧过人之人。若紧握此良机,必能一飞冲天。眼前这机遇,我表弟深谙紫檀之道,公司亦资金雄厚,若你以资源为矛,毛总以资金与客户网络为盾,强强联手,岂有不成之理?”他酒意上涌,面若朱砂,言辞愈发酣畅。酒桌之上,暖光氤氲,酒香与笑语交织,氛围愈发融洽。
毛总举杯向亦嘉:“徐总所言极是!舞台再大,怯步不前,终究只是看客。”他啜了一口酒,目光灼灼,“哈哈,谁能想到深夜一通电话,竟让我们同处上海,这合作机缘,仿佛天意安排。”他瞥向亦嘉,笑意盈满眉梢,转对徐总道:“刚刚我们正热议紫檀生意,他弟弟恰巧来电询问,又恰逢小黄在此——这般巧合,连剧本都难编得出!你身为大老板,可愿入局这‘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机遇?”
徐总抚掌笑道:“哈哈,无论是天意巧合,抑或命运推搡,生意人当顺势而为。你们尽情畅饮,酒后仔细商议合作条件,尽早敲定。我便不参与了,身子不争气,经不起折腾。”
亦嘉打量他,满面红光,精神矍铄,不禁疑道:“徐总神采奕奕,何来亚健康之说?”
徐总轻笑解释:“实际上是关心身体亚健康而已。钱财虽重要,健康才是根本。没了健康,金山银山皆成空。你们放心商谈吧,我静候佳音便是。”
亦嘉默然不语,徐总之言似敲在他心坎上——小莹近日脾气见长,待他愈发冷淡,莫非与他的困顿窘境有关?若她趁虚而出轨……思绪如乱麻,酒入喉却愈发苦涩。他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与无力感,对未来的担忧如影随形。
亦嘉不敢再往下想,忽觉胸中翻涌,腹内如潮,慌忙奔向洗手间,伏盆狂吐,直呕得七荤八素。待稍缓过神,方踉跄步出,面色煞白,瘫坐沙发歇息。
毛总与徐总已经离开餐桌,坐在沙发旁泡茶。亦嘉苦笑一声,歉道:“实在酒力不济,扫了二位雅兴。”
徐总吩咐侄儿斟茶,关切道:“饮口茶缓缓便好。我常年应酬,亦是这般光景。”言罢轻抚自己凸起的肚腩,苦笑自嘲:“这啤酒肚愈发臃肿,瞧着便心烦。”
毛总打趣道:“此乃将军肚,福相之兆,走路都带八面威风!”
徐总摇头叹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何来威风?”正要继续聊天,手机突然响起,瞥见是妻子来电,瞬间换作谄笑,声音柔得能滴出水:“好好,马上回。”挂断后,朝二人摊手苦笑:“老婆管束甚严,催命似的,只能留你们自谈了。”说罢起身告辞,点头离去。
毛总递茶予亦嘉,微笑道:“情况已了然,条件也谈得七七八八,你方手续费抽5%,可以吗?”说罢朝向亦嘉征询问着。
亦嘉暗忖:5%确属行规,便点头答应。
毛总继续说道:“利润分成一事,我想还是需要你共同参与,这样子吧,出资五十万元,我让出10%股份给你,如何?”条件听来诱人,亦嘉心中却泛不起丝毫涟漪。此等条款,林总处早已嚼烂,他早失了兴致。
他想起林总那志得意满的神情,再观眼前困局,疲惫如潮水漫过心堤。生计重压如山,前路迷雾重重,他深知自己正困在泥潭深处,挣扎无门。
渴望破局,却无力可施,矛盾如绞,令他几欲窒息。最终,他强撑起身,道:“今天喝得太多了,头有点晕不便再商议此事,过几天我们再联系,如何?”毛总只当他确是不胜酒力,不便强逼,遂驱车送他回荷塘月色小区。
次日醒来,烈日如熔金倾泻,室内温度骤飙至三十一度。热浪蒸腾,亦嘉再难安卧,只得坐起。昨夜商谈无果,毛总的条件如鲠在喉,他索性抛诸脑后。头脑渐清,反复思量:小莹所言不虚,空等绝非良策。家中开支如刀悬顶,外出奔走亦需盘缠,身无分文,万事皆休。与其枯坐干等,不如暂寻差事。上海短工机会比较多,虽日薪仅百五十元,聊胜于无。念头既定,他翻开58同城与赶集网,逐条浏览招聘信息。指尖滑动屏幕,心中盘算:何种差事既能解燃眉之急,又得闲适自在?思绪如蛛网缠绕,寻不出一条通透出路。
可哪有什么好岗位等着自己?财务需要会计证,人事需要人力资源证,经理需要经济师证,自己虽然是MBA学历,但没有相关证书,也缺乏在大公司的工作经验。送快递或送外卖需要熟悉道路和抢单软件,而且要能承受风吹雨打、日晒雪洗,自己行吗?可是不干体力活又能怎么办?长期工自己不想去应聘,短期工只有这些杂活体力活了。
突然他看到饭店在招聘信息,需要几名打杂人员,心想:饭店里打杂能有什么苦活累活,这工作应该可以适应吧?于是便试着发信息与该信息招聘人员联系,不想马上得到回复。招聘信息上写明,工作时间是每天上午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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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到晚上9点,需要帮忙清洗碗筷,更换桌布,以及保持餐厅整体卫生等。
亦嘉仔细一看,心想:这工作虽然不体面,待遇也不好,但是包吃包住,一天也有一百五十元左右,先解决一下生活费的问题也是一种办法,况且等待签证以及采购商的决定可能也得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不如先在此打份工,省的回家被小莹奚落一番。
打定主意,便按对方发来的地址,坐地铁来到共康路站附近的一家饭店。这是一家经营数年,有几个分店的连锁饭店,座落在十字路口,人来人往的客流量大,饭店座落在一栋远东大厦的一楼,饭店约二百平米,装修隔置成二层饭厅。走进饭店,只觉得干净整洁,素雅端庄,给人一种家的温馨感觉。此刻正值中午,吃饭的客人多,穿着一身黑色的服务员穿梭在各桌间送上可口的菜肴让客人品尝。
亦嘉打电话给负责人联系,只见一个一身黑色衣服的高个子男人从二梯朝自己挥手示意,手里正托着盘子。走到亦嘉跟前道:“不好意思,正值饭点,用餐的客人比较多,有点小忙,你稍等下,我送完一道菜马上来。”
从未在服务行业干过活的亦嘉,瞧着川来不息的送菜服务员有点激动,想道:不就是这点活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会儿,送完菜的高个子男人朝亦嘉走来,他约一米八的个头,阳光帅气,微笑着说:“电话里与你沟通过了,我们是特色火锅店,主打活鱼,每桌客人都可以在桌边的篮框中烫食新鲜的鱼片。”
亦嘉顺着他的手望去,果然每桌旁边都放着不锈钢篮框,店内装修简洁明快,墙上挂着以鱼为主题的装饰画,火锅的香气弥漫在整个空间,让人不禁食欲大增。
陈经理继续说道:“我们经营的是连锁特色火锅餐饮,我姓陈,招你过来主要是负责收拾餐具和打扫卫生,你能胜任吗?”亦嘉原本以为会是端茶递水的侍应活儿,听闻是保洁时,心头像被冷水浇透,但转瞬思量:不过是短期过渡,咬咬牙便能捱过,还能攒些银两,顺便体验服务行业的烟火气,权当为日后写作攒些素材。这般想着,便应承下来。
次日晨,他掐着九点半的钟点准时抵达饭店,正式踏入服务行业的试炼场。工时从早十点绵延至晚十点半,午间倒有一小段歇息时辰。虽时长熬人,他倒觉尚能支撑。饭后众人聚齐开会,陈经理高声问候:“早上好!”员工们齐刷刷回应:“好,很好,非常好!”那声浪震得亦嘉脊背发僵,心中暗嗤:这般形式主义的虚架子,往日见了总要躲得远远的,如今竟困在这樊笼里。陈经理续道:“今日新添一员,望大家照旧帮扶,共赴目标。现要重申服务态度——餐饮行当,客满意才是金科玉律。昨儿有客投诉,说咱服务员‘悄没声儿地来,悄没声儿地走’,虽是句玩笑,却也戳中软肋:服务缺了温度,客怎会买账?此事虽非出在本店,但我绝不容它在此滋生!如今网络传得比风快,客又惯爱挑刺儿,一个差评便能砸了招牌。若生出投诉,大伙的绩效奖金都得遭殃!”话音一顿,目光如炬扫过众人。员工们立刻接腔,声如洪钟:“全力以赴,做到极致,加油!”右手齐刷刷举过肩头,拳头攥得死紧。陈经理嗓音洪钟般穿透嘈杂,员工列队如松,神情紧绷。这阵仗,只教亦嘉喉头泛起腥气,胸中翻涌着恶心——正是那些黑心老板们整日琢磨的驯兽把戏!曾几何时,他对此等场面嗤之以鼻,如今却沦为戏中人,真真是虎落平阳,书读不精的报应!
会后,陈经理引亦嘉道:“先带你认认地盘。”两人穿过鼎沸的餐厅,周遭员工如陀螺般穿梭,吆喝声与碗碟碰撞声织成密网。行至左侧七桌区域,陈经理指着道:“这是A区,桌号从101到108。”亦嘉依言数去,忽生疑窦:“可明明只有七张?”陈经理解释道:“客忌讳‘4’这个数字,故而跳过,从101、102、103,再续105至108。”
然后来到右边道:“这是B区,201到205中间也没有204,要记住。”后又上楼,介绍C区与D区,下楼后,他叫来一位年纪稍大点的女员工,朝亦嘉说道:“你先跟大姐熟悉一下工作流程,如何撤台,收拾餐具,换上新台布,摆上新的餐具。”
见亦嘉点点头,便离去。大姐上下打量亦嘉一番,问:“做过这工作吗?”
亦嘉苦笑道:“没。”
她看出亦嘉的心思,道:“不会做,学。饭店没什么技术活,就是勤快。有点油但不脏。”
大姐是东北人,约五十多岁,个子不高,中等身材,工作勤快,说话直爽,亦嘉觉得也对,既然决定打工了,还怕什么脏活累活,再者,饭店没什么脏活,收拾卫生平时在家也常做,不是什么难事,干吧!于是跟着大姐打扫卫生,擦拭桌椅。抬头看其他人也在忙着干活,整理台布,摆放餐具,擦拭椅子等,突然闻到一股芒果清香的味道,抬眼望去,原来是一个女员工在泡制饮料。只见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袋冰块,将晶莹剔透的冰块逐一放入杯中,随后从一个大玻璃瓶中倾倒入金黄色的芒果浓缩液,那浓郁的香气随着液体的流动迅速弥漫开来。接着,她加入了一些切好的京果,用长柄勺轻轻搅拌,冰块在杯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混合着芒果的甜香和京果的清新,制作完成后,她将一杯杯芒果汁摆放整齐,芳香扑鼻的芒果汁香味瞬间充满整个餐厅,亦嘉闻着直流口水,真想尝尝,可那是准备给客人用的,自己只能远远看着。
22. 偶遇小梅
一桌客人用完餐,大姐快步走过去收拾用过的餐具,亦嘉也跟着过去。只见她身手敏捷,手法娴熟地将桌上的碗、调羹、筷子、捞瓢、盘子等客人用过的所有东西一一收拾起来,动作麻利且有序,仿佛是在进行一场精心编排的舞蹈。她轻手轻脚地将每一件餐具归类放好,确保不会发出嘈杂的碰撞声。
她迅速将这些餐具放进推车里,紧接着利落地将台布收起来,然后拿来新的台布重新铺好,再将新的碗筷等整套用具整齐地摆放在桌上。每一个动作都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她对亦嘉道:“这就是撤台,摆台。客人用完餐后要迅速收拾好,以便下一拔客人用餐,明白吗?” 亦嘉见如此简单,心中暗想:“这看似简单的机械动作,却蕴含着高效与熟练,我得认真学习,尽快掌握。”他感到一股想要掌握这门技术的冲动,于是,他充满信心地道:“行,这个容易。”
又一桌客人用完餐起身离开,亦嘉跟着大姐走过去,帮她收拾完餐具后,大姐拿来桌布对亦嘉道:“你试试,摆给我看看。” 亦嘉依样散开台布,想整齐放在桌上,可是抛出去的桌布挤在一起无法散开,用手去拉,不是跑东便是往西,无法对齐,更不象大姐那样将均匀铺在桌面上,试了几次无法弄成,尽管用手四面拉紧,还是不太象样。大姐将台布掀起,手握台布瞬间,熟练地往对面用劲抛出散开,台布均匀整齐铺在桌面上,并将中间火锅钢圈的位置刚刚好露出来,将钢圈稍抬起便把台布均匀压在火锅钢圈底下,一张台布整齐摆放妥当。亦嘉仔细观察着大姐的动作,眼神中满是专注和钦佩。他暗自思量着大姐的技巧,意识到这不仅仅是简单的体力活,更需要长时间的练习和对细节的关注。赞叹不已的同时,亦嘉也暗下决心要努力学习这些技能,以便更好地投入工作。接着大姐让亦嘉罢碗筷,亦嘉想这还不简单,依瓢画葫芦,一边摆放两个碗筷,共四个碗筷迅速摆完。大姐见状道:“碗筷摆放要有讲究,碟子左右对齐,调羹尾巴方向要一致,筷子朝放方向也一样但刚好与调羹相反,以便客人坐下用餐时一手拿调羹一手拿筷子。你看我这样子摆放是不是比你摆放的整齐规范又漂亮。” 别看这行头花样,各行各业都有生活的技巧,亦嘉服气地点点头。他迅速地一桌一桌摆起来,终于成功摆成大姐要求的规范。
下午饭后时光,陈经理走过来关切地问:“感觉怎么样?” 亦嘉笑着回应:“就这么大地方,没问题。”
陈经理满意地点头:“对,就这么个店,就这么点事,快速做完就好。”然而,亦嘉很快发现,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需要熟悉各种繁琐的工作流程,例如在客人吃火锅时,要时刻关注汤面上的泡沫,并及时清理,同时根据客人的需求精准地添加高汤。此外,他还要学习如何处理顾客的投诉和突发状况,比如有一次,一位顾客抱怨火锅汤底过于辛辣,亦嘉需要迅速判断出是辣椒放多了还是顾客的个人口味问题,并及时调整;还有一次,店内突然停电,他得安抚焦虑的顾客并协助同事确保大家的安全。这些都考验着他的应变能力和细致程度。陈经理看到他进步很快,便指导他:“客人在吃火锅时,汤上面有泡沫,需要把这些泡沫捞起来,然后根据客人需求重新再加入汤,即打沫加汤,也是一项工作内容。你跟着那个高个子大姐学着。”亦嘉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一个约摸三十来岁的女人,面带亲切笑容慢慢走到桌子边,细声细语地朝正在用餐的客人问:“您好,需要打沫吗?”见客人点头,她一手稳稳地拿着塑料杯子,另一手熟练地拿起桌子上的钢瓢,轻轻地、快速地将火锅里漂浮的泡沫捞起,倒入自己手里的塑料杯里,然后转身轻盈地离开。
亦嘉走近她身边,微笑着向她点头致意。她个子高挑,约1.7米左右,身材苗条,瓜子脸,杏梅眼,弯弯柳眉,浅浅酒窝,一副美人胚子,说话干净利落,尽管年近中年,但风韵犹存。
她见亦嘉个子比她矮小年纪又比她大,显得不太欢迎,只是略微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亦嘉心中泛起一丝尴尬和失落,但他很快调整了心态,决心更加努力地融入这个环境。于是,他继续向前走去。
这时,一桌的客人招手喊道:“服务员,请打下泡沫。” B区的另一个服务员马上热情应答道:“哎哟,好嘞,这就来!” 那声音清脆悦耳,仿佛银铃轻晃,带着一股子迫不及待的劲儿。
亦嘉循声望去,这是个盘着头发个子特别矮的女人,短小精悍但声音悦耳,细小眼睛,薄薄嘴唇,细白的脸蛋泛着淡淡的红晕,那是不间断劳作的杰作。只见她眼睛一亮,嘴角马上扬起一个热情的笑容,快步朝着呼叫的桌子走去,就好像要去参加什么盛大的宴会一样。她迅速走到桌子旁边,熟练拿起钢瓢,往火锅里轻拂,再顺手将漂浮在上面一层的油沫舀起来倒入塑料杯子里,如此往复多次直到将泡沫打干净,再往火锅里添加汤汁,手法娴熟,动作如行云流水,服务完毕后笑容满面地说道:“请慢用。”
亦嘉从未服务过别人,瞧她这尽心尽责的行为,想着自己也要如此尽心服务客人,心里有些许的自卑与不安。次日早会后,亦嘉跟着喊了口号,但心里不喜欢,自然也没记住内容。陈经理叫住亦嘉问:“怎么样,昨天一天下来,感觉如何?”
亦嘉道:“从未服务过客人,这有点挑战。“
“客户是上帝,是我们的利润的来源,一定得服务好,才有下次再光顾的机会,千万不能得罪客人,以后服务中,一旦碰到什么不懂问题,马上联系我,别让顾客觉得我们服务不到位,更不能出现不该有的失误遭客户投诉!我店里规定,若是哪个人被投诉,其奖金就没有了,所以要小心谨慎。”
亦嘉点点头,暗下决心要努力适应,想自己就是打几天工,尽心尽力就是了。于是努力认真地学着撤台,摆台,打沫,添加汤汁,又将收拾好的餐具送去橱房清洗。
晚上近十点,客人都吃完离去,亦嘉长长舒了口气,繁忙又劳碌的一天终于休停了,陈经理走近亦嘉问:“感觉怎么样?吃得消吗?”
尽管有点累,胳膊有点酸,但刚来不可以表露,苦笑道:“还行,慢慢适应。”在他的微笑背后,亦嘉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新工作的挑战让他感到一丝兴奋和期待,他希望自己能尽快融入这个团队,发挥出自己的价值。
陈经理点头笑道:“表现不错,现在回宿舍休息,我让老员工带你去宿舍。”
次日早餐过后,又是早会,陈经理总结上一天的工作情况后,指出存在的不足之处,特别说道:“餐桌餐具是我们饭店的面门,清洗干净整洁就象我们一个人外表是否清楚一样,存在瑕疵,给客人用餐带来不愉快,下次便不会再光顾我们的生意了,我们的服务理念是:生客卖礼貌,熟客卖热情,急客卖效率,慢客卖情怀。这个店有好多客人是老顾客了,我们的服务有不到位的地方他们一眼便看出来,我希望所有的员工把饭店当作是自家的橱房一样用心擦拭摆好,把我们的饭店卫生搞得干净整洁,服务热情周到,让客人用餐感受到温馨的体验!要是哪个员工出了不该有的差错,扣当月奖金,情况严重的扣当月工资。我不希望有人被扣工资与奖金,所以大家一定要拿出热情,真诚服务!”训话结束时说道:“我相信,”
员工们马上接话道:“全力以赴,努力做得最好,加油!”
又是这口号,又是这花式,亦嘉全身鸡皮疙瘩,但是嘴巴里却附和着喊起来。
散会后亦嘉便忙着擦桌椅,整理餐具等工作,走到橱房门外,看到大姐正在紧张擦拭餐具,便走过去帮她擦拭碗筷。
大姐眼神专注,手上的动作熟练而迅速,她一边擦拭一边指导亦嘉:“你干过活没有?这碟子就得这么擦,你看我擦。”说着,拿起台布往倒置的碟子一抹,又把碟子翻过来,在台布上用劲转了一圈,一个碟子便干净整洁放在一边。她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自豪:“这样擦才能又快又干净。”
然后是用开水烫过的筷子调羹平铺在台布上,用干的台布使劲抹搓几下,然后再把调羹一把把快速擦干,又将筷子头尾整理一致后拿至各巴台的抽屉里备用。再后面是三角漏及钢瓢等等。。。。
原想饭店只是洗菜做饭,可是真正用心做事时才发现做好一件事并非易事,得仔细认真。
橱房出来后不久,来客上菜
。陈经理对亦嘉道:“今天你就跟着我,配合我做事,学着学着便会了,饭店火窝店都是这些事。“
亦嘉跟着他,听他指挥,心里怪怪的,自己四十岁年纪的人了,还听一个黄毛小子的指挥,这辈子还没有过呢!不过想赚点钱,这点小心思,不就是尊严吗?在金钱面前没什么,况且学着本领不算丢人,做!
于是打沫、加汤一个劲地走,楼上楼下忙个不停,客人一叫马上应声:“好,马上到!“他感到自己像是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虽然忙碌但也充实。
不久,陈经理脸色铁青,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低声严厉道:“走,跟我去传菜。“
“传菜?“亦嘉不相信自己耳朵,问:”我没做过,不懂得如何传菜。厨房那儿不是有两个传菜员吗?“
陈经理道:“一个传菜员不服管理,让他传菜不好好配合,还常与厨师长顶嘴,气死我了。“
“问题是我不会。“陈经理瞪了他一眼,语气更加强硬,“学了就会,我看你挻勤快的,应该会干好的。“
亦嘉没辙,只好忐忑地跟着他来到厨房,见十来个后厨人员正在忙碌着自己的工作,有切忽菜的,有切海鲜的,有切牛羊肉的,有在弄冰雕拼盘的。。。。。。
其中一个正在调配特色味料的服务员正往小碗里增加忽花、香菜、辣椒酱等,抬头看到陈经理走进来,点下头又在配料。
“王传,你教他,熟悉一下调料,让他帮帮你。“陈经理说完掉头就走。
亦嘉心里觉得直打鼓,这个王传与自己是同住一个宿舍,自己刚来,没什么交情,他如何教自己,况且要学什么呢?面对全新的环境,亦嘉感到一丝陌生和不安。
见陈经理走后,王传抬头看了一眼亦嘉,问:“以前做过配料?“亦嘉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反感。
“没有。“
“那你来这凑什么热闹?“王传突然变脸道,其他的同事也转头朝这儿看,亦嘉浑身不自在,涨红着脸道:”我不知道呀,陈经理让我来的。“
王传的态度让亦嘉感到更加紧张,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适应这个新的工作环境。
王传恶狠狠瞪了亦嘉一眼,亦嘉心里咯噔一下,想:难道有事?还未回过神来,王传便端菜出去,留下亦嘉风中冷落。
此刻一个瘦子走过来露出笑容道:“老哥给你介绍一下,他朝一个正在细切鲍鱼的年轻小伙子道;他这是海鲜部负责人;又朝一个胖乎乎正在切葱的年轻人道:他是素菜部负责人;那个是采购部负责人,他指着一个正在看菜单的中年男子介绍着。“
亦嘉不明就理,这个瘦子介绍这些人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不一会儿,王传回来,放下托盘默不作声。接着陈经理也走进来,板着脸道:“王传,我给你再说一次,要干就好好干,不要让客人体验不好的感受!“
亦嘉在一旁看着,心中充满了忐忑,对未来的工作感到一丝忧虑。
“是他们做菜的慢,我有什么办法?“王伟不服气顶嘴道。
中年厨师长紧皱眉头,立马道:“王传,海鲜部小谢速度快着呢,慢点送菜也不打紧,但是别胡说!”亦嘉感到气氛越来越紧张,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胡说?是你们自己配菜搞得慢!”王传朝他们怒吼着,见状,陈经理耐着性子道:“王传,别再说了,干好你自己的事!”
亦嘉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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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客人抱怨上菜慢的缘故吧。王传正捧着一盘海鲜拼盘,名曰大锦秀,是在大碗里用碎冰堆叠起来,最上面放着鲜花下面排列着大对虾、加工过的海参、有刀花的鲍鱼、切片的海螺以及蟹棒拼凑在一起,看起来象花朵雪白鲜艳,色相诱人,好看极了,但是价格有点诱惑人,点此菜的人并不多,重量更不轻,有十几斤重。这种拼盘用两只手端着送上客人桌上是有点吃力,而这拼盘并不便宜,888元,是消费底价在二千元以上的包厢里的客人才经常点的菜,饭店对包厢的客人历来是尊敬有加,不敢丝毫怠慢。
王传端菜进包厢,放在桌上发出沉重声响,站立不稳晃荡一下身子,手指碰到旁边的调料小碗,一歪,酱汁倒在桌子玻璃上迅速朝一边的客人流去,王传快速伸手去拿餐巾纸,想擦拭酱料却不经意碰到坐在右边椅子上的一位女士胸部,她‘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她不满朝王传尖叫道:“你这人怎么搞的?怎么这样,小心些,把东西放好。”
王传瞪了她一眼,不语,转身离去。
这位女士叫起来:“哎,你这人什么态度!服务员要彬彬有礼的,碰到人身上连声道歉的话都没有,还理直气壮走了。叫你们的经理来!”
包厢里的服务员立马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紧张而又歉意的神情,深深地鞠了一躬,连声说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是我们服务不周,请多原谅!”
他迅速拿出一块干净的抹布,细心地擦拭着桌上的酱汁,同时用眼神示意王传回到岗位。
“叫你们经理来,刚才那服务员是什么态度?”同屋的其他食客也叫嚷道。
服务员小周见势不妙,连忙用对讲机通知经理。
陈经理闻讯,快步来到包厢里,略了解情况后,马上朝那位女士赔礼道歉道:“实在对不起,员工态度不好,给您的用餐带来不好的体验,我是店长,我代他向您赔礼,真对不起!”陈经理弯腰鞠了一躬,转身对服务员小周道:“去端几杯饮料来。”
小周迅速去吧台端来几杯芒果汁,陈经理赔笑道:“这几杯饮料免费送给各位作为我们服务不周的补偿,请各位见谅!”
“几杯饮料算什么,我们不需要,我们要的是态度!”那位女士杏目圆睁,粉脸显出一股冷气,陈经理一直僵硬着笑脸挂在脸上,不停地道歉,只听这女士道:“你们的服务员不仅服务态度差,还有猥琐行为,让他来道歉并且免单。”
陈经理一听感到为难,饭店就怕客人找理由免单,没有老板的同意,他也无免单的权利,况且这一餐至少三千元以上,自己只是职业经理人,从自己口袋里掏钱又不舍得,正犹豫着,那位女士又怒道:“再不处理,我报警!”
她得理不饶人,咄咄逼人,坐在她旁边的一位男顾客拉了下她的衣角道:“人家也不是故意的,算了吧,打个折就行,没事,没事。”他用眼角朝陈经理示意,让他离开就好。
满身怒气的陈经理气呼呼来到二楼橱房,朝王传吼道:“你在干什么!什么态度,不想做就走!”
王传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他一直觉得自己在这家餐厅里付出太多,却得不到应有的认可。此时听到陈经理的指责,他更是觉得委屈和不甘,于是冲口而出:“不做就不做,小爷我还不伺候他们!”
亦嘉看着形势不对,王传马上走掉,自己岂不是要被当替死鬼?于是劝王传道:“都在气头上,一点小事,休息一会儿,静下心来,过去给客人道个歉不就没事!”
陈经理朝亦嘉道:“让他走,你不知道,客人提出要免单,这钱谁来掏?我就怕客人投诉或差评,有三个差评,我们这一年的努力就白干了!”
见状,王传朝陈经理怒目横眉,道:“哼,这点小钱,小爷我不干了!”扔下工作服立马走出饭店。
陈经理也朝他吼叫:“马上滾!”又转身朝亦嘉道:“他不干,我来,你跟着我学,明天你来传菜。”
亦嘉心虚,不敢应下这差事:“啊?我从未干过,怎么知道如何干这传菜岗位。”陈经理端起杏鲍菇正要出去,突然朝橱房道:“帮我加一盘夏夷贝,我送去给客人道歉。”
亦嘉跟着陈经理来到包厢,放下菜,刚要转身,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咦,黄总,你怎么在这?这是你家的餐厅?”
亦嘉抬眼一看,原来是她,小梅!那个曾经在自己身下“a、o、e”乱叫的女人,刚才不依不饶的人就是她,在陈经理走后还准备投诉呢
亦嘉知道小梅爱占便宜,又喜欢傍大款,若是说自己是打工仔,会被她笑死掉,前几天还打电话来她来上海呢,没想到她与其他的男人在一起,还敢直呼自己,真不怕事多也罢笑道:“朋友的店,我在此帮忙几天,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对我说。”
小梅戏笑道:“嘻嘻,黄总,本来是要他店免单及差评的,既然是你老黄的朋友,此事便算了。”说罢又妩媚说道:“老黄,我请你喝一杯。”
“我不会喝酒,你懂得。”亦嘉知道是小梅在捣乱,心里有底了,有自己在,她肯定不会乱来的,说不定还来个好评,于是故意调侃她。她脸一红,知道是在青岛时亦嘉差点上了她,只是那时还非常青涩,胆子太小,有贼心无贼胆而已。
“现在餐厅客人多正忙着,有空约个时候我们一起吃个饭。”这吃饭的寓义大着呢,小梅心里明白其中的内函,心里卟卟乱跳,正想重温旧日的美梦,心里盘算着如何单约老黄,可是旁边有其他的男人陪着,她不敢表露,只是呵呵傻笑,道:“哎,黄总破费,小女子承受不起,”她说道:“要不,坐下来一起吃?”旁边的男人看到小梅与亦嘉之间的眼神交流,脸上露出一丝困惑的表情,似乎努力在揣摩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微微皱眉,然后笑了笑,也说道:“坐下来喝一杯。”
“谢谢,我正忙着招呼客人,下次吧。”亦嘉忙推辞。
23. 巧息风波
陈经理见到是亦嘉的熟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笑容满面地离开了包厢。客人走后,陈经理对亦嘉说:“人家叫你黄总,你在这儿打工,真是委屈你了。”
亦嘉注意到陈经理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羡慕,心里不禁涌起一阵酸涩与无奈——自己年纪较长、学历较高、经历丰富、经验老到,却屈居人下,这份落差唯有冷暖自知。他强压下心底的不服气,嘴上却淡然道:“现在这‘总’满天飞,不过是社会对别人的尊称罢了,别放心上。”
可话虽如此,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昔日坐在会议室里运筹帷幄、众人簇拥的风光场景,再对比此刻吃力地提着鱼架子的窘态,仿佛两重天地,落差如针刺入心。
亦嘉从未干过体力活,这份传菜工作虽不算汗流浃背的重体力劳动,但楼上楼下往返送菜的强度却远超想象。他需要频繁提举装鱼片的鱼架子,那一个个十几斤重的不锈钢架子,每日上百次的起落,早已让手腕酸痛难忍;客人下单后,他又要端着五六斤重的火锅底料穿梭桌间,安置妥当后,再折返去提鱼架,刚歇一口气,又得马不停蹄地送牛肉片与冷菜。不过是屋内十几二十米的距离,楼上楼下的来回奔波,却让他一天下来腰酸背痛,四肢僵硬如灌了铅,连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洗漱后瘫倒在床,疲惫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望着天花板,心中翻涌着苦涩:赚点辛苦钱怎这般煎熬?以往在公司上班,凭的是脑力,如今这体力活,实在难以为继。可念头刚一转,又立刻被现实掐灭:不干?明天就回家?钱从何来?家用需要补贴,男人兜里无钱,旁人轻视尚能咬牙忍受,连妻子都可能投来失望的目光——男人的尊严,终究需要金钱来支撑。
想到难关渡过后,与采购商赴印度谈成生意,那笔佣金将是工资的百倍千倍,他心中默默咬牙:再忍忍吧!思绪渐渐模糊,终于坠入梦乡。
次日,烦人的早会结束后,亦嘉拖着沉重的双腿来到厨房待命。做冷菜的王师傅中等身材,生性爽朗,阔嘴一张便噼里啪啦说个不停,眯眼笑时,圆脸堆起的肉褶活像个发面的包子。
见亦嘉倚在案边盯着他备菜,便打趣道:“嘿,兄弟,几天下来习惯了吧?”亦嘉苦笑摇头,语气里夹着无奈:“我从未干过这活计,更没说过要应聘传菜,是被陈经理临时拉来‘抓壮丁’的。”
王师傅咧嘴一笑,眼角的皱纹挤得更深了:“你真会开玩笑!任何工作做久了都顺手,就跟开车似的,刚开始手忙脚乱,开了几年,闭着眼都能开稳当。”
“有这么夸张吗?”亦嘉喃喃回应,心中却愈发发慌。望着眼前一百多桌的待传菜品,他估算着:上锅底、放鱼片、递冷菜、端牛肉……少说也得跑五六百趟,再加上炒饭、油榨馒头……一天下来,千趟往返都有可能。
他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每挪一步都像在对抗无形的阻力,脚步虚浮踉跄,仿佛随时可能被这沉重的劳动压垮。这样下去,岂不把腿跑断?
“这一百来桌就夸张了?五一国庆那会儿,排队吃饭的人从大堂排到停车场,连上厕所都得掐着表,那才叫真夸张!今天是周六,你且慢慢体会这‘热闹’滋味吧!”王师傅说罢,又朝亦嘉撅了撅嘴,两眼圆睁,双颊挤出两个深陷的小酒窝,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活脱脱又是一个鲜活的“表情包”,逗得亦嘉忍不住笑出声来,暂时忘却了腕间的酸痛与心中的忧愁。
亦嘉苦笑应和:“倒不是嫌桌多,实在是手臂酸得厉害,这鱼架子提得人发累!”
王师傅闻言挑眉,嘴角一歪,调侃道:“你们前厅美女如云,找她们唠唠嗑,荷尔蒙分泌一多,人立马显得年轻!这么好资源放着不用,简直是暴殄天物!”
话音未落,又扮了个鬼脸。恰在此时,苗条如柳的靳小艳提着银色小水桶娉婷而来,听见王师傅的调侃,嗔道:“大哥,你可别跟王师傅搭话,他这张嘴就是话痨,一唠起来便没个正形!”说罢,踏着细碎的步子轻逸离去,倩影袅袅,引得王师傅目光追随,喉头不自觉地滚了滚,咽下口水,转头朝亦嘉抛了个暧昧的眼神,戏谑道:“瞧瞧,这姑娘多迷人!”
此刻,前厅忽然飘来一句清亮的歌声:“要问我爱你有多真,月亮代表我的心——”是十八九岁姑娘的嗓音,如清泉叮咚,悦耳动听,瞬间为饭店注入了几分青春活力。其他女服务员也跟着轻哼起来,后厨的男生们纷纷停下手头的活儿,探出头来应和,欢歌声与笑语声交织升腾,整个空间弥漫着轻松快活的氛围,每个人的脸上都漾着灿烂笑意,仿佛连空气都浸透了生机。
李经理开完会踱步出来,见员工们自发欢唱,非但未加阻拦,反而被这热烈的气息感染,精神为之一振,不知不觉也融入这欢乐的浪潮中。
然而,十点半刚过,客人陆续落座,餐厅又切换至紧张忙碌的战场模式。随着订单如雪片般涌入,传菜台上的锅底、牛肉盘越摞越高,几乎堆成了小山。
亦嘉刚端完一锅滚烫的锅底匆匆返回,抬眼便见桌台上又新增了几摞锅底与牛肉,盘碟交错如迷宫,他眉头微蹙,瞥了眼手中的传菜单子,来不及喘息,又疾步端起一锅锅底冲向包厢。脚步刚踏出厨房,身后便传来步话机里急促的催促:“203的鱼片快点上,客人催第二遍了!”
“305的牛肉也赶紧送!”另一道声音紧随其后。
亦嘉顿感压力如泰山压顶,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灯下泛着微光,他心头叫苦不迭,脚下却愈发加快频率,仿佛在与时间赛跑。
然而,锅底与盘子却似故意与他作对,任凭他往返奔波,那堆叠的高度竟丝毫不见消减,反而越垒越高,而一叠叠鱼片的传菜单子仍静静躺在角落,如无声的催促,令他愈发焦灼难安。
亦嘉刚回到厨房准备上鱼片,冷菜王师傅的催促声便急切传来:“这鱼皮冷菜得赶紧上桌,涡笋鲍贝更不能耽搁,时间一长造型就塌了,快!快!快!”
他脑袋嗡地一声,眼前仿佛炸开一片混沌——厨房里四五人正手忙脚乱备菜,锅底、鱼片、牛肉、冷菜、炒饭、金馒头……琳琅满目的菜品堆叠如山,全指着自己两条腿来回奔波。
客人催菜声此起彼伏,他虽理解食客等餐的焦急,可双腿再快也难分身乏术,望着满桌传单,整个人瞬间陷入懵然无措的僵局。
正踌躇间,一个身形如竹竿、眼神死寂灰暗的高个男人黑着脸大步逼近,语气如寒冰刺骨:“怎么还杵在这儿?站着发呆呢!赶紧上菜!”
亦嘉急得额角汗珠直冒,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这么多菜,我……我都不知道该先送哪道!”
男人嘴角不屑地一撇,命令声冷硬如铁:“不知道传菜流程还来这儿干嘛?先把锅底端出去!”
那傲慢的语调像一根利刺,狠狠扎进亦嘉的心口,屈辱与愤怒在胸腔翻涌,仿佛被推入无光的深渊。但身为职场一员,他深知此刻唯有隐忍,只得强压下满心不适,端起滚烫的锅底,匆匆迈向包厢。
路过时,陈经理瞥见亦嘉满脸汗珠、脚步匆忙,忙上前询问:“里面还剩多少菜?”
亦嘉边喘边答,声音里透着疲惫:“多得像数不清……”
陈经理二话不说,快步冲进厨房,迅速按时间顺序整理传单,随即拎起鱼架子疾步冲出,来回穿梭近半小时。
终于,锅底与冷菜悉数上桌,鱼片的单子也明显减少,待台面上仅剩两张时,亦嘉已累得心脏狂跳如擂鼓,手臂酸软如灌铅,双腿虚浮得几乎迈不开步。
冷菜王师傅看在眼里,出声安抚:“别慌,客人不催了,你缓口气歇歇。”
亦嘉捂着胸口,心跳快得仿佛要冲破喉咙,苦笑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多客人,我一个人哪送得过来?”
王师傅宽慰道:“你这儿还算简单,菜单不复杂。二楼那才叫花样多呢!别急,按顺序来——锅底先上,接着鱼片,然后冷菜,要是真赶不及,冷菜也能先于鱼片上,最后才是牛肉。按这个顺序传,就不会乱了套。瞧瞧你,满头大汗的,真是难为你了!”
听着这暖心的叮嘱,亦嘉喉头一哽,眼眶险些发热。这份靠体力吃饭的差事,对他而言,似乎始终隔着一层难以逾越的壁垒。
送完最后一单,亦嘉瘫在角落,浑身如被抽空。他喘着粗气问王师傅:“刚才催命似的那个高瘦子是谁?”“厨师长啊,你不认识?”王师傅应道。“怪不得整天板着脸,冷冰冰地盯着人干活,像盯贼似的。”
“干好自己的分内事,怕什么!你又不算厨房的人,更不用怕他。”王师傅宽慰道,嘴角哼起不成调的小曲,试图冲淡空气中的紧绷感。
可话音未落,“嘀——”打印机又吐出一张新单,冰冷的机械声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散了亦嘉刚聚起的喘息之念。
这周六的日头毒辣,厨房内外蒸腾着燥热,他双腿沉重如灌铅,连挪步都成了挣扎。望着盘中待传的牛肉,休息的念头在心头一闪,又被职业责任感死死摁了回去——这份工作累得人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撑到明天。
下午近四点,员工们草草扒完午饭,便聚在会议室开会。李经理铁着脸总结问题,末了,目光如炬地投向亦嘉:“服务是立身之本,任何疏忽都可能砸了招牌。昨天302桌的差评,客人说‘服务员掀台布时手重,打翻了牛肉汤,既不换碗也不道歉,体验极差’,黄大哥,是你负责的吧?”
亦嘉眉心一跳,努力在记忆里打捞那片混乱:“是……当时客人催菜,台子堆得满满当当,确实忙昏了头。”
话未说完,便被李经理冷声截断:“再忙也不能丢了服务!一碗汤没换,换来差评,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漠视客人感受,糟蹋了人家的消费体验!店里每月只允许两次差评,上月金馒头里吃出头发,这次又栽在牛肉汤上,指标用尽了!若再出纰漏,全员绩效奖金取消!”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如铁锤砸在心上:“从今天起,十二分精神绷紧,能不能做到?!”
“能!”回应声整齐划一,却带着被长期规训后的麻木——逆来顺受,早已是这群人血肉里的烙印。
会后,亦嘉心事重重地踱回厨房,机械地擦拭着碗碟。
对讲机突然炸响:“202的鱼片,快上!”
他条件反射般应“马上”,提起鱼架便冲。
刚跨出两步,又传来急促呼叫:“108桌金馒头加急!”
瞥见炒饭师傅正将刚出锅的饭盒搁上案台,他心头一紧——金馒头尚在厨师手里,这单显然不归他管。
权衡片刻,他咬咬牙,先送鱼片至202桌。折返时,炒饭单已静静躺在台边。打印机此时又嘀嘀作响,如一只不知疲倦的报信鸟,啄食着最后一丝喘息之机。客人下单声、对讲机催促声、打印机吐单声,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困在陀螺般的循环里——刚送完炒饭,对讲机便嘶吼着新指令:“999包厢上品牛肉,加急!立刻!”
亦嘉的汗珠顺着脊背滑落,浸透了工作服,黏腻的布料紧贴皮肤,仿佛被无数细针扎着。他真想瘫在地上不再动弹,可一想到这单是包厢贵客的菜,刚才送菜时还瞥见他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紫檀,其中一人甚至将紫檀图片推到同伴面前——那抹暗红的光泽仿佛近在咫尺,诱惑着他多驻足片刻。
但台面上成堆的传菜单子如火焰灼烫着他的神经,他只能硬生生掐灭好奇,拖着灌铅般的双腿,端着沉甸甸的黑色汤碗,碗中碎冰堆叠,几片上品牛肉如薄翼般颤巍巍浮在冰面。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汤碗搁在早已拥挤不堪的桌角。可刚后退半步,身后突然传来“呾!”的一声闷响,身体猛地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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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啊——!”的惊呼撕裂空气——二楼传菜员的小米辣与姜茸调味罐竟如倾盆而下的熔岩,劈头盖脸浇在右侧客人的衣裤上!
客人“腾”地弹起身,怒吼如雷:“干什么!?你们瞎了眼吗!?”亦嘉触电般转身,瞳孔骤然收缩:客人昂贵的衣裤已被红油与姜末浸透,污渍如毒藤般蜿蜒攀爬,深褐色的汁液正顺着裤管滴落。
而肇事传菜员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连道歉都卡在喉咙里。亦嘉心脏狂跳,冷汗混着热汗浸透后背,他慌乱抓起纸巾扑向客人,手却抖得几乎捏不稳:“对、对不起!我立刻帮您擦……”
“擦?擦有什么用!?我这衣服还能穿出去吗!?”客人咆哮着甩开他的手,指尖几乎戳到他鼻尖,怒火将空气都灼烧得扭曲,“这衣服是前阵子从欧洲带回来的,才穿第二次!一千多块啊!就这么废了!?”
亦嘉脑中一片空白,喉咙发紧。那衣服上“PLYABOY”的烫金标牌刺痛着他的眼——自己打工才几天,连一千块的零头都凑不齐,拿什么赔?
传菜员终于从震惊中惊醒,踉跄上前,声音抖得像筛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手足无措地站着,脸涨成猪肝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此时,小周早已飞奔去报告陈经理。陈经理冲进包厢时,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最害怕的场景还是发生了!他额角青筋跳动,却不得不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躬身如虾米:“实在对不起!是我们服务失误,请您务必谅解!”
客人狠狠剜他一眼,声音冷得像冰锥:“你是负责人?这衣服你们说怎么处理?清洗?这种调料沾上,能洗干净?我现在怎么出门!?”包厢内其他客人的目光如芒刺在背,陈经理后背瞬间湿透——万一他们趁机要求免单……他不敢多想,立刻咬牙转身,对着传菜员一字一顿道:“你的责任,自己承担!赔钱给客人!立刻!”
亦嘉僵立当场,喉咙发苦。一千多元?他刚打工几天,连零头都凑不齐……眼前发黑,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包厢里,客人仍在怒吼,同事颤抖的道歉,经理铁青的脸,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汗水浸透的衬衫贴在背上,冷冰冰的,像一张死亡的判决书。
传菜员与亦嘉面面相觑,无奈只得认栽。传菜员极不情愿地掏出手机,颤抖着递向客人,指尖几乎要戳破屏幕。客人刚抬起手机,屏幕亮起刹那,紫檀的图片赫然映入眼帘——那暗红纹理如一道闪电劈入亦嘉脑海!他脑中电波激灵,心跳骤然加速,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是紫檀的图片吗?”声音在窒息般的沉默中突兀响起,连空气都凝固了。
客人猛地怔住,手机悬在半空,目光如探针般刺向亦嘉:“你怎么知道紫檀?你是哪里人?”
未等回答,旁座客人已插话:“听他口音,像是福建广东一带的?”
亦嘉喉头滚动,冷汗顺着脊背滑落,却强撑着镇定反问:“你们……是采购紫檀还是卖紫檀?”
陈经理在旁瞪大双眼,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亦嘉竟在赔偿危机中硬扯出话题!他屏住呼吸,生怕一丝声响打断这脆弱的转折。
“你还知道采购?”温州客人眯起眼,狐疑中带着一丝兴趣,“印度知道吗?紫檀出自印度,莫非你有所认识?”
亦嘉心跳如擂鼓,手心沁出黏腻的汗,却竭力稳住声音:“这么说,你们是准备去印度采购小叶紫檀?”见众人齐刷刷盯来,他咽下喉间的苦涩,加重语气:“小叶紫檀几乎集中在印度的海德拉邦,你们有兴趣去?”——每一句都像在悬崖边试探,稍有不慎便是坠入赔偿深渊。
“你还知道货源?”一客人急切探身,眼中燃起火光。亦嘉后背已被汗浸透,却扬起嘴角,声音如绷紧的弦:“不仅知道,我还和不少供应商是老朋友呢。”话音未落,一客人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吱——!”声,笑容却如解冻的春水般绽开:“来来来,坐下谈!”另一人迅速斟满酒杯递来,目光灼灼:“你真的认识那些供应商?”
亦嘉僵直的指尖微微发颤,礼貌推开酒杯,声音却愈发沉稳:“我经常去印度,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找国内采购商一起去。这几天,签证材料……正压在领事馆呢。”最后一句如重锤落下,包厢内骤然寂静——陈经理攥紧的拳头终于松开一丝,而客人眼中闪烁的,已是商机的光芒。
客人长舒一口气,感叹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们正愁找不到货源呢,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缘分啊!”话音未落,被沾满调料的客人竟涨红了脸,讪讪摆手:“刚才是我失礼了,这衣服……不用赔了。但你说能采购到紫檀,可怎么运回来呢?”
亦嘉后背的冷汗尚未干透,强压下喉间的颤音,声音却绷得如弦:“从采购到发货,我都有完整方案,只是清关……需要你们自己负责。”此言一出,包厢内空气骤然凝滞——清关二字如暗礁,众人皆知其中暗藏风险。
听完亦嘉的介绍,那客人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转瞬又堆满笑意:“清关没问题!只要货能发到浙江码头,剩下的交给我们!刚才正为这事焦头烂额,太激动了,冒犯之处,请见谅!”他猛地转身,微笑着对侍立一旁的服务员柔声道:“不用赔衣服的钱,你们先出去,我们谈正事!”
陈经理心头一跳,瞥见亦嘉袖口仍滴着未擦净的姜汁,却已强撑起笑容应对。他示意传菜员和小周退出包厢,关门的刹那,心中暗自得意:“没想到自己手下竟藏着能做大事的人……”可笑意未达眼底,便凝成一丝阴云——亦嘉是临时工,过阵子就会离开?难怪他勤快得不像常人,原来深谙“拿人工资,尽心做事”的道理……但若他真走了,这棵摇钱树岂不飞了?合作若黄了,今日的危机岂不白熬?
24. 前台后厨
包厢内,亦嘉将货源及发柜情况娓娓道来,话音方落,对面那位客人便郑重其事地掏出名片递了过来。他目光灼灼,眼神里透着热切的期待,双手递出名片时微微前倾,语气诚挚:“黄总,不知您近日是否得闲?若方便的话,我们可否详谈一番?倘若合作事宜能达成共识,必有厚报!”
亦嘉微微一笑,尚未作答,另一客人已按捺不住,急切问道:“敢问黄总,如今印度紫檀市价几何?”
亦嘉沉吟片刻,道:“目前每吨约四万美元,规格不同,价格略有浮动,不过差异不大,大致在五千至一万美元区间。”此言一出,众人皆愕然,面面相觑片刻后,竟不约而同地惊呼:“竟这般便宜?”他们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仿佛被惊雷击中般僵在原地——国内紫檀每吨售价动辄百万,这巨大的价差令他们恍如隔世,惊愕得半晌合不拢嘴。
待众人从震惊中稍缓,另一客人迅速敛神追问:“运费及发货成本几何?到国内港口,每吨总成本约莫多少?”
亦嘉条理清晰道:“正常情况下,到港每吨总成本约四十五万人民币。”“包含所有费用?”那客人目光如炬,紧盯亦嘉。
“对,清关费用约五万亦涵盖其中。”话音未落,那位被调味料沾了衣襟的客人骤然激动起来,声音微微发颤,眼中迸出难以置信的光:“确、确实如此?”
他心头翻涌着惊涛骇浪——国内批发价高达八九十万元,他原以为成本至少七十万,未曾想中间商竟攫取了如此惊人的暴利!另一客人见状,心思急转,索性单刀直入,试探道:“兄弟,冒昧问一句,您是否已与采购商敲定?依我之见,生意场上,与谁合作皆是机缘。您若得闲,不妨莅临我司一叙,我们做紫檀生意诚意十足,只要货源稳妥、发货无忧,利润分配之事,定可开诚布公,让您满意!”
他说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得更深,眼神中燃烧的期待几乎要溢出眼眶,仿佛要将亦嘉瞬间拉入合作的蓝图。
亦嘉接过那烫金的名片,瞥见“温州荣华集团总经理温金星”的字样,颔首应道:“温总,我正待办印度签证,近日抽空定与您联系。”
温金星闻言,忙不迭道:“说定了!务必联系!我们绝不会让您失望!”一旁的其他客人亦纷纷附和,热情洋溢地嚷道:“期待黄总加盟!”亦嘉留下电话号码,便起身告辞,退出包厢。
陈经理候在门外,见亦嘉出来,不禁竖起大拇指,由衷叹道:“黄总,真没料到!如此大的老板,竟屈尊在我们小店打工,真是沧海遗珠啊!”
亦嘉嘴角扬起一抹淡笑,语气豁达:“打工赚钱,天经地义,哪有什么屈不屈的。”这话语如清泉淌过,看似坦荡,实则暗藏千回百转——他心中雪亮,这不过是场面上的一缕轻烟。囊中羞涩的窘境,迫使他无奈俯身于这苦差,从未有一刻,他真正将传菜生涯视为归宿。纵有千百次动摇,想要放弃,可每每思及,这烟火灶台间,不仅能淬炼意志,尚可攒下几两碎银维系生计,便又咬牙坚持了下来。念头转过,他已转身扎进厨房,继续穿梭于蒸腾的热浪与吆喝声中。
陈经理凝望着他淹没于油烟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如潮翻涌。厨房内,蒸腾的烟雾裹挟着百味香气,氤氲缭绕。
冷菜王师傅咧嘴一笑,一口白牙在雾气中格外醒目,高声招呼道:“黄老板,上菜啰!这盘清脆鱼皮可经不得耽搁,快着些!”
亦嘉仔细核对单子后,小心翼翼托着那盘晶莹剔透的鱼皮,径直朝205包厢而去。待他返回厨房,却见那个眼神冷峻、身材瘦高的后厨伙计已端着几盘香气扑鼻的牛肉,单子就压在盘碟之下。亦嘉迅速扫视单据,将属于一楼103、202的菜品麻利送出,随后又将二楼的牛肉分送至各桌。
刚折返厨房,又见一盘油光锃亮的牛肉静候在案,单子上赫然写着“502”。他依单送菜,抵达包厢后却愣住了——只见餐桌旁的菜架上已赫然摆着一盘牛肉。
他心头一紧,莫非自己送错了?忙不迭再次核对单据,字迹分明无误:502包厢,一品牛肉。
他立即唤来服务员,压低声音问道:“这桌客人已有一份牛肉,为何又送?”应声而来的是位约莫三十岁的女子,头发绾成俏皮的蝴蝶结,口罩遮住了大半容颜,却难掩光洁额头下弯弯柳眉的青春活力。
她快步凑近,悄声回应:“客人只点了一份牛肉,怕是送错了吧?”话音未落,桌旁的客人已蹙眉抬眼,指尖在桌面轻叩,语气笃定:“我分明点了两份牛肉。”
服务员纪英莲闻言,迅速翻动手机核对订单,秀眉微蹙道:“系统中显示一份是牛眼肉,您这桌上的一品牛肉……应是上错了。”
亦嘉对牛肉品类一知半解,未及回应,正欲端起错送的牛肉,恰逢二楼后厨负责人路过。听闻缘由,他俯身端详盘中牛肉,又对照单据,果断道:“确系送错。”
随即亲自端着牛肉下楼,去找那“死鱼眼”男人调换。岂料客人瞥了一眼新端上的牛肉,当即摇头:“这牛肉不对,我要的是牛眼肉!”
纪英莲微怔,正欲解释,客人已摆手打断:“我是常客,这牛肉的品质我熟悉,绝非牛眼肉。”
亦嘉见状,只得将牛肉端回厨房,连同单据一并退回给那“死鱼脸”男人。
对方瞥见退回的餐盘,眉头拧成一团,脸色霎时阴晴不定,片刻后才抽出一张新单子递给亦嘉,嗓音沉沉:“送去305桌。”
亦嘉依言送菜,抵达305包厢后却再次愕然——餐桌中央赫然摆着盘一模一样的牛肉!他转身将牛肉端回,连同单子递还“死鱼眼”,语气透着疑惑:“305桌客人已有一盘牛肉,再送一份?”
那死鱼眼男人闻言,猛地翻起白眼,怒意勃发:“送菜的怎如此糊涂!总出错!”
亦嘉亦不甘示弱,回怼道:“客人已在享用牛肉,怎好再添一盘?”
言罢不再纠缠,转身托起其他菜品,匆匆朝包厢而去,身后传来对方愈发响亮的怒吼。
陈经理听到对讲机里纪英莲焦急催促502桌牛肉上桌的声音,忙至厨房查看。
死鱼脸男人坚称牛肉早已送上,拒绝再上牛眼肉。
陈经理通过对讲机确认牛眼肉尚未出餐,心道定是亦嘉又送错了,便对死鱼眼男人道:“速将牛眼肉备妥送上,若有差池,责任由他个人承担。”
亦嘉送菜归来,正撞见陈经理面色凝重,对方劈头问道:“你又将牛肉送错了?”
亦嘉心下一凛,料想是502包厢的投诉发酵了,忙将方才的曲折原委细细道来。陈经理听罢,眉头紧锁,沉声追问:“你确定将那盘牛肉退回厨房了?”
“确凿无误。”亦嘉语气笃定地回答。陈经理目光如炬,追问道:“退给谁了?退到哪里了?”
亦嘉微微蹙眉,带着一丝委屈道:“连同单子与牛肉,一并退还给了那个死鱼眼男人,他还冲我发了一通脾气。”
陈经理闻言,眉头拧得更深,沉吟道:“若真如此,我须得调取监控查验。只要证实牛肉确已退回厨房,我们便无需赔付那128元的损失。”
亦嘉闻言愕然,不解其意:“赔钱?为何要我们赔钱?那盘牛肉分明已端回厨房,并未遗失啊!”
陈经理摇头叹道:“他坚称牛肉已送出,矢口否认退回之事。”
亦嘉顿感冤枉,急道:“这岂非有人证可依?纪英莲在场知晓,二楼海鲜部的负责人亦亲自接手处理,打个电话一问便知!”
陈经理目光坚定,语气愈发严肃:“正因你叙述清晰,且有旁人佐证,我才决意查证监控,彻底厘清此事。否则他屡屡将送错之责推诿于我们前台,岂能容他这般肆意栽赃!”
亦嘉忆起旧事,试图解释:“记得上次您怪我总送错牛肉,我回您‘依单送菜’,您却道‘亦需辨明牛肉种类’。我自忖不熟悉品类,便不再争辩。如今看来,责任岂在我一人?”
陈经理抬手打断,斩钉截铁道:“此事我自有主张!”
陈经理离去片刻后复返,朝亦嘉竖起大拇指,眼中透出凛然之色:“此次你倒为我争了口气!监控若证实牛肉确已送回,此事便与你无干,我定要禀明老板,严处此事!”
看他神情,似亦积压满腹怨愤——或许因年少资浅,平日受那死鱼眼欺凌却无计可施,出了问题便归咎前台服务员,身为店长却难掌后厨之权,心中憋闷已久。如今此事件脉络清晰,证据确凿,亦嘉确信牛肉已退回,对方却矢口抵赖,欲让前台承担损失。只要监控印证事实,他便要借机向老板申诉,夺回话语权。而亦嘉只求澄清责任,无意卷入他们暗涌的纠葛。
他转身收拾餐具,朝厨房走去。刚到门口,洗碗工老张已高声催促:“快些!餐具堆满了,速来清洗!”
亦嘉吃力地捧起一筐碗碟,仿佛扛起一座小山,小心翼翼置于案台,用干爽的台布反复擦拭。
刚欲喘息片刻,对讲机里急促传来呼喊:“三角漏斗告罄,快擦拭送来!”台布摩擦碗碟的沙沙声,如疲惫的低语。紧接着又一声呼叫:“捞瓢也缺了,速擦送来!”
亦嘉慌忙奔入洗碗间,将小工洗净的碗碟端至自己台面,沸水烫过,仔细擦拭后归置一旁。又匆匆将一筐洗净的三角漏、捞瓢等不锈钢餐具取出,开水淋烫,反复擦拭干净,疾步送往服务台厨柜,以供客人取用。
刚送完餐具折返,冷菜王师傅眯起细眼,嘴角咧开一道缝,活似表情包里的滑稽笑面,催促道:“老黄,快着!这冷拌活海参可耽误不得时辰,再迟口感就败了!”
亦嘉不敢怠慢,脚底生风,托着那盘晶莹剔透的海参疾步而出。待返回厨房,他喘着粗气,胸膛起伏如破旧风箱,苦笑道:“这活计真不轻松,骨头架子都快散喽!”
王师傅闻言,笑意更甚,那笑容仿佛从市集肉铺招牌上拓印而来,浑圆的脸庞堆满褶子:“撑住喽,老黄!撑过这阵子就熬出头啦!”
亦嘉心头泛起苦涩,暗自嗟叹:这境况竟与旧课本里描写的包身工别无二致——前脚未歇,后脚又至,洗不尽的碗碟,干不完的苦役,那刺骨的冷水何时能涤净他心中残存的童年绮梦?整日十二个时辰,双腿如陀螺般转个不停,屁股难沾凳面,夜归时唯有倦意如潮水漫过身心,再无力思及其他。
往昔洗浴按摩时那腾云驾雾般的松快,唯有在梦里偶得片刻滋味!才入职数日便觉筋骨欲折,那些长年倚靠力气糊口的工友们,又是如何捱过这日复一日的煎熬?念及此处,亦嘉脊背倏然掠过一阵颤栗:人活一世,所谓的幸福究竟为何物?
见亦嘉沉默不语,王师傅又絮絮开解:“打工嘛,都这般光景,头几日筋骨打熬,慢慢就惯了。不过也别太实诚卖命,累垮了自己,顶多落句虚头巴脑的表扬,顶个屁用!咱出来讨生活,图的就是实在——钱袋子鼓起来才是正经!可老板那抠门的脾性,舍得给你涨工钱?”
亦嘉未言明自己是临时工,只苦笑应道:“这工时实在太长,浑身骨头都难受得紧!”
王师傅倒有股子耐心,鼓劲道:“嘿,小伙子!你且想,初上手干活就像学车,东倒西歪不稳当,可一旦摸着了窍门,双腿便似装了弹簧,越使越利索!我去年头回上工,整日钉在灶前,下班时腿肿得老高,路都走不利索,熬过那段时日,如今不照样活蹦乱跳?你已算不错了,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都挺住了,送菜也快了许多,后厨的盘子再没堆成山,进步神速!好好干,前途大着呢!说不定哪天老板高兴,甩手就是个厚红包!”说罢,咧开那圆墩墩的大嘴,笑声震得案板上的碗碟都微微发颤。
亦嘉亦自嘲道:“是得好好干,前途大得很哩!”然心头却如浸黄连:这般力气活,岂是自己该落的营生?若终日与苦役为伴,那多年寒窗苦读岂不付诸东流?可转念又叹:读书又有何用?如今知识贱如尘土,满街皆是送外卖的大学生、工地搬砖的高材生,自己这点苦楚,又算得了什么呢?
此刻,对讲机里骤然炸起服务员的吵嚷声:“303少了一个菜!”亦嘉胸口如擂鼓般怦怦乱跳,唯恐自己又传错了菜。
他慌忙冲出厨房,向那喊叫的服务员询问详情。这是个年轻活泼的小姑娘,约莫二十岁光景,唇红齿白,面若桃花,细眉如柳,双眸亮若星辰,纤腰丰胸,若不是身着职业装束,定是位亭亭玉立的俏佳人。
可惜这规整的工装裹住了青春灵动的身姿,平添了几分老成持重的沉闷——这死气沉沉的制服,终究与年轻人的朝气格格不入。
她转身对亦嘉道:“大哥,莫慌,不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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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事,是二楼传菜员漏送了一份菠菜。”亦嘉闻罢,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这紧绷的气氛几乎将他压垮,每每听闻差错,他总下意识认定是自己的失误!这一日百余元的薪水,挣得何其艰难!望着姑娘们日复一日咬牙支撑的模样,他心中不禁暗生敬佩:这般忍耐力,究竟是如何炼就的?
夜色渐浓,九点多的钟声响起,小莹的电话如冰水泼来:“你在上海瞎忙些什么?儿子的学业你不管不顾了?”
“怎……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考了个什么玩意儿!数学才五十三分,连及格线都摸不着边!你整日往外跑,可曾关心过孩子半分?”
亦嘉一听成绩,火气蹭地窜上来,声音不觉拔高:“我出去是挣命钱,为了这个家能过好日子!你在家带孩子,反倒不管他学习了?”
“懒得与你嚼舌!”电话那头“啪”地挂断,只留下亦嘉呆立原地,喉头哽着千言万语,却化作了满心的无力与愧疚。窗外,上海的霓虹灯如流火般明灭闪烁,却照不亮他心底那片沉沉阴霾。他反复咀嚼着生计与家庭的撕扯,前路如雾,迷茫与不安在胸腔里翻搅难平。
白日里上班的紧张与疲惫尚未消散,浑身汗渍黏腻,他匆匆洗漱更衣,将小莹电话带来的烦忧暂且抛诸脑后,很快便沉入梦乡。
次日清晨,早会刚毕,李经理满面春风地踱到亦嘉跟前,笑容里带着嘉许:“监控查清了,你做得很对!画面明明白白,你端着牛肉送回厨房,稳稳搁在牛肉柜上,后续便与你无关了!”
亦嘉微微点头,感慨道:“往常一听‘牛肉出错’,无论对错,总先入为主认定自己闯了祸,乖乖认错认罚。可这次我心底澄明——确凿没弄错,这才敢挺直腰杆,据理力争!”
李经理脸上浮起一抹得意,亦嘉心头却“咯噔”作响,如寒刃刮过脊背:这阵仗,莫不是要生出事端?恰在此时,厨房里刺耳的电铃声骤然炸响——催菜信号!
亦嘉不敢迟疑,瞥见那盘脆皮鱼片的冷菜已静候多时,这道菜最忌久搁,稍纵即逝的酥脆与色泽便毁于一旦。他慌忙端起餐盘,疾步奔向包厢。室内温度蒸腾如笼,他往返奔忙间,额上汗珠滚落,洇湿了鬓角。刚踏入厨房,一阵喧嚷声便如沸水般扑面而来。
死鱼眼男人板着脸,双目如寒冰利刃,直刺李经理,喉间迸出雷霆:“我们的事,你凭什么捅到老板那儿去!”
李经理脖颈涨红,粗壮的血管在皮下突突跳动,怒声反驳:“我已将实情剖白清楚,我的员工并未上错菜,你偏死不认账,逼得我查监控对质——如今这局面,难道不是你自讨苦吃?”
死鱼眼男人愈发暴戾,唾沫星子横飞,眼神似要穿透血肉,嘴角抽搐如痉挛,双手在空中狂舞,仿佛要将满腔怒火劈头盖脸砸向对方:“你这榆木疙瘩!护着个新来的小崽子,图个啥好处?”
李经理怒目圆睁,眉峰倒竖,声如洪钟:“我只认对错,不认人!你一把年纪,却推诿责任,往员工身上泼脏水,亏你做得出来!”
死鱼眼男人闻言,霎时如遭雷击,暴跳如雷,猛拍桌面,震得碗碟簌簌作响,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扑向李经理。一名员工慌忙伸手阻拦,却被他蛮力甩开;另一名身强力壮的厨工眼疾手快,双臂如铁箍般环抱住他,高声劝慰:“大哥,消消气!咱们都是挣血汗钱的苦命人,何苦动这肝火!”
霎时,后厨众人闻声涌来,将冲突中心团团围住;前台服务员们亦聚在厨房门口,如人墙般挺立,为李经理壮声势、撑腰杆。
二楼的海鲜部负责人听见喧闹,忙不迭奔下一楼。见两人剑拔弩张,势同水火,他疾步插入中间,硬拉开死鱼眼男人,苦口劝道:“大哥,这是何必!咱们都是打工谋生的,芝麻绿豆大的事,何苦撕破脸面?”
死鱼眼男人却如困兽般挣脱,双眼瞪得死鱼般凸出,瘦削的脸颊因暴怒扭曲成一片苍白,手指李经理,嗓音尖利如刀:“芝麻小事?他向老板告状,还算小事?!”
李经理胸膛起伏,怒意汹涌:“我已经反复向你解释了情况,可你偏要我赔那一百二十八元牛肉钱,这不是故意刁难,是什么!”
死鱼眼男人一听“牛肉”二字,火气更如浇油般腾窜,猛拍桌子,死鱼眼迸出凶光,瘦脸因愤怒拧作一团,厉声嘶吼:“放屁!别仗着经理头衔就对我指手画脚!牛肉已送出,该赔的必须赔!你算哪根葱,凭啥给你脸面!”
李经理双目灼灼,正欲反唇相讥,海鲜部负责人慌忙按住死鱼眼男人的手,力道沉稳地压下他高举的手臂,急声劝解:“大哥,消消火!众目睽睽之下,外头还坐着客人,若让食客瞧见或拍了视频传上网,可就不是一盘牛肉的钱能了事——公司声誉、品牌招牌,都得跟着遭殃,那时才真是捅了大篓子!”说罢,他转身朝围观众人挥手驱散:“散了散了,各回岗位!别聚在这儿添乱了。”
李经理点头接话,眉宇间凝着冷峻,嗓音沉如铁石:“本不愿与你撕破脸,可你这副要吃人的凶相,实在叫我咽不下这口气!你阴鸷冷漠,骄横跋扈,在后厨指手画脚也就罢了,我纵不与你计较,可前厅的差池皆系于我身——你故意生事,不是坑我是什么?”
话音未落,死鱼眼男人喉间滚出一声低吼:“滾!再敢胡搅蛮缠,老子拳头可不长眼!”正欲再发虎威,兜里的手机却骤然响起。他僵立原地,掏出一看,瞳孔猛地收缩——是老板的号码!刹那间,凶煞之气如潮水退去,他语调陡然温顺,唯唯诺诺道:“是,是,我明白了。”挂断后,他恶狠狠剜了李经理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李经理昂首挺胸,余怒未消,甩下一句掷地有声:“一个店就是一条船,待客如宾,待同仁如手足,何必耍威风、使绊子?这般内耗,有意思吗!”死鱼眼男人闻声,倏然转身,双目如淬毒利刃,直刺李经理的背影。
可惜李经理已大步流星走出厨房,再不见那副死人般的凶相。众人纷纷散去,各自归位,唯有亦嘉怔在原地,满腹困惑:这方寸火锅店,皆是挣血汗钱的打工人,竟也暗涌权力之争。前厅侍客,后厨掌勺,本应同心为食客营造烟火暖意,何以彼此倾轧?谁管谁、谁压谁,真这般要紧?他恍惚间悟到:人间何处不江湖?江湖所在,利刃便悬于无形,纷争如影随形。
25. 被逼学艺
亦嘉想早点退出这是非之地,才一百六十元一天,自己何苦要卷入别人利益的旋涡,去给别人当枪使?自己是中年人了,要做的是对自己有益之事。想到紫檀,浑身是劲,老家那里有几个采购商在等着自己一起去印度,前几天在这吃饭认识的浙江人也可以合作,不管底细如何,实力怎么样,只要按合约付给我手续费即可,那可都是不菲的收入!比这打工所赚的钱不知要强几千倍!
他在心中默默计算,如果按现在的薪资,他需要多久才能攒够去印度合作所需的资金?但现实的残酷让他意识到,这几乎是遥不可及的梦。可是,这签证何时可以出来?
“103桌吃完了,快,一起去撤台。”李经理见亦嘉站着正闲,使唤道。他就怕员工闲着,只要一刻不停地运转,才对得起老板的工资,那员工的工资每天可是一百六十元呢!亦嘉心里开始讨厌这种鬼地方了,干活不停顿,一天上班近十二个小时,几乎都是站着,仅在吃饭时可能有时间坐十分钟左右。
自己哪受得了这种苦?还好是送菜,走来走去的有所活动,否则两只脚早就废了!可是,这工作是自己选择的,既然干了,就得干好。
亦嘉按下怒气,迈着酸痛的双腿迅速前往103桌,收拾起桌上那些客人留下的残羹冷汁、调羹、碗筷,漏瓢、捞瓢、调料具等等一大堆用餐工具,放入推车,大姐麻利收起台布,把锅圈擦拭干净后,换上新台布,摆上餐具,亦嘉帮忙做完这些事后,将推台把这些餐具送去厨房清洗。
洗碗老张是个精瘦老头,东北人,个头与自己相差无几,却长着梧桐色的脸,短促的眉毛下一双眼睛时常露出凶神恶煞的精光,见亦嘉白面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端着餐具显得十分吃力,很瞧不起他,时常对亦嘉粗声嚎叫。
亦嘉就想打个短工,无意与他结怨,能让即让,不想与他多嘴。这种长期干活之人,有的是力气,尤其是臂劲力道不小,端起整筐的餐具毫不费力,亦嘉根本无法与之比拟,尽量不与其争执。
见他又嚎叫,亦嘉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轻轻放下餐具,便转身走开,身后留下一连串的骂叫声。亦嘉心想,这里绝不是他长久停留之地,心里暗暗盼望着签证能早日到手,好脱离这压抑的环境。晚上近十点,还有一桌客人没吃完,李经理见亦嘉疲惫地站着,一脸呆滞,双眼无神,便问:“餐具都擦拭好了吗?”
亦嘉无力地回应:“对,擦好了。”
李经理又问:“汤壶都收起来洗好了没?”
亦嘉答道:“洗好了。”
紧接着又被追问:“垃圾都收去倒了吗?”
亦嘉有气无力地回答:“已经倒完了。”此刻,他心里厌恶极了,自己从未干过这累活脏活,却到这店里来擦拭餐具,搞卫生,倒垃圾。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他每天都要处理油腻的餐具,呼吸着弥漫的油烟味,这些都让他感到无比疲惫和厌倦。他甚至在擦拭餐具时能感受到手上皮肤的粗糙变化,而倒垃圾时的沉重和污秽更让他反感。原本初来时充满新鲜感又极具挑战的劲头早已消失殆尽,这活他真的不想再坚持下去。
下班洗漱后,躺在集体宿舍小小的单床上,听着同宿舍同事各自喧哗的聊天,他努力平息着烦躁的心绪,慢慢进入梦乡。
次日早会上,李经理对上一天存在的问题作了小结,指出不足之处,最后说道:“想要保住工资,并拿到奖金,就要早出晚归,像黄大哥一样,九点就到店里,把工作提前干好,为客人就餐做好准备。客人一下单,我们就要全力以赴服务。晚上下班前,确保各自工作完成,不要急着走人,否则回去也睡不好。所以,大家要以工作为重,在岗位上发挥自己的作用。简而言之,努力工作才能有好的回报,散会!”
“全力以赴,努力做得最好,加油!”全体员工齐声喊出口号,接着拍手散开,亦嘉嘴巴里跟着念,心里却极瞧不起这种低级的励志方式。
进入厨房,死鱼脸男人端着一盘牛使劲摔在台上,面无表情,双眼身射出死神般的凶光盯着亦嘉,似乎要把亦嘉吃掉。亦嘉有点胆怯,想着一定是昨天那盘牛肉之事,他自己搞错了,把上品牛肉当牛眼肉让自己送去给客人,与他说了,他还死不认账,硬要让李经理与亦嘉来承担责任,最终查看监控后,他被老板训了一顿,现在想拿自己来出气。
亦嘉看着单子,端起牛肉便往外走,懒得理他。送出牛肉回来时,死鱼眼男人还站在台桌上,面露凶光死死盯着亦嘉问:“你还想不想在此混了?才来几天胆子就肥了?”
亦嘉一听就火,道:“本来我就是打临时工,也不是来传菜,只要不出问题就好,哪来惹事,你别倚老卖老,我不吃这一套!”
“谁倚老卖老?你说谁!”死鱼脸男一听,亦嘉敢顶嘴,更是直接骂他,他在后厨的威严受到严重挑战,立即火冒三丈跳起来,手指着亦嘉疾步驰来,快到亦嘉身边时挥手便出,目标直取亦嘉脸庞。
冷菜王师傅瞧见,立马冲过来托起死鱼脸的手将他推开,道:“王哥,干嘛呢,君子动口不动手,还来真的?”
死鱼脸男人被拦住后,依旧不依不饶,用手指着亦嘉的鼻子,大声咆哮道:“你这个小兔崽子,别以为有点背景就可以无法无天,这里是我的地盘,由不得你撒野!”他的唾沫星子飞溅在亦嘉的脸上,亦嘉感到一阵恶心,但眼神中依然透露出不屈的光芒。
死鱼脸男人叫王海林,约摸五十来岁,个子高,短头发,满脸麻子,灰暗色的脸上毫无笑容,死鱼般的眼睛冷酷无情。他总是冷眼盯着其他人干活,指手划脚,仿佛自己是这里的老板,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个打工仔。
他在这个店里呆了有五六年时间,老板让他帮忙管理后厨,可他却以鸡毛当令箭,时常以负责人自居,新来的人都称他大哥以示尊重,但他从不把真正的负责人李经理放在眼里。
李经理新调来店里才半年左右,资历尚浅,经常因为上菜的事指挥不了厨房而感到无奈。这次牛肉事件正好让他有机会让老板警告王海林,让他重新听命于自己。被训后的王海林自然把怨气洒在亦嘉身上。见这一拳被表情包师傅推开,王海林还想往前冲,其他厨房人员连忙将他拉回岗位。
李经理听到动静走进厨房,看了一眼亦嘉,又冷冷地看了王海林一眼,知道他还在为昨天的事找茬。他不想理会这种无意义的争吵,板着脸对王海林说:“你就按我告诉的流程顺序,干好你的传菜工作,其他的别管。”
王海林却毫不示弱,大声嚷道:“你说什么来着!叫他传菜还有错!”
李经理不再理他,转身走出厨房,留下王海林对着他的背影破口大骂。亦嘉看着这乌烟瘴气的后厨,没完没了的工作任务,员工之间矛盾重重,每天都充斥着争吵和不满,他心里充满了厌恶和无奈。这鬼地方不仅工作辛苦,还让人心情压抑,他只是临时工,才来十几天,不想卷入这些无休止的争执,便向李经理提出要辞职
李经理道:“若是你自己有事,我不勉强留你,若是因为刚才的事,我让你上二楼传菜。”
亦嘉心中不快,回道:“我在饭店工作,别高看我,什么活都让我学,难不成想让我开饭店?”他本想辞职不干,但听李经理这么说,只好含糊其词。
李经理带亦嘉来到二楼厨房,让调料员周林教导亦嘉调配特调料。周林说得不清不楚,李经理对他道:“你先去一楼传菜,我来教他调料。”
只见他拿出一个碗放在桌上,拿起一个棕色塑瓶道:“这是蚝油,先放进去,大约十克。”放完蚝油后,又拿起另外一个红色塑料瓶子道:“这是海鲜汁,大概也是十克左右。”
接着拿起切好的香菜,用钢瓢舀了一勺,略抖下,说道:“这香菜一勺平,放在这蚝油上。”
然后拿起切好的葱花,同样操作道:“这葱花也是一勺平,盖在这香菜上。”再放上半勺蒜泥,半勺辣椒油,一勺花生碎,道:“这样调配出来的醮料,味道好极了。”
见亦嘉一脸不解,李经理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耐心,嘴角微微上扬,道:“别怕记不住,自己动手制作,一两次便会了。蒜泥、辣椒油和花生碎呈三角形放置,样子好看,味道更佳。这些调料加起来共65-70克左右。”
亦嘉心里虽不情愿,但嘴上却调侃道:“李经理,你这秘方可真是复杂。”
李经理听出弦外之音,笑道:“你先学着干,我再找找传菜员,到时你就不用传菜了。”
亦嘉有个显著的优点,那就是他一接触新事物便能迅速掌握。无论是在江西初次养鳗鱼时,还是在泰国担任财务总监,亦嘉总能凭借其敏锐的学习能力克服挑战。
起初在江西养鳗鱼时,他对这一领域并不熟悉,仅因一次偶然机会看到技术员调配饲料营养品,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顾他人的反对,他接手了鳗鱼场,开始仔细观察技术员的工作流程。一次,技术员在解剖鳗鱼并通过显微镜查看寄生虫时,亦嘉好奇地凑上前去,详细询问各种寄生虫的名称和特点。技术员笑着解答了他的疑问,并教他如何通过显微镜观察。这之后,亦嘉利用闲暇时间,反复练习观察,竟然在半年内学会了用药杀菌杀虫。
后来,他去泰国一家香港的公司担任财务总监,面对全新的工作环境与职责。尽管他有财务知识基础,但实际操作经验不足。他积极向同事请教,借阅他们的经验笔记,仅用一周时间,便熟练掌握了会计分录编制、计提折旧、费用计提、工资发放以及月末结转等工作,并能够按时向香港总部提交资产负债表、利润表和现金流量表。
再后来,亦嘉涉足海产品螃蟹生意,他依然从零开始摸索。他进口螃蟹后,交由朋友小杨销售,自己则在一旁细心学习。由于不熟悉螃蟹的品质,他曾遭遇客户退货,这让他深刻意识到挑螃蟹的重要性。于是,他反复研究螃蟹的外观、活力等判断标准,还向小杨请教打包、放冰、盖子打洞等技巧,逐渐掌握了其中的窍门。
如今,调制调料对他来说也是一次全新的尝试。李经理介绍调制方法后,他立即动手操作。第一次调制出的调料形状并不理想,但他毫不气馁,向李经理询问改进的方法。
李经理告诉他要注意调料的配比和搅拌的力度。经过多次尝试,亦嘉终于调制出了漂亮的三角形酱蘸,李经理满意地点点头。为了进一步提升自己的技能,亦嘉再接再厉,继续调制了十来碗调料。他走到厨房里,看到一位师傅正在把大海螺和鲍鱼切成薄如纸片的鱼片,不禁大为感叹:“师傅好手艺,鲍鱼片切得这么薄,学了多久了?”
师傅抬头笑笑:“这算什么手艺,慢慢学就会,你想学吗?”
亦嘉自嘲道:“我想学,但不开饭店,学了也没啥用。”
“去,一边凉快去,别拿我开涮。”他冲亦嘉横了个白眼,自顾切鲍鱼片去。
亦嘉正想再看看几眼,此刻打印机‘嘀’的一声响了,亦嘉看单子,是102需要一份调料,另加一份沙茶酱。调料已经调配好了,随时都可以送去,可是什么是沙茶酱自己从未见过。
亦嘉心中一紧,连忙问旁边的师傅,他也不清楚,只是淡淡地道:“你在冰箱里找找,应该有的。”
亦嘉急忙打开冰箱,仔细地查看里面调制好的芝麻酱、小米辣、姜茸等这些平时见过的调料,可就是看不到沙茶酱。他着急地翻找着,手心开始出汗,心里想着:“这可怎么办?客人还在等着呢。”
就在这时,对讲机时传来服务员的催促声:“102调料快点上。”亦嘉不禁脱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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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茶酱是什么东西,我没找着。”
“冰箱里有,我来。”李经理听到后马上来到二楼,在冰箱底层打开一盒塑料盖子,对亦嘉道:“这是调制好的沙茶酱。”说着,拿来小碗装了一小碗端出去。亦嘉呆一在旁,想:这开一个饭店也不容易,前台服务员笑脸相迎是必须的,可是后厨却要准备这么多食材,这么多道工序,不同工序需要不同的人来操作,操作人员需要知道这么多的工作程序,提复杂的。
自己打临时工无意了解到这些知识,还真不是白来,或许不远的将来自己也开个象模象样的饭店,这些知识便有可能用上,亦嘉开心想道。“
这是203的锦秀拼盘,给你送去。”一个戴眼镜瘦子男端着一盘最大的海鲜拼盘走过来对亦嘉说道。那拼盘是王传端去包厢犯错时亦嘉见过的,重量很沉。亦嘉双手捧起拼盘,端起来又放下去,眼镜男问:“啥啦?端不动?”
亦嘉苦笑道:“这么重,还真捧不动!”
“用点劲呀,打工不是混日子。”眼镜男瞧不起亦嘉,白了他一眼讽刺道。
亦嘉并不理他,憋了一口气,双手捧起,转身走出厨房,慢慢下楼梯,一步一晃地把拼盘送到203。
服务员看到亦嘉吃力的样子,赶紧过来帮忙整理桌面,让出一个空位,把海鲜拼盘放好。亦嘉小心翼翼地放下拼盘后,全身轻松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正准备转身离去,那个小巧的服务员瞥了他一眼,嘲笑地说道:“真没用,一个拼盘就累成这样,当时怎么抱得动老婆?”
亦嘉回身朝她戏谑笑道:“感觉不一样!”说完一溜烟走掉。
精致女人朝他背影妩媚一笑,啐道:“小样,还懂得浪漫!”
亦嘉见洗好的碗筷已经堆了一大筐了,乘着有点空闲,便拿起干的台布擦拭起来,不久,高挑美女服务员走过来,也拿起台布帮亦嘉擦拭起来。
亦嘉有点意外,此苗条美女并不理睬亦嘉,今天怎么突然一改前情,主动接近自己。正待胡乱猜疑之际,美女噏开薄薄的红唇微笑道:“大哥,感觉怎么样?适应了没?”
亦嘉霍然心头一暖,眼泪差点掉了出来,自己从未受过这种累,只想打临时工几天,不愿意白白浪费时间在等签证,出卖劳动力赚取点小收入也是可行的,没想到这活并不轻松。他本以为适应新环境会很简单,但现实的艰辛远超预期,每一天都像是一场挑战。然而,他不愿服输,咬紧牙关尽量适应这份工作,即便总是强差人意。美女这句话,让亦嘉感到由衷的温暖,不禁朝她投去感激的眼神道:“累。”在这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的成长,尽管疲惫,但内心却多了一份坚定。
美女笑着道:“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没干过粗活重活的人,怎么会想到饭店来上班?”她左手轻盈地拿起一个碗,右手熟练地抓起台布,轻轻一转,仅用三五秒便擦得锃亮,放下的瞬间又迅速拿起另一个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她眉宇间透露着自信与熟练,眼神里还带着一丝俏皮,似乎在享受这份工作的节奏与挑战。
表情包王师傅见到美女到来,心里乐开了花,眼睛眯成一条线,嘴巴长长拉开成缝,肉墩墩的脸蛋弹跳数下,扬了扬眉,涎脸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老黄,美女站在你身边,可别说坐怀不乱。”
“去,一边凉快去。”美女美滋滋啐骂道:“整天没个正经样,黄大哥别搭理他,他就是个话痨!”说完白了他一眼。
亦嘉见美女站在身旁,心里有点紧张,手上的活儿更不自在。
瞧亦嘉笨手笨脚的模样,朝他摆手道:“看,是这么擦,既快又干净。”
亦嘉瞧她那灵活又白晰的小手,有点想抚摸的欲望,瞬息又见她那有点冷冰的倩脸,杂念全消,专心学着她的动作擦拭起来。心想与美女待在一起的感觉真不错,心跳不由的加速。
此刻对讲机里传来焦急呼唤声:“二楼传菜的,客人加急需要一份不加香菜的特色醮菜。”
美女朝亦嘉道:“快,去调配不加香菜的调料。”
亦嘉忙拿出调料碗,倒上蚝油、一品鲜、放勺葱花、放入半勺蒜泥、半勺辣椒酱、一勺花生碎,最后再倒入一勺酱油,特色醮料便完成了,正准备端出去,美女笑着赞扬道:“呀,学得挻快的,这么快便会调特色醮料了。”
“瞧不起谁呢,”亦嘉看了眼美女笑着端送出去,心里却暖乎乎的。在这店里打工,一天马不停蹄地运转十一二个小时。从清晨开始准备食材,到中午迎接客流高峰,再到晚上收拾店面,尽管累了点,但是并非特别累,只是时间长了点,需要勤快些,有活就干,别让自己闲着就行。午后那会儿,店里人来人往,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但看到顾客满意离去,心里也多了几分成就感。这么一想,心也释然了。
送菜回来,正想休息一下,对讲机里传来呼叫声:203桌需要一份不添加葱花香菜的调料。这特色醮料里葱花香菜是主料,不要这两样东西,还是什么特色?亦嘉心里暗骂,但手上动作却不停歇,立即拿来小碗,倒入适量的蚝油、一品鲜、加上蒜泥、辣椒酱、花生碎,最后不忘来勺酱油,这份按客人要求的特色醮料便制作完成。
亦嘉皱眉端去203桌,途中碰到精致女人,她瞄了眼亦嘉手中的调料,媚眼乱飞道:“配什么调料呀,没有葱花香菜,有没有搞错?”
亦嘉知道她是开玩笑的,横了她一眼道:“搞错了给你吃岂不更好。”
她白了亦嘉一眼笑嘻嘻的往客人桌子走去。尽管来了十来天,大家也差不多混熟悉了,有说有笑的很开心,但挥不去的是心里苦闷与身上的窘迫之阴霾,囊中羞涩生怕来个电话催促需要钱。亦嘉明白,虽然现在生活辛苦,但必须努力前行,期待着改变。
26. 疲惫难当
此刻手机响起,亦嘉迅速擦干手,走进洗手间,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浙江温金星——上次在饭店吃饭时认识的客人。他心中略紧,毕竟这通电话可能关系到他的紫檀生意。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黄总你好。”
“温总好,”亦嘉记得上次差点赔他衣服钱,看来这次是为了紫檀而来,“紫檀情况怎么样?”
“兄弟,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们公司一趟,我们需要详细了解一下印度紫檀的情况,然后商谈合作条件,你看行吗?”
“这个---”
温总听到亦嘉的犹豫,立刻说道:“到我公司差旅费报销二千元,我全程接待,行吗?“
亦嘉本就在此等待签证和赚点小钱,既然温总愿意承担差旅费,去一趟也不亏,而且签证也快出来了,商谈完可以回家,便道:“行,我收拾一下,这一二天去你公司一趟。“
亦嘉找李经理说明情况,准备离开,李经理有些意外,毕竟周末饭店生意火爆,上桌率高,需要人手多,不允许任何人休息与请假的,眼看明天就是周六,怎么可能让亦嘉离开,尽管他不是主力中的主力,但是目前至少是不可缺少的人员。
他推了一下眼镜道:“我知道你不可能长期在我饭店打工,但是至少得过了周末,我才能安排得出人手,多呆几天吧,等周一再离职。“ 周一离职也仅差二三天而已,这周末的生意实在好,客人来吃饭,有时排队都排到大门外了,只是苦了自己,工作轻重报酬是一样的,这周六周天的日子可不好过。
但是,既然李经理提出来,自己也没有更好的理由拒绝,也不忍心在饭店最繁忙的阶段离开,便点头同意。与温总回个信息后,再投入无休止的餐厅工作中。
周六上午十点半,客人便陆续进店。每桌客人都需配备锅底、鱼骨头、调料,这是基本的套餐配置,亦嘉则负责将特制调料、芝麻酱、小米辣、姜茸、海鲜汁及刀削面一一端送给点餐的客人,楼上楼下地跑着,汗水湿透了衣衫。一有空档,他便返回厨房备料。客人不断涌入,直到下午三点半,大家都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只好轮流吃饭。亦嘉早已饥肠辘辘,见到热腾腾的米饭、青菜和少许肉片,食欲大增,装好饭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才吃几口,对讲机就响了:108桌加一份鲍鱼片,急需!海鲜部师傅立刻放下碗筷,迅速处理,三分钟后,一盘薄薄的鲍鱼片摆在了冰盘碗上,亦嘉马上将其端了出去。
回来后刚扒拉几口饭,对讲机再次响起:202桌加一份刀削面,加一份葱花香菜。亦嘉迅速装好葱花香菜,并从冰箱里拿出一盘预先准备好的刀削面,急匆匆地下楼送到202桌。回来时,亦嘉气喘吁吁地说道:“这饭还让不让人吃了?”
海鲜部的高个子小伙子回应道:“上午才刚开始,下午客人会更多。”
亦嘉有些崩溃:“手脚都不听使唤了,晚上还更多桌,如何撑得住?”
“撑不住也得撑,吃了这碗饭就得干活嘛!”小伙子苦笑地看着亦嘉,他身高超过一米八,精瘦身材,动作利索,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屑。
亦嘉瞟了他一眼,不语,心里想道:瞧不起谁呢,谁说干不了?只是想不想干的问题!亦嘉一直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他相信只要努力,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此时,精致女人进入厨房,见亦嘉发呆,抛了个媚眼,推下他臂膀,朝亦嘉道:“快,来个葱花香菜。”
瘦子小伙子看到,立即眼红,道:“我去,才来几天,便有美女投怀送抱。”
精致女人跑过去捶他道:“不就是见他忙不过来,到厨房来帮客人拿碟葱花香菜嘛,你脑子够写小说了。”
“哎,说对了,我就是善于观言察色,捕捉一些微妙的瞬间来丰富厨房枯燥的生活乐趣,”瘦子躲开并笑着继续调侃,其他几个年轻厨师也跟着起哄起来,精致女人说不过他们,拿起调料快速走出厨房,背后留下一连串笑声。
亦嘉傻傻站着,抚摸快跑断的双腿,真想直接回家休息,他感到有些无奈,自己这么辛苦,却只能得到这么一点回报。可是帮人家干活,不能说走就走,至少得提前一二天告诉李经理,让他有个心里准备,安排好人手再走。
浙江温总有此合作意向,自己求之不得,尽管老家那几个采购商已经商谈过,但是并不清楚他们的真实意图与实力,浙江温州人也是善于做生意的,与他们打交道,不失是个明智的选择。
一波客人前脚刚走,下一拔客人等不及撤台便坐在桌子旁边等待,这生意真是火爆,可苦了员工,下午近四点才吃午饭,因客人还在吃饭,这些员工只好轮流就餐,快扒几口饭便再投入服务中。亦嘉楼上楼下地来回跑,不知送了多少份调味料及冷盘海鲜与拼盘蔬菜,汗流夹背,手酸脚痛,几乎麻木了,只觉得脑子还有点劲在使唤自己的身体继续奔波。晚上近九点,亦嘉实在跑不动了,头昏脑涨的,站在楼下四处张望,想找李经理请假,休息二三十分钟,可是看到李经理时,他也正在102桌前忙于帮客人打沫后又转身去另一桌,汗水湿了头发,烘出的热气将他眼镜蒙糊,他推了下眼镜继续与客人介绍菜品。亦嘉见状,打消了休息的念头,迈着千斤的步法又继续送菜。
近十一点,客人才渐渐稀疏,亦嘉终于长长吁了口气,有点休息的时间。他朝李经理走去,道:“这生意,老板乐开了花。”
李经理抬头笑道:“周末就是这样,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亦嘉终于找到机会,乘机道:“明天是周一了,生意应该比较清淡,我想去趟浙江,与客人商谈红木之事。”
李经理一怔,立即明白过来,道:“你要离职了?”末等亦嘉回答,随之又道:“明白了,你是生意人,有事就忙去吧,这饭店并非是你的战场,只是这阵子委屈了你自己。”
亦嘉听罢心里一阵激动,差点掉出泪来,总算有人理解自己的苦心。
于是次日便离开这家苦熬数日的餐厅,带着一丝满足半丝惆怅,与众人告别,精致女人媚眼激闪依依不舍道:“欢迎再来!”苗条美女则带着娇嗔的语气,拉着亦嘉的衣袖,眼中闪烁着不舍的光芒,轻声说道:“大哥,你可要记得咱们这帮姐妹哦,下次来一定要带点好吃的常来看看我们。”
来到浙江温总公司,楼层辉煌,办公室装饰华丽,令亦嘉耳目一新。与之前在餐厅服务客人时的阴霾心情截然不同,此刻他坐在舒适的沙发椅上与温总谈笑风生,那种送菜端饭的卑微感已荡然无存。
喝着温总递来的茶水,亦嘉点头称赞道:“茶味沁心飘逸,爽口得很。”
温总眯着眼,笑着道:“品茶是你们那一带最擅长的,红木家具我们可是比你们早兴起,只是你们的发展速度比我们更快,现在红木一条街可是□□命名的,牛逼得很。”
亦嘉摆摆手,道:“那不关我们的事,说说紫檀吧。”
温总道:“请你过来,就是要商谈紫檀之事,”温总放下茶杯,吸了口烟又道:“你有紫檀照片吗?我们加个微信,你把图片发几张给我看下。”
亦嘉将zaheer发给自己的照片递给温总,仔细看过亦嘉发的图片后,温总的神情如同点亮了一盏明灯,激动地道:“这紫檀你见过吗?”
亦嘉道:“见过,”见他激动的表情,已猜出他相当满意,故意问:“这质量怎么样?”
温总抽了口烟,喝口茶,掩饰一下激动的表情,平稳道:“这种货数量有多少?”
亦嘉喝了口茶说道:“有几家供应商,但是他们不会存放着等我们去买,”
温总有点疑惑问:“我们过去买时也是这种货?他不会有那么大的数量吧?”
亦嘉道:“若是联系好采购的时间,我想他们会预留的,毕竟我们中国人才是主要的采购商。”
另一个在一旁倒茶的人道:“黄总,之前你说过的能保证运输及发柜回来,是不是真的?”行家都明白,印度小叶紫檀很难发回来的,这也是价格奇高的原因之一。
亦嘉放下茶杯,话语中透出一丝自信:“我印度的朋友他用他公司的名义帮我们发货,”
温总抽了口烟,往沙发一靠,眉头微皱:“我感觉有点不对,紫檀很难直接从海关发货的。你朋友用什么办法,能从海关直接走?”
亦嘉不想多解释什么,因为没有走过,也不知道具体如何操作,只能是大致略过。温州人做生意向来严谨,喜欢追根究底,甚至会不厌其烦地反复确认每一个细节,这种执着的态度在业内是出了名的。亦嘉含糊其辞,自然不能满足他们的严格要求。面对这种压力,亦嘉感到有些无奈,因为他无法提供具体的操作流程,这让他在谈判中处于被动地位。
亦嘉只好说道:“我朋友将货柜发至迪拜,再从迪拜转去香港,你们在香港提货后再让中间人转去深圳或国内其他的港口。”
“那是以什么名称出口呢?紫檀不能出口的。”温总眯着眼睛问道。
“我朋友会以咖啡木的名义发柜,咖啡木与紫檀有点象,颜色都是红色的,”亦嘉只好托盘说出,不忘记补充道:“当然得花黑钱。”
亦嘉本不想说出的秘密,不知何故脑子不好使,一下子和盘托出,这是与zaheer商量好的计策,随便什么乱说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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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是zaheer的生财之道,万一让其他的人知道了,走的人多了,海关人员肯定会觉察到,万一海关高层管理者知道了,货物肯定走不了。
“这么说就对了,”温总吁了口气,终于露出笑容道:“海关人员收不到黑钱肯定不会让你出关的。”原来他是故意在考察亦嘉,见亦嘉对答如流,也觉得有理,便接受了他的观点,于是接着他抽了口烟又问:“ 这需要多少费用?”
“每吨五一万美元左右吧,”亦嘉闪烁其词,温总道:“一万美元能出关,可以接受,成本也不过四十多元人民币,利润还是非常可观的,”
温总朝旁边倒茶的那人吩咐道:“去安排一下,请黄总吃个饭,喝点酒。”
“别客气,我谈完后便回家。”
“回家抱老婆有的是时间,”温总坏坏笑道:“到我这里,饭肯定要吃的,吃完饭后再回家亲热来得及。”
亦嘉哈哈苦笑着,只好跟着他们一起到酒楼。几杯小酒下肚后,温总脱下衣服话题多起来,道:“你们那儿有个红木批发商林总认识吧?”
亦嘉心中一紧,不禁想到,这个林总不会是与自己联系准备去印度的林总吧?不会这么巧吧?果然是,温总说的正是那个做紫檀家具,还有个加工厂的林新林总。
亦嘉道:“知道,他挺厉害的,不仅有展厅也有自己的工厂,产品种类多,价值不菲。”
温总接着说:“现在他是发了,之前和我一起做猪皮生意,到河南河北一带去收,赚了不少钱,那是我们的第一桶金。不过,林总这家伙喜欢挖墙角,喜欢单干。”
亦嘉有点明白了,自己老家好大一部分人都有此特性,喜欢单打独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挖墙角不足为奇。他有些好奇温总为何提到这些,于是说道:“说这话我信,然后呢?”
温总继续道:“渐渐地,我发现收到的猪皮越来越少,那时老家开始生产红木家具,我的精力在家俱上,那儿的生意都归他管。但是另外一个朋友告诉我,另一帮收猪皮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林总也不在意,好多客户都不卖猪皮给他,我略一了解后,明白是他在搞的鬼,原来是他小舅子在收,他把客户都介绍给他小舅子,俩人在合伙干,我便退出与他合伙的猪皮生意,专心做红木家具。一年后,他又来找我,说猪皮生意竞争大,利润薄,求我分点股份给他,让他也参与红木家具的生产。当时我老婆不同意,但我考虑到他脑子聪明好用,当初俩人合作做猪皮赚了近百万元,既然再度寻求合作,也许有更好的发展空间,于是答应他出资占20%的股份。”
“看来你胸襟广阔,为人大度,不计前嫌,鹏程万里,真是个有大局观念之人。”亦嘉赞美道。鹏程万里,比喻前程远大,形容温总未来的事业发展不可限量。
温总摆摆手,道:“唉咦,过奖了,”喝了口酒道:“这人不能太大度,我对他以诚相待,他却包藏祸心,”顿停顿一下,他看了看台上几个非常年轻的小妹,赤身裸体,正用啤酒从头淋到脚,卖劲地跳着迪斯科,美曼的身段,迷人的身躯一览无遗,小馒头大的咪咪在霓虹灯下隐约可见,稀疏的一小撮体毛被啤酒湿成一条线也格外引人入胜。
亦嘉顿时热血沸腾,全身爆发似膨胀,温总转头瞧了亦嘉一眼,道:“怎么样,叫一个来伺候?”裸体美女站在身边不为所动,那就不是男人!亦嘉很想领略塞外风情的滋味,可是囊中羞涩哪敢品尝!再者,不知这是否是温总给自己摆设的圈套?于是转移话题道:“后来呢,怎么样?”
温总见亦嘉没有继续往下的动作,深深吸了口气道:“后来你也可能想象到,那姓林的不仅学了红木制造技术,抢走了客户,还把开料师傅偷偷带走,害得我的工厂一度停产,”
“啊?哪能这样,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亦嘉不知道他的背景,与他接触这一阵子,只以为他公司实力雄厚,可以赚到自己想要的手续费,没想到林总还有这一不可告人的丑事。
“这就是好心遭雷避的真实版,”温总愤恨道:“工厂停产,订单积在那里,一天要遭受多大的损失!我立马与朋友商量,从他们的工厂里借用师傅来生产,再从外面招聘技术骨干才度过难关。”
“他不是有20%的股份吗?不想要了?”
“他早有准备,将一批正在途中的原材料,调运至他老家,那材料价值六十万元,与他投入的成本八十万相差不会太多。”温总恨恨道:“他不仅抢走客户,还骗走了开料师傅,这些背叛行为的受益远不止二十万元。那原材料价值六十万,加工生产后所能创造的利润他心里清楚得很!这账他早就算好了才敢这么干!”
27. 家经难念
聊了半晌,亦嘉那颗被撩拨得躁动的心方渐渐平复。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热气氤氲中,眸底的情绪也淡了几分,问道:“这么说来,林总倒是聪明得紧,工于心计?”
温总闻言,恨恨地啐了一口,脸上怒意翻涌,仿佛要将胸中块垒尽数吐出:“有!我之后自然找过他,可他那副嘴脸,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他冷笑一声,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怨怼,“他说老家红木市场正风生水起,妄图独占鳌头,成为一方诸侯,所以不得已而为之。还说什么兄弟一场,互相扶持,等他日飞黄腾达,定不忘兄弟情义,要请我喝好酒,邀我共谋大业……”说到此处,温总陡然提高音量,嗤笑一声,眼中淬着寒冰:“我与鬼共谋大业!”话音未落,又忍不住低骂了一句。
亦嘉默然片刻,轻声宽慰道:“原来如此。他如今公司规模庞大,倒确有你一份功劳在。”温总听了,鼻中哼出一声冷笑,脸上浮起一抹轻蔑,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讥诮的弧度,同时缓缓摇头,仿佛要将那人的虚伪尽数甩开:“哼,但愿他真能记起我的恩情。不过依他那人品,迟早要遭天谴!”语罢,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喉结滚动间,话锋陡然一转,目光灼灼地望向亦嘉:“罢了,不提他!来,我们好好谈谈合作条件。”
?
他这一通开场白,既如春风化雨般介绍了林总的情况,又似无形的手悄然抚平了亦嘉的戒心,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为后续的洽谈铺就了一条通往合作可能的幽径。亦嘉心中却如雾里看花,不知如何切入正题,只因对温总其人其底细皆如隔岸观火,只得反问道:“你说该如何合作呢?”
“愿不愿意投入一点资金?”借着包厢里昏黄灯光的氤氲,温总鹰隼般的目光紧紧锁住亦嘉的脸庞,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皆未逃过他的眼底。
见亦嘉沉默如石,温总又缓缓道:“我这儿虽说有三个股东,但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自己人,而我作为最大股东,公司目前的实力还算殷实,调配一个亿来运作紫檀项目还是绰绰有余的。我并非差你投的那点钱,关键是想建立利益共同体的纽带。我知你对我尚存疑虑,不愿贸然投资也在情理之中,容我细细琢磨个方案,这几日我们再深谈细论,你看如何?”
亦嘉闻罢如蒙大赦,心中紧绷的弦骤然松弛,投资之事恰如烫手山芋,此刻避之唯恐不及——他哪来的余钱去投?当下最现实的,不过是赚点居间费聊以度日罢了。于是应道:“好的,我们电话联系。”
“既然来了,不妨感受一下我们温州的独特风情。”温总忽地暧昧一笑,语调轻佻,“晚上叫个小姑娘陪你放松放松,怎么样?”
亦嘉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苦笑着摇头自嘲:“没那功能。”温总闻言,刚入口的酒霎时喷溅而出,笑湿了眼角,抹了一把脸道:“不会吧兄弟,才多大年纪?”
他上下打量着亦嘉,又调侃道:“不嫖不赌二百五,这是我们这儿的顺口溜。你不抽烟不喝酒,连姑娘都不沾,男人的三大乐子你全不碰,这可不行。”说着,他扭头朝角落里望去——只见一胖硕男子正与一衣衫半遮的年轻女子耳鬓厮磨,那不安分的手早已探入女子衣襟深处游移,女子搂着他的肩,娇躯花枝乱颤,呻吟声如丝如缕,勾魂摄魄……温总见状会心一笑,嘴角裂开,挑眉道:“兄弟,这香艳场面,可点燃你的激情了?”
亦嘉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浑身燥热难耐,下腹那团火仿佛要挣脱束缚,可一摸口袋中干瘪的钱包,那团火瞬间被浇灭,只得咽了口唾沫道:“不好意思,没子弹!”
“哈哈哈,不至于吧兄弟?”温总又被逗得喷出酒沫,笑声震得杯盏轻颤,“这样,我叫个妹子过来陪你,你若还能坐怀不乱,老哥我便不再勉强。”
说罢,招手唤来服务员,低声吩咐叫两个姑娘过来。亦嘉一听,慌忙摆手如拨浪鼓:“不用不用,真的不行!我先撤了,免得在这儿碍眼,坏了你们的雅兴那可罪过大了!再说我这人一见到美女就紧张得手足无措,万一真把持不住闹出笑话,那可真是收不了场!”温总见亦嘉执意不上“船”,便爽快地叫了辆出租车,让他先回酒店休息。
亦嘉强按捺□□内翻腾的燥热,独自回到酒店。躺在床上,思绪如潮水般翻涌,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次日清晨,他忽然如一阵风般回到家中。小莹见丈夫突然现身,眼中满是意外,问道:“为什么回家啦?不在上海等护照签出来再回来?”
“想你嘛。”亦嘉嘴角翘起,眼神闪烁着狡黠,一手搂住小莹不盈一握的细腰,厚着脸皮急切地凑近她樱桃般的唇瓣,声音里裹着蜜似的问道:“有没有想老公我呀?”
“干什么!去,一边呆去,”小莹柳眉微挑,杏眼圆睁,嗔怪着推开他那双不安分的手,白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三分娇嗔七分戏谑,“怎么没拿你的脸皮去做防弹衣呢,大白天的,也不怕人笑话。”
“怕啥?在自己家里,哪有外人。”亦嘉坏坏地笑着,眼神像粘在她身上似的,不肯挪开。
“没外人也不行。”小莹俏脸陡然一肃,仿佛瞬间换了个人,端庄肃穆的模样让亦嘉心头一跳,她正色道:“亏了那么多钱,欠了一屁股债,烦都烦死掉,还有心想这事!连豆腐脑都比你有记性,就知道瞎乐呵。”
“啧,扫兴!”亦嘉像被扎破的气球,刚才还洋溢满腔的激情瞬间瘪了下去,满腔热情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正憋着股无名火要发,“叮当叮当,”门铃恰时响起,小莹板着脸下楼去开门。
一见是自己的老妈,脸上冰霜瞬间融化,绽开一抹笑意,迎进门问道:“妈,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丈母娘边往楼上走边应着,抬眼看见亦嘉也在,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饭吃了没有?”
“噢,刚回来,正准备去吃呢。妈,一起吃点?”亦嘉心中再怎么不爽,面对丈母娘时,脸上仍堆起恭敬的笑,这是刻在骨子里的礼节,再大的火气也得压下去。
“呀,这么迟了还没吃晚饭。小莹你快去热下饭,若不够的话再做点饭或煮下面条快些,都这么迟了,得赶紧吃。”丈母娘的语气里满是关切,像一团暖烘烘的棉花,熨帖着亦嘉有些焦躁的心。她的热情与女儿此刻的冷脸形成鲜明对比,小莹却仍是一脸寒霜,道:“要吃,让他自己动手去弄。”
“你这孩子,多大年纪了还不懂事,你不去弄我去做饭。”丈母娘嗔怪着,抬脚就往厨房去。
“妈你别忙了,我已经喝过汤了,肚子不会饿,想吃时等下再弄点吃的。”亦嘉忙起身拦着,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与感激。
“外面生意怎么样了?我知道你在外头吃苦受累,在家里一定得吃饱。”丈母娘的话语像春日的暖阳,带着关切与心疼,她的眼神里透露出对亦嘉的疼惜——他曾是丈母娘的骄傲,即使现在工厂倒闭、债务缠身,她依旧希望他能振作起来。虽然现在无力关照自己,但几句贴心的话仍让亦嘉感到一股暖流从心底缓缓淌过,驱散了方才的阴郁。
“不要紧,在家不会挨饿的。我自己可以搞定,您请坐。”亦嘉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回应道。 “小莹你也是,他刚回来,就给人家脸色看,你也不体谅人家的苦处。”丈母娘转过头,责怪地看了小莹一眼,又对亦嘉温言道:“我们老了,无能挽回以往的经济损失及颜面损失,而你们却不同。在外人眼里,你们拥有让人羡慕的婚姻、幸福的家庭和殷实的家境,切不可闹出笑话让人家说三道四。小莹爱耍脾气,你是男人得多担待些。有什么事夫妻间商量下便可解决,一家人别吵吵闹闹的让人笑话。”
丈母娘不知道最近家里发生的变故,仍以为小莹过得很幸福,只是如所有恩爱夫妻般,甜蜜中偶尔带点酸涩的拌嘴罢了。所以她觉得责怪下女儿并无不妥,而且这安慰的话让亦嘉心里像有暖流经过,好舒服,仿佛压在心口的大石被挪开了一角,透进了一丝光亮。谁不渴望温馨的家庭和睦?在外奔波打拼,不就是为了让妻儿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可现实的风霜,却总将人心磨出沟壑。
“妈,没事的,不会有事的。”亦嘉强撑出几分镇定,声音却像被砂纸磨过般沙哑,“刚才说起螃蟹死了的事,她心情不好,没什么大不了。”
丈母娘满脸忧色,眉头拧成解不开的结:“那就好,我得回去了,毯毯还没回来,我得去找他。”话音未落,她便拖着疲惫的步子往外走,背影仿佛被无形的焦虑压着,佝偻得厉害。
“毯毯又跑哪去了?又去打游戏机了?”小莹俏脸浮起愠色,杏目圆睁,声音里裹着冰霜。毯毯是她弟弟小沾的儿子,提起小沾,便似揭开一罐腐坏的蜜——他之前开店,自家工厂生产的铝锅、铝盖等铝制品全在他店里批发,生意红火时,每年利润有五六十万。
可那败家子整日里吃喝嫖赌,赌桌上总有他的身影,甚至为争一个湖南妹子的“处女夜”闹出丑闻,臭名远扬。最后竟把整店资金挥霍殆尽,亦嘉当年离开银行,多少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小莹一提起他便满脸嫌恶,忿忿道:“阎王爷不要的人,早该升天去!都奔四的人了,还不干正事,整天在干嘛?儿子生了不管,当初就不要生好了!”
毯毯已念初二,却叛逆成性,厌学逃课是家常便饭,常整夜泡在网吧不归。对父母管教,他横眉冷对,一言不合便离家出走,小沾夫妇气得肝火直冒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他沉沦。唯有丈母娘常去网吧寻人,找到便拽他回家;若他躲进角落,老人眼花找不着,也只得作罢。此刻听说毯毯又失踪,小莹虽气,却仍忍不住关切:“这混小子,常去哪个网吧?知道吗?”
“极速网吧,我刚才去找过了,没在。”丈母娘一听“网吧”二字,便像被点燃的炮仗,絮絮叨叨的责备喷涌而出:“这孩子不去念书,整天泡在游戏机里,长大了能有什么出息!”小莹不满地埋怨,语气如针刺:“干嘛给他钱?小小年纪不逼他去学校念书,反倒常给零花钱,现在沉迷游戏了,哪还有心思念书?”
丈母娘越说越气,声音里掺着疲惫的砂砾:“都怪他妈妈,整天‘宝宝’长‘宝宝’短,生怕他受丁点委屈,现在人影子都见不着了,又哭又闹,有什么用!她不去找,我也不找了——刚才我跑了三个网吧都没找着,腿都酸了,累得慌。”
“妈,你回去吧,让他父母去找。”亦嘉插话劝道,语气里浸着无奈,像一口深井,沉沉的,“养儿不教父之过,为人父母有教育孩子的义务,别让他们太轻松了。”
他望向小莹,见她仍余怒未消,心头五味杂陈。听着她方才如泼妇般的谩骂,他不禁恍惚:这还是曾经那个温柔可人的妻子吗?记忆中那甜甜的笑声,仿佛被生活的重担碾碎,散落在时光的褶皱里,再也拼凑不回了。
“他们哪会真去找解决办法,就知道瞎吵吵,跟对牛弹琴似的,烦都烦死了!”丈母娘余怒未消,声音里裹着砂砾般的烦躁,又催促道,“小莹你快去把饭热热,给亦嘉吃,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了。有事好好说,别学你弟两口子,成天吵吵嚷嚷,问题没解决,心都吵散了。”话音未落,她便拎着包匆匆离去,背影仿佛被无形的焦虑推着。
待她妈走后,小莹默默走进厨房,将冷掉的饭菜重新热好,端到桌上,轻声唤道:“吃饭吧。”亦嘉应了一声,起身走向餐桌。他机械地吞咽着饭菜,咀嚼声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晰。吃完后,他踱步到沙发边坐下,神情如铅云压顶,沉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林忠昨天又打电话来,问你回来了没?老孙也来问,说你什么时候回去。”小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裹着幽怨,像秋日里最后一片枯叶在风中打转,“一听到电话响,我这头就嗡嗡疼。”她顿了顿,目光如探针般刺向丈夫,“你到底欠了多少外债?”
亦嘉沉默着,缓缓转身面向沙发靠背,脊背绷得笔直,仿佛承受着千钧重担。他的眼神飘忽,在虚空中游移,内心翻涌着无奈与焦虑。明日与廖老板的谈判如一座大山压顶,他不知该如何撬动对方接受涨价,更不知如何向妻子启齿这深不见底的债务窟窿。他伸手打开电视,手指机械地切换着频道,屏幕上的光影在墙上斑驳跳动,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阴翳。
“怎么啦?欠了多少连老婆都不能知道?”小莹追问道,声音微微颤抖,像风中的烛火,“我们可是夫妻啊!”她凝视着丈夫紧绷的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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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试图从每一寸肌肉的颤动中捕捉答案。恐惧如藤蔓在胸腔里蔓延——这是否意味着他们的生活即将坠入更深的深渊?
“问这干嘛。”亦嘉沉声应道,眉头拧成两道深壑,“照顾好孩子,赚钱的事有我,别瞎操心。”他本意是想护住妻子,不让她被债务的飓风波及,只想让她安心守护孩子的成长天空。然而,他低沉的声线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冰冷,像一块掷入湖心的石头,激起了小莹心湖的惊涛。
“若你真赚回钱,我自然懒得问!”小莹的声调陡然拔高,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可现在亏得连底裤都快赔光了,你还想瞒天过海?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她眼眶泛红,泪水终于决堤而下,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在衣襟上洇开点点深色,“从结婚到现在,你永远是独断专行!什么事都捂得严严实实,不跟我商量。等到捅出大娄子才露馅,那时候哭都来不及!在你心里,我还算你的老婆吗?”
言外之意,如利刃悬于半空——除了生意亏损的焦灼,是否还藏着外面养小三的疑虑?小莹的质问并非无端,亦嘉的行事风格她再清楚不过。他向来奉行“男人扛事,女人勿扰”的铁律,大男子主义如基因般深植骨髓。他固执地认为,赚钱养家、咽下苦痛是男人的天职,无需让女人分担焦虑。这份“保护”从未宣之于口,却在他每一次沉默的回避、每一次独自扛事的背影中,如无声的宣言般存在
亦嘉深信,真正的爱无需喧哗,该在时光的褶皱里默默沉淀。可因缺乏沟通,小莹的怒火便如情理之中的雷雨,轰然劈落。
他不擅言辞,从未说过“我爱你”,总觉得那三个字轻飘飘的,盛不下他心底沉甸甸的情意。他固执地以为,只要拼命赚钱,让她过上安稳日子,便是最铿锵的誓言。可现实如刀,债务的大山压得小莹日夜忧惧,而他却只能将数字咽进肚里,独自咀嚼愧疚——他不敢吐露具体数额,生怕那冰冷的数字会压垮她单薄的肩膀。可越隐瞒,小莹的疑窦便如野草般疯长,反感也如潮水般汹涌。
“没错,我们欠了三四十万,但你知道了又能怎样?”亦嘉终究松了口,却仍如困兽般低吼。最见不得她流泪,小莹一哭,他便如被烫着般焦躁,总想大吼一声止住那泪泉。
可女人的泪哪是吼声能拦住的?那声吼反倒撕开了小莹心口的裂缝,泪水决堤而下,浸湿了她的脸庞,也淹没了亦嘉的无措。他不知如何面对这汹涌的悲伤,只得选择转身逃避——叹口气,拖着沉重的步子爬上楼,每一步都像踏在荆棘上。他故意板着脸躺下,这是多年来应对矛盾的笨拙盔甲:每次争吵后,小莹总会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和脸庞,待醒来时,一切又恢复如常。
可今夜不同,半个多小时过去,楼下仍悄无声息。亦嘉翻来覆去,睡意被焦虑啃噬殆尽,索性起身下楼查看。只见小莹蜷在沙发里,泪水涔涔地流下,抽咽声如破碎的琴弦,在寂静中颤抖。
亦嘉心头一揪,快步上前扶住她的手,想劝她上楼休息。她却猛地抽回手臂,闭着眼睛,连一丝余光都不肯施舍给他。
亦嘉的心骤然收紧,无奈与焦虑如潮水般涌来——他不懂她为何这般伤心,却又不敢贸然追问,唯恐再触痛她。他沉默着深吸一口气,决定固执地执行自己的意图:几次尝试后,才强硬地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搀上四楼。
倚靠在床榻上,小莹的抽噎仍未停歇,肩膀一耸一耸地颤抖着。亦嘉眉头紧锁,背过身去假装入睡,可那抽泣声如针尖般扎进耳膜。
不一会儿,小莹的哽咽竟演变成身体的抽搐,一顿一腾地剧烈抖动起来。亦嘉慌忙转身,焦急问道:“怎么了?到底哪里不舒服?”
见她仍不理会,他伸手轻轻按上她的腹部,试图安抚。可抽搐非但没止住,反而愈发剧烈。他心头一慌,又试探着抚向她胸口,想缓解那可怕的抖动,却被她厌恶地一把推开。
亦嘉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又颤抖着放在她脖子处揉搓按摩,可那抽搐依旧如狂风暴雨般肆虐,毫无缓和的迹象。他眼睁睁看着妻子在痛苦中挣扎,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窒息的恐慌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亦嘉彻底慌了神,翻身跃起,蹬蹬蹬跑下二楼去倒水。他端着水杯折返回来,小心翼翼地扶起小莹,让她倚靠在自己怀里,将温水递到唇边。那抽搐似乎稍有平息,他便顺势扶她起身。搂住她柔软无骨的娇躯,熟悉的体香与温热的气息瞬间裹住他,亦嘉心头不禁泛起涟漪,思绪如野马般奔腾起来。
小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微妙的变化,猛地松开手,轻移身子挣脱他的怀抱,最后竟径直推开他,独自走向洗手间。亦嘉被晾在原地,脸上写满失落与尴尬,悻悻地躺回床上,思绪如乱麻般缠绕——“这就是妻子?”他不敢细想,“是芳心另有所属?还是纯粹心情不佳?”
他气呼呼地琢磨着,这明摆着是拒绝接触的姿态,她到底在发哪门子邪火?莫非身体真出了问题——是缺钙抽搐?还是故意装病,只为抗拒自己的靠近?亦嘉脑中飞速回溯:小莹向来身体无大碍,不过是体质稍弱,感冒咳嗽家常便饭,其他病症似乎从未沾身。上次左边□□的脂肪瘤早已切除干净,并未发现其他隐患。
如今这突如其来的抽搐,实在令他百思不解,如坠迷雾。不行,明日必须带她去医院检查!若是妇科有恙,该治便治;若查出其他隐疾,更要及早诊治。人到中年,身体如老树渐衰,各种病痛如蛀虫般伺机而出,这是生命的铁律。唯有时时养护,方能延缓衰朽的进程。想到明日检查的计划,亦嘉心中好歹浮起一丝微光,焦虑稍减。他转过身,轻轻伸手抚向小莹的胸口,想探寻她是否安好。她却如受惊的雀儿,断然拒绝,手臂一挥将他的手挡开。
亦嘉只得改抚她的后背,柔声安抚道:“放松些,或许能舒缓些。”然而不到两分钟,小莹再次推开他的手,误会他意图不轨。
亦嘉沉默地翻过身去,阖上双眼,心中默默盘算着检查所需的费用与可能出现的种种结果,不再理会小莹那断断续续的抽搐。此刻,他仿佛被抽尽了气力,在无边无际的烦恼与悔恨的泥沼中沉沉坠入梦乡,徒留满室寂静与叹息,如秋叶般零落飘荡。
28. 羞息转债
林忠身材瘦削矮小,脸庞虽清瘦,却嵌着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总能在商海沉浮中捕捉到迟来的升值股。此刻,他蜷在自家客厅的藤椅上,茶盏搁在膝头,烟圈一簇簇缭绕在头顶,目光凝滞地望着天花板,愁云密布。
车间主任的电话如催命符般炸响:“仓库里0.25毫米的塑料布库存快见底了,客户催货急得跳脚,急需原材料赶工!”
话音未落,财务又追魂似的来电:“电费三万多的账单只剩两天期限,月底工人工资还等着发,可账上只剩三千多,您看这……”话尾的颤音像一根针,扎进他本就紧绷的神经。生产旺季本是喜事,可现金流却如干涸的河床,连粒沙都挤不出。
妻子端着粥从厨房探出头,被呛人的烟味激得皱眉:“大早上的熏屋子,存心毒害全家?出去抽!”
林忠倏地瞪眼,喉头滚出低吼:“至于吗?闻两口烟能咋?我正焦头烂额呢!”骂归骂,他还是悻悻起身,将烟蒂碾灭在门外石阶上,灌了口冷茶压火。
妻子瞥见他拧成疙瘩的眉头,轻声叹道:“要不,去小黄家看看?他那笔钱拖得够久了,若能收回些,至少电费工资能兜住。”这句话如拨云见日,林忠猛地拍腿——小黄借款的确逾期多时,此刻厂子命悬一线,再不能坐以待毙。
他反复摩挲着手机,脑中翻涌着亦嘉上次见面时的窘迫:资金链断裂、订单积压、仓库滞销……那副颓相让他心头打鼓:这钱,真能要得回吗?若竹篮打水,工厂怕是要停摆,工人散去,苦心经营多年的基业将崩塌成废墟。
他攥紧茶杯,指节发白,最终决定先扒两口饭,攒足气力,再亲自登门,向亦嘉讨个生路。
夜色褪尽,晨光如柔绸倾泻在亦嘉的枕畔,裹挟着露水的清冽与生机。鸟雀的啁啾在窗棂外织成欢快的网,将他笼在难得的安宁里。小莹早已起身,灶台边翻炒着孩子的早餐,香气丝丝缕缕渗入卧室。
亦嘉睁着眼,望着天花板素白的纹理,思绪如浮萍飘荡。“该起了吗?”念头在脑中打转,“今日无约无债,何不多贪一刻被窝的暖?”他放任自己沉溺于慵懒,仿佛新生的日光里藏着无数轻盈的可能:或约旧友闲话,或逛新书店淘几本闲书,或只是将音响调至低柔,任旋律在屋内流淌。这无事的清晨,像一片未被撕碎的完整时光,让他渴望从中打捞些纯粹的欢愉,哪怕只是片刻。
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为这个清晨带来些喧闹。在如今高楼林立的城市中,水泥地取代了耕地,鸟儿们失去了往日的家园,难得听到如此清脆的鸟鸣。“柔和的阳光,欢叫的小鸟,今天一定有好心情吧。”亦嘉心里思忖着,便一咕噜爬起来,拉开窗帘,金黄色的阳光洒落在窗台上,带来柔和的舒适感。
不远处,两棵龙眼树花枝招展,引来蝶舞蜂飞,鸟儿欢叫。亦嘉羡慕着鸟儿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禁反思:如果自己仍在建行工作,或许此刻也能享受这种自由翱翔的感觉。但他深知,自己走错了路,不该让家庭观念影响工作,更不该超出能力范围去援助那些工厂。女婿不住丈母娘家,这是古训,若当初明白这个道理,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心中的遗憾和悔恨在此刻涌起,亦嘉知道,过去已无法改变,唯有向前看。
与小莹结婚真是大错特错!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结婚是双方殉情!亦嘉突然得出结论。同时婚姻更象围城,外面的人绞尽脑汁要进来,里面的人想方设法想出去,远看风光灿烂,近看破破烂烂,与其过着无性生活的日子不如早点离婚早解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碰上一个令自己如痴如醉的美女呢。亦嘉美滋滋地想着,在幻想中徘徊不已。然而,另一个声音如魔鬼般尖锐地刺痛了他的幻想:你是个什么东西呀!大半年的没往家里寄一分钱,水电费、生活费、孩子学费等一切费用均是小莹来承担。亏钱不说,人家埋怨你几句你竟敢胡思乱想,想去找小三找女孩子。
这突如其来的现实冲击让亦嘉如梦初醒,他开始反思自己的不负责任和自己的困境。找女孩子不用钱吗?当今的社会,物欲横流,没房没车没有花不完的钞票,女孩子会跟着你过日子?做梦吧!你不要祈盼什么忠贞不渝的爱情,海枯石烂的誓言。全是那些穷酸文人费尽心思营建巧造的一派胡言!贫戝夫妻百事哀,没有物质基础作保障,过着饥不裹腹,衣不遮体,有了上餐没下餐的日子会梦幻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罗曼蒂克才是鬼话。
他感到一阵愧疚和无奈,内心被责任感与自私的欲望撕扯着。他知道小莹的付出和艰辛,但内心的渴望却如野火般难以熄灭。
你在干吗?荒唐,真是荒唐!”亦嘉狠狠拍了下脑门,额角青筋微跳。黄亦嘉呀黄亦嘉,你真是有病!大清早的竟沉溺于这般胡思乱想!诗人没有诗人的风骨,文人没有文人的才情,你到底会什么呢?在真正的作家面前舞文弄墨,不过是班门弄斧;妄称诗人,更是沾不上边。工作被裁,生意被骗,你究竟会什么?整日只困在□□的迷障里打转,简直像个神经病!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思绪如乱麻般纠缠,亦嘉在矛盾与烦扰中踱向洗手间,机械地刷牙洗脸,又草草用了餐。
他最近刚回国,手头拮据得厉害,这窘迫如阴云般压得他情绪低落。方才床上那一番妄念,此刻想来愈发惭愧,竟不敢直视小莹的目光。他逃至办公桌前,开机检查邮件。
小莹见他无意沟通,无声地转身出门买菜去了。屏幕尚未亮起,电话铃声骤响,亦嘉抓起话筒:“喂,你好。哪位?”
“是我,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电话里炸出林忠粗粝的嗓音,如砂纸刮过耳膜,“回来也不联系我,什么时候有空,我去你家喝茶,把账结了,我厂里正等米下锅呢!”
他怒气冲冲的连珠炮,如惊雷劈头,亦嘉瞬间僵在原地——口袋空空如洗,哪来的钱还债?可听那口气,林忠已急红了眼,毫不客气。后背倏地渗出冷汗,他咬紧牙关,硬挤出话来:“你过来吧,我在家现在有空。”又慌忙补上掩饰,“不好意思,昨晚才到家,没来得及联系,现在请你过来喝茶。”
“好,我立刻到。”林忠如获救命稻草,话音未落便挂断电话。亦嘉瘫坐沙发,心头压上千斤重石——林忠是印刷厂老板,因过往生意往来与己相熟,曾慷慨借出六万元,利息二分。每年亦嘉付息续借,后因资金链断裂,本息滚雪球般攀至十万元。如今这位债主亲自登门,避无可避。春节未归,账目久悬,林忠定然积怨已深,听那电话里的火气,今日必是来索债的。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如困在蛛网中的蝇虫,窒息感扼住咽喉。慌忙整理沙发,摆好茶叶,门铃恰在此时响起,他深吸一口气,开门迎客。
“请进,快请进。”亦嘉堆起笑意,殷勤恭迎,目光却被门外那辆锃亮新车勾住,酸涩与羡慕交织:“什么时候添置的新座驾?真威风,看来老兄又发大财了。”
“近来生意怎样?”林忠未接亦嘉的恭维,径直蹬上二楼,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房间,语气中透出质疑:“春节也不回来,想必在海外赚得盆满钵满吧?”话语如冰棱刺入空气。
亦嘉喉头一紧,摇头苦笑,递茶时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来,喝茶,请喝茶。”声音里裹着砂砾般的焦虑,“今年在印度办出口证,发货少得可怜。本想赶春节高价出货,可印度政府今年严查ISO9000标准,打包场整改耗了数月,生生错过了正月黄金期。”茶盏在掌心微微发颤,仿佛盛着满溢的无奈。
林忠啜了口茶,斜眼睨向亦嘉,话题陡然转向利刃:“现在螃蟹行情如何?”
亦嘉如踩钢丝般谨慎应对:“行情尚可。”
林忠嘴角骤然绽开一丝笑纹,话语却如铁锤砸落:“那就好!如今生产旺季,厂里等米下锅——原材料要采、工资要发、电费催缴……你尽快安排,先还我部分资金!”语气急如催命符。
亦嘉心脏如擂鼓般乱跳,额汗沁出,强撑起笑容:“恐怕还得缓些时日,手头实在周转不灵……”尾音如断线风筝般飘摇。
“不是出口证办妥了吗?货没运回来?”林忠脸色倏然阴沉,质问如箭矢射出。亦嘉苦着脸摇头,叹息似裹着铅块:“货是发了,可死亡率高得离谱,发了几批又被迫停了。”
林忠双目瞪圆,诧异如潮水漫过脸庞:“螃蟹你做了多少年?竟还控不住死亡率?”他深知这行当的残酷——养殖如走钢丝,环境稍变便死伤惨重,亦嘉的窘迫令他愈发疑窦丛生。
“我也不知怎回事!”亦嘉故作苦瓜脸,嗓音浸透焦灼,“一样的蟹,一样的打包法,如今死亡率却高得骇人,简直不敢信自己的眼!”他暗忖是否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却如坠迷雾。为博取同情,他添油加醋道:“为破这困局,我已试遍法子——调运输温度、换供应商,甚至请了专家会诊,可死亡依旧如影随形……”话语如垂死挣扎的藤蔓,试图攀附一丝怜悯。
“你可要当心!”林忠眉峰拧紧,关切中裹着担忧,“螃蟹发回来皆是真金白银,死一只便血本无归。自己务必慎之又慎!”这既是忠告,更是对自身资金的隐忧——那笔欠款,是他厂子续命的血脉。
“是,我正全力排查死亡原因,甚至打算在暂养池增氧,看能否提升蟹活力。”亦嘉垂眸低语,声音里浸着苦涩,如濒死的藤蔓徒劳攀附岩壁。此刻他心内翻涌如沸水,唯恐生意就此倾覆。恰在此时,电话铃声响起,他接起时神色忽而一亮,忽又阴云密布,仿佛溺水者抓住一根飘摇的稻草——若这通电话能带来转机,或许能撕开眼前困局的裂缝。
“那你到底何时能还钱?”林忠挂断电话后,语气如淬冰的刀刃再度劈来,“我厂里催货电话响个不停,资金链快断了!若非走投无路,岂会大清早冒昧登门?但客户逼得紧,我也是被逼无奈啊!”他摊手苦笑,眉间沟壑深如刀刻,话语里裹着砂砾般的焦灼。
“我尽量尽快,但还需宽限几日……”亦嘉硬着头皮回应,声音却如风中残烛,飘摇不定。他深知口袋空空,还款之日渺如云烟,只得寄望于拖延战术。眼神闪烁如受惊的雀,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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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疯狂盘算着应对之策,仿佛站在悬崖边缘,每一步都踩在虚无之上。
“这么说今天一分都拿不出?一点周转余地都没有?”林忠倏然瞪眼,怒意如潮水漫过脸庞,猛地抽出香烟点燃。深吸一口后,烟雾从他口中袅袅吐出,在空气里织成一片灰蒙蒙的网。他眯眼凝视虚空,指尖微颤,似在压抑着某种即将溃堤的烦躁。经济重压与讨债无果的挫败感,正将他困在无形的荆棘丛中。
亦嘉素来厌恶烟味,此刻却只能任由尼古丁的呛人气息弥漫房间。他深知,在债务的阴影下,那点微末的洁癖不过是奢谈。无力偿债的现实,像一记闷棍击碎了所有自尊的壁垒。他只能不断低声劝茶:“喝茶,请喝茶……”声音轻如蚊蚋,不敢直视对方。昔日心高气傲的文人风骨,此刻在生存的窘境里碎成一地齑粉。他从未如此卑躬屈膝,此刻却只能以乞怜的目光望向林忠,仿佛要将尊严蜷缩进地缝以求庇护。
若此刻有地洞可钻,他必毫不犹豫遁入黑暗。曾自诩“逆境迎难、物欲如水”的清高,在现实的铜墙铁壁前轰然崩塌。身无分文之际,所谓自尊不过是镜花水月,能值几钱?此刻唯盼林忠不至恶语相向,便已谢天谢地。
窗外枝头,几只雀儿依旧啁啾婉转,歌声如清泉淌过燥热的空气。这欢快的声音,竟让亦嘉如死水般的心境倏然漾起一丝涟漪——龙眼树!他灵机一动,倏然转移话题:“今年晴雨调和,龙眼定是丰收年,你家果园可收成颇丰?”
林忠的语气果然缓和几分,应道:“果园早荒了,如今办厂忙得脚不沾地,一年不过收几百斤自家吃罢了。不过那龙眼倒是甜得很,偶尔还能摘着罕见的‘碧螺眼’,滋味更是妙不可言。”
亦嘉趁机恭维道:“妙极!自家果儿最是珍馐,您这大老板,哪还在乎这点果钱?”话虽如此,他心中却五味杂陈,从未屈意逢迎之人,如今竟也沦落至奴颜婢膝。一边堆笑,一边心似刀绞,自尊如瓷器在现实的碾磨下裂开无数细缝,前路茫茫,更添一层浓雾。
林忠吞云吐雾,目光如炬扫过亦嘉窘迫的面容,终是松口道:“这样吧,先结清账目,待你周转宽裕再补差额,零头今日先付了。”
亦嘉闻言,紧绷的神经稍缓,应道:“好,这就结。”
林忠掏出皱巴巴的旧欠条,亦嘉仔细核对后,斟酌道:“还差三十八天才满一年,按十一个月算,还是宽限至整年?”林忠沉吟片刻,念及对方久居海外,结账不便,终是摆手道:“便算整年吧,欠条写清,下月我便不再登门了。”
亦嘉指尖在计算器上飞掠,确认道:“十二个月,月息二千,利二万四,连本十二万四千元,对不对?”
林忠掐灭烟头,手指在茶几上轻叩,似在默算,末了道:“对。零头四千先付,欠条写十二万整。”
亦嘉苦笑如咽黄连,涩声道:“现下现金分文无有,容几日再补四千可好?”
林忠瞥见他额角细汗涔涔,终是退让:“罢了,写十二万三千,一千元即刻付来。‘四’字不吉,生意人最忌。”
亦嘉如蒙大赦,提笔写下借条,从瘪瘪的钱包中抠出最后一张千元钞票递去。林忠接过条子,忽指末尾“000.——”处皱眉道:“这横杠何意?小数点?”
亦嘉瞥了一眼,苦笑道:“此乃银行规范写法,整数零后必缀小数点,横杠表‘点零零’。我在银行浸淫多年,断不会出错。”
话音落下,两人皆默然。窗外雀鸣依旧,室内却只余烟灰缸里蜷曲的烟蒂,与两张薄纸间无声的债。虽是调侃,可心里却如吞了黄连般万般别扭。若非欠着这笔债,早将这般胸无点墨之人扫地出门了。
金钱并非□□,然无钱却寸步难行。世人奔波劳碌,皆为了那几两碎银;偏偏这人间烟火气,却将世人的千般惆怅、万般沧桑悉数撩拨。穷人在铜钱面前,脊梁不得不弯成弓形!亦嘉暗自跺脚,牙根紧咬,誓言如铁:“钱!今年定要赚得盆满钵满,赚他个金山银海!待腰缠万贯时,定要洗刷这囊中羞涩的屈辱!”
他心中盘算着,此次红木贸易的机遇绝不能失手。若只靠螃蟹龙虾的微薄差价,何年何月才能清偿债务?更何况网络日益通达,信息如透明琉璃,价差一目了然。一旦见利可图,涌入龙虾行当的如过江之鲫,赴印度抢购者亦如蝗虫蔽日。人多货寡,竞价如烽火燎原,进价必水涨船高。最终如采蜜之蜂,被国人蜂拥而至的低价厮杀搅成一片狼藉——那恶性竞争的劣根,如藤蔓般深扎在国人骨髓里。每至一国,当地海产便如被飓风席卷,价格飙升如火箭。
表面看似国人挥金如土,实则愚钝如盲蝇扑火,将金银拱手送与外人,只为己身攫取蝇头小利,全然不顾同胞承受之力。思及那些奸商贪婪的嘴脸,亦嘉胸中便如塞满荆棘,愤懑难平。
然若不随波逐流,钱从何来?他陷入深深的茫然与困顿,未来的迷雾如浓墨般笼罩心田。但一股执拗的倔强,却如暗夜中的星火,驱使他踽踽前行——纵使前路荆棘丛生,亦要踏出一条血路来。
29. 遭父痛斥
在成功处理了林忠的债务问题,并送他离开后,亦嘉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亦嘉接起电话,听到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请问是黄先生吗?这里是上海领事馆。签证官通知您,您的签证申请需要面试。请问您何时方便前来一趟?”亦嘉心中一沉,没想到会突然接到面试的通知,一股莫名的焦虑涌上心头。他暗自思忖:“这可怎么办才好,正在外地办事,突然来个面试,难道之前的努力都要白费了吗?”
“什么?面试?”亦嘉听到“面试”二字,瞬间感到一阵晕眩。他心想,难道小莹的担心成真了,这次真的会白跑一趟,浪费宝贵的金钱和几天的临时工收入?他的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质问道:“为什么需要面试?那么多人都不需要面试,偏偏找到我?我还在外省呢。”
“这是领馆签证官的决定,我们只是负责传达。”工作人员语气严肃地说道,“您最好尽快安排时间来面试,否则可能会对您的签证申请不利。”
“今天太匆忙了,来不及。”亦嘉努力缓和语气,推辞道。内心却暗自庆幸,庆幸自己不必参与牌局,脸上也努力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那您什么时候有空呢?”工作人员追问,“您确定好时间后,我们才能联系签证官安排面试。”
“明天出发,后天到,后天早上我到领馆。”亦嘉说。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后天早上面试,我会安排一下。”得到确切时间后,工作人员挂断了电话。
其实,亦嘉是在有意拖延时间。他心想,晚上还想和小莹温存一番。本可以今晚就乘大巴出发,明天一早到上海,但他想拖延一个晚上,准备好明天再出发。
然而,亦嘉没想到,这个错误的决定会导致签证被拒,让他失去了许多立刻成交红木并赚取佣金的机会。林总的公司一直催促他尽快带团队去印度采购紫檀,但由于签证问题被迫拖延。三个月后,签证终于办下来了,但黄总公司却因内部原因无法成行。这一阴差阳错让亦嘉损失了一大笔佣金。与此同时,林总的公司因迟迟收不到印度公司的发货消息,转而购买了其他供货商的货物,之前的大好局面黯然失色,最终无疾而终。这似乎是命运的捉弄,而罪魁祸首则是印度签证官员对亦嘉护照申请的拒签。
晚餐过后,亦嘉告诉小莹,明天要再去上海面试,让她帮忙准备一下。
“你真厉害,有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亦嘉随口说道。小莹站起来,叹息一声:“现在有点相信了。”说完,她转身离开。“别信那些人的鬼话,准备些好吃的吧。”亦嘉热切地笑着看向她,心想她一定会为他准备好一顿丰盛的晚餐,每次外出她都是如此。夫妻间的默契是一个眼神能读懂对方的心意,一个微笑能解除心中的疲惫。比如,每天早晨,亦嘉会在小莹准备早餐时,悄悄地把牛奶加热到刚好是她喜欢的温度,而小莹则总能在亦嘉皱眉的瞬间,递上一杯他最爱的茶。这种无言的关怀和理解,是他们长期和睦共处的舒适关系。
“毛病,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这样,懒得理你了。”小莹嗔怒,白了他一眼,亦嘉误以为她在害羞,心中那股期待如潮水般涌起,却又被莫名的失落感压下。他试图掩饰自己的情感,转而用干涩的语调说道:“嘿,你还真容易脸红。”小莹听后,微微一愣,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板着的脸却像蒙了层霜,眼神中那丝温柔转瞬即逝,沉入一片黯淡。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九点左右,陪伴小孩子的家庭作业终于完成,洗濑后上楼睡觉去,亦嘉也心急如火,洗漱好早早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中憧憬今夜大餐降临的滋味,却如坠冰窖,只剩一丝微弱的希冀。左等右盼,十点多小莹才慢吞吞来到房间,和衣躺下,背影如僵硬的雕塑。闭眼佯睡的亦嘉急忙翻过身子,一把托起她的头枕在自已的臂膀上。这是结婚这么多年以来形成的睡觉模式,可今夜的动作却显得生硬而疲惫。
亦嘉需要夫妻生活时,总会刻意调戏一番,待小莹允许后才可翻云复雨。此刻亦嘉瞧见小莹长发中的几缕白丝,心生爱怜,轻吻她的眼睛、睫毛和樱唇,一只手伸向她胸部。
小莹不耐烦地推开亦嘉的手,声音冷得像窗外的寒风:“胸部疼,别碰。”亦嘉顺势探索她的全身。那是曾经抚摸过多少年百抚不厌的神圣领地,如今却更令亦嘉感到刺骨的陌生。“别碰,疼!”手指刚一碰及桃花园地,小莹斥喝道:“已经告诉过你,妇科病很严重,手脏!”
亦嘉心头一凉,原本储备炽热的火焰瞬间熄灭,只剩灰烬般的余温,只好伸手去扯她的裤子,可她用手紧紧按住裤头不让亦嘉脱掉。几番争执,几度失败后亦嘉的恼火如闷雷在胸腔翻滚,房间里弥漫着沉重的气息,窗外偶尔传来夜车的鸣笛声,一声声撕扯着寂静,仿佛在嘲笑这徒劳的挣扎。
亦嘉的怒火瞬间点燃,他不顾一切,霸道地冲破阻碍,强行进入了小莹的世界。在小莹无助的哭泣声中,他完成了自己渴望已久的征服,随后疲惫地倒在一旁,双眼无神地望着黑暗中模糊的天花板,甚至懒得发出一声叹息。两人之间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呼吸都成了多余的打扰。
小莹迅速坐起,穿好衣物,身体却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肚子疼得厉害,仿佛要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亦嘉本就对她先前的冷漠与不配合感到恼火,躺下后蒙头便睡,却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般辗转难眠。身边小莹身体的剧烈颤动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搅得他心乱如麻。无奈之下,他翻身坐起,问她哪里疼痛,并轻抚她的小腹,却被小莹推开。怒火不禁在胸腔灼烧,压低声音质问:“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故意整我,一躺在床上就这样,让我不得安宁,不敢碰你?”话语出口,却更像在质问自己。
“喜欢抽痉吗?抽痉把我的整个身子都扭痛。”小莹泪花涟漪道,声音细如游丝,颤抖中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无奈:“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她哽咽着,喉咙像被堵住般艰难地挤出下一句:“但是你就不能控制自已吗?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不懂得自律……”尾音消散在抽泣中,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亦嘉僵在原地,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小莹继续咽泣,泪水无声地浸湿枕头:“你这人真的没救了,欠下那么多的债务一点都不烦恼,整天就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床单,声音忽高忽低,带着失控的崩溃:“高额的债务吓得我整天心神不宁,哪有心情想这种事!而且我真的很怕过夫妻生活……”她突然哽咽得更厉害,身体抽搐得愈发剧烈,仿佛被无形的恐惧撕扯着:“以前有个人说过我会跳床,我不相信,被我臭骂一顿乌鸦嘴,现在……现在不得不信了……”
亦嘉内心如被钝刀割锯,既无奈又无力。他望着小莹颤抖的背影,喉咙里像哽着块烧红的炭,却只能沉默以对。沉默,无尽的沉默,像一堵墙压得他喘不过气。窗外月光冷冷地洒进房间,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仿佛命运的嘲弄。
“信什么信,你神经有毛病!”亦嘉突然嘶吼出声,声音却带着一种绝望的空洞:“好好的怎会去相信臭道士,死尼姑,假和尚之类骗人的鬼话!”他猛地起身,手指攥紧成拳,仿佛要将内心的焦虑与愤怒一同掐碎:“你是有知识之人,头脑怎就如此幂顽不化?那些人的话作为生活的理念谨慎参考,无可厚非,但不可以深信不疑而且奉若神明不折不扣地遵行,那就会走火入魔,大错特错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却愈发沙哑:“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检查,若身体真的有病,有的放矢地治疗很快就恢复过来,根本不是很大的问题。你看,现代医学如此发达,很多疑难杂症都能得到有效治疗……”他语速加快,却像在说服自己,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可小莹的抽泣却愈发急促,身体蜷缩成一团,仿佛要将所有恐惧与绝望都裹进黑暗里,亦嘉继续吼道:“可你现在整天被和尚尼姑的诡言占据心头,那是妖言惑众!不知道以前在校时你是怎么学习的,现在又是怎样做人妻为人母?禁欲就能带来好运?只有你这人才会相信。在还没看到好运来临之际,家庭便支离破碎了…………”
“你信不信是你自己的事,不用我管,债务的事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别连累我及家人。跟你生活,我真是吓怕了,这么多年来,我都是在惶恐不安中度日的。”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仿佛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和恐惧终于决堤,“你今后不许再碰我了,从明天开始我们分居!”这句话像一道冰冷的判决,将空气冻结。
亦嘉僵在原地,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望着小莹抽搐的身影,感觉自己的灵魂也在被无形的手撕扯。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挂钟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一下一下,像在倒计时着他们濒临崩溃的婚姻。他觉得自己既无奈又无力,仿佛被卷入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连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锈味。窗外的月光愈发清冷,将两人的影子钉在地上,仿佛两个被世界遗弃的孤魂,在抑郁与焦虑的深渊里无声地挣扎。
“你还整天幻想着赚那介绍费?等了多久了,还没拿到一分钱家用。如今家里的开支全靠我的工资支撑,我们中学教师的工资就那么三千多元。”小莹的声音像冰冷的刀片,一字一句割裂着空气,“大孩子学画画,不断地买画板、画笔、画纸,还有各种色彩涂料,这些费用加起来有多高,你清楚吗?你为这些付过几个钱?水电费、伙食费……各种生活开支都需要钱,这些你考虑过吗?”她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底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仿佛连哭泣都成了奢侈,
“整天在外面,偶尔回家就像住宾馆一样,几天后又走了,你有关心过我的情况吗?我感觉自己就像观音附身,等孩子上大学后,我就要去剃度当尼姑……”她突然狠声说道,语气中不带任何商量余地,每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砸进亦嘉的心口。
“你……”亦嘉一怔,脸上阴晴不定,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喉咙像被堵住般,一时语噎,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望着小莹扭曲的背影,仿佛看着一个陌生的怪物——这是什么逻辑!到底是我有毛病还是小莹有毛病,怎会说这种话?性不是夫妻生活的全部,却是关键纽带。研究表明,70%的夫妻认为性是婚姻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因此,现实生活中无性的婚姻几乎不存在,那些说法更多是江湖之士胡编乱造的闹剧,小莹居然会信!他感到一阵心酸和无力,自己为家庭辛苦奔波,却换来了这样的指责和不理解。半年前在家时,一切如常。然而,半年后回到家中,情况却发生了巨变。小莹总是拒绝自己,这让自己不得不重新审视这种的关系。他痛苦地思索着,究竟是她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还是她真的有了外遇?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思绪如被狂风撕扯的乱麻,脑中不断闪过小莹包里那些诡异的黄纸片和红纸片——上面歪歪扭扭的符文像无数只爬行的蜈蚣,啃噬着他的理智。在这样一个科技时代,竟然有人相信这些鬼话?而且是与自己同床共枕二十年的妻子!他紧握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要将这荒诞的现实掐碎。
人生不能马虎的两件事,一是要找对爱人,二是要找对事业。可如今,两者都像失控的列车,正将他推向深渊。
太阳升起时,他本该全心投入工作,可此刻心脏却如擂鼓般狂跳,太阳穴突突直跳。太阳落山时,本该回到爱人身边,可如今连触碰她都被视作禁忌。曾自以为生活幸福,妻子符合自己的标准,并常以此自豪,可如今却陷入这样的困境。亦嘉的思绪如乱麻般缠绕,疑虑如同无形的毒蛇,紧紧缠绕着他的心,毒牙深深刺入他的血肉。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开这个谜团,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妻子。他猛地抓起桌上的茶杯,将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灼烧而下,却浇不灭他心头的烈火。他百思不解,浑浑噩噩中去见周公了。希望周公能为他解惑,可一夜醒来,周公也是混蛋一个,根本无解。
他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眼睛瞪得溜圆,心跳如鼓,心里反复念叨着:“今天会是怎样的一天呢?”他既害怕电话铃响起,生怕又是催债的声音,同时又渴望听到林总的邀请,期待签证中心的好消息,盼望新客户的主动联系。他甚至幻想自己中彩票,摆脱所有困境。他在床上胡思乱想,渐渐陷入白日梦中,冷汗却浸湿了后背,仿佛无数只蚂蚁在皮肤上爬行。
“叮铃铃——!”刺耳的电话铃声骤然炸响,如惊雷劈裂寂静,亦嘉浑身一震,手抖得差点打翻手机。是表姐夫打进来的。只听他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借的那些钱去年一年的利息七千多元,看什么时候结清给人家,我好给人家回话。”
“噢,好的,这几天我筹措下,凑足时便转给你。”亦嘉答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喉咙发紧。刚才还在祈祷千万别有人打电话讨债,没想到好梦还没结束,催款的电话便进来了,好在小莹已起床做早餐,否则又是一阵臭骂。
他快速起床整理下情绪,以求今天有好心情去对待新联系的客户。此时门铃又响了,亦嘉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要跳出胸腔,他连忙起身开门,看到是老爸老妈,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赶快迎进门让坐。
老妈手里拎着青菜径直走向橱房,亦嘉跟在后面帮忙接过青菜,手指却微微发抖。
老爸喝了口茶,问道:“听小莹说你现在又准备去印度?”
亦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强颜欢笑,声音却带着一丝紧绷:“是的,我考虑再去一趟。”
“这次去有什么特别的计划吗?”老爸关切地问,目光如炬。亦嘉的心跳更快了,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内心的慌乱,微笑着回答:“想再找找新的机会,毕竟印度的市场还是很大的。”他不想让父母担心,所以尽量说得轻松一些,但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几个老板需要紫檀,我准备带他们过去看看,若是能成,可以赚些佣金。”亦嘉解释道,声音微微发涩,“一般来说,成交一单我能拿到货款的百分之五作为佣金。这样一来,如果交易额大的话,我就能有一笔不错的收入。紫檀市场最近非常火爆,价格一路飙升,所以这个机会很难得。”他的语速加快,仿佛在说服自己,也仿佛在说服父母,但手指却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节发白。
“那费用谁承担?若做不成,你又什么都没得到,还得赔上机票等费用?”老爸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记重锤砸在亦嘉心头。空气瞬间凝固,气氛压抑得仿佛能点燃火药。
“只能赌一把看看,不然怎么办?”亦嘉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清,却带着压抑的烦躁,仿佛喉咙里卡着滚烫的炭火。他紧咬着牙关,太阳穴突突直跳,“近来紫檀行情大涨,能运回来肯定赚钱,而我有此运输渠道,正好可以赚上一笔费用。这种买卖风险虽高,但利润也很可观!”他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声音突然尖锐起来,仿佛要刺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看你别去冒险了,那印度人包括政府都不守信用,你即便买到了紫檀,又如何运输?”老爸“啪”地一掌拍在桌上,茶杯被震得发出清脆的颤响。他涨红了脸,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眼中燃着怒火:“买小叶紫檀那是走私,林业部门、警方、海关等执法部门,什么人都可以抓你的,何苦去冒这种风险?倘若万一人也被抓去怎么办?置身海外就是有钱也用不上,何苦呢?再说了,现在新闻整天都在报道国内开始抓腐败,小叶紫檀家具一套价值五六十万甚至一百多万,那都是送礼用的,若是官员不敢收礼了,小叶紫檀及其他红木家具要卖给谁?老百姓有几个家庭会去买这么贵的家具。近年来,房地产市场不景气,红木家具的需求已经开始下降。”他喘着粗气,字字如刀,劈向亦嘉,“你年纪已经不小了,孩子也那么大了,要考虑做事的后果!我看还去打工,赚些钱养家糊口合适些。”
“打工?”亦嘉一听“打工”二字,胸口仿佛被猛地捅了一刀,情绪瞬间失控,声音猛地炸开,如同炸雷:“打工能赚几个钱?怎么为孩子提供优厚的物质保障!”他倏地站起身,却又坐下去,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你以为我不想安稳?可打工那点工资,连孩子的补习费都捉襟见肘!这年头,谁还看得起打工的?”
“我看你现在脑子有点不清楚,”老爸的眉头紧锁成山,眼中满是失望,声音因愠怒而微微发抖,仿佛压抑着巨大的风暴:“打工怎么啦?你这房子怎么来的?这么大一幢六层楼的房子还不是你在外打工赚回来的钱盖起来的?若是你去大公司里打工,混上几年后你又可以赚到钱了。 ”他冷冷地盯着亦嘉,语气像冰锥般刺人。
“我也想去打工,可这年纪有点不太适合,公司可能不需要我。”亦嘉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力,却又夹杂着倔强,仿佛困兽犹斗。他避开父亲的目光,不敢大声。
“你是在找借口,不去试怎么知道!”老爸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声音如雷霆般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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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得整个房间嗡嗡作响。他猛地站起身,指着亦嘉的鼻子,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你说做生意赚钱,这几年螃蟹没见你赚钱,若是有赚到钱的话,小莹也不会与你吵闹,家庭的不和睦基本上是因为钱引起的。我不知道你现在怎么会混成这个样子!”他的眼中燃着熊熊怒火,仿佛要将亦嘉烧穿。争吵声像刀子般在空气里横冲直撞,割裂了最后的平静。
亦嘉的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他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声音沙哑而绝望:“我所作的一切是为了这个家,我经常在外跑不是在享受,而是为了赚钱,赚到更多的钱而努力!”他涨红了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微侧身子,斜对父亲,双肩颤抖,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却无人能分担分毫。
“你赚什么钱啦?钱在哪里了?”老爸见儿子竟敢嘴硬顶嘴,胸腔里骤然炸开一团怒火,音量陡然拔高,如惊雷炸响。他猛地从椅子上腾起,青筋在额角根根暴起,仿佛要将多年积怨尽数砸向亦嘉。空气瞬间凝固,连呼吸都成了奢侈品,房间里弥漫着硝烟般的窒息感。
“我看你是在混混过日子,在浪费时间,中介费哪有那么好赚!”他喉间发出粗重的嘶吼,唾沫星子飞溅,眼中血丝密布,如同困兽濒临绝境,“你不去脚踏实地赚钱,整天就想赚中介费,一说这我就来气!”话音未落,他猛地拍向茶几,茶杯被震得轰然作响,茶水四溅,仿佛连玻璃都在颤抖着发出哀鸣。他顿了顿,胸膛剧烈起伏,声音愈发尖锐,如利刃剖开往昔:“有个莆仙戏叫《团圆之后》不知道你看过了没有?戏文里开头是主人翁高中状元,光宗耀祖,扬名天下,名声地位多令人羡慕,可是开高走低,后因种种原由家庭没落,支离破碎,悲剧收场。真担心你的人生旅程会与其相似!”他猛地指向亦嘉,手指因激动而颤抖,眼中怒火与绝望交织,仿佛要将那戏文中的悲剧直接扣在儿子头上,“我简直被你气晕了!”最后三个字如重锤砸地,震得整个房间嗡嗡作响。
老爸越说越气,血压如火山喷发般飙升,脖颈涨得通红,声音已嘶哑得变了调:“在八十年代大学生很少,含金量非常高,每个大学生都是经过千军万马挤走独木桥拼出来的,几万比一的比例,能考上大学是件多么荣耀之事,而且大学生是国家包分配的!”他喉咙哽咽,回忆如刀,割开往昔的荣耀:“你大学毕业,我没求过人也不懂得去找谁,更没花一分钱,便直接被分配到建设银行工作,那是多么令人羡慕的工作单位!”他猛地怒指亦嘉,仿佛要抓住那早已消散的荣光,“当时社会最流行的四大行业是‘工商、邮政、银行、税务’,许多人花了很大精力去找关系而进不了门槛,你却不费吹灰之力进入建行,你不知那时我心里有多高兴!”他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声音陡然拔高,“我在学区里见到的都是笑容相迎的同事,走出去多有面子,全家人也跟着沾光,在亲戚好友、乡里乡外的名声多好!”他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声音沙哑而绝望,仿佛要将所有未说尽的期待与痛心一并吼出。
老爸越说越气,血压骤然飙升。
老妈见状,立马过来劝慰,声音带着颤抖:“都过去,消消气,不要再提起了啦,喝口茶。”老爸却猛地推开她的手,茶杯“哐当”一声摔落在地,碎片四溅,茶水蜿蜒如泪痕。他喘着粗气,胸膛起伏如风箱,声音已带着泣音:“不说我心里不痛快!当时你们行里有那么多人,有比你年长,也有不少与你一样年轻的,可他们都没有被提拔的机会,当年才25岁,你才工作三年便被你们行领导提拔为所主任,说明你积极肯干,能力出众,成绩突出才能在那么多同事中脱颖而出。当我在你办公室里看到你们行对你的任命通知的文件时,激动得眼眶都湿润了,后又看到墙壁上的营业执照,法人代表竟然是你的名字,那份殊荣如同一道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我的心田,那愉悦的心情几天都无法平静,走起路来轻松有劲,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云彩之上,心想你的前程一定是一片光明。”
他猛地转身,眼中泪光闪烁,却带着灼人的愤怒,“也正是因为你有光明的前程,有那么多光环,才毫不费劲娶到小莹。当时的小莹是公认的第一美女,求亲的人多的是,他父母最终决定小莹嫁给你,也是看好你的光明前程。”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利刃刺向亦嘉,“而今却混成这样子!”最后四个字如寒冰坠地,震得人心头一颤,“想想你对的起你自己,对得起小莹,对得起那些曾对你厚望的人吗?实在无法想象!”他猛地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涌出,肩膀颤抖如风中残烛,那无声的悲鸣,比任何怒吼更令人窒息。
“你是该挨骂!当初你大学毕业分配到建行工作后,多么风光!别人且不说,就连那个林文彪,那个当年你考上师范分数线需要面试时,你爸曾经带你到他家去拜访却理都不理你们父子俩的师范副校长,几年后听说你在建行工作后,立马换了张狗脸,跑到学校找你爸去,见到你爸老远就打招呼,还要将女儿许配给你,被你爸一口拒绝,听后我多解气!”老妈的声音陡然拔高,眼中闪着愤懑的泪光,手指颤抖着指向亦嘉,仿佛要将积压多年的怨气尽数倾泻而出。“但是,都已经成这样子了,骂有何用!少说两句,不然血压又要升高了!”她话音未落,便剧烈咳嗽起来,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却依旧强撑着叹口气道:“咳,以为儿子长大成人了,没有再管教真后悔,你爸的高血压都是被你气的!”每个字都像滚烫的炭火,灼烧着亦嘉的心。
亦嘉被爸妈骂得句句戳中心坎,特别是老妈最后一句说老爸的高血压是被自己气的,他感到胸口仿佛被重锤击中,脑子一片空白,双腿无力,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撞在墙上。他心中阵阵作痛,悔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呜咽,仿佛被扼住了咽喉。他默不作声,嘴唇微微颤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撕心裂肺的愧疚:“对不起,我也后悔。”此刻,他的心中翻江倒海,思绪如乱麻般纠缠,既为自己的错误决定感到锥心刺骨,又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和不安,仿佛置身于一片漆黑无边的沼泽,挣扎不得,沉沦不甘。
“你后悔?你有没有总结经验教训?有没有认真想想接下去的路要怎么走?”老爸的声音陡然炸响,如雷霆劈裂空气。他猛地起身,手指指着亦嘉,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你以为你对不起有用?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的人生,是我们全家对你的期望!”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着熊熊怒火,仿佛要将亦嘉烧穿。
沉默,空气凝固,四周静得连针掉下去的声音都能听到。过了好一阵子,老爸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站起来道:“我回去了,你好好想想接下去路要怎么走!”
亦嘉挽留他俩吃完中午饭再回去,但老爸头也不回,转身便向门外冲去,老妈见状,慌忙追了出去,只留下亦嘉瘫软在椅子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亦嘉长长吁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酸涩、悔恨、不甘交织如毒蛇啃噬。他脑中如万马奔腾,思绪纷乱:每个人的人生旅途中总有二三次幸运之神光临头上,而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自己总是错放幸运之神的玉手。含恨离开建行后,在一家外资公司找到一个外派泰国工作的机会,三年后公司因内部政策调整决定撒消外派分公司,而在人员安置时征求自己是否愿意到母公司担任资金部主任的职位月薪8000元人民币时,脑子进水竟然一口拒绝,那时上海的房价每平方才二千元呢,自己一个月的工资可以买四平方的房子,而现在却是每平方平均六七万!他猛地捶打自己的额头,发出痛苦的闷哼:“想想当时多幼稚,现在后悔得直想撞南墙!”能说服一个人的从来不是道理而是南墙;能点醒一个人的从来不是说教而是磨难。香港公司对自己回国安置这事小莹至今不知道,爸妈更不知,自己宁愿烂在肚子里也没有告知任何人,否则不被爸妈骂死才怪!
然而,他目光陡然转向窗外,红木家具市场的繁华景象如烈火般点燃了他的执念。市场上的红木家具琳琅满目,顾客络绎不绝,交易的火热场景让他心潮澎湃,血液沸腾。印度自己又不陌生,天时地利的优势,一定要把握时机,在印度小叶紫檀这个生意上赚到钱!他猛地攥紧拳头,眼中闪过决绝的光,仿佛要将所有悔恨与不甘都化为孤注一掷的赌注。“打定主意,又准备开始行动!”他低声嘶吼,声音沙哑而坚定,仿佛与命运最后的宣战。窗外阳光刺眼,却照不进他内心那片被悔恨与执念撕扯的黑暗深渊。
30. 签证被拒
亦嘉在家里正查看邮件,弟弟来电道:“在哪里?我联系上一个做酸枝的老板,现在在他办公室喝茶。”亦嘉刚被老爸训过,心里不踏实,但是听说是红木的事,顿时来了精神,问道:“做酸枝的知道紫檀吧?”
弟弟道:“酸枝也是红木,只是价格上便宜而已,他对紫檀很感兴趣,要不,你来一趟聊聊?”这红木是现在唯一能改变现状的机遇,亦嘉不想放弃,既然弟弟又联系上一家批发商,自己去聊聊也许有好处,货比三家,采购商也一样,听取各自不同的想法,选择条件符合自己要求的公司,再决定与哪家合作,目前有这条件,尽量多作准备。
略沉思一下,于是便依约来到弟弟所说的公司,一进门,办公室的装修简洁而现代,墙上挂着几幅红木工艺品的图片,显得格外雅致。便瞧见弟弟正与几位男士围坐在一张玻璃茶几旁,紧张地讨论着什么,见到亦嘉到来,他们暂停了谈话,含笑点点头致意。
弟弟朝他们介绍道:“这是我哥,从印度回来,有紫檀货源,大伙聊聊。”又朝亦嘉介绍道:“这几位是做紫檀的朋友,“
他朝一个个头高大的人说道:”他是我小舅子,姓林,你没见过面,他深耕红木多年,对紫檀性能很有经验,聊聊看,或许有机会合作。”
小林满脸欢笑的站起来,直握亦嘉的手,热情说道:“你是我姐夫的哥哥,也是我的哥哥,咱都是自己人,有事说事,我们喝茶慢慢聊。”
亦嘉微微点头,略显紧张地朝众人点头后便坐下来,接过小林递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开始攀谈关于紫檀生意的话题:“各位对紫檀生意感兴趣?”
小林马上应道:“对紫檀生意感兴趣的人太多了,不过,说笑了,哪有紫檀生意可做,是从别人手里倒过来一二吨,做做样子而已,哪来的紫檀货源?我们这儿的紫檀都是从深圳过来的,利润早被广东人吃去,剩下的残羹冷汁分一点点,勉强度日。”另一个胖子,眯着眼睛,不紧不慢地问道:“听你弟弟说你有印度紫檀的货源,是真的吗?”
亦嘉点点头,道:“我带了根样品回来,可以拿去鉴定一下。”
胖子顿时眼睛一亮,凑近了一些。“啊,那太好了,确定是小叶紫檀的话,我们一定要合作,而且必须成功!样品现在在哪里?家里吗?”
另一个人急切地问道。“在一个批发商那里,他们也想看看样品。”
亦嘉淡定地回应。“别让太多人知道,有一二家合作就好。”
小林年纪不大,人倒是挺精明的,劝道:“我与你弟弟谈过,我的情况他清楚,你可以问问他,我虽然资金实力没那么雄厚,但是确定有紫檀货源的话,筹措资金不成问题,现在缺的不是资金而是紫檀。”他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亦嘉问:“运输路线也解决了吗?“
”对,目前有运输渠道。“亦嘉肯定地回答。
”那好,这事情不就好谈了吗?“只见胖子眼睛发绿,内心激动得象波涛汹涌,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失去了便会后悔得去跳楼,朝亦嘉道:”晚上我作东,请你们到悦来农庄一起吃饭,喝点小酒,慢慢聊,你看怎么样?“
”等会儿我看看,“亦嘉显得有些犹豫。”别等会儿,现在就走,“胖子怕夜长梦多,直接了当邀请道:”姐夫你也一起去,没有你的酒席,酒喝不动。“
”喝酒还怕没有人,小何不也在家吗?“黄斌说道:”我打个电话给小何,让他马上赶来。“
”行呀,你们二人的酒量可是出了名的,赶快电话他。“小林说着,一个客户进门来,瞧瞧酸枝,问道:”这越南的酸枝什么价?“
”二万零五,“见生意上门,小林忙站起来朝他走来,递上中华烟答道:”现在酸枝难卖,几乎都是亏本价。“
客户笑道:”买涨不买跌,卖俏不卖畅,烂大街的物品,能卖出去都不错啦,这规格还行,一万九,怎么样?“
”都已经亏本卖了,还压价这么厉害,我都不活了。“
”行情如此,你不卖,人家要卖啦,我是看中这几棵规格还行才出价的。“客户道:”你看现在的紧俏货紫檀,不必问价,拿了就走,多少钱随你结,那才过瘾,你们现在也没有货了吧?“
近年来,酸枝木市场受到供需关系和政策调整的影响较大。随着酸枝木资源的日益稀缺,政府加强了出口限制,导致市场供应紧张。同时,消费者对高端木材的需求有所下降,转而选择更经济实惠的替代品,这些因素都使得酸枝木的市场价格持续走低,卖家面临着较大的销售压力。”
亦嘉见他在做生意,示意弟弟与自己一起离开,这时他老小婆打来电话:“你儿子放学还没回来,学校老师打来电话说在学校打架,你快点去学校看看。”
”哈哈,爽快!“客户笑道:”以后一定来找你买。“
黄斌听闻,赶快告辞,亦嘉也跟着一起去学校?.
私立学校管得比较严,孩子打架的事很少会发生,黄斌儿子个头高但是瘦不拉几的,哪来的胆量打架,当见到他的班主任时,亦嘉一眼认出是曾经的同学,尽管好多年不见了,但脸型等相貌特征还是很容易回忆起来的,“杨金海,你在这儿教书?”
几乎是异口同声,杨金海叫起来道:“黄亦嘉,怎么是你?” 他眼神锐利地扫了一眼站在黄亦嘉身旁的高个子男孩,恍然大悟,微笑着问:“你是他家长?”
“我侄儿,”亦嘉朝他问道:“听说打架了,什么原因?”
杨金海笑着道:“没事了,”他朝亦嘉侄儿道:“回班级上课去,上课认真听讲,好好学习,以后不许惹事,如若再犯,定不轻饶。”
待亦嘉侄儿离开后,杨金海道:“来来,坐下喝茶,”他瞧了瞧亦嘉身边的黄斌,问道:“你是孩子家长?”
“对,不好意思,给老师添麻烦了。”黄斌忙不失迭道歉道。
杨金海摆摆手道:“是这样:他班级有个孩子仗着高大,家里又有钱,时常欺负其他同学,黄宇渊这孩子有正义感,今天看到那毛孩子又在欺负其他同学,看不惯那孩子肆意妄为的行为,便上去论理,那同学骄横惯了,哪受的了黄宇渊的劝阻,便动手与他打起来,还好,其他班级老师经过,把他们拉开了,不然后果就难说了,回去教育孩子,别随便与人动手,长大了可不好。”
“老师说的对,晚上放学后,我一定好好管教自家的孩子,决不会再给老师添麻烦,我打工赚钱是为了孩子上学,以后考上大学,谋份轻松的工作生活而不是象我这样靠卖苦力赚家养家,老师请放心!”黄斌自愧又自责说道。
“好,但黄宇渊是个好孩子,教育几句就行,好好学习才是最重要之事。”杨金海说完,转头问亦嘉:“听说你在建行工作,同学们都为你而感到骄熬与自豪,后来怎么离开建行了?”
亦嘉见他不知内情,便含糊其辞说了句:“上班不适合我的性格,”说完自嘲一笑,杨金海善解人意,也不再追问,转而问道:“你现在在做什么生意?”
亦嘉:“目前准备做印度紫檀。”
“啊?紫檀啊,”杨金海立马感兴趣,扬起眉毛道:“我表弟陈庆标也在做红木,准备做紫檀,你看,是否去他那儿聊聊?”
亦嘉想起来了,弟弟介绍的陈庆标公司已经去过,聊过一些情况,感觉不好,便不再列入考虑的范围,于是婉转说道:“他公司我去过了,不知道是你表弟,有机会我再找他聊聊。”
杨金海哈哈大笑道:“真乃天意,我表弟提起的人竟然是你,哈哈,晚上一起吃顿饭,好好聊聊?”
亦嘉道:“晚上有个饭局,下次吧,我有空时专门来请你吃饭,咱们好久不见,好好聊聊。”
杨金海微微点头,脸上露出理解和期待的神情:“那好,下次可一定要抽出时间来,咱们的确应该好好叙叙旧。”言罢,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怀念,似乎在回味曾经的时光,嘴角也微微上扬。
亦嘉感受到了这份情感,轻轻笑了笑,回答说:“一定,下次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他心里也泛起了一丝温暖,毕竟旧友重逢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告别杨金海时,他的眼中也闪烁着一丝不舍,与黄斌一道回家,准备去上海的行程。
亦嘉到达上海后直接来到延安西路的印度领馆。填写会客登记表后,便静坐在会客厅里等印度签证官的到来。
无聊中,亦嘉随手拿起会客厅的书架上摆放的各种杂志。看到其中一本介绍印度旅游的景区介绍,便顺手拿起来。看到杂志里面介绍印度风景如画,民风纯朴,交通便利,食物丰盛诱人,他不禁哑然失笑,心中暗道:“鬼话!骗人的大鬼话。”
没去过印度的人也许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上当受骗去印度烧钱一番。而他自己在印度呆了那么长时间,从最南端的科马里肯尼亚到中部的孟买,再到东北部的加尔各答和西北部的拉杰果,采购螃蟹的足迹几乎踏遍印度的每一个角落。
在科马里肯尼亚,他见过繁忙的港口和破旧的渔村,那里的人们虽然热情,但生活条件艰苦;太阳落山时,渔船归港,渔民们唱着古老的歌谣,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味。
在孟买,他目睹了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与贫民窟的强烈反差,街道上车水马龙,但交通秩序混乱不堪;街头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彩色纱丽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在加尔各答,他被拥挤的人群和嘈杂的市场所包围,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味道,既有诱人的香气,也有令人作呕的异味;街头巷尾的茶摊上,热气腾腾的奶茶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在果杰拉,他曾深入农村,看到农民们用简陋的工具辛勤劳作,生活贫困;田野上,牛车缓缓前行,孩童们在田埂上追逐嬉戏。
然而,首都新德里也是以三四层建筑为主的楼房破旧肮脏,人多混杂,街道破旧凹凸不平,地上尘土飞扬,垃圾成堆,空气污浊时常夹杂着阵阵的腐臭味,不时有塑料袋随风飞起,一不小心会吹落脸上嘴巴上,让人恶心死了。废报纸则四处散落,常常沾粘鞋底。
印度几乎是用旧报纸包裹任何食品,不管是水果还是面包,蛋糕还是油炸食品。这种地方会风景如画,食物诱人?那PURI(飞饼),PRADA(炭烤饼)在制作环境很脏的店里或小摊上做出来的产品,不用洗手便去做那黄澄澄的咖啡鸡饭也叫精美食品?亦嘉暗自讥笑,从心底泛起阵阵的厌恶感。
可是,从八点五十分一直等到十点,依然不见那位印度先生的出现。
亦嘉不禁烦躁不安,站立起来,走至值班室窗口,问坐在窗口的一个女孩子,道:“签证中心通知我今天来面试,请问几点开始?”
“有通知吗?”坐在窗口内一个扎马尾巴的女子用冰冷的语气问道,“护照号,叫什么名字?”她的眼神里透着不耐烦,脸上的表情显得冷漠而机械。
“G40926582。黄亦嘉。”他立马报上自己的名字,因为等得太久,脚都坐麻了,想尽快离开此地。
她查看了电脑,转头问里面的另一男生,“KASI,黄先生商务签证需要面试,签证官KANTIKA 来了吗?”
“噢,来了,我去请他。”男生站起身来对亦嘉说道:“请您在会客厅稍等片刻。”
过了一会儿,印度签证官KANTIKA走了进来。他个子挺高,约1.78米左右,小脸尖嘴,留着整齐的胡子,初看之下显得挺拔英俊,只是肤色较黑。
不过他见到亦嘉,礼貌地朝他伸出手,用略带口音的汉语道:“您好。”
这让亦嘉感到有些意外和惊喜。“您好,您好。”亦嘉也迅速伸手握了握,连声赞道:“您的汉语说得真好,真是了不起。”
他微笑着朝签证官竖起了大拇指。“只是一点点而已。”签证官微笑回应道,“在上海,会说中文确实方便很多。请问您在印度呆了很长时间吗?会讲印度的国语HIMDI吗?HIMDI是印度的国语,而英语在印度是官方语言。”他们的对话在友好的氛围中继续进行。
“NO。 TALKING WITH THEM USE ENGLISH ONLY(不会说,与他们交流都用英语)。”亦嘉答道。
“OK。学会讲HIMDI语在印度生活工作经商好方便的。”签证官随口说道。
“是的,我计划好好学习一些基本的印度语,这不仅有助于我与当地人沟通,也会让我的工作和生活更加顺利。”亦嘉认真地回答。
“你经常去印度吗?”签证官开始询问。
“是的,主要是做生意。”亦嘉微笑着回答,尽管注意到签证官的发音不太标准,但他决定不纠结于此,继续专注正事。“我主要经营海产品,像带鱼、墨鱼和菇鱼等冻鱼,还有螃蟹和龙虾等活产品。印度的海产品资源丰富,大多数都销往中国,我个人偏好采购印度的螃蟹和龙虾,因为它们不仅口感好,价格也较优惠,在中国市场非常受欢迎。”
他知道印度和巴基斯坦关系紧张,所以特意夸赞印度的螃蟹比巴基斯坦的好吃,以此讨好印度人。
“请你解释一下上次签证的问题。签证上注明停留时间不超过90天,但你却待了将近180天,这是为什么?”签证官指着护照上的签证日期和离境日期,用严肃且质疑的语气问道。
“对不起,我之前没注意到这个规定,以为半年的签证就可以停留半年。” 亦嘉心里一惊,上次回国时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但因为印度海关没有为难他,他以为没事。现在签证官追问,他赶紧解释道。
“那么,你在印度出境时,移民局官员有没有提出什么疑问?”签证官紧盯着亦嘉的眼睛,继续追问。
“他们说没问题,不需要补办手续,可以直接回国。机场的移民局官员也没有说什么,就盖章让我通过了。”亦嘉盯着签证官手中的钢笔在泛黄的申请表上划出锋利的笔迹,声音紧绷地回答。签证室冷白的日光灯投下刺目的光,空气仿佛凝固,他瞥见签证页上那行墨迹深重的红字——“每次停留不超过90天”,而自己滞留的160天数字像烙铁般灼痛他的神经。当时他心急如焚,让ZAHEER顶着45度的高温赶去移民局询问。那位官员在闷热的办公室里草草翻阅资料,一句轻飘飘的“可以正常出境”成了他奔赴机场的通行证。若未咨询,此刻面对签证官锐利的审视,他必会溃不成军。
“你在印度这么长时间是住酒店还是住在其他什么地方?”签证官猛然抬头,镜片后的目光如寒潭,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冰冷。墙上的电子钟数字跳动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亦嘉的后颈渗出冷汗。超长的停留时间已触发警报,签证官的追问像探针般直指他的落脚之处。
“有时住酒店,有时借住朋友家。”亦嘉喉头微颤,声音干涩。长期酒店费用足以堆成小山,而深夜与ZAHEER采购螃蟹后错过返程,滞留酒店的记忆突然清晰如刀。他以为这是常规的背景核查,却未察觉签证官笔尖在“酒店”二字上重重顿住,墨点如疑云晕染开来。窗外蝉鸣被厚重的玻璃隔绝,只留下室内压抑的沉默。
“住酒店有正规发票吗?”签证官骤然发问,笔尖在纸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没带在身上,这很重要吗?”亦嘉蹙眉,掌心开始发黏。
“正规票据能佐证你的行程合法性。”签证官的语调像铁尺般平直,寒意直抵骨髓。亦嘉僵在原地,冷汗顺着脊背滑落。原以为面试只是走过场的流程,可今天。。。。。。他望着签证官埋头疾书,笔尖如手术刀般在纸上切割,以为程序即将走完。直到对方起身,留下一句不带温度的“稍等”,然后身影消失在门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秒针的每一次跳动都像重锤敲在心上。半小时后,指针已逼近十一点半,签证官仍未现身。亦嘉起身走向值班窗口,声音绷紧如弦:“我的签证处理完了吗?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
女职员快步离去,片刻后带回一句:“还在内部研讨。”亦嘉如遭雷击,僵立当场。研讨?他的签证需要研讨?这意味着什么?拒签的阴影瞬间笼罩全身,过往护照上光洁的记录此刻脆弱如纸。
几分钟后,签证官送走一位申请人,亦嘉快步上前。对方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抬手示意他稍候,转身时衣角带起的风掠过亦嘉的脸,冰冷彻骨。那决然离去的背影,将亦嘉钉死在漫长的等待里,仿佛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只待落下。
不久,那女职员将护照递还给亦嘉,道:“拒签!”
“什么?被拒签?什么原因?”亦嘉的瞳孔骤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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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像被铁钳扼住般发出嘶哑的吼声,整个人僵在原地。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冰,他的心脏如坠冰窖,血液冻结在血管中,大脑空白了整整一分钟!怎么可能?自己过往的出入境记录明明光洁如新,从未沾染污点!
“你在印度停留时间超期90天。他们怀疑你以经商为幌子,实则非法务工。”那个留着油腻分头、满脸油光的男侍从斜倚在柜台边,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语调像淬了毒的冰碴子般刺过来。
亦嘉的太阳穴突突狂跳,胸腔中怒火与绝望交织翻腾:“他们凭什么如此武断?”亦嘉的声音颤抖着,眼底燃起愤怒的火焰,额角的青筋暴起。印度那帮鬼签证官!真当自己是香饽饽?
那穷山恶水出刁人的破地方,空气都污浊得呛人,女人黑得像炭窑里挖出来的煤球,谁稀罕在那工作?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明明是做海产品贸易,有单据、有客户,有交易记录!”他嘶吼着,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仿佛要将满腔冤屈呕出来。
“做生意为何不按时回国?”油头男侍从突然拔高音量,板着脸像一尊冷酷的判官,眼中射出轻蔑的寒光:“谁知道你超期滞留是不是在打黑工?欲盖弥彰的把戏,签证官早见多了!”
这充满侮辱的臆测如利刃刺进亦嘉胸口,他浑身颤抖,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几乎渗出血痕:“荒谬!我是因为SAMMUY那边突发变故,货款纠纷才被迫延期!你们根本不了解实情!”他猛地从包里拽出那张皱巴巴的欠条,纸张被攥得簌簌作响,像挥舞着一面求救的旗帜:“这是印度客户亲笔写的借条,白纸黑字写着欠我的货款!这难道不能证明我的生意往来?”
油头男却像躲避瘟疫般后退半步,嘴角扯出恶心的嗤笑:“少拿这种废纸糊弄人!我只管传话,没义务替你验真假。”他猛地一挥手,像驱赶苍蝇般将亦嘉的辩解拍飞:“签证官的判断岂容你质疑?滚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亦嘉的怒火轰然炸开,他猛地冲前一步,手指几乎戳到对方鼻尖,声音因愤怒而撕裂:“我要求见签证官!当面解释!这关乎我的生意命脉,你们不能这样草菅人命!”他的额头青筋暴起,脖颈涨得通红,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小莹冰冷的眼神、家里突发的变故、客户约定的违约风险……所有压力如千斤重担压垮了他的理智,此刻只剩下嘶吼的本能。
“不可能!签证官没空听你啰嗦!”油头男猛地拍桌,震得文件哗啦啦散落一地,他鼻孔喷出轻蔑的气息:“不守规矩还想走后门?做梦“
”帮帮忙,请你帮我引见签证员,我需要解释!“亦嘉一脸无奈,恳切请求道。
“说了不行就不行,别再浪费时间,快点滚!”那男侍从瞬间翻脸,如豺狼般凶狠地咆哮,喉结滚动着挤出恶声,唾沫星子飞溅到亦嘉脸上。
亦嘉的心猛地坠入万丈深渊,怒火如岩浆喷涌:“岂有此理!蛮不讲理!手续齐全、费用已交,凭什么拒签?钱也不退,约见签证官又推三阻四——这究竟是吃人不吐骨的阎王殿,还是故意刁难老百姓的陷阱?!”他嘶吼着,双目赤红,攥紧的拳头关节发白,仿佛要将满腔愤懑捏碎成渣。大厅的空气骤然凝固,他的怒吼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撞出嗡嗡回响。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男生鼻孔朝天,满脸不屑地冷笑,手指不耐烦地猛戳向门口,威胁的意味如毒箭射出:“再喧哗就叫保安!滚出去!”
亦嘉的胸膛剧烈起伏,怒火烧灼着理智,他猛地前踏一步,几乎贴上对方的鼻尖,咆哮如雷:“欺人太甚!我来求解释,非来闹事,你却吼叫不休!拒签的后果你承担得起吗?我的生意、我的计划全被你们这些王八蛋毁了!”他的手臂在空中挥舞,像要撕裂这窒息的空气。
“拒签关我屁事!你嚷嚷个没完,想赖在这儿?”男生轻蔑地斜睨着他,声音尖刻如刀:“谁让你在印度死赖160天?活该!”话音未落,粉脸男怒气冲冲从里间冲出,气势汹汹如斗鸡,仿佛要扑上来撕咬:“不知规矩?鬼才信!装傻充愣也没用!”
大厅角落,一位鬓发微霜的老者皱眉摇头,低声叹息:“小伙子,何必如此动火。人都有尊严,这般仗势欺人,何苦呢?”
这平和的劝解却点燃了粉脸男更炽烈的怒火,他如被踩到尾巴的野狗般跳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轮得到你教做人?”
一旁的中年妇人推了推滑落的眼镜,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年轻人,素质差成这样,是怎么混进领馆的?怕不是只会当洋人的看门狗吧?”
此言如火星溅入油锅,粉脸男瞬间炸毛:“凭本事面试进来的,关你屁事!碍你事了还是抢你饭碗了?”他嘶吼着,脖颈青筋暴起,唾沫横飞。
亦嘉的怒火已燃至沸点,他如离弦之箭疾冲上前,手指几乎戳进对方眼窝,怒吼声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沆瀣一气!蛇鼠一窝!没文化可以学,长得丑可以整,心眼坏真没救!崇洋媚外舔到骨头里,算什么鸟本事!”他气势汹汹欺近,挥舞拳头,仿佛要将这口恶气尽数倾泻。
油头粉脸男被这排山倒海的怒意震慑,粗壮脖颈的青筋如蚯蚓般扭曲,满脸通红,眼神慌乱如受惊之鼠。他踉跄后退,脚跟绊到桌角,险些栽倒。
办公室女子见状,慌忙冲上前死死拽住亦嘉手臂。那男人哆嗦着,喉咙滚动却发不出声音,手脚僵直如木桩,冷汗浸湿了后背。
女子面色灰败,声音颤抖如风中残烛:“我们只是打工的,老板命令如山,不关我们的事啊……求您别难为我们了。”
亦嘉强压下翻涌的怒火,胸膛仍剧烈起伏,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我懂你们只是棋子,但总得指条活路!再赴印度,究竟要如何才能拿到签证?”他垂下手臂,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乞求的语调里仍裹挟着未散的怒意,像暴雨后仍闷雷滚滚的天空。
“就是嘛,做好你份内的事即可,通报一声便与你无关,你为何多此一举?”老人再次指责,眉头紧锁,手指指向粉脸男,脸上满是愠怒。其他人也开始指指点点,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女接待员见状,忙扯了扯油头粉脸男,催促他表态。“你需立刻与印度方面联系,补充所需材料,申请工作签证,看看能否通过审核获得签证。”男生在缓过神后,终于说出了关键的话。
这类人总是装腔作势,遇到强硬分子便立即溃不成军,欺软怕硬仿佛是他们的天性,一副奴才相毕露无疑!对上谀阿奉承,倾力巴结,对下装腔作势,仗势欺人,口口声声“你们乡下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极力排外,瞧不起外省人,却不知当年日本鬼子入侵时,第一个投降的就是他们这些软骨头。
“那么,需要哪些材料呢?”亦嘉忙问,仿佛抓住了一线希望。“你自己去查看签证网页,上面有所有所需文件的详细说明。”女生不屑地留下一句话,转身去忙碌了。
望着他俩消失的身影,亦嘉打心眼鄙视!那些在印度领馆工作的人自视甚高,好像高人一等,令人费解。新闻杂志上对印度大肆赞美的人要不是印度政府的御用文人,就是那些心怀叵测、想骗人去浪费钱的旅行社。为了一张PURI(飞饼)或PAROTTA(炭烤饼)而失去尊严的人们无助地望着那些大腹便便的政府官员,□□事件频发却无人问津,这个国家即使再努力三十年,在军事和经济上也赶不上中国,却整天叫嚣着与中国对抗。亦嘉从心底里瞧不起这样的人,而那个一口“侬”口音的男人竟然为印度弯弓折腰,那种奴才般的嘴脸让亦嘉感到鄙视。
亦嘉望着手里被拒签的护照,恼恨极了。每当想起印度,那里的炎热、嘈杂和混乱的街头景象总是如同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污染的水源以及充满腥臭和垃圾味道的空气,让他身心俱疲。然而,在利益的驱使下,他不得不再次尝试前往那个他心里称为“鬼地方”的国家。他之前为了采购螃蟹,在印度经历了许多艰难困苦:与当地商人激烈地讨价还价、因语言不通而产生的种种困扰,以及恶劣的生活条件都让他对那里心生畏惧。然而,紫檀木在中国市场的巨大需求和利润诱惑着他必须冒险一搏。他深知,只要能顺利拿到签证,把优质的紫檀木运回国,就意味着丰厚的回报。想到这里,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拿到签证,继续他的紫檀生意。
31. 小健荐人
领馆归来,亦嘉无奈地准备新一轮签证材料。网上查询后,他发现工作签证程序繁琐:中方需出具无犯罪记录证明,印度方则要求年薪不低于25000美元的劳动合同,且需缴纳高达14%的工资税。此外,还需办理Skills Certificate证明技术能力,该证书限高技术领域,需10至12年专业背景及技术学位。签证名额严格限制在项目总用工数的1%以内,必须证明中国员工的技术在印度难以找到。印度政府的举措意在保护本国就业市场,但对经营螃蟹、龙虾、冻鱼等低技术门槛产品的贸易商而言,这要求脱离实际,十分苛刻。这类贸易依赖市场经验和商务人脉,而非学术技艺。如此繁复的签证壁垒,暴露了印度在贸易保护主义思维下的狭隘与局限。便捷的跨境往来本应是推动双边经济繁荣的基石,而签证的重重关卡将使商业从业者望而却步,贸易机遇付诸东流。
无奈之下,亦嘉只好求助印度供应商。他拨通了ZAHEER的电话,心中忐忑,不知对方是否愿意帮忙。电话接通后,他努力稳住声音,却难掩焦急:“Hello, Zaheer. My visa has been refused by the Shanghai Consulate.”说完,他凝视着窗外凝滞的阴云,眉头紧锁,眼中充满期待与不安,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yes hennrey, for why?(为何)”供应商ZAHEER吃惊 问道。
“they are thinking about i am working in india, need me to application Employment Visa。check email i sent to you the certificate form。(他们认为我在印度工作,要我办理工作签证的申请。查看邮件,刚才我发给你的证明表格)”
“for what?Employment Visa?don''t do that application,work visa need contract,how possible paid salary tax to india goverment。(做什么用的?工作签证?别申请工作签证,工作签证需要合同,怎么可能去交税给政府呢)”
“why does it need give to government for this contract? i think this certificate offer to shanghai consulation for visa only。don''t worry about it!(合同为何要给政府部门呢,只是给上海领事馆签证用的,别担心!)”
“no, should through india government,and will paid salary tax also。don''t do like this!(不,一定会通过印度政府部门的,也必将交税,别那样做!)”
“so,how to do for my visa?(我的签证要怎么办?)”亦嘉感到十分焦虑,认为印度方面在签证申请过程中的谨慎态度过于保守。只需按照印度使馆的要求,提供一份用于上海领馆签证的合同即可,这本不应成为担忧的理由。然而,对方对于开具证明的犹豫不决,令亦嘉感到无奈。这种简单的文件处理程序,按照规定并不需要政府备案,却因对方的迟疑而可能延误签证申请。今天是星期四,若今天无法准备好材料,申请表将不得不推迟至下周一递交,这会让我不得不在上海滞留更长时间。
亦嘉坐卧不安,给另一位客户SUMMUY打电话,此人来自钦奈,该地区因高诈骗率而闻名。亦嘉已被他骗取了二万美元,原本用于购买龙虾的资金至今未追回。准备这次去印度时,亦嘉下定决心要找他追回资金,或至少了解事情的最新进展。
“hello SUMMMUY, this is hennrey speaking)(你好SHAMMU,我是HENNREY)。”
“how are you,hennrey。(你好HENNREY)”SUMMUY并不在意欠钱之事,见亦嘉打招乎,便回复。
“feeling bad,shammu,you know for what!(不好,你知道原因的,SHAMMU)”
“i am sorry, i will arrange shipment at next season。but no money to buy lobster。how to do?(对不起,下个季节我安排发货,但没钱买龙虾怎么办?)”
“you will arrange shipment for me again。summuy, we are firend. You know friend shoud helping each together。I wll arrage money to you after shipping because my freind support to me for bussinese only (你要再安排发货的,山姆,我们是朋友,朋友需要相互帮助,发货后我会再安排资金给你,因为我的朋友只支持我的生意)” 亦嘉耐着性子道:”I am apply visa to india,need some of certificate for visa。 please help me fulling out the form which i sent email to you。(我在申请印度签证,需要一些签证的证明材料,请帮我填好邮件里发给你的那些表格)”
“ok, i will check after ie back office。 now i am in outside for order fresh fish。(好,我回办公室后再查看,现在我在外面采购新鲜的鱼)”
“ok,i''m in a terrible hurry。 please quickly。(请快点,我很紧急)”
为确保稳妥,亦嘉考虑再寻求他人协助。鉴于对ZAHEER性格的了解——其生性怯懦,行事效率低下,亦嘉担忧其或无法完成此事,遂决定同时委托SHAMMU协助办理证明,以期明日能顺利前往签证中心递交申请。时值午夜一点半,印度时间尚为晚间十一点,考虑到时差因素,亦嘉推测对方应已完成当日事务,邮件理应送达。然查看邮箱后,他心头一沉:空空如也。这两位印度合作伙伴与其他商人无异,皆未履行承诺。愤懑之下,亦嘉当即致电ZAHEER,对方在邮件中回应道:“政府若知我们签署此类合同,定会追究我的责任。(goverment will put me trouble If we make this agreement)”此言令亦嘉深感愤慨,不禁思忖:如此行事之人,竟妄图合作经商,莫非仅存欺诈之念?
再与SHAMMU交涉时,对方支吾其词:“因长期未做出口,我的出口许可证出了问题,政府现在不给我开证明(my export license has problem because i haven''t exported for long time, government will not allowed give me this certificate)。”亦嘉心中冷笑,怒火在胸腔翻腾,:“这分明是推诿之词!伪造份合同或开个证明有何难?他分明是怕我亲自去印度追债!下次去印度,定要聘请律师,追回那笔血汗钱!”他强压火气,转身坐在电脑前,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紧蹙的眉头。
明天的事仿佛陷入死局,而签证的紧迫如影随形。工作签证需要正式雇佣关系和繁复材料,如今条件不足,无异于缘木求鱼。他忽然灵光一闪:旅游签证!只需一万元存款冻结三月即可。他迅速起身,翻出护照复印件、照片,又匆匆拟定行程单和住宿证明,一一列在纸上。但那份存款证明,却如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向朋友开口借钱,曾轻松借到五万应急,如今生意亏损,昔日热络的“兄弟”皆避如瘟神。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咬紧牙关,深知此刻唯有自救。
迫不得已,他拨通了妻子小莹的电话:“小莹,商务签被拒了,领馆要一万元的存款证明……你能想想办法吗?”电话那头,小莹的沉默如冰水浇头,片刻后,声音带着疲惫与疏离:“我上哪儿借钱给你?之前向同事借的还没还清,再开口,人家会怎么想?”
亦嘉的心骤然沉入谷底,喉咙发紧,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曾共枕同梦的人,此刻的声音竟如此陌生。他想起过往的深夜,她默默为他煮醒酒汤的温柔,而今却隔着电流传来寒意。
这世道,男人没钱,果真如虾失水,脊梁都挺不直。他缓缓挂断电话,窗外霓虹如血,映得他眼底一片荒芜。最终,他攥紧手机,拨通了小莹弟弟小健的号码——那或许是最后一根浮木。
“喂,小健。我这边遇到点麻烦了,商务签被拒了,现在得存定期三个月的一万块存款证明才能申请旅游签。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现在手头上没钱,等下我看看。”电话那头,小健的声音带着敷衍。亦嘉知道他在银行任职,以主任的身份筹措这点钱本应轻而易举,可对方沉吟片刻后,语气透着迟疑:“印度签证怎么会被拒签?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亦嘉耐着性子补充道:“印度领馆说我上次停留时间超期,怀疑我在当地工作,直接拒了。我现在准备带人过去看货,签证一下来就能取钱还上。”他清楚,这不过是小健的推诿之词——一万元对银行主任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可所谓“借钱容易,愿借难”,若真指望他,只怕黄花菜都凉了。亲兄弟尚且有这般算计,外人更如陌路浮云。
“若能运回来,我找人问问看。”小健话锋一转,声音陡然热络起来,仿佛嗅到了商机:“现在紫檀市场行情火爆得紧,你真能搞定货源和运输,我肯定出力搭桥。不过眼下实在对不住,家里最近开销大,手头资金确实周转不开。”见亦嘉沉默,他又补了一句:“你也知道,我老婆管得严,工资卡都上交了。”
亦嘉喉头一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感却压不住心头的灼痛。签证若办不成,紫檀生意就彻底黄了!他懒得再多费口舌,只觉胸中堵着一团闷气——这物欲横流的世界里,亲情薄如蝉翼,血缘之外,万事皆绕着一个“利”字打转。
他明白,若全盘托出紫檀的机密,小健定会如嗅到血的鲨鱼般扑上来,可此刻已与林总达成合作意向,毛总、黄总那边也在殷切等待。浙江温总力荐的林总,既是第一个伸出橄榄枝的,公司实力又摆在那儿,弃之实在可惜;而本地这些批发商盘根错节,消息稍有不慎,便会如野火燎原。他强抑翻腾的情绪,可脑海中却不断闪过资金链断裂、合作方流失的噩梦画面,仿佛无数细针扎着太阳穴,痛得他眼前发晕。
亦嘉长长叹了口气,试图将胸中郁结之气吐尽,可窗外汽车的轰鸣声却如催命符般钻入耳膜,心跳擂鼓般急促,手心冷汗涔涔,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生怕一个闪失,满盘皆输!
挂断电话,他立刻买了最近一班车票火速赶回去。深知电话里隔靴搔痒,借钱之事必须当面剖白利害。若再筹不到钱,紫檀的千载良机就要眼睁睁溜走——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此时小健的办公室内,一套深色真皮沙发环绕着檀木茶几,茶香袅袅升腾,茶具旁那串锃亮的奔驰车钥匙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格外吸睛。小健正与两位客户闲谈,茶几一角堆着待审批的文件资料。
瞥见车钥匙,一位客户嘴角微扬,身体前倾,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吴老板又发财了,这大奔换得够气派!”
吴老板倚在沙发靠背上,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语气不咸不淡:“撑个门面罢了,做木材生意的,谁还没辆像样的车?见客户谈生意,没点排场可镇不住场子。”
小健笑着接过话茬,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车钥匙,好奇中透着羡慕:“这是第几代了?啥时候让我也过把瘾,体验下‘速度与激情’?”
客户爽快地将钥匙抛向小健,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随时恭候,钥匙给你,今晚随便兜风,明早还我就行。”
另一位客人却蹙眉提醒,声音里透着谨慎:“S-600顶配,可得悠着点,这车剐蹭一下,修起来可够喝一壶的!”
“S-600?!”小健眼睛倏地亮起,接过钥匙如获至宝,指尖反复摩挲着金属纹路,同时话锋一转:“对了,您做酸枝、草花梨这些木材,紫檀也涉足吗?”
被问及紫檀,那位客人摆弄着钥匙,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得:“印度小叶紫檀?当然有卖,不过货少金贵,偶尔从深圳弄个一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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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吨的回来倒手。这辆大奔,就是前两个月卖了两吨多紫檀赚来的。”
这位客人正是与小健长期合作的吴金明,因小健已注资其公司,关系非比寻常。见小健眼馋豪车,吴金明愈发得意,侃侃而谈:“紫檀利润高得吓人,但货源稀缺难搞!深圳那边走私渠道风险大,光运费每吨就得砸十万,从香港绕道回深圳,动不动就被海关扣货……”
话锋忽转,他狐疑地盯住小健:“你一个搞审批的,突然打听紫檀干啥?难不成……”
小健见火候已到,嘴角勾起一抹狡黠:“我亲戚说有印度的稳定货源,运输渠道也打通了。”
吴老板闻言“腾”地直起身子,身体几乎贴到小健面前,眼中满是不信:“不会是被忽悠了吧?”
小健暗笑,瞥他一眼,慢悠悠抿了口茶:“他正准备去印度办签证,刚因签证押金问题找我帮忙。”
吴老板顿时坐不住了,急切追问:“人在哪儿?快叫他过来聊聊!”见小健要拨电话,他忙按住对方手腕:“等等!约他晚上吃饭,我作东,咱们边吃边深挖!”
小健挑眉,似笑非笑:“你真这么上心,有兴趣?”
吴老板难掩兴奋,嗓门不自觉地拔高,声音里透着几分不甘与羡慕:“太有兴趣了!上次在深圳,我甚至想入股和他们合伙去印度搞紫檀,我主动提出多掏两成成本入伙,他们却连眼皮都懒得抬!那几个深圳人现在赚得盆满钵满,豪车换了一辆又一辆,你猜猜他们到底捞了多少金?”
小健听得入神,眼睛瞪得溜圆,一边在脑中飞速盘算着利益与风险,一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问道:“这行当得砸多少资金才能玩转?”
吴老板瞥了小健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做木材,资金可大可小,但玩小叶紫檀就是烧钱的主儿,没个五千万打底别想入场,几个亿砸进去都可能打水漂!不过——要是你们大老板肯参与,资金自然不是问题,到时候你们才是真正的主角!”
此言一出,小健心头猛地一跳,热血直冲脑门,懊悔刚才电话里对姐夫态度不够坚决,忙不迭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声音热情得几乎要溢出来:“刚才说的事好办,我来解决!晚上一起吃个饭,我朋友想深入了解紫檀门道。”
电话那头,亦嘉正为签证押金的事愁眉不展,接到小健电话,瞬间“阴转晴”,眉头舒展,脸上泛起笑意。他敏锐捕捉到小健前后语气的天壤之别,心中暗自思忖: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前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定是有求于人,否则怎会主动提借钱还约饭?莫非是为了紫檀的事?可他已与林总公司敲定合作,签证都办到一半,哪敢节外生枝?毛总那边还眼巴巴等着呢,再和其他人谈合作,合适吗?但转念一想,不妨先探探虚实,万一另有隐情?思虑再三,他决定赴约一探究竟。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六点半,亦嘉准时踏入丰庆园饭店二楼包厢。柔和的灯光下,茶香袅袅,小健与两位客人正悠然品茗。见亦嘉进门,小健“腾”地起身,满脸堆笑地介绍:“这是我姐夫。”
吴老板闻声愕然,惊愕转瞬化为热情,大步迎上,双手握住亦嘉的手,笑容灿烂得如同盛开的菊花:“哎呀!原来是姐夫!快快请坐!”
他一边殷勤引座,一边自报家门,语气熟络得仿佛多年故交:“鄙人姓吴,您叫我小吴就行!你是小健姐夫,那就是我姐夫!姐夫,快请喝茶!”
突如其来的热络让亦嘉有些懵,他尚未回神,小健已接过话茬,指着吴老板向亦嘉介绍:“这位是吴老板,木材批发界的‘大鳄’,紫檀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楼下那辆大奔就是做紫檀新添的‘战利品’!今晚吃饭就是专门请教印度小叶紫檀的门道,看有没有合作共赢的机会,大家一起发财嘛!”
亦嘉心中雪亮——果然是为紫檀而来,印证了他先前的猜测。他对这种木材的脾性了如指掌,但此刻却陷入犹豫:该不该和盘托出?沉吟片刻,他选择以守为攻,静观其变。吴老板却已按捺不住,身子前倾,目光灼灼地追问:“小叶紫檀的货源,联系得怎么样了?不妨说说看!”
“小叶紫檀样品我有带回来,刚才没说,要不然我就带过来让几位鉴定一下真伪。”亦嘉说道,语气沉稳,目光扫过在座几人,透出几分笃定。
“啊?有样品呀,那可要好好验证下!”吴老板顿时坐直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急切,声音不自觉地抬高几分,“等下饭后去你家看样品方便吗?”
“没问题。”亦嘉微微点头,指尖轻敲桌面,条理清晰地续道:“印度小叶紫檀主产地在ANDERA(安得拉邦),部分也分布在钦奈及加尔各答。市面上大多通过走私渠道流通,风险极高。而我合作的客户有政府背书,能开具正规票据,运输与清关全程合规。国内码头虽可操作,但流程繁琐易生枝节,建议走香港清关,更稳妥高效。”
吴老板听得入神,喉结上下滚动,咽了下口水,连杯中酒都忘了端,急切插话:“听说印度政府查得极严,若真能拿到政府票据,便是合法合规的‘护身符’,运输无忧,码头光明正大提货,这优势太关键了!”话锋一转,又拧眉追问:“那货物质量如何?直径、品相可有把握?”
亦嘉从容作答:“当地交易习惯以公斤论价,不量直径。料子颜色红褐,长度约一米六至一米二,单根重量在三十五公斤左右。”
吴老板猛地一拍大腿,震得酒杯轻颤,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那料子空心率高吗?”
亦嘉嘴角微扬,早有准备:“我特意与供应商确认过,支持现场挑拣,空心料一概剔除。”
吴老板喜形于色,如孩童般咧嘴笑道:“果真如此?我听说印度人惯常‘统货打包’,不许挑拣,交易全在深夜偷偷进行。你提供的渠道竟如此规范,那些为谋暴利哄骗下游商家的传言,倒显得可笑至极!”言罢,目光灼灼地望向亦嘉,直白道:“若信息属实,我极愿与你深度合作,具体细节可细谈!”
一旁的小健适时接话,眉飞色舞地补充:“吴老板背后公司实力不容小觑,主营各类名贵木材——越南酸枝只是入门级,阴沉木、乌木、金丝楠皆在列,最珍稀的海南黄花梨库存更达两三千吨,稳居本地四大木材批发商之列!”
吴老板摆摆手,笑意中透着自信,举杯向亦嘉:“来!为今日相识、商谈投契干杯!”说罢仰头一饮而尽,见亦嘉仅浅抿一口,哈哈一笑:“酒量随意,举杯即算给我面子!你小舅子亦在我公司持股,亲上加亲,合作岂非‘肥水不流外人田’?”
亦嘉见对方诚意拳拳,再推辞倒显矫情,遂颔首应下:“明日便去贵司详谈。”
32. 合作伙伴
亦嘉在小健的催促下终于同意前往吴老板的公司。小健开车将他送到公司后便匆匆去上班,留下亦嘉独自坐在吴总办公室的茶香氤氲中。袅袅升腾的水汽托着绿茶的清香飘满小屋,吴老板递来茶杯,亦嘉接过轻嗅,赞道:“芬香宜人,心旷神怡,好茶!”吴老板呷了口茶,眯眼笑道:“小黄懂茶道?”见亦嘉摇头,他悠然补充:“这茶是托朋友从安溪茶农家精制的,市面上可买不到。不过,好茶也得遇知音才不算辜负。”亦嘉捧着茶杯,坦诚道:“我确实不懂茶,平时也少喝,但这茶香闻着就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吴老板嘴角微扬,意味深长道:“事业的最高境界是无悔,喝茶的最高境界是无心——你这‘外行’倒是悟得最透!”话锋一转,他吸了口烟,话题突然落在紫檀上:“昨天你说能从政府仓库挑印度紫檀,是真的?那货色如何?规格大小、空心多不多?老料占比呢?”见亦嘉略显沉吟,他蹙眉追问:“俗话说‘十檀九空’,紫檀最怕空心。若真能挑货,价格可还能谈?”
“价格不变。”亦嘉抿了口茶,从容道,“正因为消息还没传开,目前没人去买,我们是第一家。印度政府巴不得有人宣传,哪懂挑质量?反正有人要就成。”吴老板挑眉质疑:“若有这好事,大老板们早该闻风而动了。”亦嘉早有准备,掏出手机递过去:“我亲自去仓库看过,还拍了照片。”屏幕上,成堆紫檀旁立着铁棍,绿底标牌清晰标注着编号、名称、吨数与日期。吴老板与谢林根凑近细看,放大图片后相视而笑,喜色渐浓:“没错!这才是政府仓库的正宗小叶紫檀存货。”亦嘉压低声音,语气郑重:“这些紫檀都是印度农民偷砍被没收的,在他们眼里不值钱,就跟咱们国内偷伐林木被抓了顶多关几天一样。但若咱们国人一窝蜂去抢,政府立马坐地起价——消息传开,水涨船高是必然。”他这番话,意在让二人深信不疑,安心跟他合作,莫再另寻门路。毕竟,采购者一多,价格必涨,这是行规。
亦嘉见吴老板有些疑虑,便简单明了地解释道:“这批紫檀由于信息未公开,知道的人不多,所以价格相对合理。而一旦消息走漏,价格必定飙升。”吴老板听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明白亦嘉的用意,也知道这是一次难得的商机。于是,他果断地做出了决定:“好吧,我们就按你说的办。”亦嘉心中暗喜,生意终于谈成。
吴总与谢林根交换眼神,颔首认同亦嘉的分析。吴总沉吟片刻后问道:“若按此流程向政府正规采购,安全风险倒是可控了,那剩下的核心就是价格问题——开票价格和税收具体是多少?”亦嘉应声答道:“一吨二十万人民币左右,开票按价格的九个点计算。”吴老板眉头微蹙,追问资金安全的要害:“付款条件如何?何时支付?”亦嘉从容回应:“开票后付款即可提货。”吴老板立刻在手机计算器上飞速演算,脱口道:“换算下来每吨约二十一零八万,加上运输费十万元、清关及其他杂费两万元,到家成本三十五万!这价格太有优势了!”他连声赞叹,却突然警觉道:“开票付款后是否有运输凭证?听闻紫檀运输需濒危证才能通关。”亦嘉脑中飞速回溯印度海德拉邦林业局的细节,郑重道:“濒危证确实是关键!在新德里林业部缴税时即可同步申领,之后到海德拉邦付清余款、挑货装车运往码头,全程都会有森林警察押运。”“为何需警察随行?”谢林根警惕追问。亦嘉解释道:“他们防我们在途中偷梁换柱——用自购的农民货替换政府仓库的紫檀。”吴总闻言灵光乍现,眼中闪过精明的算计:“若农民的货更便宜优质,贿赂警察调换岂不两全其美?”亦嘉却拧紧眉头,冷静剖析:“理论上可行,实则风险极高——濒危证标注的根数与重量必须严格对应,仓库紫檀统一编号,调换难度极大。即便成功替换,农民货入库后,原仓库的紫檀如何处理?那可是真金白银买的。”他顿了顿,补充道:“此事日后再议,待熟悉流程再谋良策。”吴总见亦嘉对采购链路如此谙熟,彻底放下戒心,转而直指合作核心:“那你如何打算?是入股分红,还是收取介绍费?”亦嘉内心陷入挣扎——林总已将护照交予他办理签证,背信之事断不可为,但眼前吴总的诚意与商机又实在诱人……
见亦嘉迟疑未答,吴总身体前倾,目光灼灼道:“昨晚我反复思量,为你准备了两个方案,任你挑选。其一,出资五十万入股,占股2%。当然,这比例远超出资占比——若按总投资一亿计算,五十万仅占0.5%,差额部分权当对你贡献的特别嘉奖;其二,纯中介模式,按采购总额的5%支付佣金,且签证、机票、印度期间所有开销全由我方承担。你选哪个?若有其他合理诉求,尽管提!”
亦嘉闻言,心头剧震,恍惚如遭雷击:这条件……竟是自己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林总此前断然拒绝的条件,在吴老板口中竟如此爽快!刹那之间,所谓“一女不嫁二夫”的坚持轰然崩塌。“这条件已远超预期,岂敢再提他求?”他强压激荡,借喝茶稳住心神,嘴角却难掩笑意。
“成交!”吴老板朗声笑道,起身握手,“我即刻派两人随你赴印,实地核查库存、协助挑货,如何?”
“配合无妨。”亦嘉点头。吴总雷厉风行:“护照明日交给你,特事特办!签证务必拿下!”
亦嘉苦笑:“我的签证在上海被卡了……”
“拒签?”谢林根愕然,“林总公司曾有人赴越被拒,后来找遍中介皆无解……”
“后来呢?”亦嘉急切追问。
“听说……他重办了新护照。”谢林根挠头,“需要的话,我这就联系熟人问详情!”
“快!快问!”吴总焦躁踱步,“签证若黄,万事皆休!对了,告知我们的签证代理,看他们有无门路!”
“马上联系!”谢林根拨通电话,同时转头问亦嘉:“你因何被拒?须如实告知代办方,才好对症下药。”
亦嘉愤然拍桌:“上海领事馆说我半年签没错,但没按90天规定回国一次,怀疑我在当地务工!荒谬!印度那穷乡僻壤,谁愿滞留?一提就来火!”
“没问题,这应该不难解决。”谢林根宽慰道,语气中透着笃定,“印度那地方,谁愿意长久滞留?代办公司肯定有办法。”亦嘉只得按捺焦灼,静候消息。这漫长的等待,于他而言,却似一场蓄力的蛰伏——等待是智慧的隐忍,是力量的沉淀,更是信念的淬炼。他深信,时机未至罢了;时间不语,却回答了所有问题;岁月无声,却见证了一切因果。而此刻的等待,日后竟化作黄金万两、满堂康泰的伏笔。此乃后话。
百无聊赖间,亦嘉的思绪如丝线般飘向了晓艺。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按下了那串熟悉的号码。晓艺是他早年恋人之一,彼时的亦嘉,正值年少气盛,虽无侠客义薄云天的豪迈,却怀揣着如熔岩般滚烫的进取之心,在时代的浪潮中奔涌向前。而晓艺呢,不过是个初涉人世的青涩少女,宛如一张未经笔墨的白纸,纯净得纤尘不染,不谙世事的眼眸里,还映着校园清晨的露珠。命运恰似一场不经意的相逢,让她如一朵未经风雨的嫩芽,偏偏闯入了亦嘉那炽热而喧嚣的生命轨迹。
九十年代中期,日本经济如日中天,鳗鱼需求独占全球三分之二,成为中日贸易纽带的关键。中国养鳗业在暴利的刺激下疯狂扩张,如星火燎原:闽粤桂的沿海、湘鄂腹地、川黔高原、豫冀平原,鳗场如雨后毒菇般疯长,处处弥漫着虚假的丰收幻象。亦嘉离开单位后,便一头扎进这汹涌的狂潮,因年轻缺乏经验,不幸落入圈套,选择在江西广丰县与一位养鳗老板合伙。那老板已砸下重金,鳗场骨架初成,却因后续资金如断流之河、政府贷款杳无音讯,瞬间跌入绝境深渊。
之前亦嘉曾做鳗鱼苗生意,这个隆丰鳗场的鳗鱼苗便是亦嘉负责供应的,往来数次,与老板渐熟。老板姓林,油光满面的圆脸下挺着将军肚,此刻正对着小股东小吴疾言厉色,嗓音如破锣般刺耳:“你还不清楚状况?没资金,鳗鱼饿着肚子怎么长?东挪西借几包饲料,这日子何时到头?消毒药、营养剂、工人工资……哪样不要钱?你们不愿再投,百多亩地的大场子就这么耗着,有意思吗?不如趁早转给小陈,先回笼一笔资金!否则,咱们都得被拖进棺材里!”
空气仿佛凝固,股东们围坐的会议室里,只有林老板粗重的喘息声。叶老板眉头紧锁如铁,喉头滚动着吞咽不安,忧心忡忡道:“话虽在理,如今养鳗业确实风雨飘摇,能脱手自然越早越好。可关键得看小陈肯出多少价!他若压价,咱们……”话音未落,罗大明颓然摆手,满脸沮丧如坠冰窟:“别指望了!小陈精明,行情他未必比我们糊涂。依我看,不如开个价——咱们当初总共投了三百五十万(九十年代末的三百五十万堪比今日四千万,绝非小数目),现在打算多少转给小陈?”
“往高里报!五百万!看小陈接不接招!利息总得捞点吧?”叶老板急切地嘶吼,他不甘心接受亏损的现实。罗大明苦笑一声,声音沙哑:“咱们投了一年多,光利息就几十万!更别说咱们自己的人工成本都没算进去,这价可没狮子大开口,小陈理应能接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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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音带着颤抖,连他自己都心虚。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做梦呢?利息?简直是天方夜谭!”陈作鹏忍不住拍案而起,突然爆发出绝望的咆哮,颓然瘫在椅背上,满脸灰败如死灰,“能拿回本金就谢天谢地了!我觉着,能收回三百五十万本金就知足吧……林老大,您看呢?”话音落下,空气再次凝固,众人喉咙发紧,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
林老板目光扫过众人,喉头动了动,终是长叹一声,那叹息声如泄了气的皮球。他沉默片刻,缓缓伸出三根手指。指尖微微颤抖,仿佛托着千斤重的绝望。
众人霎时愕然,瞠目结舌,空气瞬间被抽空:“啊?三百万?你疯了!这是贱卖祖产啊!”罗大明猛然起身,摇头如拨浪鼓,声音带着撕裂般的嘶哑:“当初跟着你投钱时,行情多红火?众人挤破头抢着入局,生怕分不到一杯羹。哪曾想才一年光景,形势急转直下,行情暴跌!这日本人的‘恩情’,简直是场噩梦,害我们血本无归!”窗外蝉鸣聒噪,却无人听得见,只余下满屋子的窒息与冷汗。
“生意场本就涨跌无常,别扯远。桂林鳗场赚钱时,你们哪个不是酒楼KTV夜夜笙歌?如今亏本,就得认栽!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林老板目光如炬,语气决然中却透出几分涩意。这位见过世面的商人,此刻脸上写满坚毅,喉头滚动着吞咽下苦涩:“我是这么想的——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先找小陈谈五百万,若他不允,咱们再退。但底线是三百万!其他附加条件再议,诸位觉得可行否?”话音落下,空气凝固了片刻,众人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其余股东面面相觑,喉头发紧,却无人出声——皆心知肚明:林老板是大股东,对政策风向嗅觉敏锐。他既已决意割肉,众人再僵持也无意义。能捞回多少算多少吧,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窗外蝉鸣嘶哑,仿佛替人呜咽,衬得屋内愈发沉闷。
此刻的亦嘉年轻气盛,正值大展鸿图的年龄段,揣着做鳗鱼苗赚下的钱也想介入风头正旺的鳗鱼行业,来分一杯羹。可当他真正踏入这潭深水,才发觉浪涛之下暗流涌动。他通过多方渠道打听到林老板的鳗鱼场要转让,于是想方设法摸清了鳗场的底细,算准时机,适时介入。
林老板苦着脸,将实情和盘托出,声音沙哑如被砂纸磨过,仿佛每句话都带着血痂:“小陈,我跟你说实话。这鳗鱼场对外号称投资两千万,其实我和其他股东总共才投了三百五十万,虚报了整整十倍,只为争取政府贷款。当时购买的所有鳗鱼苗都是你提供的,用欧鳗的价格充当本地鳗苗的价格,数量你最清楚,三百多万的鳗鱼苗能出多少吨的鳗鱼你心里比我还清楚……”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指甲缝里嵌进木屑,仿佛要抠出答案,“如今你也看到了,小吴不懂管理,整日里只会唉声叹气;我又被其他生意绊住脚,没法长期蹲守,这才想找个像你这样的文化人、管理人才来合伙。我们把本金三百五十万拿回,人工费和利息就不细算了,再给五十万意思一下,你总共出四百万,鳗场就交给你全权打理,我绝不插手,股份咱五五开,往后赚钱了再分我一份,你看如何?”
亦嘉沉默不语,心跳如擂鼓,喉头却像被塞了一团浸了黄连的棉花。四百万远超预期,更何况池里鳗鱼数量虚实难测,这价码断然无法应承。他望着林老板——那曾意气风发的商人,此刻鬓角已染霜色,额间刻着深深的愁纹,眼角耷拉着,像被秋风摧折的枯枝。
见他愁眉不展,亦嘉又忍不住心生恻隐,只得迂回路:“这个数额,我得与其他股东商量商量。”
林老板见亦嘉退缩,嘴角勉强扯出一丝苦笑,那笑比哭还难看,忙不迭道:“不用商量!利息我也不要了,人工费更别提,再让一步,总共三百万!够意思了吧?”
亦嘉故作沉吟,板着脸道:“平心而论,这般规模的鳗场,三百万拿下一半股份,确不算多。可你们抽走现金后,流动资金怎么办?日后谁再来投钱?这鳗场就像个漏水的船,补了东头西头漏,单靠我一人,怕是……”
林老板眼珠一转,狡黠中藏着几分哀求:“既是一人一半,自然该你我共同承担。关键是我需要你掌舵!你念过书,懂科学管理,效益全在管理细节里。外交应酬我拿手,场内运营你内行,我这眼光错不了!往后我定会全力筹措资金,支持鳗场,支持你!”话虽如此,他眼底却浮起一层阴霾,仿佛知道这承诺如飘萍般无根,窗外的蝉鸣也嘶哑着,一声声撕扯着这沉闷的午后。
33. 接手鳗场
“管理?真的是因为管理的原因?我看那小吴好精明能干,鳗场管理人员也不少,哪可能不懂管理。”亦嘉望着林老板,未置可否,猜测他话的涵意,试图反驳他的观点。
林老板喉头动了动,咽下一口苦涩,哑着嗓子道:“哈,你别看他嘴巴抹油似的能言善辩,海阔天空胡侃蛮扯,实际上胸无点墨,大字不识几个,更不用说现代管理了。他呀,是打杀吵闹出身的人,你看他的凶悍外表便知其人的水平与你不是一个档次的。”他顿了顿,继续扬眉道,“鳗场是我投资的,我是希望有管理能力与经验的人接手鳗场,将鳗场管理起来,养好鳗鱼尽快出塘,早日收回投资,我也好放心去办加油站——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经在贵州一带选好地点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透着疲惫与焦灼,“因为精力有限,加上我这人不善于管理,我想这鳗鱼场以后的效益就靠你了。还有个情况就是,那加油站赚钱比鳗鱼场快得多,等我加油站那边赚到钱了,资金稍微宽绰后,再拿过来支援鳗场的流动资金……”尾音渐弱,仿佛连他自己也觉这承诺缥缈如风。
亦嘉沉默着,心头却如压了块巨石。他望着林老板——那曾意气风发的商人,此刻鬓角已染霜色,额间刻着深深的愁纹,眼角耷拉着,像被秋风摧折的枯枝。
林老板忽又急切道:“你也已经看过鳗场池子里鳗鱼情况,部分鳗鱼都已经达到6P、7P(每公斤6、7条)了,你好好管理,精心饲养,再过二个月左右便可以出鳗了,到时就有足够的资金周转了,你说对吧?”他话音未落,亦嘉却心头一凛:自己从未接触过鳗鱼,只知行情火热,却不知这6P、7P的鳗鱼实则是个大坎——规格太小,收购商根本不会要!但他不敢点破,只含糊应着。
林老板继续滔滔不绝:“鳗场管理走入正轨后,你要与小吴一道再找王书记拿钱,他之前答应给我一百万流动资金购饲料至今未到位,有了这一百万的流动资金,鳗鱼饲料、药品、营养品等添加剂便不用担忧了,该考虑的问题我早已经考虑过了,只是自己没有那么精力去争取,况且,我是个呆不住在同一个地方的闲人,喜欢到处乱走。所以呀,接下去王书记是个关健人物,你与小吴一定要把他搞定,不管用什么办法。”他这一番慷慨激昂又深谋远虑、既推心置腹又不失恭维的恳切言语,令亦嘉大为佩服,心里的天平马上倾斜到他这意向上来。然而,那“不管用什么办法”的暗示,却让他脊背发凉,隐约嗅到某种不安的腐味。
“王书记是哪个级别的书记?县委书记还是镇党委书记?”亦嘉不禁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茫然。窗外蝉鸣嘶哑,一声声撕扯着这沉闷的午后。
他浑然不觉,自己正踏入一场漩涡——鳗鱼生长在达到6P、7P规格后是一个大坎,增长速度缓慢,二个月时间长不到4P、5P的规格鳗(鳗鱼是要等到5P的规格即每公斤5条以内才能出售,6P、7P太小没人要,收购商不会买那么小规格的鳗鱼,亦嘉是外行,从来没接触过鳗鱼,不了解鳗鱼增长习性,这种情况并非管理好就能促成长的)。
他未曾做好前期的尽职调查,更未掌握鳗鱼场其他的信息,只被林老板的急切与承诺裹挟着,仿佛抓住一根浮木。
而林老板眼底浮起的阴霾,比窗外压城的乌云更沉——那加油站能否赚到钱?王书记的贷款何时能到位?鳗鱼能否如期出塘?这一切,都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这谈判的每一句话,都浸透了焦虑与未知的霉味。
“是当地镇党委书记,这项目是他一手操办的,从咱老家将我拉到他管辖的这个镇来投资,所有的条件都是他承诺的,”林老板脸上露出笑容,引以自豪说道,可那笑意却像浮在枯枝上的残雪,一触即碎。
他强撑着语气中的笃定,但喉头滚动间,分明咽下了一口苦涩:“不过,欧元春县长也有答应过,等我们去鳗鱼场看过鳗鱼后,我们一起去拜会县长大人,请他帮忙。若欧县长能伸出援手,流动资金解决了,鳗场就发了。”他喜笑颜开说道,可眼底却闪过一抹不确定,仿佛明知这承诺如飘萍般无根。
“有此关系,你应该留下来,我们一起干呀。你的经验比我丰富,外交更是一把好手,人际关系也比我熟悉,听说鳗场开业时全县大小官员都来参加剪彩庆贺,地委也派人过来祝贺,你的面子大得很呢,而你这一走不是把原来好不容易积累下来所有良好的人脉关系全带走了吗?多可惜!”
亦嘉诚恳挽留道,声音里却掺着几分自我怀疑的颤音。他知道自己是个小白,对鳗鱼一无所知,哪懂得管理?但天生好强的性子让他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痛感仿佛是他仅存的清醒。然而,林老板的每一句“经验”“人脉”都像钝刀割肉,令他愈发焦灼:自己真的能撑起这烂摊子吗?
“你们年轻人,朝气逢勃,有的是冲劲,有的是青春活力,失去后会重新再争回来的,不象我们老家伙了,没有冲锋陷阵的勇气与胆略了,好好干,该出手时我会支持的,至于那些人脉关系,需要时我会充分利用的,放手干就是!”林老板打气加油,语重心长道。
可那胖乎乎的身材在亦嘉眼中,此刻却像一只被吹胀的气球,看似庞大却随时可能爆裂。五十多岁的年纪,油光满面的脸孔在吊灯下泛着虚浮的油光,一米七八的身材加上巧言伶色的嘴皮子曾令多少官老爷败北,俏小姐争先献媚——此刻与亦嘉谈话时,一个长得细皮嫩肉的小姐正紧贴着他后背厮磨,纤纤玉手在他肩头画着暧昧的圈,时不时扯下他那厚厚的脸皮。瞧得亦嘉胃里翻腾,恶心得想吐,胃里仿佛塞了一团浸了黄连的棉花,直想早点结束这荒诞的商谈。
“我们去鳗鱼场看一下鳗鱼情况,再商谈合作细节,好吧?”亦嘉不敢再瞧,低头提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林老板的虚伪承诺与奢靡做派,让他愈发觉得脚下的地正一寸寸塌陷。这哪是合作?分明是有人想金蝉脱壳,将自己推入火坑!
“没问题,我们现在就去。”他说完马上站了起来,突而又坐下去,道:“不行,先吃饭,吃完饭后再去,你要什么饭?”他轻拍她的纤纤玉手,转头问那俏小妹道。
不等她回答,马上又道:“忘记了,你要炒鸡饭,再来一只乌鸡煲汤,一个菜椒,一条桂花鱼,一盘荷兰豆,三碗米饭,够不够?”他含着笑朝亦嘉问道,那笑却比哭还难看。
亦嘉早已养成节约的习惯,不喜欢排场,能吃饱就行,笑着问道:“在哪吃?”声音里却透出几分不耐烦。
“我打电话,让他们送到酒店房间里。吃完饭后我们去鳗场,再去KTV,晚上我让这位小妹叫她的妹妹陪陪你,怎样?”林老板的语调轻佻,仿佛这场谈判不过是场消遣。
亦嘉心头却像压了块巨石,喉头一紧,几乎要呕出酸水来。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荒诞的商谈,回到自己的房间理清思绪,可林老板的纠缠却如附骨之疽,令他窒息。
窗外蝉鸣嘶哑,一声声撕扯着这沉闷的午后。亦嘉望着林老板油腻的笑脸,突然觉得那笑容里藏着深渊——而自己,正被无形的绳索一步步拖向那深渊的边缘。
此刻的亦嘉一身正气,感情专一,面对这纸醉金迷的场景,心中却如压千斤重石。除了妻子小莹外从未碰过其他女人的手,哪见过小姐在外人前亲热的情形?在九十年代街上极少有揉腰抱怀的情形,更没有相拥亲吻的现象,小姐姐这动作算是很超前豪放。
见亦嘉脸红不语,林老板看火候已到,转头朝亦嘉道:“怎么样老弟,给个合作的机会,我这人喜欢交朋友,相信今后我们的合作会很愉快的。”他碰了下亦嘉,神秘又大方道:“二百万怎样?剩余的一百万留下当流动资金,够哥们吧?”
亦嘉睁大眼睛盯着他看,惊讶得合不上嘴,一下子懵逼了几秒钟。这让步幅度如此之大,这突如其来的“胜利成果”令他如坠云雾,心头却涌起一阵寒意——如此慷慨的代价,是否藏着更深的陷阱?
见亦嘉傻乎乎的呆立不言,林老板哈哈大笑道:“难以置信是吧?其实我是喜欢到处转悠的人,拉关系搞业务是我的专长,我算过帐了,去外面转悠半年,赚得钱说不定不止这百把万,而让我长期呆在这荒凉枯燥的鳗场比杀了我还难受,既无法外出去发挥我的专长又没见什么效益。
咳,我已经呆了近一年,人都快憋疯掉,别以为我喜欢小姐,”他伸手拍拍小姐妩媚的俏脸,又抚摸下小姐姐的胸部,动作自然流畅如行云流水般潇洒,道:“若是没有小姐们的陪伴,我这老家伙哪受得了寂寞,恐怕早已逃走了。你是年轻人,适应能力较强,科班出身的有文化又是刚准备建功立业的阶段,难得碰到我这样豪爽的机会,千万别错过,你说对吧?“
亦嘉喉头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窗外蝉鸣嘶哑,一声声撕扯着这沉闷的午后。他望着林老板油腻的笑脸,突然觉得那笑容里藏着深渊——而自己,正被无形的绳索一步步拖向那深渊的边缘。
“言之有理,”亦嘉被他这么一阵子风一阵云的吹捧夸赞,却愈发觉得脚下虚浮。胃里翻腾着恶心,仿佛吞了黄连,他勉强挤出笑意,声音却带着沙哑:“好,一言为定,您的盛情让我深感荣幸又难以推辞,您的慷慨与善意让我无比感动,既然林老板如此器重我,我心中满是感激与动容,唯有心怀感激之情,兢兢业业、发奋图强、不遗余力地努力经营好鳗鱼场,争取尽快出效益,才能不辜负您的这份深情厚意。”
每一个字都像灌了铅,沉甸甸压在他的胸口。他知道自己是个外行,对鳗鱼一无所知,更不懂这行业的水有多深。可林老板的急切、小姐的娇笑、还有那突然砸下的“二百万”数字,像一张网,将他困在进退维谷的境地。
“好,知道你是爽快之人,道理你会明白的,相信你会理解我的苦衷的。”林老板大为赞许道,声音里却透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松懈。亦嘉心头一凛——那松懈,像是一种卸下重担的庆幸。
一直坐在旁边在林老板身上摩挲不已的女孩子妩媚一笑,“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们的合作成功了。”
“当然了,宝贝。”林老板反手抚摸着她的细嫩小手笑笑道:“你是我的福星,有你常伴左右,什么事能难得倒我,晚上找个温柔的小妹陪陪这位帅哥。”说完朝亦嘉挤挤眼。
亦嘉胃里一阵痉挛,几乎要呕出来。他强压下不适,挤出僵硬的笑,可那笑比哭还难看。
这合作,仿佛一场交易,而他,正用未知的代价,换取一张可能通向深渊的入场券。
亦嘉脸颊一红,尴尬笑笑,因为除了老婆外他从未碰过其他的女人,不知何为。林老板见状,心中暗喜,想道:小陈你太嫩啦,生意场上的经验一片空白,想玩你太容易了,我是想早点脱手鳗场,否则象你这种人会被人坑死掉。
亦嘉心里想道:自己本想干一番事业,投资是必要的,但心底却像压了块石头——这投资额虽少于预算,可东拼西凑的二百万元(这二百万元相当于现在的近三千万呢)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现成的鳗场,自己一接手,虽有现成的场地和颇具规模的精养池,池子里也确有鳗鱼,数量看似不少,这些鳗鱼苗当时还是自己提供的,鳗鱼规格也分层次大小都有……但“只要认真管理,流动资金充足,鳗鱼快速成长”的念头,此刻却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心悸。他强压下不安,自我安慰着“良性循环,一定能赚钱”,可那未知的“抱负实现之日”却愈发显得缥缈如雾。
吃完饭亦嘉随林老板去鳗场转了一圈,看到池子里的鳗鱼成堆成团抱在一起挂在铁栏上睡觉,心中窃喜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莫名的寒意——这成团的鳗鱼,像极了被无形绳索捆缚的困兽,让他暗自为自己的“好运”感到一丝惶恐。这一丝惶恐却未能阻止他快速支付二百万元给林老板,从此陷入无穷无尽的烦恼与困苦中。
亦嘉东凑西借,求遍了亲朋好友,再拉几个同样怀着忐忑的亲朋好友一起入伙。这些股东怀着美好的希望,挤在养殖场里管理事务。
小何任总务,负责采购及伙食,
小斌任出纳,刘子龙负责机械修理及水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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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头配合小刘负责电路维修。
眼镜小黄负责对外联络工作及公司副总,前老板的管理人员小吴仍任总经理,
亦嘉任董事长,当时养殖场共五十多人,除去这些管理人员外,还有四十多人的工人。在那时的同行业来说,这规模已算庞大,可一个颇具规模的养殖场,却像一艘即将驶入风暴的破船,在暗流中开始重新运作。
养鳗场的日常工作是:拌料、投喂、排污、消毒、选别、分池。
工人们在技术员的指挥下,机械地搅拌饲料,投食,排污洗池子、换水、消毒、值班。
拌料是指每天早上五点半全场工人便要在阴冷的晨雾中起来,将称好的鳗鱼饲料倒入搅拌机内,再加入适量的水与营养品,搅拌成团状。
然后,根据技术员的安排向每口池子投放饲料,早晚各一次;排污则是指每天上午十点左右,每个工人必须穿上冰冷的雨裤跳入刺骨的水池中,在浑浊的污水中摸索着清洗池子,将污水脏物排出池外,再将冰冷的水重新注入池子里;消毒更是如同与看不见的敌人作战,常规的二三天便必须使用药品将池子里的细菌毒杀一次,若有异常情况,技术员会解剖鳗鱼,找出鳗鱼身上的寄生虫,再施药杀虫……
每一道工序都像在重复着绝望的仪式,而鳗鱼们依旧成团挂在铁栏上,仿佛无声的审判者,注视着这群困在泥潭中的人们。
值班的任务是一小时拉管一次,将鳗鱼的大便排出池外,再重新加水。这机械的重复像永无止境的苦役,而随时查看增氧机运转是否正常更是如履薄冰——若有故障,必须立刻向光头汇报,让他去修理。
技术员负责管理养鳗的具体事务,常去池子转转,察看鳗鱼摄食情况,计算每餐的投食量。观察鳗鱼活动,根据活力强弱安排消毒杀虫,根据挂栏或吐食状况添加营养药品……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稍有不慎,整池鳗鱼便可能化为乌有。
刚开始接手时,亦嘉觉得挺新鲜的,每天跟着技术员转。可那新鲜感很快便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压抑的沉重。到池子里察看鳗鱼活动、摄食情况,渐渐熟悉鳗鱼的生长特性。特别是对于鳗鱼是否有寄生虫的状况,竟能根据摄食情况判断出来,这令亦嘉敬佩万分,可那敬佩中却夹杂着丝丝寒意——技术再高,若无资金支撑,一切皆是徒劳。
他整天跟着技术员屁股后面学习本领,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拼命汲取知识。可掌握鳗鱼的生活习性及基本特征后,亦嘉却陷入更深的泥潭:鳗场安全营运的问题如阴云般压顶,而资金紧张更是逼在眉睫的催命符。
养殖鳗鱼首先要解决的两件事——鳗鱼苗与饲料问题,此刻如两座大山横亘眼前。一个场鳗场有二百多万条鳗鱼,一天二次投食,每天要吃掉近二吨饲料。一吨是一万二,一天便是二万元人民币!这数字如利刃般刺入亦嘉的心脏,天哪!
这从未设想过的天文数字,如沉重的枷锁将他拖入绝望的深渊。他曾问及流动资金问题,前任老板林先生那油滑的话语至今仍在耳边回响:“饲料问题镇政府会解决的,请放心,我退出管理是要去西部筹办加油站,没空,聘请的总经理又不懂管理,才拱手相让。你付二百万元人民币即可,赚钱后还要付我一半股份。”
当时亦嘉被那大幅降价的“喜悦”冲昏头脑,未多想便签下协议并支付款项。如今接手这烂摊子,方知自己已深陷骗局,如坠冰窖。有限的资金付给前老板后所剩无几,鳗场已快断粮,要支撑这庞然大物,需大笔资金投入方能转动。可钱,钱从何处来?
亦嘉强压下喉头的苦涩,问吴总经理:“之前林老板说饲料问题政府会帮助解决,现在我们如何找他们联系?”
吴总经理满脸愤懑,怨气如毒雾般喷涌而出:“投资前,镇政府王书记亲口答应饲料即流动资金由镇政府解决一百万!可他娘的,那王书记如今翻脸不认人,资金分文未给,害我们资金链断裂才把股份转给你!现在,这烂摊子只能由你来收拾了!”话语如冰锥刺入亦嘉的骨髓,他僵在原地,喉头滚动的苦涩几乎将他噎住。
窗外,增氧机轰鸣声如哀鸣,池中的鳗鱼依旧成团挂在铁栏上,仿佛无声的审判者,嘲笑着他的天真与狼狈。他望着技术员在池边忙碌的背影,那背影此刻竟如深渊中的孤影,而自己,正被无形的绳索拖向那无底的黑暗。
“靠!这不是骗子连环套吗?你们被镇政府骗了,你老板也把我坑了,现在我去找谁?”亦嘉一听,急火攻心,后背如坠冰窖,冷汗瞬间浸透衣衫。这与投资前林老板信誓旦旦的承诺截然相反——他分明说王书记会解决资金,定会支持鳗鱼场。小吴的话如利刃刺破他最后的幻想,令他惊愕失语。
“别嚷嚷得难听。明天找王书记去。”吴总鹰隼般的眼睛扫过众人,嗓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明天若他不答应解决饲料,我们就停喂鳗鱼!”他喉头滚动着愤恨,仿佛要将这怨毒吐向虚空。
“停喂?什么意思?企业生产经营关政府什么事?莫非他们有股份?”亦嘉如坠迷雾,声音颤抖着追问。
吴总恨声咬牙道:“股份没有,但信用社贷款给了鳗场。若鳗场垮了,他们钱也打水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咱们在这条破船上拴着呢,王书记不会眼睁睁看鳗场破产的。”
亦嘉心头疑云翻涌,如坠深渊——合作前竟对此浑然不知。若政府靠贷款插手,鳗场管理岂不成了提线木偶?“原来如此……真服了你们,有这层关系,政府不是被你们绑在火架上烤?”他喃喃自语,喉头苦涩如吞铅块。若政府贷款支持,鳗场管理多少会受干预,自己这“董事长”之位,怕只是悬在空中的虚名。
“互惠互利罢了。明天多带人去镇政府,闹出个动静!”小吴满脸漠然,仿佛已将尊严与理智抛诸脑后。
亦嘉望着窗外铅灰色的天,冷风裹挟着鳗场的腥气钻进衣领,心头如压千斤重石,只余下一片荒芜的绝望:“好,一言为定。明天……去探个究竟。”他声音沙哑如枯枝断裂,仿佛已预见那即将爆发的风暴,将所有人卷入更深的泥潭。
34. 初识书记
镇政府座落在河边,是座老式的用石头砌起的三层楼。外观老旧,斑驳的石墙上爬满青苔,似乎是解放初期建筑的那种风格,在当时可能算是庄严气派了。尽管周围现代化的水泥建筑楼群洋过这幢小楼,但政府的肃穆威严依旧如磐石般矗立,尉然壮观,仿佛无声宣告着权力的根基。
亦嘉与刘子龙等跟着小吴走进镇政府大院,只见一楼二层楼办公室里,一层楼的几个工作人员在埋头忙于手中的资料。看见吴总带着亦嘉几个人进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笑着打招乎:“吴总好呀,今天又来找王书记的吧?”
吴总掏出烟,扔给每人一□□动作熟稔得仿佛已将此地视为自家后院,烟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落在每个人的桌角。他嘴上挂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是呀,好久没看到兄弟们了,挺想你们,来,抽支烟。”他发完烟点上后,慢悠悠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话锋一转,问道:“王书记在吧?”一副派头十足的老板相,瞧他这气势,仿佛自己便是这镇政府的半个主人,每一步都踩在官场潜规则的脉络上,熟络得令人生疑。
“在。在二楼会议室开会,你们坐会儿,开完会后再去找他。”工作人员放下手头上的事点上烟,热情洋溢道,语气中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试探——他们深知小吴每次来访必有所图,那笑意里藏着几分看客的警觉。
“政府部门会就是多,找领导真难。”吴总经理板着脸皱眉道,声音不高不低,却恰好能让周围人听见,仿佛在抱怨,又似在敲打。他指尖轻轻叩击桌面,节奏缓慢而笃定:“每次来找王书记都得等他一二个小时。”这话看似随口抱怨,实则暗藏机锋——既暗示自己与王书记的“特殊关系”,又隐晦地表达不满,试探对方是否愿透露会议内容。
“没办法,只能等。政府机关不开会不成体统。”他调侃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仿佛对官场这套把戏早已洞若观火:“整天这个文件要学习,那个精神需传达,不开会跟不上形势发展的需要啰。”这话表面附和,实则暗讽,将政府会议的冗长与形式主义点破,同时为后续切入正题埋下伏笔。
“今天会议什么内容?”吴总朝一个工作人员问道,眼神如鹰隼般扫过对方的脸,似要从中挖出更多信息:“你们办公室应该比较清楚吧?”他语气随意,却暗含压力,仿佛对方若有所隐瞒,便是对他的不敬。
“什么内容不是很清楚,好象是抗洪救灾,最近雨季到来,雨水泛滥,四处洪涝灾害,应该是成立防汛指挥部之事。”一个清瘦的工作人员挤了挤眼,故作神秘道,那眼神却似在暗示更深的内幕:“不过……好象也有关你们鳗场之事。”他尾音拖长,似在抛饵,观察小吴的反应。这话如一颗石子投入湖心,小吴瞳孔微缩,心中暗喜——抗洪救灾与鳗场挂钩,正是他此行的关键突破口。
“哈哈,好,刚好我也是有事要找王书记呢。”小吴抽口烟,烟雾在面前凝成一片迷雾,遮住了他眼底的算计。他瞥了办公室人员一眼,找张椅子坐下来,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转望办公室四周。那目光如探针般扫过每一张面孔,仿佛在评估哪些人可拉拢,哪些人需提防。他一副老熟人的模样,看似闲聊,实则已将办公室的布局、人员的态度尽收眼底,为接下来的行动铺路。看样子小吴来此的次数不少,早已将这里的规则与人脉摸得通透,每一步都走得老谋深算。
“吴总,听说你们那里海鲜多,酒楼更多,小姐很开放对吧?”不久,一个正在整理资料、未见过世面的工作人员停下手中的活儿,好奇问道。
九十年代后期,他们这里还是属于内陆欠发达地区,交通闭塞如困兽,经济相对滞后,改革开放的程度远比不上沿海城市。关于经济腾飞较早而滋生奢侈腐化的许多消息仅为传闻而已,有此一问也不足为常。那工作人员问得直白,眼底却藏着几分向往与嫉妒,仿佛想从吴总口中窥见另一个世界的幻影。
小吴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不答反问:“怎么?兄弟有兴趣?”他语气轻佻,却暗藏试探。这话如一根细针,刺向对方心底的欲望。那工作人员脸一红,忙摆手否认,却掩饰不住眼神的闪烁。小吴心中了然——这人心有缺口,可作棋子。他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如网般笼罩四周,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亦嘉与刘子龙静立一旁,始终沉默,目光却如寒潭般深邃,将小吴的每一步棋路、每一句机锋都刻入心底。
亦嘉听后却若有所思,眼底暗流涌动。小吴见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吐出的烟雾在面前凝成一片迷雾,仿佛将所有人的欲望与算计都笼在其中。“是呀,吃饱喝足后小姐都敞开衣服,尽情摇摆呢。”他声音低沉,如蛊惑般放低声调,故作神密问道:“跳裸体舞,没见过吧?”这话如一根细针,精准刺入在场众人心底最隐秘的渴望。
“哇噻,那也太刺激,太诱人了。”工作人员的双眼瞪得如金鱼般凸出,喉结滚动,咽下的口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贪婪地舔了舔嘴唇,声音带着急切:“那太丰富多彩了,那可不可以摸呀?”这话问得直白,却暗藏试探——他既渴望答案,又深知官场规矩,生怕逾矩。
小吴轻笑一声,那笑声里藏着刀锋:“撩起来就是为了让你摸的,不摸不是亏了吗?”他语气轻佻,却暗含威胁——仿佛在说,这诱惑背后藏着代价,需拿利益来换。另一名戴眼镜的小职员此刻也按捺不住,猥琐地压低声音问道:“都是那么小的姑娘,有的还没发育吧?”他眼神躲闪,生怕被嘲笑,却又被好奇啃噬着理智。这问题如一块试探的石头,扔向小吴,亦嘉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眼底的算计——他们想确认“货色”价值,评估是否值得冒险。
小吴瞥了一眼眼镜男,眼底闪过一丝轻蔑,转瞬又化作戏谑:“没发育谁看呀,都是丰满毕露,前突后翘的。”他故意将“前突后翘”四个字咬得格外重,仿佛舌尖舔过蜜糖,却吐出毒针:“要不要尝尝呀?”这话如诱饵,钓着众人蠢蠢欲动的欲望。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工作人员身上,瞧着他喉结再次滚动,嘴角笑意更浓:“下次回去时带你们去开开眼界。”
“真的?”工作人员大喜过望,声音里迸出压抑的兴奋,可转瞬又黯淡下去,眼神里浮起自嘲:“我们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呀,除非当书记镇长等领导。
小吴闻言,眼中精芒一闪,忽然倾身向前,压低声音:“哈哈,老弟说对了。这小妹是给当官的人享受的,老弟,好好努力,争取当上一官半职后就有机会享受啦。”他尾音拖长,突然话锋一转,神秘兮兮道:“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不许外传呀——”他故意停顿,吊足众人胃口,才缓缓吐出:“王书记上次去我们那里的酒楼,泡上一个小姐,才十七岁半呢,被王书记搞得二天起不了床。”他模仿王书记的语气,粗声粗气道:“‘小女孩子真他妈的受用,我的子弹刚上膛就被你缴枪了’——你说你们王书记历害么?工作疯狂,搞小姐更疯狂!”这话如惊雷炸响,办公室里瞬间死寂。
在座的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带着微妙意味的笑声,小吴见状,猛地摆手压声,指尖在唇边比出噤声手势,眼中却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嘘!不许笑,更不许外传!否则王书记知道了,我这条小命可扛不住他那‘马列理论’的炮轰!”
“你搞错了吧?我们王书记长着国字脸,梳平头,身裁魁梧,一双眼睛时常闪烁慈祥的眼光,怎么会这么风流?”瘦子工作人员眉头紧锁,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似在求证,又似在试探小吴话中虚实。
小吴嗤笑一声,眼中寒光一闪:“是下流而不是风流!”他故意将“下流”二字咬得极重,又倏然压低声音:“风流是男人本性,风流的人有魄力——敢在刀尖上跳舞;而好色的人才有下流——在泥潭里打滚。”这话如暗箭,既将王书记的私欲与魄力绑定,又暗讽其行径肮脏,却给足了“体面”的包装。
“我们王书记身材槐梧,相貌堂堂,威风八面,一本正经的,说起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马列理论,共产党人修养,教育我们是积极向上,在各个岗位上争当模范,我们都遵照书记的指示认真工作,努力提升自已。”另一工作人员眯眼模仿王书记的神态,语气中带着戏谑的恭敬,却暗藏试探:“你敢说王书记的坏话?吴总你不想在这混啦?”
小吴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忽地抬脚朝那人轻踹一下,力道不轻不重,恰似敲打:“这是夸你们王书记精力充沛,精神饱满领导你们奋勇向前,争取更大的胜利,不要搞错了,小伙子!”他刻意将“精力充沛”四字拖长,尾音带着黏腻的暗示:“这坏话的艺术要学,学会学好了——进步更快!”他忽地凑近那人耳边,声音低得如蛇吐信:“这是另辟蹊径,懂吗?官场上的路,不止一条。”
“不会泡妞的领导不是好领导,”一直旁观的刘子龙突然插话,眼底闪过一抹精芒。他刻意咬文嚼字,声音似笑非笑:“领导会腐败才会去搞经济,有经济实力了,泡什么妞没有呀?”他忽地抬手指向天花板,故作高深道:“这就是所谓的‘当能力撑不起梦想时——就得静下心来好好学习’的论调!没有资本没有实力时,就得静下心来——学领导的本事!”这话如剥洋葱,层层递进,将腐败、经济与“学习领导”的潜规则赤裸裸地串联,众人神色皆变。
“吹!使劲吹!”瘦子工作人员推了推眼镜,眼中疑云未散,却已透出几分动摇:“你大不了我几岁,歪理邪说还成理论了,我这书白念啦!”刘子龙闻言,忽地嗤笑出声,目光如刀:“学以致用,别读死书!你们老师没教过你——”他忽地转头看向小吴,两人默契对视,眼底暗流涌动:“实践才是真学问?吴总,您说对吧?”小吴点头,笑意更深:“到时带你去HAPPY HAPPT便知道——书要用在什么地方合适!”这话如诱饵,将“实践”与享乐勾连,众人哄笑中,欲望与算计的暗流已悄然交汇。
笑声渐歇,闲聊中一小时悄然流逝。开完会的人陆续下楼,小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楼梯口,未待王书记的身影出现,他如离弦之箭般带着亦嘉一行五人疾步走进二楼王书记的办公室,脸上堆起谄媚的笑:“王书记,您好!可算等到您了!”
王书记人高马壮,端坐沙发上,眉峰微挑,目光如炬扫过众人。小吴忙不迭朗声介绍,声音刻意抬高,仿佛要让整个楼道听见:“这位是我们新来的董事长陈老板,”他伸手引向亦嘉,指尖微颤,似在强调其分量:“这位是陈董的智囊团——刘先生、何先生、黄先生。”他刻意将“智囊团”三字咬得清晰,暗示亦嘉等人绝非普通随从而是核心力量:“以后他们可能是您的常客啦!
王书记抬眼,目光在亦嘉等人脸上逡巡,忽地朗声大笑:“好!欢迎!小吴带来的朋友,都是贵客!”他伸出大手与亦嘉一握,掌心微用力,似在试探。亦嘉微微一笑,目光如潭水般平静,却暗藏锋锐——他深知,这握手背后,是权谋与利益的博弈,早已开场。
“欢迎欢迎!欢迎到我们这里投资。”王书记眯起眼,笑声如洪钟般在办公室回荡,魁梧的身躯微微前倾,目光似鹰隼般掠过亦嘉:“陈老板年轻有为,我痴长你几岁,称你一声‘小陈’如何?”他尾音微扬,看似询问,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亦嘉心头暗凛——这笑里藏刀,看似亲和,实则已立威。他忙拱手作揖,姿态谦卑,眼底却闪过一丝精芒:“书记大人客气了,您叫我小陈便是!在您这‘定海神针’面前,我不过是个跑腿的‘店小二’,您才是真正的‘舵手’,我们这艘小船,全仰仗您掌舵啊!
“哈哈,不错不错!为人谦逊,是个好苗子!”王书记朗笑一声,忽地话锋一转,眼神如潭水般深邃:“投了资便是老板,但赚了钱,可别忘了我们政府‘保驾护航’的恩情啊!”他刻意将“恩情”二字咬得极重,尾音带着黏腻的暗示。继而倏然转身,凑近小吴耳边,声音低得如蛇吐信:“要请我吃饭,更要‘吃小鸡’!”说罢,意味深长地哈哈大笑,又陡然提高音量,仿佛切换戏台:“刚才开了常务会,今年防汛任务异常繁重!五十年一遇的大洪水席卷全省,多处堤坝溃决!我们镇当前的重中之重,就是保障你们鳗场、丝绸厂这些‘经济命脉’的用水!大坝被冲垮,水源断流,鳗鱼可经不起折腾!”他忽地抬手,在空中虚劈一记,气势如雷:“镇里已派出十几名精兵强将,带着塑料布去堵缺口!村干部也领着群众上堤!你们鳗场作为镇里‘金字招牌’,必须派人力支援抢险,确保水源入渠!我们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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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会倾尽全力,保障你们的投资利益!”他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仿佛将鳗场的存亡与全镇安危绑为一体,实则将亦嘉的诉求堵得滴水不漏——混迹官场的老狐狸,果然深谙“以大义压人”之道,将鳗场的困境化为“配合抗洪”的政治任务,巧妙封杀其索要支援的意图。
亦嘉心中雪亮:王书记这招“借势压人”,看似慷慨,实则是将鳗场架在道德高架上烤——若不配合抢险,便是置全镇安危于不顾;若全力抢险,饲料危机便只能干熬。她表面点头称是:“好,我这就组织队伍驰援大坝!”眼底却暗流涌动: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暗地里需另觅破局之法。
吴总岂会中此缓兵之计?他眉头紧锁,忽地冷笑一声,声音如冰锥刺破恭维的假面:“抗洪救灾是中心任务,王书记高瞻远瞩,我们自当鼎力支持!但——”他陡然拔高音调,目光灼灼盯住王书记:“鳗场还有个‘火烧眉毛’的危机!饲料断供了!再拖下去,鳗鱼就得饿肚子了!”他故意将“断供”二字咬得极重,又倏然垮下脸,作苦相哀求:“王书记,这可不是‘企业内务’!鳗场若垮了,镇里的税收、就业、招商名声……可都跟着遭殃啊!”
王书记面色微变,却瞬间恢复从容,眼中寒光一闪:“这是你们企业的经营问题,岂能推给政府?政府负责的是投资环境——水、电、治安,我们绝不推诿!但流动资金、供应链,是你们分内之事!如今全镇命悬一线,我岂能因‘一企私利’而弃‘万民安危’?”他猛地拍桌,声音震得茶杯微颤:“你的诉求,待抗洪告捷再议!”这话如铁幕落下,将吴总的攻势尽数挡回,同时以“万民安危”的道德高地,反将吴总置于“不顾大局”的尴尬境地——老谋深算,滴水不漏!
办公室霎时陷入死寂,唯有王书记的喘息声沉重如鼓。亦嘉与吴总对视,眼底皆闪过一抹寒意:这场博弈,远未落幕……
一提到钱,王书记的脸霎时如乌云密布,沉声说道:“你们新老板接手了,资金问题该你们内部解决,别总想着依赖政府!”
妈的,老狐狸!我们是来求你解决问题的,你却把皮球踢回来!亦嘉心中暗骂,刚才已被他用抗洪救灾的大义逼入死角,此刻又见对方故技重施,心中警铃大作——这书记的厉害,果然名不虚传!
“王书记,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吴总既然提及镇政府的承诺,想必是有依据的。如今抗洪紧急,我们也不敢添乱,能否先借五万元应急购饲料?您看……”亦嘉小心翼翼试探,语气谦卑如履薄冰,眼底却悄然闪过一丝冷芒——他知道这请求必被拒,但此举不过是投石问路,试探王书记的底线。
“钱的事别找我!我是书记,管人事不掌财!”王书记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皮球踢得愈发熟练:“要找,找镇长去!”他刻意将“镇长”二字咬得极重,似在提醒众人:这潭水,深着呢。亦嘉心中冷笑:这老狐狸果然狡诈!招商引资是他亲抓的政绩工程,镇长从未沾手,此刻推给镇长,分明是借内部矛盾堵死诉求。若真去找镇长,恐怕连门都摸不着!
刘子龙终究年轻气盛,见王书记反复推诿,胸中怒火难抑,猛然拍桌吼道:“王书记!明天若没饲料,我把鳗鱼捞到镇政府,摆摊拍卖!”此言如惊雷炸响,办公室骤然死寂。
鳗鱼是王书记的命根子!这政绩工程若垮,他的仕途亦危。他倏然瞪圆双眼,眼中凶光毕露,猛吸一口烟,浓雾喷涌间,喉头滚出一声冷笑:“哼!年轻人,做事要讲本质!今天给你五万,后天吃完又怎样?企业办大事,岂能短视如儿戏?小吴,你前老板呢?他酒楼气派得很,叫他再砸点钱!”他这番话绵里藏针,既以“本质”之论压人,又暗指吴总团队无能,更将矛头直指前任老板,试图转嫁责任——老谋深算,步步为营!
吴总岂会任其摆布?他忽地垮下脸,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如刀:“王书记,前老板早撒手不管了!今晚只剩五包饲料,一百公斤!鳗鱼一天要吞两吨哪!今晚喂都不够塞牙缝,明天就得断粮啊!”
王书记面色微变,却瞬间恢复镇定,指间烟卷忽明忽暗,沉默良久。终于,他吐出一口浓烟,声音如淬冰:“去企业办找李主任,他会协调。我现在有要务,电话再议。”说罢,虎着脸拂袖向内室踱去,背影如山,将众人晾在门外。
吴总与亦嘉对视,眼底皆闪过一抹寒意:企业办……那不过是王书记的“影子衙门”,推诿拖延的绝佳幌子。但此刻,他们已无退路——这场博弈,唯有撕开这层“幌子”,才能窥见真正的棋局……听王书记这么一说,小吴的眼底倏然掠过一抹精芒,他霍然起身,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会议室。
那紧随其后的组织委员目光如刀,狠狠剜了我们一眼,冷声道:“王书记为你们鳗场操碎了心,跑断了腿,仁至义尽!别不识抬举,得寸进尺!”这话如冰锥刺耳,刘子龙胸中怒火翻涌,倏然拍案而起,怒吼道:“放屁!当初若非王书记信誓旦旦许诺,我们会来这穷乡僻壤投钱?如今出尔反尔,拿我们当猴耍吗?”
“噤声!”吴总猛然扯住刘子龙的衣角,力道如钳,硬生生将他按回座位。他压低声音,嘴角却浮起一丝诡谲的笑意:“找企业办主任,有戏!王书记这老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
“噢?”亦嘉蹙眉凝视吴总,满腹疑云如雾笼罩。
吴总的声音愈发低沉,仿佛吐露天机:“这企业办,是王书记的私兵钱库!他推我们去找企业办,便是默认会放钱——只是数额由他拿捏罢了。”他眼中寒光闪烁,如剖开层层迷雾:“各省企业办早裁撤殆尽,独他们镇红火依旧,全因王书记一手遮天!他与镇长势同水火,无法在明面动公款,便暗设企业办为爪牙。所有吃喝玩乐、灰色开支,皆从企业办账上抹平,镇长纵然咬牙,也奈何不得!之前他敢拍胸脯承诺百万流动资金,底气便在这——基金会亦受企业办掌控,说白了,企业办就是王书记的提线木偶!懂了吗?”
亦嘉闻言,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梁窜上后脑。这盘根错节的权钱网,如九曲回肠,他一个外乡投资人,如何撕开这层层伪装的帷幕,摸清那深藏的利害关节?眼前仿佛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王书记便是网中央的狡黠毒蛛,而鳗场的生死存亡,不过是其爪下待宰的猎物……
35. 拜访主任
“王书记这老狐狸,厉害着呢!能言善道,敢拍胸脯,魄力十足,可滑头得跟泥鳅似的。”吴总眯起眼,声音压得极低,余光却瞥向亦嘉。见她沉默不语,眉间隐有惶然,心中暗喜——他要的就是这效果!以后小陈若敢不乖乖听话,配合自己行事,政府资源?哼,门都没有!于是语调一转,竟高声赞道:“不过,王书记对鳗场可是上心得很,亲抓亲管,咱们才得有今日局面啊!”这话半是夸赞,半是敲打,如绵里藏针,刺得亦嘉心头一凛。吴总眼角余光扫过她微颤的睫毛,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随即转身兴冲冲道:“走!现在就去企业办,纪主任那儿有门道!”
企业办座落在离镇政府不远的一处两层楼水泥建筑物内,比镇政府还气派三分。外墙新刷的墨绿涂料油亮如镜,映着日光,竟透出几分阴森的绿。大门口两侧各置一盆榕树,吴总驻足细看,低声解析:“这盆景有讲究——左边大象撑伞,根系盘成象足,枝干扭成鼻尾,昂首向天,寓意‘万象升平’;右边火树银花,枝蔓编作鞭炮,直冲云霄,暗喻‘节节高升’。能摆此等心机盆景之人,必是深谙官场之道、表里两面的文人官僚!”亦嘉凝眉望去,那大象鼻根扭曲如虬,火树枝杈交错似网,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
刚进企业办大门,便见一中年女人在看报纸。花格衬衫裹着纤瘦身板,马尾高束,眉间蹙着精明的褶皱。吴总附耳低语:“财务小谢,纪主任的眼线。”小谢瞥见吴总,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点头指向内屋,嗓音轻得像飘雪:“纪主任在里头。”随即朝里扬声唤道:“老纪,贵客临门了!”
纪主任闻声踱出,满脸堆笑如春阳融雪,却教人觉不出半分暖意。他中等身材,黝黑面皮上嵌着突兀的高鼻,睫毛浓长,眼珠却滴溜溜转如鼠窜,宽厚的嘴唇上蓄着一撮胡子,下巴的胡茬参差不齐,仿佛乱草堆里插了把杂草扫帚。可那笑意却如蜜糖般黏稠:“哎呀!小吴来了?稀客稀客!这位是——”他目光扫过亦嘉,眼珠倏然一亮,如夜鼠窥见油灯,嗓音瞬间拔高三分:“新来的陈老板?久仰大名!快请坐,上座!”
吴总暗使眼色,亦嘉会意,只垂首不语。吴总却已笑道:“纪主任,王书记可是交代过的,鳗场如今正熬难关,饲料告急!咱们今日来,一是联络感情,二是——”他顿住,尾音拖得老长,如鱼线抛入深潭,静待纪主任咬钩。
纪主任眼珠一转,嘴角笑意未减,却倏然叹道:“难啊!小吴,你也是老朋友了,企业办的难处你最清楚!王书记确有过交代,可这钱袋子——”他抬手拍了拍裤兜,动作夸张如戏,“这资金调度,得按规矩来,得有流程,得有章法……”话音未落,又高声唤道:“小毕!上茶!武夷山大红袍,别怠慢了贵客!”
亦嘉瞥见那“小毕”应声泡茶,动作娴熟如机械,眼皮却未抬半分。茶香袅袅升起,氤氲间,纪主任的笑脸愈发模糊,如雾中鬼魅。吴总却仍笑着,眼底却寒光暗涌,心知这老狐狸在打太极——王书记踢皮球至企业办,纪主任便以“流程”“规矩”为盾,拖延推诿,实则是等王书记的暗令。这场博弈,谁先露怯,谁便输了筹码。
他倏然伸出如树根般粗粝的手,攥住亦嘉那细白修长的手,指尖刻意摩挲了两下,方才松开,笑得意味深长:“陈老板这手,倒比姑娘家还细嫩。定是常年握笔杆子的文化人,不像小吴这大老粗,满嘴跑火车,尽会耍些粗野把戏!”言罢,目光却如探照灯般扫过亦嘉的手腕,似要将那细白肌肤烙进眼底。
吴总嘴角抽搐,眼底闪过一丝冷芒,却瞬间堆起苦瓜脸,苦笑道:“纪主任这话,倒像是我被逼着当这恶人了!您这老狐狸,可精明着呢!”纪主任哈哈大笑,笑声却如刀刮过桌面,寒碜得人脊背发凉。
“过奖了,纪主任谬赞了!”亦嘉心头一凛,这纪主任表面热忱,眼底却藏着一股子阴鸷。他忙抽回手,顺势将话题引向正轨:“初次登门打扰,实在唐突。你是土地公,往后还望纪主任多多指点迷津,互相照应,引我们这外地人少走弯路。”
刘子龙却冷笑一声,插话道:“互相照应?依我看,怕是要‘狼狈为奸’才够交情!”
企业办的小毕闻言,板着脸阴阳怪气道:“刘老板这话倒有意思!咱这儿狼是没见着,可这‘奸’字嘛——”他故意拉长音调,指尖在桌上划出个“奸”字,“女干为奸,女人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可不就是‘奸’?再瞧吴总的‘吴’字,上口下天,嘴巴朝天胡说八道,可不就是‘无’?没那真本事,净扯谎!”众人哄笑,笑声里裹着刀,剜得空气都凝滞了。
纪主任却倏然收笑,厉声截断:“行了!卖弄文墨也得看场合,女同志还在场呢!”他目光如冰,扫过小毕,又倏然转向亦嘉:“陈老板初来乍到,有何高见?咱们这地界,我不过是个跑腿的土地公罢了!”
亦嘉笑得滴水不漏:“纪主任这话,可折煞我了!您这土地公,才是地头蛇,咱们外地人祭拜土地公,还得靠您这尊神开恩呢!”
吴总见纪主任与亦嘉聊得热络,心头火起,忙岔开话题:“今日办公室倒冷清,其他同仁呢?”
纪主任阴阴一笑,眼底掠过一抹算计:“你不知?抗洪救灾!前几日你们鳗场被淹,我们可是拼死拼活护着,累得半条命都没了,这会子又被王书记赶去前线!命苦啊——”他倏然逼近,压低声音,如毒蛇吐信,“陈老板,这救命之恩,你们鳗场可得记在账上!待出鳗那日,若少了我们企业办的份子,王书记那——”他喉间发出阴森的咯咯声,未竟之言,却比刀刃更锋利。
吴总心头一跳,脸上却堆满奸笑,如狐狸般应道:“自然忘不了!王书记与企业办的大恩大德,我们鳗场刻碑铭记!待鳗鱼上市,定设宴款待诸位,管饱管够!”那笑里藏着七分假,三分毒,只待宴席散了,再另谋算计。
“才一餐?哼,打发叫花子呢!”纪主任倏然收笑,嗓音如淬毒的匕首刺破空气,黑黝黝的脸蛋皱成沟壑纵横的泥潭,眼中精芒暴涨,直逼吴总喉间,“你们鳗场被淹那天,我们扛沙袋、搬物资,累得半条命都快没了!这救命之恩,一顿饭就想抹平?做梦!”
吴总心头一凛,却瞬间堆起谄媚的笑,如油滑的泥鳅在刀锋上打转:“纪主任息怒!是我嘴笨,说岔了!二餐、三餐,便是日日设宴,只要您和诸位兄弟肯赏脸,我们鳗场砸锅卖铁也奉陪!”言罢,眼角余光却如冰锥扫过亦嘉,见他脸色煞白,瞳孔骤缩,分明已被这惊天秘闻震得心神俱裂——鳗场被淹?鳗鱼逃窜?这烂摊子竟比自己想象的更糟!吴总心中暗喜,嗓音带颤:“陈老板初来乍到,哪知这陈年旧账啊!我们如今火烧眉毛,鳗鱼今晚就要断粮,再拖下去,整池鳗都废了!”
亦嘉闻言,如遭雷击,脑中嗡鸣一片,冷汗浸透脊背。他强压惊惶,瞥向刘子龙,只见他眉头深锁,目光如炬,却缄口不言——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钉在原地。他咬碎银牙,将满腹疑窦与惊惧硬生生咽下,只待寻机试探。
吴总却似早料到此景,陡然抬高声调,截断众人思绪:“今日正是为此算账而来!之前贵办承诺的百万流动资金,至今如石沉大海,鳗场资金链早断成枯枝!若鳗鱼饿死,这损失——”
“算什么账?你们倒会倒打一耙!”纪主任暴喝一声,宽厚的嘴唇扭曲成狰狞的弧度,贼眼溜溜乱转,倏然射出寒光,“抢险那日,三万块的塑料膜!我们自掏腰包垫的,欠条还在抽屉里躺着!你们倒好,非但不还钱,还敢舔着脸要支持?这债,先清了再说!”
吴总喉间发出阴森的咯咯笑,如毒蛇吐信:“那不过是蝇头小利,纪主任怎这般计较?鳗场若垮了,王书记脸上也无光吧?他亲口许诺的扶持资金,如今成了空头支票,这责任——”
“责任?你们自己经营不善,倒怪政府?新老板不是来了吗?没钱投资,当什么老板!”纪主任猛地拍桌,震得茶杯嗡嗡作响,茶水溅湿亦嘉裙角,他却浑然不顾,只嘶吼着将矛头直指亦嘉,“要投钱!要救场!别把烂摊子甩给公家!”
亦嘉袖中双手紧握成拳,心提到嗓门。他这才彻悟:自己竟被卷入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林老板(原老板)与吴总早挖好陷阱,将历史债务与资金缺口尽数隐瞒,待他付清合作款后,便将他推至风口浪尖,任人宰割!纪主任的咆哮、吴总的狡辩,皆如利刃悬颈——若此刻露怯,必被撕成碎片。他深吸一口气,强撑起镇定,垂眸掩去眼底惊涛,只在心中冷笑:好个老谋深算的局!既已入瓮,便唯有以毒攻毒,方能破此困局!
“别动怒,别生气,别踢皮球,别甩包袱。”吴总慢悠悠呷了口茶,舌尖在杯中轻舔一圈,似在品味局势,连串的“别”字如绵里藏针,尾音拖得又长又黏,直将话题钉死在纪主任身上,“王书记亲口吩咐‘找纪主任解决’,这面子——您总得卖他三分吧?”小吴年纪不大,却深谙官场话术,言辞如蛛丝缠缚,句句暗扣纪主任软肋,看似恭敬,实则将王书记的“金牌令箭”狠狠砸下,逼其就范。
纪主任岂是善茬?喉间滚出一声冷笑,黝黑的脸庞瞬间凝成铁板,眼中戾气翻涌:“鳗场是你们的企业,饲料断了关我们屁事!征地、修路、群众纠纷、水源供电,哪桩不是我们擦屁股?连十几万的电站欠款都替你们扛了!如今倒好,王书记的政绩招牌摇摇欲坠,你们倒想当甩手掌柜?”他嗓音如砂纸刮墙,陡然拔高,将一桩桩“恩情”如账本般甩出,字字裹挟威胁——若鳗场垮了,王书记的脸面受损,这烂摊子终要有人背锅!
亦嘉听得心惊肉跳,脊背沁出冷汗。林老板的隐瞒如深渊巨口,将他拖入这盘根错节的泥潭:征地纠纷、债务担保、政绩捆绑……桩桩皆是火药引线!心中盘算:这火坑绝非偶然,怕是林老板早算准了政府不敢让招牌项目崩盘,故意将烫手山芋塞给自己,好抽身脱困。窗外狂风骤起,如恶兽咆哮,掀得纪主任稀疏的胡子根根倒竖,狰狞如刺,他猛地拍桌,茶水溅湿袖口,却浑然不顾,只嘶吼着:“王书记引来的项目,你们若敢砸他招牌,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这嘶吼半是震慑,半是自保,他深知若鳗场真垮,自己作为“保驾护航”之人也难逃问责。
小毕见状,眼珠一转,悄然添了新茶递上,指尖在杯沿轻叩三下。纪主任会意,强压下火气,抿茶时喉结上下滚动,似在吞咽怒火。恰此时电话铃骤响,他抓起话筒,嗓音如淬毒的冰锥刺向那头:“什么事?说!”
“程兰村水管被冲垮,村民断水两天,镇长要我们采购安装!”工作人员话音未落,纪主任眼底闪过一丝精芒,瞬间将矛头转向镇长:“这是镇政府分内事,让他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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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包!采购找老周,安装找专业队——记住!别从自己口袋掏一分钱,否则后果自负!”他嗓音如铁锤砸钉,句句将责任钉回镇长身上,末了又添一句狠辣补刀:“若镇长硬塞任务,你就说‘王书记正盯着鳗场救急,无暇分心’!”
电话那头工作人员如蒙大赦,连声应诺。纪主任撂下话筒,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借鳗场危机当挡箭牌,既推了烂摊子,又向镇长示威——这“一石二鸟”之计,正是他浸淫官场多年的老辣手段。
纪主任撂下电话,喉间仍滚着未散的戾气,却倏然将脸转向吴总,嗓音裹着冰碴子:“小吴,我们镇里事务缠身,不该管的闲事,我早撂得干干净净!可唯独你们鳗场——要人,我们鞍前马后;要钱,我们咬牙担保!仁至义尽这四个字,今儿我算是嚼碎了吐给你们听!”他指尖重重叩击桌面,茶水溅起涟漪,话锋却陡然一转:“可别当我们是软柿子,不识抬举!”言罢,眼尾余光已悄然扫过亦嘉紧绷的唇角。
亦嘉心弦一紧,深知此刻若再僵持,恐将彻底撕破脸面。他忽地展颜轻笑,声线如浸了蜜糖:“纪主任息怒,咱们是朋友,哪能动辄红脸?晚上力隆酒店,我备了薄宴,王书记与诸位务必赏光!”
纪主任黝黑的面庞瞬间绽开褶皱,如旱地逢甘霖,笑意从眼底渗出:“还是陈老板通透!我这就联系王书记,这饭局——他必得空!”
吴总眉峰骤拧,刚要开口,亦嘉却倏然抬手按住他手腕,力道不轻不重,恰如秤砣压住欲倾的天平:“吴总,先回场里调度排污,消毒的事刻不容缓。饲料明日必到,我担保。”他嗓音极低,却如针尖扎进吴总耳膜。小吴瞳孔微缩,心中暗惊:这陈亦嘉竟敢在未得纪主任承诺前便拍板,莫非她暗藏后手?宴请他们的背后,莫不是藏着更精妙的棋局?
纪主任闻言,喉头动了动,似有疑窦翻涌,却终是咽下,只端起茶杯慢悠悠品啜:“诸位尝尝这茶,山涧泉水泡的,咱这穷乡僻壤,虽无沿海的繁华,却守着一片净土——茶叶是农户自家炒的,连野菜都沾不着半缕尾气。”他尾音拖得绵长,眼梢却如鹰隼般扫过三人面色。
亦嘉忽地掩唇轻笑,笑声里掺了三分寒意:“纪主任这话倒提醒我了。吴总前东家那酒楼,日日用地沟油烹菜,毒害不知多少食客!我听说——”她忽地顿住,指尖在杯沿画了个圈,目光如钩子钉在纪主任脸上:“连您也常去捧场吧?”
刘子龙适时接话,嘴角扯出诡谲的弧度,朝纪主任悠悠道:“红楼那地方,进去的高官可都栽了跟头……林老板的‘月明圆’虽美,可沾了那地界的,哪个能全身而退?”他嗓音轻得像飘絮,却字字如刀,剜向纪主任心窝。
纪主任握杯的手倏然一紧,茶水险些倾洒。他强作镇定,喉间挤出几声干笑:
“去过了,与王书记亲赴考察!那红楼酒楼,啧啧,金碧辉煌得赛过宫殿!海鲜堆成山,佳肴似云霞,更别提那些女娃子——”纪主任喉间滚出一声喟叹,舌尖舔过唇畔,仿佛回味无穷,指尖在桌沿轻叩,如敲着淫靡的节拍,“我与王书记被林老板的朋友灌得烂醉如泥!你猜我们喝了多少?”他倏然压低嗓音,眼缝里射出灼人的光:“五瓶茅台,两箱葡萄酒!那两个嫩生生的丫头,醉得连衣裳被扒光都浑然不觉!”他喉结耸动,嘴角咧开淫邪的弧度,声音愈发黏腻:“你说,那十八九岁的小妞,鲜嫩得能掐出水,被林老板的朋友拖进茅厕,十来分钟才出来——这滋味,岂是‘爽’字了得?”言罢,他竟涎笑着舔了舔唇,仿佛那秽事是珍馐。
亦嘉的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恶心,眼中却闪过一道寒光。这些肮脏的事情,他竟然当作笑料来说!却不知那酒楼的多少姑娘,正是从他的老家被骗来的!他忽然轻笑出声,声音如淬了毒的银针般尖锐:“纪主任,请问您的‘枪膛里是否备着子弹’?”
这话来得突兀,纪主任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脸迷惑,不解说道:“我哪有子弹?”声音带着虚弱的颤,“什么子弹?我哪里会有那种东西?”
亦嘉的笑意更加深沉,手指在茶杯边沿轻划,尾音拖得悠长:“小吴前东家的酒楼,每日都以鳗鱼滋补,补肾壮阳——子弹充足,夜夜笙歌。他未曾邀请您‘共赴云雨’吗?
”刘子龙适时地接话,眉梢挑起讥讽:“莫非纪主任的‘冲锋枪’常年空膛,竟没有一颗‘子弹’上膛?”
纪主任听了,起初一愣,随后哈哈大笑,笑声震得茶杯微微颤动:“妙啊!妙极了!陈老板、刘老弟,你们的嘴皮子,真是比刀子还利!这‘子弹’二字,用得实在精妙!哈哈哈——”他笑完,忽然坐直身子,眼底精光四射:“放心,今晚力隆酒店的宴会,我一定会请王书记亲自到场!如果他推辞——”他尾音一顿,喉咙里挤出一声阴笑:“我就会把这个‘子弹’的典故说给他听。”
亦嘉低头掩饰住冷笑,袖中的手指已悄然握紧。他清楚,这些官老爷的软肋,无非就是金钱和美色。不同的人口味不同,着重点千差万别,有人贪钱如命,有人好色如狂,但美女的享受却是打通关节的□□。而王书记和纪主任显然更沉迷于这酒池肉林的快感。只要投其所好,再硬的骨头,也能被啃出缝隙来。他瞥了一眼刘子龙,后者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诡笑,两人目光交汇,仿佛刀锋在空中无声地碰撞。
36. 初遇晓艺
酒楼里,亦嘉、小刘、总务小何、副总兼负责对外联系的小黄,陪着王书记、纪主任喝下三瓶汾酒,二件啤酒。众人个个欢天喜地,西歪东倒,醉意朦胧中却暗藏机锋。
王书记带着含糊不清的口吻对亦嘉道:“小陈呀,你这小子不错,哦,晚上喝得好开心,好舒心。”说罢,直眼勾勾望着亦嘉,喉结滚动间,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眼神如老狐狸嗅到猎物般灼灼发亮,分明在无声催促着“下一下的安排”。那时的亦嘉看似单纯,实则早已将王书记的脾性摸透,心中冷笑:这老狐狸酒醉三分,色心倒醒七分,若不懂投其所好,鳗场的资金怕是要卡在其心情上发霉!
没等亦嘉开口,纪主任便斜眼瞥向王书记泛红的脸,又朝亦嘉使了个眼色,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暗示道:“王书记喝好了,小陈呀,现在找个地方‘休息’下,不然大花脸回去,厅长问起来可不好交代。”他故意将“休息”二字咬得极重,贼眼溜溜地扫过众人,不怀好意的邪笑里藏着千钧算计——这哪是休息,分明是给王书记“解馋”的由头!
亦嘉瞬间晃悟,心中暗忖:纪主任这老油条,倒是比我还急!他故作沉吟,转头对小黄道:“好的,黄副总,你去安排下。”
黄副总年纪比亦嘉小了些,但负责对外联络事宜,这种事早成了他炉火纯青的“绝活”。听到亦嘉的吩咐,他如嗅到腥味的猫般精神一振,立刻想要表现一番。他讨好地谄笑着,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新开张的月牙儿KTV不错,音响设备非常先进,人气正旺,听说里面的小姐个个年轻貌美,仪态万千,要不去那儿坐坐?”他特意将“年轻貌美”四字拖长,尾音带着勾人的颤音,仿佛那四个字就是打开王书记欲望之门的钥匙。黄副总个子不高,身子精壮,脑子灵活、口词伶俐,能言善道,最擅长在谈笑间将人引入局中,因此让他担任副总兼对外联络部长,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好,就去那。”王书记瘫坐在沙发上喘气歇息,一听到“年轻貌美”四字,眯成缝的眼睛突地一亮,浑浊的瞳孔中竟射出贪婪的精光。他故作正色,咳嗽两声掩饰尴尬,笑咪咪道:“不过小陈呀,你可不能腐蚀革命干部呀,我可是管几万人民的镇党委书记。”话虽如此,那颤巍巍的手指却已不自觉地摩挲着酒杯边缘,喉结上下滚动,仿佛连口水都要滴落下来。
亦嘉心中嗤笑:这老淫棍,嘴上唱高调,心里早痒得抓耳挠腮!他一本正经说着,表面恭敬如下属,眼底却掠过一丝讥诮:“不会,不会腐败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黄副总办事利落,心中有数的,放心。”言罢,又邪邪一笑,那笑意里藏着千层刀锋,心中冷笑更甚:你这老色鬼,没有年经的姑娘陪你玩,你会心甘情愿的拿出钱来支持鳗场?台上高喊廉洁奉公,人民至上,全心全意为人民办实事,台下满肚子坏水,满脑子男娼女盗,富贵思淫!今日若不将你喂饱,明日找他拿鳗鱼的饲料款怕是比登天还难!
“好,我们去‘休息’下。”纪主任早已迫不及待,他肥硕的手掌拍了拍亦嘉的肩膀,力道极重,众人哄笑应和,朝着月牙儿KTV的暧昧霓虹灯影中走去。
3号KTV里,昏暗的灯光下,一小姐引颈高喝《月亮走我也走》,声线刻意带着颤音,仿佛要将暧昧的声波缠上每个人的耳廓。黄副总目光如炬,捕捉到王书记喉结的细微滚动,立刻接下去:“阿哥送你去开房。。。”尾音拖得又长又腻,惹得众人捧腹大笑。笑声中,纪主任与小姐玩骰子,表面争得脸红耳赤,实则暗通款曲——“你喝一杯我跟着”的规矩早被纪主任故意输赢操控,输时佯装懊恼,赢时便顺势将手滑向小姐腰际;
小刘搂着小姐信口开河,胡摸乱扯间,指尖总在敏感处游移,逗得她芳心大震,几次欲伸向下身却被她轻轻按住——那“欲摆不能”的姿态,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欲拒还迎;
小何最是“聪明”,找个角落静静坐着搂抱小姐尽情亲吻享用,看似低调,实则用身体遮挡着将一张房卡悄然塞入小姐手中。
亦嘉始终陪着王书记坐着,身边的二位小姐如藤蔓般缠上来,嗲声奶气道:“大哥,给小妹个薄面呀,请喝酒。”她们指尖轻拂王书记的“猪胸”,那力道精准地挠在男人最易酥麻的痒处。王书记一仰而尽,醉意朦胧中眯着眼,被小姐的巧手轻轻拔弄时,哼哼声里竟带着几分压抑的呻吟。喝完酒时,他趁众人哄笑之际,手如闪电般摸了下小姐的丰满挺拔的胸脯,那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刚好被亦嘉转头瞧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心中暗忖:这老色胚的爪子,早该被剁下来泡酒!
“王书记,引吭一曲,来首歌,帮助消化。”亦嘉看到王书记的咸猪手已如毒藤般伸向小姐,深知火候已到,不禁提议道。军人出身的他嗓门洪亮,对《小白杨》情有独钟,别看他长得彪高马悍的,可歌声一点也不含糊,一曲唱得婉转悠扬中藏着金戈铁马的暗涌,尾音拖长时,竟似将包厢里的暧昧空气都撕开了一道裂口。“好,唱得好。”纪主任的喝彩声刚落,众人热烈鼓掌起来,原先坐在他身边的小姐马上端上酒杯,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大哥好歌喉,小妹敬你一杯。”王书记色眼迷迷瞧着小姐,喉结滚动间,一口而干,杯中酒液顺着他松弛的喉管滑落,仿佛浇灭了他最后一丝虚伪的理智。
“好,好嗓音,小白杨唱得好,”黄副总鼓劲道:“王书记,再来一首,促消化。”王书记却摆手推辞:“不行啦,累了,”他摆摆手,醉态中却透着一丝清醒的警惕,随即转移话题:“你们唱吧,对了,纪主任也要一展歌喉。” 纪主任哪敢违背?他深知这“一展歌喉”实则是向王书记表忠心的机会,立刻走上前去点了曲《驼铃》,拿起话筒开唱起,‘战友呀战友,亲爱的弟兄,当心那夜半北风寒,一路多保重。。。’那浑厚微怨的声音俨然把送别战友的悲愤之情跃然而出,众人不禁跟着齐唱起来——
一曲罢了,众人齐喝彩。“王书记,纪主任也累了,您与纪主任上楼去休息一会儿,黄总已经安排好了,小姐会在房里帮你按摩,”小刘见王书记色迷迷盯着身边小姐娇俏的身材,知道他的心意,便如鬼魅般凑过身来悄声说道。那“按摩”二字,说得又轻又重,轻得如耳语,重得如锤击——锤击在王书记早已沸腾的欲望之鼓上。
“不好吧,”王书记欲罢难忍,眯着眼冠冕堂皇推辞道:“你这是腐蚀干部的行为,这样做不行的,我不去。”话音未落,喉结却忍不住吞咽了一下,那推辞的力度在醉意与欲念的撕扯中显得虚浮如纸。
黄副总早将他的心思摸得通透,立刻凑上前,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王书记想到哪里去啦?我是叫小姐帮你按摩推拿,放松休息,有了精神明天才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王书记的瞳孔猛地收缩,又迅速松弛,醉态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哈哈,有道理,你小子会办事。”他指了下亦嘉的额头,指尖的力道轻得如同抚摸,笑眯眯道:“既然开了房,我们就不浪费,领导说过:最大的罪过就是浪费。我们要听领导的话,做革命的好干部,走,前面开路。”
亦嘉转头吩咐小黄,目光如冰,语气却滴水不漏:“黄副总,带王书记与纪主任三楼去休息下,我们在此继续唱歌。”
小黄忙不失迭陪笑道:“王书记,纪主任这边请。”他弓着腰,姿态谦卑如奴仆,眼底却掠过一丝轻蔑。
王书记走后,小刘、小何靠过来,悄声担忧问:“整个晚上钱的事你只字未提,我们哪有钱供他们玩?”他们的声音里裹着焦躁,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亦嘉冷笑一声,醉意未消,眼神却锐利如刀:“放心,我自有方寸。瞧见了吧,这二位都是老色鬼,不见女色不办事,钱——早在他们的脑海里藏着,就看晚上的心情。”
亦嘉喝多了,上了趟洗手间。冲水后,房间内烟雾缭绕如毒瘴,浓烈的烟味与刺鼻酒味混合,呛得他直想作呕。本就不喜欢这种场合,此时更觉恶心如吞蝇蛆,便对小刘、小何道:“你们与小黄在此等候老色鬼下来,钱的事明天会自行找我们解决的。我先回去看看工人值班的情况。”
“不是有吴总在吗?还有光头、小斌与技术员等,人员多着呢,他们会盯着的。”小何急切追问,
“我自己回去看看比较放心,再说了——”他顿了一下,醉眼迷离中闪过一丝厌恶:“我也不喜欢这种场合,先回了,你们继续。别太晚回去。”
“好,那你小心点。”刘子龙扶着亦嘉走出门外,醉态中却不忘机敏:“你等着,我去叫辆的士。”
“不用,我自己来。”亦嘉道,声音冷了几分:“你们等会儿也早点回去,我自己走走帮助消化。”
刘子龙重回房间,也搂着小姐继续喝酒,他朝小黄举下瓶子,喝了口啤酒:“上面安排的什么样?”
“放心,一条龙服务。”黄副总坏笑道,尾音拖得又长又腻,仿佛一条毒蛇吐信:“就怕这老王八蛋白享受,明天不安排钱怎办?”
“老大刚才不是说了——”小刘压低声音,醉意中透着不安:“车到山前必有路,人到绝境必重生,款项的事明天会解决的。”
“但愿如此,否则明天开始没饲料投喂,鳗鱼何时才能出栏。”
王书记与小妹一番云雨后,披着睡衣走出来,坐在走廊的沙发上抽着烟。昏暗的灯光下,烟雾缭绕如迷雾,将他眯起的眼睛衬得愈发深邃。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候的纪主任递上沏好的茶杯,茶汤在杯中微微颤动,仿佛映照着他内心的不安。
王书记吹了吹气,喝上一口茶,喉结滚动间,似在咀嚼着什么深意,眯着眼,问道:“这帮家伙今天谈钱了?”
“小吴带他们来的,不是为了钱还会有啥事。”纪主任刚刚满足后的呼吸还带有沉重的鼻音,声音里却透着一丝轻蔑:“他们要求借五万元,我哪会答应——直接驳回了,但话没封死,留了口子。”
“吊毛飞,小吴这小子,办企业不投资,整天懒在我们身上。把我们当成他的钱袋子。”王书记吸了口烟,缓缓道,语气中带着三分冷意七分算计:“当初我们去林老板酒楼考察,现在看来这个决策——呵,简直是场精心设计的戏码。酒楼的生意不稳定,经济基础不厚实,我们让他给耍了,他却把我们当垫脚石!”他手指轻轻叩击沙发扶手,每一下都似在敲打某个隐秘的计划。
“现在要怎么办?”纪主任皱着难看的脸,挤出来的笑容更不敢恭维,此刻无可奈何问道:“现在我们的钱被套进去了,盯着您我的人多的是,特别是吴镇长,他从来不问起过一句有关鳗场的话,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呢,若是我们撒手不管,万一鳗场真的倒闭掉,我们的钱何时才能收回来?镇长他们不是要拿此做文章吗?”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王书记吐了口烟叹道,烟雾在空中凝成漩涡,仿佛他心中的盘算:“但是,鳗场现在是个无底洞,若是再支持他们,我们正好中了他们的圈套;若是不支持他们,鳗场倒了,我的政绩工程的旗帜倒了,借给他们鳗场的钱更收不回来,这才是要命的问题。”他指尖夹着烟,在空中画了个圈,将“政绩工程”四字咬得极重,仿佛这四个字是他最后的护身符:“同时,必须切断他们与吴镇长的联系!让吴镇长知道越多对我们越不利。他常在上边活动,想逮住把柄整出个事来,好有提拔的机会——”他尾音拖长,如毒蛇吐信,暗示更深层的权斗阴谋:“若是他们敢绕过我们接触吴镇长,那……就得让他们明白,谁才是掌控棋局的人。”
“那怎么办,他们今晚的花费可不是白给的,明天他们肯定会找我们说事。”纪主任呷了口茶,放下茶杯,摊手问着,眼底却掠过一丝狡黠——他是唯王书记马首是瞻,是真正的马前卒,王书记不好出面做的事,均由他办理。他深知,此刻自己只需抛出问题,答案早已在王书记的算计之中。
“让我想想。”王书记也陷入深思,指尖的烟灰簌簌落下,如同他剥落的伪装。一会儿他睁开眼睛,眼中寒光一闪,说道:“我看这样子吧,钱还得再支持点,但是不能多也不必爽快答应——要让他们求着,还得让他们出血!”他嘴角勾起一抹狠笑:“明天他们来找你时,你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先泼冷水,动员他们回去筹款,最后答应给他们二万元左右,先买一二吨饲料回来,以确保鳗鱼不断料。但必须让他们签下字据,承诺自筹后续资金,否则这钱——就是肉包子打狗!”他刻意将“肉包子打狗”咬得阴森,暗示若对方不配合,这笔钱将成为套牢他们的绳索。
“好,我照您的指示办。”纪主任得到王书记的明确指示,开心望外,心底却暗自盘算:他也曾私下接受小吴的许多好处,也在明月圆酒楼玩过小姑娘,这些账务小吴他们不会置之不理的——这是他的护身符,也是他的把柄。没解决一点问题,万一把他们惹急了小吴一把抖出来,那可是爆雷,是干部腐败的典型表现。但若按王书记的计策,既能稳住小吴,又能将责任推给对方,自己则可立于不败之地。
“咳唉—”听到王书记一声叹息,纪主任忙闭口不言,低头喝茶。那叹息声里,是权谋者的疲惫,亦是猎物即将入网的笃定。
走出KTV,亦嘉独自漫步街头。华灯初上,霓虹如织,将街道染成五彩斑斓的画卷,仿佛一场永不落幕的狂欢盛宴。此时刚过八时,正是市民携子逛街、悠然漫步的良辰。亦嘉缓步而行,偶驻欣赏流光溢彩,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方才包厢里的权谋算计,此刻倒成了他心底暗自得意的棋局,恰似这都市霓虹,表面璀璨,内里自有千般机巧。街道上车水马龙,车灯划过夜幕,曳出流光溢彩的轨迹,宛若星河倾泻,在都市的夜幕下静静流淌。灯影阑珊处,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氤氲着烟火气与人间情愫,光影交织间,它展露着独属的魅惑与韵致,令人沉醉。
正漫不经心张望间,迎面款款走来一位长发飘飘的姑娘,不经意回眸瞥了他一眼。亦嘉瞬间如遭雷击——“轰!”那点酒意瞬间烟消云散,心底竟涌起少年般的雀跃:“哇塞!这简直是仙女下凡!”他内心狂吼:“这姑娘何方神圣?”姑娘已走过,那惊鸿一瞥的美景让亦嘉魂不守舍,转身盯着她的背影:身高大概1米62,苗条得像根柳条,步子轻快得能跳起来。马尾辫甩在紫绿连衣裙外,活脱脱是水彩画里青山绿水间的一棵摇曳小松,一扭一摆勾人魂魄。刚才那如烟似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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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神、微微一翘的樱桃小嘴、粉扑扑的桃心脸……简直让人想当场写首诗!
“啧啧,这路灯都照不亮我的少女心啊!”亦嘉喃喃自语,脸上却挂着狡黠的笑意,眼底闪过一丝精明,“这县城里居然藏着如此绝色!若用点小计谋认识她,做梦都能笑出鼻涕泡……”正嘀咕着,美女的身影在拐角处又出现了——原来她正招手拦车呢!
“师傅停停停!”亦嘉急吼吼喊停出租车,摇下车窗,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故作神秘道:“小妹妹去哪呀?我顺路捎你一程!放心,不收你‘过路费’,就当……就当行善积德,给这夜色添点浪漫!”内心一阵窍喜:天赐良机!这缘分必须抓住!说罢,还冲司机使了个眼色,那眼神仿佛在说:“老兄,搭把手,今晚的浪漫全看你了!”
姑娘回眸一笑,百媚丛生,轻声嘀咕:“隆丰养殖场……302国道那边……是顺路。”又犹豫道:“不过我家还要绕点小路,会不会不方便?今晚邪门了,车都打不到。”
“方便!太方便了!”亦嘉忙不迭应声,眼底狡黠更甚,仿佛偷腥的猫儿,“我这人最擅长‘顺路’,绕再远也值!何况,能载仙女一程,我这车都显得金贵了几分!”
“那……谢谢啦!”姑娘终于上车,却故意坐得远远的,像只警惕的小鹿,却又忍不住偷偷打量这个夸张的男人。亦嘉透过后视镜偷瞄,坏笑道:“嘿,养殖场小哥在此!你刚不怕我被你‘吃掉’吗?”
姑娘噗嗤一笑,歪头俏皮道:“怕啥?你敢乱来,我分分钟让你体验‘铁砂掌’!我们村姑可凶着呢!”边说边比划了个打人姿势,马尾辫一甩,仿佛带起一阵清风,拂过亦嘉的心尖,痒痒的。
“哈哈,你看大哥像坏人吗?我可是‘三好市民’——遵纪守法好公民,爱岗敬业好青年,助人为乐好榜样!”亦嘉望着窗外,突然诗兴大发,指着天上明月调侃道:“小妹妹,猜猜此刻李白附体,我会吟哪句浪漫诗?”
“哪句?”姑娘眨着好奇的大眼睛,眼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仿佛也被这夜色和玩笑勾起了兴致。
“当然是‘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不过得改改,‘随你直到家门口’更应景!”亦嘉说罢,自己先嘿嘿笑了起来,那笑容里藏着几分狡黠,几分期待。
“切,明明想搭讪,偏要装诗人!”姑娘嗤笑。
“嘿,你在哪上班?这打扮像是刚下班的神秘特工!”亦嘉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里带着好奇,还带着一丝逗弄的意味。
“在……保密!”她俏皮眨眼,眼中狡黠更甚,声音却清甜如蜜:“心里藏着小星星,生活才会亮晶晶!猜猜看,我是做什么的?”
“这难不倒我!”亦嘉瞄到她包外露出的一截绿色制服,瞬间秒懂,坏笑道:“邮局小仙女吧?不然怎么总给人‘寄’惊喜,还这么晚才‘下班’?是不是偷偷给月亮写了情书,耽误了时间?”
“哎哟,你真是‘半仙’!这都能猜到?”姑娘惊讶挑眉,顺势打趣,声音里却带着藏不住的欢喜:“那再算算,我今年运气如何?”
“这……得看天意!”亦嘉故作高深,目光却偷偷打量她:清秀脸庞白里透红,像沾了朝露的桃花;眼神清澈得像刚洗过的星空,让人一不小心就陷进去;腰间曲线流畅得仿佛被春风捏过,柔韧又灵动;露出的小腿白得晃眼,像刚剥壳的鸡蛋,却又透着健康的活力……正看得入神,姑娘突然嗔怒:“看什么看!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亦嘉慌忙收回目光,胡诌道:“依我观察——你印堂发亮,近日必有桃花上门;鼻尖圆润,未来男友骑着五彩祥云……哦不,共享单车来接你;嘴唇薄俏,心里藏着十万个为什么,但嘴上只说‘嗯、哦、好的’!不过嘛,”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她,神秘兮兮道:“你总怀疑别人暗恋你,是不是偷偷照镜子太频繁了?镜子里的你,是不是美得连自己都心动?”
姑娘“哎呀”一声,羞得脸颊更红,伸手轻捶他肩膀:“胡说八道!再乱讲,真给你来记‘铁砂掌’!”可那捶打轻柔得如同挠痒,倒像是撒娇。车内顿时笑声四溢,连司机都忍不住跟着嘴角上扬。窗外夜色如墨,车灯流转如星河,映着两人笑闹的身影,仿佛连晚风都染上了几分甜蜜的酒香。
““噗!哪来的‘怀疑论’?本姑娘母胎单身,连空气都不敢怀疑!”姑娘掩嘴嘻笑,发丝间荡起清甜的气息,仿佛连空气都染上了她的笑声,“你这是算命还是编故事?”
“故事是生活的注脚,而你是注脚里的彩虹!”亦嘉突然正经一秒,眼中闪过狡黠的微光,随即嬉皮笑脸递上“名片”:“交个朋友呗!本人姓黄,黄色大队长的黄——不过人可是好人……”
“嘻嘻,黄色大队长呀,大色狼!”晓艺被逗得笑出眼泪,伸手轻拍他递“名片”的手,嗔道:“呀,我后悔上了你的贼车了!”话虽如此,嘴角却翘得老高,像只偷了鱼干的猫儿,藏不住的欢喜从眼角眉梢溢出来。
“不告诉老哥你的芳名,难道要让我叫你‘小仙女’一整路?”亦嘉厚着脸皮,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身体微微朝她倾过去,热气拂过她耳畔:“我这人记性不好,没名字下次见面都喊不出‘姐姐好’!那多遗憾啊,像错过一场流星雨。”
“小女复姓欧阳,单名一个‘晓艺’。”晓艺终于松口,声音轻得像羽毛,嘴角微翘,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仿佛在说“看你还怎么套路”。
“晓艺妹妹,这名字跟人一样美!像清晨的朝霞,还带着艺术家的灵气!”亦嘉涎着脸,得寸进尺,眼中冒出星星般的光芒:“电话号码也赏一个呗?不然你像流星划过夜空,我上哪找去?总不能每天蹲在邮局门口,当‘望妻石’……哦不,望‘仙女石’!”
“不给!”晓艺闭上眼睛,翘起嘴,像只傲娇的小猫,睫毛却轻轻颤动,泄露了心底的慌乱:“就不给,你能把我怎么着?”
“那我可要放大招了——”亦嘉挥舞拳头,作势要“大干一场”,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打电话去邮局查问!现代版‘查户口’!114一拨,欧阳晓艺——‘百事通’小仙女,分分钟锁定你的坐标!”
“你去查呀!查到我们部门四十来岁的罗姐,她保管用狮吼功欢迎你!”晓艺俏皮一笑,眼中闪着恶作剧得逞的光,自己却笑得花枝乱颤。
“啊?罗姐?听起来有点……凶?”亦嘉故作惊恐,秒变“怂包”,双手抱头缩在座椅里,滑稽的模样逗得晓艺笑得更欢。
“哼,怕了吧?我在114查询台当‘百事通’呢!”晓艺得意洋洋,像只炫耀羽毛的小鸟,声音却软得像棉花糖:“有本事你查呀!查到算你赢!”
“打114找晓艺,这操作简直比‘呼叫转移’还魔性!稳了,明天我就试试!说不定罗姐一接电话,先被我迷倒呢?”
“哼,查到了再说!”晓艺心里小鹿乱撞,脸颊微微发烫,嘀咕道:“这厚脸皮的家伙,怎么越看越像……梦里那个总拽着我马尾辫的混世魔王?”她慌忙别过头,看向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却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瞥向亦嘉——那侧脸在霓虹映照下,竟比街景还要耀眼。
37. 鳗场管理
既然已经接手了鳗场,亦嘉便决定以一套看似周全实则暗藏机锋的管理手段全力掌控局面。尽管最初是被林老板的欺骗所诱入局,但亦嘉也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心中的贪念才是让他轻易上钩的根源。如今木已成舟,务必将鳗场管理好,在泥潭中杀出一条生路。他迫切地想知道,存塘里的鳗鱼数量究竟是多少?这些鳗鱼的价值,是否足以成为他反将一军的筹码,抵消先前的投资?
对外,他积极寻找资金支持,与王书记等政府人员频繁联络,言辞间暗示鳗场若获扶持将成地方标杆;对内,他则展开了管理分工责职分明的调整。第二天上午,他召集全场工作管理会议,讨论人员分工、裁员方案、值班制度修订及流动资金规划等事宜。
会议室里,众人围坐,亦嘉皱着眉头,表情严肃。
光头率先接话,语气如金石落地:“关于技术员老高,问题早已浮出水面。巡查发现,5号池鳗鱼吐食严重,8号池饲料投放过多,更严重的是,有的池子里鳗鱼鳃部溃烂,病害已蔓延两天,老高竟拖延不治,导致损失加剧。他身为技术员,对风险信号视若无睹,简直形同虚设!”
小斌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讽笑,补充道:“老高日常散漫至极,常借‘外出沟通’之名酗酒,归来时醉眼朦胧,连鳗鱼吐食的异常都敷衍了事。工人多次提醒,他却充耳不闻——这般态度,岂非将鳗场安危当作儿戏?”
小刘声音冷静如刀:“老高作为高薪聘请的‘技术骨干’,却对养殖核心风险麻木不仁。若再姑息,存塘鳗鱼的成长率将受极大影响!”
亦嘉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随即转向黄副总,语调放缓:“黄副总,现场管理由您主抓,有何高见?”
小黄早有默契,应声答道:“老高屡次违规在池边吸烟,既埋安全隐患,又干扰观察判断。工人反馈的问题石沉大海,管理流程形同虚设。调整岗位刻不容缓,且需同步修补漏洞!”
亦嘉颔首,却未立即表态,反而将目光投向吴总,语带深意:“吴总,老高由您引进,您怎么看?”
吴总面色微沉,权衡片刻后咬牙道:“不行就换人。技术岗容不得半点懈怠,老高显然已失资格。”
亦嘉起身,目光如鹰隼环视全场,语气沉凝:“既然如此,即刻解除其技术员职务,由吴总负责善后沟通。” 他话锋一转,目光横扫在座各位,问:“新的技术谁来当任?”
吴总马上接话:“小黄从基层摸爬滚打而来,鳗场历练四五年,长期协助技术员工作,对鳗鱼及池子情况了如指掌,且多次主动纠偏。我提议由其接任——诸位可有异议?”
亦嘉也觉得小黄助理沉默寡言,工作认真负责,接过话茬:”那就先由小黄弟试试吧,“
会议室内的笑声戛然而止,只听亦嘉收敛笑意,拍板定音:“小黄助理即日起接任技术员,试用期薪资三四千,视表现浮动。”语锋一转,目光如刃投向吴总:“吴总,明日务必与老高办结离职,交接需无缝衔接。”
谈及值班违纪,亦嘉语调骤冷:“光头所报两名员工怠职,黄副总、小斌即刻约谈!若整改无望,按规辞退,招聘同步启动——新阶段,鳗场容不下‘混日子’之人!”
随后,他的语气变得强硬如钢:“分工、值班以及考核事宜,将由黄副总主导,与新任技术员、小刘、光头和小何共同制定详细的规章制度。诸位务必迅速行动,不得有任何拖延。当前我们面临的首要任务,就是解决流动资金短缺的困境。”
话毕,他突然站起身,目光落在黄副总和小刘身上:“会议结束后,你二人即刻随我前往镇政府,与王书记就资金支持的问题进行沟通和协商。”
吴总的眉头此时紧紧地锁在了一起,语气冷峻而坚决地提出反对意见:“我们绝不能重蹈覆辙,再次陷入无谓的宴请之中。曾经的交际活动耗费了大量资源却未能取得任何成果,反而让王书记他们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大。林老板之前的惨痛教训至今仍历历在目——投入了大量资源却如同石沉大海,未能获得任何实质性的回报!”
亦嘉却嘴角微扬,笑容里藏着锋芒:“吴总提醒有理,但初来乍到,与政府搭建桥梁乃必经之途。所谓‘礼节□□流’,意在互信而非违规交易,尺度我自有分寸。”他目光如炬扫过全场,声线沉凝如铁:“今日会战王书记,必须撬开支持通道!”
小斌作为财务舵手,眉间凝忧,语带机锋:“昨晚宴请后,对方资金意向仍如雾里看花。若协调落空,又是白花钱。”
亦嘉微微点头,目光在众人身上缓缓扫过,语气虽然沉稳,却暗含锋芒:“在构建政企关系的过程中,我们需要像烹饪小鱼一样精心掌握火候,并且拥有足够的耐心。”
黄副总轻抚着下巴,沉思片刻说道:“与政府部门沟通就如同下棋,直接的刚性施压容易引发对方的反弹。根据我的经验,只有持续展现诚意和专业素养,像织网一样逐步建立信任,同时以项目的社会效益为诱饵,才能逐渐消除对方的戒心,引导他们进入我们预设的轨道。”
亦嘉的声音如同洪钟:“散会后,每个人都要各司其职,按照计划行动。”
亦嘉与小刘、黄副总来到企业办,纪主任笑脸相迎,老远就打招乎,:“来了?小陈,昨晚怎样,有没有喝多?听说你人不舒服提早回场里。现在好些了吗?”窗外阳光和煦,问候温软,却难掩暗流。
亦嘉目光如炬,笑意未达眼底,得体回应:“感谢纪主任鼎力周旋。昨晚若有言语疏漏,还望海涵。”
见他满面春光,这么热情笑脸相迎,知道昨晚他玩得够开心的。
“小陈,王书记已特批会面,我这就安排。”纪主任笑容未变,笑意中藏着分寸:“王书记打过电话了,他吩咐你们来时告诉他一声,他会抽空过来一趟。”纪主任拿出电话拔打给王书记。
“子弹都打光了吗?”刘子龙突然发问,“回家后还有没有再交公粮呢?”
“哈哈,后勤部长不够尽责,子弹供应不上,我们只能临时撤退了。”
又是一阵欢笑。
王书记跨进门来,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故意问道:“小陈呀,什么事情让你们如此开心?”
“我们陈老板与黄副总打赌,说你的子弹尚未耗尽,回家还得交公粮。要是真如此,那便是我们的失职了。”刘子龙带着几分戏谑说道,脸上浮现出坏坏的笑容。“王书记,您请坐,给我们讲讲,是不是又交了公粮?”
王书记在椅子上坐下,微笑着摸了摸小刘的头,说道:“你这小伙子,身体壮实得很呀!想当年,我像你这般年纪,一个小时便能消灭一波鬼子。如今老了,真是好汉不提当年勇啊!你昨晚有没有梅开二度,再次大展雄风呢?”说完,他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梅开二度?我倒是想,可现实却是几度夕阳红,奈何口袋空空如也,只能望而却步。”刘子龙小声嘀咕道,“无奈之下,只好找硅胶娃娃出出气。”
“硅胶?又出了什么新产品吗?”王书记一脸疑惑地问道。
“哈哈,王书记,您没听说过硅胶美女吗?这可是大学宿舍里的常用品呢。”小刘脸上再次浮现出坏坏的笑容。
“什么?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胡闹!”王书记假装生气地瞪大眼睛,随即又笑着骂道,“这样可不行呀!要找还得找真人,才能有真实的感觉。你们可得做好枪支弹药的管理工作,可别浪费资源。”
“问题是,我现在囊中羞涩,可子弹又充足得很。”小刘一脸无奈却又带着几分邪恶地说道。
“那你去找小陈呀,你们老板可是个有钱的主。”王书记笑着回应道,一提到钱,他就想踢皮球。
“王书记,听说日本鬼子吃鳗鱼是为了制造更多子弹,繁殖后代。他们国家的男人在二战时期基本上都牺牲在战场上,所以现在他们天天吃鳗鱼,每餐都不落下。看来鳗鱼真是神补良品呀!您要不要也尝尝?我们鳗场多的是。”小刘也开始乱侃起来。
“你们可别胡来!”一提到鳗鱼,王书记顿时板起脸,语气严肃起来,“鳗鱼可是我们的命根子!鳗场的鳗鱼是要卖钱的,哪能随便给人吃?!”王书记眉头紧锁,手指在桌上重重敲了两下,仿佛每一句话都敲在了心尖上,“你们这些小年轻,别光顾着说笑,得把心思用在正道上,赶紧想法子弄饲料,保住这批鳗鱼才是正经!”
见话题自然聊到资金之事,刘子龙顺势切入,语气似闲聊却暗藏机锋:“王书记,鳗鱼养殖对本地经济的带动有目共睹,陈总常提及您对产业的关切。但若鳗场因资金链断裂停摆,全县农业示范项目的考评成绩恐受影响……”他话锋一转,递出“共赢解药”:“若能适时伸出援手扶持,不仅保鳗场企业存续,更能助地方产业升级一臂之力,考评成绩必添亮色!”
王书记眉峰微动,未置可否。亦嘉适时接过话茬,语调沉稳如磐:“鳗场也是集企业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于一体的好项目——创造就业岗位、增加税收,推动镇政府产业链延伸,提升镇政府的业绩将作出巨大的贡献。我们坚信,政府的支持,将是产业腾飞的东风。”
办公室内,阳光依旧明媚,但话语交锋已如暗潮涌动。
王书记的身影携带着一种不可忽视的威严,缓缓坐下。他那魁梧的身躯仿佛带来了一种无形的气压,悄然弥漫在会议室中的每一个角落。他端起茶杯的动作看似随意,然而指尖却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杯沿,那双如炬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此刻,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用一种表面上关切却暗藏审视的语气问道:“小陈,现在看你是越来越顺眼,说说今天来访,有什么具体的诉求?”
黄副总显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他的话语条理清晰,但却字字如刀:“王书记,我们鳗鱼场的饲料库存仅够维持三天了!恳请政府能够协调一些流动资金来支持我们,以确保鳗鱼快速成长。”
刘子龙接过话茬,语气沉稳如磐,数据如利刃直刺要害:“日本鳗鱼市场缺口巨大,我们可要抓住时机养大鳗鱼,快速出栏以取得相应的经济效益。但若资金链断裂,这损失,远非千万数字可比。”
王书记神情专注,面带微笑,官腔中透着微妙试探:“政企合作本应同心,但政府资源有限。资金问题,我会帮点小忙,不过……”他话锋如刀一转,“若企业无自救决心,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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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持恐成无根之木。建议同步优化资金配置,甚至考虑资产抵押融资。”
纪主任顺势接话,语气似帮衬却暗藏机锋:“企业办可协调金融部门,但鳗鱼场需先提交详尽资产清单与还款计划——否则政策落地如无锚之舟,空耗心力。”
亦嘉心中暗潮翻涌,表面却诚恳致谢,言辞间暗藏锋刃:“感谢书记与主任的鼎力支持!因前期对困难预估不足,未及时沟通协调,导致资金紧张局面,这是我的责任,请领导批评指正。融资计划将稍后启动,我们会大力与银行沟通,争取银行的支持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案。”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暗藏机锋,目光如炬穿透虚与委蛇,“但目前饲料库存告急,需先行解决这一燃眉之急。若鳗鱼因断粮死亡,损失超千万不说,媒体追问起来,只怕对镇里‘特色农业示范项目’的名声不利……”他微微停顿,语气更显郑重,“但当下若鳗鱼饿死,一切规划皆成空谈,政府前期的产业扶持资金,岂不付诸东流?”
王书记微微颔首,示意纪主任说明具体方案。纪主任目光扫过众人,语气看似平和却暗藏锋芒:“小陈,您与小吴不同,处事效率获王书记和领导们认可,这是您的优势。但镇基金会担保总额已近百万,再增额度确有困难,风险需共同把控。”他话锋陡转,语气微冷,如冰水泼面,“现决定由镇政府担保,从基金会贷出两万元应急——这是当前极限了。后续资金需另寻途径,望你们再筹款坚持两月,待鳗鱼养成规格即可出栏,回笼资金!”
“两万元?”亦嘉微微皱眉,眉宇间凝聚着质疑与不满,目光直视王书记,如利剑直刺核心,“昨晚不是说五万元吗?两万元仅够数日饲料,鳗鱼断食在即,这如何能解燃眉之急?”
纪主任目光如针,解释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基金会担保额度有限,我们也需规避风险。你们须同步筹措资金,共渡难关。特殊时期,企业若只顾索取不顾自救,政府也难无限兜底!”
亦嘉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语气却愈发沉稳:“感谢政府的紧急支持,这两万元我们定会用在刀刃上。我们已启动所有自救措施,但时间不等人,恳请政府再协调增加担保额度,助我们渡过这生死关头。鳗鱼养成后,税收与就业回报远超当前投入,这笔共赢账,相信政府算得比我们更清。”
王书记与纪主任对视片刻,最终王书记沉声说道:“两万元是当前最大支持,银行渠道必须全力争取。若银行融资成功,后续可再议。”
亦嘉心中权衡利弊,深知此刻需进退有度,遂郑重回应:“我们即刻筹备与史行长的会面材料,确保沟通高效。但这二万元实在太少,你们看。。。。。。”
纪主任见其态度恳切,却未松口,目光望向王书记,提议道:“王书记,可否请您出面协调基金会,追加一万元?小陈他们确需支持,且此前沟通亦有共识。若鳗鱼因资金短缺成长缓慢,对我们也不利……”他点到即止,留有余地,却巧妙将潜在风险置于台前,推动王书记决策。
王书记沉默片刻,猛吸一口烟,缓缓吐出来,最终允诺,语气意味深长:“我来沟通基金会。镇政府始终支持企业发展,但企业若自身不拼尽全力,政府支持也无意义。”他目光扫过亦嘉,隐含深意,“企业壮大,政府与民众皆受益——但若企业垮了,招牌砸了,谁的脸上都不好看。记住,这是最后的协调,后续必须靠你们自己!”其表态中流露关切,却如无形之鞭,鞭策企业自救。
黄副总郑重致谢,但言辞间暗藏锋芒,如刀锋直指要害:“感谢领导的支持!但三万元仅能采购两吨多饲料,即便压缩投喂量,也仅够维持五至六日。恳请至少支持五万元,以解燃眉之急,确保鳗鱼顺利出栏。否则,损失的是我们,实际上深受负面影响的是你们政府!”他语气诚恳,却字字如针,将考评压力与风险共担的利害直刺政府痛点。
纪主任语气坦诚回应,却字字如铁,似筑起合规高墙:“三万元的协调已是破例特批!企业贷款需合规担保,你们缺乏抵押物,仅凭信用申请难如登天。此额度需王书记亲自协调,由企业办担保基金会才可能批准。”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微冷,“政府无法无限兜底。记住,政策支持不是无底洞,企业自身若不全力自救,谁也救不了你们!”
亦嘉见沟通已达临界,以眼神示意黄副总保持分寸,避免过度施压。随即转向纪主任,语气沉稳而坚定,隐含深意:“感谢王书记和纪主任的鼎力支持!我们深知三万元已是特殊安排,定会全力配合。”他话锋陡然一转,切入正题,“请问何时前往基金会办理手续?我即刻安排黄副总和小刘随行准备材料,确保流程高效推进。”
亦嘉心中明白,能够拿到这三万元已属不易,这是昨夜用美人计周旋应酬换来的结果,也是他们事先协商好的数额。如果对方耍赖,最终一分钱都借不到,那也无可奈何。眼下先拿着这三万元去购买饲料,剩下的资金还得各自回家再去设法筹集。
“等一下,我先打电话联系谢董。”看到纪主任开始拨打电话,亦嘉朝刘子龙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盯紧纪主任,确保答应好的金额不会因为一时的疏忽而无法即时到手,那才是真正的损失。
38. 购买饲料
小黄和小刘跟着企业办的纪主任去基金会办贷款手续,亦嘉趁机溜出企业办,一溜烟跑回鳗场。终于得闲坐下,他瘫在椅子里,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昨晚那个羞怯又俏皮的身影,像只灵动的小雀儿,在他眼前蹦跶。哼,这小鬼头,竟不告诉我电话!不过嘛……(他狡黠一笑)我亦嘉还能被难倒?114查号台,这就来!
“喂?114吗?”电话接通,那头传来甜软的女声:“工号035号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帮我找‘晓艺’!”亦嘉故意把声音压得吊儿郎当,活像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请问是找人还是找号码呀?”工作人员耐心问道。
“找号码!快,急得很!”亦嘉装出火烧眉毛的急样,心里早乐开花:小样儿,看我套路不套路到你!
“哦,晓艺的电话是2238766,对吗?”工作人员报出一串数字。
“对!太感谢了!”亦嘉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兴奋得像捡到宝似的,对着空气比了个胜利手势:“晓艺,你跑不掉了!”
他立刻拨通电话,心跳如擂鼓,清了清嗓子,故作沉稳:“您好,请问……晓艺在吗?”电话那头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声音甜得能拧出蜜:“嘻嘻,找我干嘛?你是谁呀?”
亦嘉瞬间切换成“深情模式”,声音里掺了三分坏笑,七分温柔:“我是被你迷得七荤八素的亦嘉呀!最近忙得我像只陀螺,可一想起你,嘿,就跟吃了仙丹似的,立马满血复活!你这笑容,比特效药还灵!”
“嘻嘻嘻,你这人,净说胡话!”晓艺笑骂着,语气却像裹了蜜糖,“找我什么事?该不会……是想骗我请你吃饭吧?”
亦嘉眼珠一转,耍赖似的撒娇:“在我眼里,你就是那画里走出来的仙女,走到哪儿都自带光芒!现在我这眼睛呀,被你这道‘风景线’闪得睁不开,你得负责赔我!”说着,还对着空气做了个“西子捧心”的夸张动作,逗得自己差点笑场。
“油嘴滑舌!”晓艺嗔笑着,声音里却藏不住笑意,“怎么赔?难不成要我赔你一副墨镜?”
亦嘉突然灵光一闪,酸溜溜地吟道:“吹过日落海边温柔的风,心动如英伦昏教堂晚钟,因为遇见你,每一秒都有浪漫的意义……”话音未落,晓艺“噗嗤”笑出声:“哟,这诗背得挺溜啊!是不是撩妹时练出来的‘必杀技’?酸得我牙都倒了!”
亦嘉脸皮厚得像城墙,耍赖道:“白天有你就有梦,夜里做梦就有你!昨晚梦见你被外星人抓走了,急得我一夜没睡,今天必须打电话确认——你是不是被绑架了?需不需要我英雄救美?”
“嘻嘻,你才被绑架了呢!”晓艺笑得花枝乱颤,“我昨夜梦游天堂,结果被观世音菩萨一脚踹回人间!你还说不是乌鸦嘴?”
亦嘉装模作样惊呼:“哎呀!原来是你把我推下山的?太狠心了!不过没关系,我追着你一起跳了,这叫‘生死相随’!”说完,自己先乐得直拍大腿,活脱脱个活宝。
电话那头,晓艺笑得喘不过气:“呸呸呸!谁跟你生死相随?我警告你,再胡说八道,本姑娘可要施展‘莲花白骨掌’了!”
“怕啥?我有‘春风流星锤’!”亦嘉越说越不着调,声音却愈发温柔,“你去了天堂,我不也得追去?咱俩这叫‘缘分天注定’!”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镀了层金边,眼里的笑意浓得像蜜。
“哼!净会哄人!”晓艺佯怒,语气里却透着藏不住的欢喜,“找我到底啥事儿?快说,本姑娘忙着呢!”
亦嘉立刻切换“正经模式”,厚着脸皮邀约:“晚上赏脸吃个饭呗?就当……赔我的‘精神损失费’!”
“不行不行!”晓艺笑嘻嘻地拒绝,尾音却拖得俏皮,“跟你吃饭?万一你把我拐跑了怎么办?我妈还等我回家吃饭呢!”
“哪有拐跑!”亦嘉急得抓耳挠腮,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猴子,“我保证戴副金丝眼镜,斯文得跟个教书先生似的,绝对不敢乱瞅!”
晓艺被逗得咯咯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不过嘛……(突然压低声音,故作神秘)要死啦!领导来啦!”
亦嘉一听,秒变“乖巧模式”:“好好好,你先忙!下班后邮局门口见,我等你!”说完,没等晓艺回应,就美滋滋地挂了电话,哼着小调瘫回椅子里,仿佛已经看见晓艺笑靥如花地朝自己走来,连窗外的鳗鱼池都跟着泛起粼粼的碎金浪。
这时,小刘的电话打了进来:“老大,手续终于办妥了!三万元已经到账,现在去哪儿采购饲料?”亦嘉刚与晓艺结束通话,心情正好,语调轻快地指示道:“你和小黄去县城东大路312号,海马饲料公司供应处。先问清楚价格,再和他们攀谈,看能不能合作赊账。多拉几吨回来应急。”他瞥了一眼手表,下午三点,时间尚早,便补充道:“你们先去探探路,我稍后也赶过去。”
“好,我们在那等你。”小刘应道。
亦嘉沉思片刻,嘱咐道:“你们先和他们公司的人大侃鳗场的规模与数量,待气氛热络了再提买饲料的事,留意他的表情动作,随机应变。”
他看了看时间,离下班尚早,索性决定亲自前往饲料公司面谈,或许能促成合作。他心中清楚,鳗鱼饲料是养殖的关键要素之一。养鳗五要素——鳗苗、饲料、药品、水质、电源,如今他的鳗场万事俱备,唯缺饲料。他决定借此次采购之机,与老板深度洽谈。
一个小时后,亦嘉抵达饲料店。小刘与小黄已坐在店内与老板相谈正欢,见亦嘉到来,小黄起身介绍:“这是我们老大。”又转向韩老板:“这位是韩老板,饲料公司的大当家。”
韩老板笑着起身相迎:“陈老板真是大忙人,这是从哪儿风尘仆仆赶来的?”
“哈哈,韩老板见笑,方才确实去处理了点私事。”亦嘉落座,两人寒暄间,小黄插话打趣:“我们老大是冲锋枪,您是机关枪,半斤八两呀!”三人相视大笑。
待笑声渐落,亦嘉切入正题:“久仰海马饲料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这饲料袋的包装就透着匠心,黄袋配绿标,绿字醒目,既亮眼又贴合环保理念,贵公司老总确实有独到眼光。”
韩老板摆摆手,语气透着务实:“陈老板过奖了,那些宣传营销都是上头的事。我们打工的,奖金厚实才是硬道理。看三位这架势,今日是来采购饲料?需要多少吨?”
亦嘉微微一笑,反问道:“韩老板怎知我们专程为饲料而来?我们可是隆丰鳗场,您可曾耳闻?”
“自然去过!开业时我们公司还专程道贺呢。”韩老板语气微顿,目光在亦嘉脸上流转,“那时老板姓林,林老板可威风得很,开业那天县里领导都来了,县委书记、县长亲自到场,连地委都派人捧场,那排场在咱们县可是头一份。”“正是,那是老东家。”
亦嘉坦然道,“如今物是人非,现下这鳗场姓陈,我便是陈亦嘉。”
小黄补充道:“咱们老大年轻有为,刚才您还当我们在王婆卖瓜呢。”
韩老板闻言,忙起身致歉:“哎呀,失敬失敬!方才唐突了,还望陈老板海涵。若不嫌弃,今晚我设宴赔罪?”
“客套便免了。”亦嘉摆手,目光灼灼看向韩老板,“既知我们底细,韩老板可愿与我们交个朋友?今日来确实是采购饲料,海马牌名声在外,我们信得过。只是不知……能否探讨个互惠互利的合作方案?”
“打住,打住!”小韩一听“协议”二字,猛地摆手,脸上泛起苦笑,“我一听协议头就大。你们该不会是想赊饲料款吧?我们被欠款拖惨了,天天催账催得我头都炸开了锅!”
“怎么讲?被谁欠得跑路了还是拖垮了?我们连合作方案都还没说呢。”刘子龙眉头微蹙,语气里透出几分不悦,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叩击,似在敲打对方的心理防线。小韩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摊手:“唉,别提了!就那个力凡鳗场,欠我们一百多万饲料款,每次催账就跟挤牙膏似的,今天给三万,明天给五万;还有那银隆鳗场,欠了八十多万,我三天两头往他们场子跑,老板还躲着不见人,整天被我们老板骂得狗血淋头,说我连只耗子都逮不着!”黄副总轻笑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道:“照这么说,我们的合作没戏了?可每个鳗场的境况不同,我们隆丰可是潜力股,发展空间大得很,错过这村可没这店了。”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仿佛早已看穿对方不过是虚张声势。
小韩无奈地耸耸肩,双手一摊,活像个被追债的戏子:“我也没辙啊!现在老板盯得紧,真不敢再碰赊账的买卖了,再这么下去,我这位置都得让给那‘挤牙膏’的老板了!”
亦嘉目光如炬,语气沉稳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鳗场这行当特殊,若不做欠款生意,全要求现金交易,根本玩不转。投资是持续投入的,得等到出鳗时才能回笼资金。没有饲料公司的支持,光靠现金购买,哪能扛得住?今天来就是想跟你探探合作的可能,若你没权限,我们另想办法,不过嘛……”尾音拖长,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小韩的手机,仿佛早已预料到下一步动作,“听说你们老板最近在海南度假,这电话要是打不通,怕是得直接去沙滩上找人签字了?”
小韩心中一凛,脸上却故作镇定,掏出手机,按下号码,听筒里却传来持续的忙音。他嘴角微抽,正欲开口,亦嘉突然朝小刘使了个眼色。小刘心领神会,立刻切换话题,挤眉弄眼地凑近小韩:“韩老板,您这年纪轻轻就管着这么大个店,真是厉害!看您这岁数,跟我差不多吧?难不成……(压低声音,故作神秘)老婆不在身边,难不成连被子都懒得换?”说着,还指了指自己鼻子,活像个八卦的市井小民。
小黄闻言,立刻接过话茬,双手抱胸,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我们阿龙(刘子龙)每个月必须换洗床单,不然那味儿……啧啧,我一进他房间就想逃!上次出差半个月,回来差点没被熏晕过去,活像进了生化实验室!”众人哄笑间,小韩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咧嘴笑道:“哈哈,国际地图谁没画过?上次去个鳗场催款,老板正在午休,我直接推门进去,见他起床时被子上一大片‘斑斑点点’,当场指着他就笑骂起来:‘老兄,你这地图画得比我家客厅还大啊!’他自己也臊得直乐,当场就划了二十万!”笑声中,小韩端起茶杯掩饰尴尬,却暗自佩服对方转移话题的本事。
见小韩聊开了,亦嘉顺势接话,话里藏针:“听您口音,是山东人吧?这豪爽劲儿,倒像是喝过青岛啤酒的。”小韩自豪地挺了挺胸:“对,青岛的!你去过山东?”
“青岛一直心驰神往,以后定要亲自去趟。”刘子龙话锋一转,笑意渐浓,端起茶杯轻晃,“不过山东大汉的酒量可是名震全国!我大学有个舍友是济宁的,酒量深不可测,我们宿舍四个加起来都不是他对手。韩老板,您这酒量也该是海量吧?”小韩笑着回应道:“哈哈,那还真说不定呢!不过今天这茶要是喝得尽兴,改日咱们青岛见,我保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啤酒当水灌,白酒漱漱口’!”说罢,众人举杯,笑声与茶香交织,谈判桌上的硝烟,竟被这插科打诨间化作了无形的博弈筹码。
“说起白酒,我还没怕过谁呢?”刘子龙没等小韩开口,便抢先道,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小韩你酒量怎么样?”
小韩瞟了他一眼,刚燃起的兴致瞬间熄灭,摆手道:“不喝,喝酒误事。”
“敢不敢与我对吹?”刘子龙霸气十足,拍了拍胸脯,“误什么事?我们不谈事,只喝酒!”
小韩是山东人,骨子里藏着对酒的热忱,经理常不在,独守门店的日子寂寞难熬,此刻听闻有人邀饮,心中雀跃,却又顾虑饲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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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脸上阴晴不定,犹豫不决。
黄副总瞥见他桌下藏着双沟特曲的酒盒,笑着揭穿:“阿子你就一瓶双沟的量,还吹牛?人家小韩爱喝二锅头!”
“谁说我爱喝二锅头?”小韩被戳中心事,瞬间来劲,难得遇见酒友,兴致高涨,转头问刘子龙:“小刘你也好这口双沟特曲?”
“双沟特曲五谷精酿,绵甜醇香,闻着味儿我就走不动道儿!”刘子龙胡侃着,心中却暗自掂量——他爱酒不假,但高度白酒不敢乱碰,曾因贪杯诱发胃炎,挂了三天点滴,至今心有余悸。可为了饲料之事,他只能咬牙硬撑:“今晚咱们就喝它!”
小韩警惕地确认:“真不谈饲料?”
“绝对不谈,只拼酒!”黄副总笑着转头问亦嘉:“老大,一起?”
亦嘉微微一笑点头,黄副总当即拍板:“好,我来安排!”
见众人准备动身,亦嘉心知他们自有办法,便道:“场里饲料告急,我先拉一吨应急,晚上还得投料。剩下的事你们看着办。”
小韩仍有些迟疑,亦嘉补了一句:“钱在黄副总身上,你们喝完一并结算。小韩,今晚失陪,下次去鳗场,我一定陪你尽兴!”
亦嘉深谙下属手段:先酒桌酣战,再KTV高歌,最后……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小韩必难招架,不拉回十吨八吨饲料才怪!心中笃定一个月的用量无忧,却也清醒地意识到前路艰难——鳗鱼渐长,饲料、药品、营养品需求日增,资金与供应商支持迫在眉睫。
此前他对鳗鱼养殖一知半解,如今日日与鳗为伴,看着池中黑白分明的鳗鱼背鳍渐宽、白肚丰盈,心中满是欣慰。这些生灵不仅是投资回报的载体,更是未来事业的希望之种。当下,他唯有倾心呵护,专注养殖,方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亦嘉将饲料运回鳗场后,便径直朝邮局方向走去。他深知晓艺尚未下班,此刻前往等候也无意义。踱步间,他随意拐进一家书店,想寻几本好书消遣时光。漫步至管理类书籍区,随手翻开一本《管好中国人》,扉页赫然写着:“弄懂中国人,才能管好中国人。”他顿觉有趣,便继续翻阅,书中提到:“中国人根植于传统文化精神,唯有洞察其人性特质,方为管理取胜之关键。”他越读越入神,干脆寻了角落坐下细品。
正沉浸于字句间,忽闻身旁传来一声清脆的“乖,看这里”——这声音如此熟悉,他转头望去,竟是纪主任,正带着小孙子在书架间挑选图书。看着爷孙俩低头翻书、笑语盈盈的模样,亦嘉心头也泛起暖意,起身招呼道:“纪主任,您也来逛书店?”
“哎呀,小陈老板!”纪主任抬眼一笑,手中还抱着几本儿童绘本,“带孙子来找他的动画册呢。一个人来逛书店呀?你倒是清闲,这年头还愿意泡书店的,都是文化人,值得敬佩!”
亦嘉心中暗笑:这老狐狸,方才在办公室还一副公事公办的冷脸,此刻倒装得这般慈眉善目,怕是另有所图。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纪主任过奖了,闲来无事,权当消遣。倒是您,向来雷厉风行,竟也有这般闲情逸致,带小孙子来淘书,真是难得。”言语间,似褒实讽,暗指对方平日公事上的刻板。
“款项我已经帮你们办妥了,小黄小刘他们拿去采购饲料了吧?”纪主任语气中带着一丝邀功的意味,眼角却瞥向亦嘉手中摊开的书页,似在试探。亦嘉含笑点头,将书页轻轻合上,露出封面《管好中国人》几个大字:“正是,方才刚运回鳗场。纪主任办事效率,果然名不虚传。”
纪主任心中一震,这年轻人竟如此敏锐!面上却堆起爽朗的笑:“小陈老板说笑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况鳗场也是我们辖区的重点扶持对象。若真能闯出一番事业,倒也不负我这张老脸往农发行跑断腿的辛苦!”
说罢,朝孙子招招手,“你忙,我带小家伙再转转。”转身时,袖口却悄悄蹭过亦嘉的衣角,低声补了一句:“我正要往农发行找史行长疏通关系。看你如此上心,若不帮衬一把,倒叫我过意不去。若有消息,我立刻联系你。”那张平日略显严肃的面容,此刻竟堆起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亦嘉亦回以微笑相迎——这笑容里,却多了几分审视的冷意。
亦嘉望着爷孙俩的背影,心中暗自思忖:这老狐狸今日这般殷勤,怕不是单纯为示好。农发行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他定是嗅到了什么风声?不过,他带孙子逛书店,关怀下一代的成长,不愧为力求上进性情中人,……他指尖摩挲着书页,书里那句“人性如棋,需顺势而为”仿佛在耳边低语。思及此,他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将书塞进怀中——待会儿让晓艺瞧见,倒能添几分文人风骨,遮去满身铜臭。
刚抬脚朝邮局方向走去,手机便急促震动起来,纪主任的声音传来:“王书记正好要来农发行,我跟他说你就在这附近。王书记的意思,让你也一道过来坐着详聊,你看……去不去?”亦嘉心中盘算:王书记有这心意?自己倒错怪了他,不过这贸然应邀,恐被纪主任当枪使……他目光扫过书店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忽地计上心来,压低声音道:“纪主任,您与王书记交好,自然方便引荐。只是我这粗人,若贸然前去,怕冲撞了领导。不如这样,您先替我探探王书记的口风,若他真有兴致,我备一份薄礼,改日专程拜访,如何?”言罢,又补了一句,“毕竟,这‘疏通关系’的学问,还得向您多讨教。”语气谦恭,却暗藏机锋——既推脱当前邀约,又暗示自己并非不懂规矩,更借“薄礼”二字,试探对方所求。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纪主任的笑声传来:“小陈老板,果然是个通透人。行,我这就去安排,待有了准信,即刻通知你。”挂断电话,亦嘉冷笑一声:这老狐狸安的是什么心!他望向邮局方向,晓艺的身影尚未出现,指尖却已抚上怀中书脊——儒商也好,奸商也罢,这世道,唯有洞悉人心者,方能笑到最后。
39. 献花晓艺
亦嘉的脚步猛地一顿,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心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苦涩与愤懑。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乱了他精心策划与晓艺的见面计划。不去应约是常理,但转念想到鳗场那迫在眉睫的资金缺口,他只得深吸一口气,将满腔的不舍与怨怼强行咽下,声音里透出几分热情:“既然史行长与王书记在商谈贷款之事,你都告诉王书记我在这儿了,能不去吗?我马上过来。”
他明白纪主任的来电,表面是邀约共商鳗场贷款之事,实则暗藏着一场精心设计的“买单陷阱”。方才在书店偶遇时,他携孙同游的亲切模样还让亦嘉心头暖意融融,转瞬之间,这暖意便如被泼了冷水般,徒留满心的腻歪与寒意,仿佛吞下了一只苍蝇,恶心得直想作呕。
当亦嘉踏入酒楼包厢时,史行长的身影杳然无踪,眼前竟是王书记与纪主任两家人围坐一桌——女人孩子们嬉笑闲聊,桌面杯盘狼藉,残羹冷炙堆积,汤汤水水溅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酒足饭饱后的慵懒与油腻。那油腻的腥气直冲鼻腔,熏得他几欲作呕。
亦嘉霎时气歪了嘴角,内心咒骂翻涌,恨不得将纪主任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个遍:“要老子来当冤大头直说不就得了?偏要编什么‘与史行长商谈’的鬼话,害得晓艺那边全泡了汤!”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胸腔里翻腾的怒火。然而,他深知这顿饭局是鳗场命运的敲门砖,纵使怒火中烧,面上仍强堆出笑意,仿佛眼前不是残席,而是盛宴。他努力挤出热忱的祝福:“王书记、纪主任,二位携家眷欢聚,真是其乐融融!我虽然酒量浅薄,但这杯必须敬上——祝你们阖家安康,幸福美满!王书记官运亨通,纪主任鸿运当头,财源广进!”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子僵硬的勉强,仿佛每一个字都裹着冰碴子,在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哈哈哈,小陈就是会说话!”王书记吐着烟圈,油光满面的肥肉堆成一团,声音带着酒气与官腔,“你这年轻人,确实比小吴他们上道得多!早认识你几年,农发行早该多几个像你这么有眼力见的合作伙伴。我向来欣赏有真才实学的后生……”
亦嘉脖颈涨红,喉头一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借着酒劲把话锋一转:“王书记过奖了!这世间事,向来只有结果,哪来那么多‘如果’?就像情人邂逅,缘分得赶对时候!对吧?
鳗场能撑到今天,全仗二位鼎力扶持。我琢磨着,等鳗场步入正轨,赚了钱,咱们不妨拓展新业务——比如盘活那些濒临倒闭的老厂或步履维艰的企业。注入资金,重整管理制度,撤换不称职的班子,升级技术或改良工序,把老厂的优势重新盘活,创造新效益。这样一来,既能提高工人待遇,又能增加税收,为政府分忧,咱们也能获利,三方共赢,正符合您开会时强调的‘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两手抓’的思路!这可是企业做强做大的千载良机,王书记、纪主任,今后还望多多指点,继续支持!”
王书记眯眼听着,横肉笑得乱颤,烟灰在指间簌簌掉落,咳嗽一声,朝纪主任使了个眼色。纪主任那张本就不甚雅观的脸蛋,此刻硬挤出一丝笑容,比哭还难看,看得人直犯膈应。
然而亦嘉早已学会在刀尖上跳舞,他依旧滔滔不绝,将企业蓝图描绘得如诗如画,言辞间既有商人的精明算计,又裹着读书人特有的浪漫修辞。他深知,此刻自己不是儒商,而是披着文化外衣的求生者——在残羹冷炙的饭桌上,用理想与谄媚,为鳗场搏一条生路。
“小陈有此雄心壮志,我们自然鼎力支持!过几日我带你考察几家公司——城南的铸造厂濒临倒闭,城东化肥公司资金链断裂,工人工资都发不出,若你有兴趣,我即刻牵线。”纪主任深吸一口烟,烟灰在指尖簌簌抖落,“还有镇办的德艺农机厂,如今也是风雨飘摇。这类企业多的是,若你真想干,机会多的去!”
“那便太好了!先谢过王书记与纪主任的知遇与扶持之恩!”亦嘉举杯,目光灼灼,“男儿不长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来此便是为搏一番事业,若不能闯出名堂,岂非辜负了创业初心?来,干了此杯,预祝合作顺利!”他转向两位夫人,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二位夫人见谅,怠慢了,若不饮酒,便尝尝这鲜榨果汁?”
“陈老板客气,嘻嘻,陈老板格局就是大。”女人们嬉笑着应和。亦嘉心头更添烦闷:本要赴晓艺之约,偏被这顿饭局搅了!若三观不合,唯剩虚与委蛇,他恨不能将这群人扔进鳗鱼池喂鱼,面上却仍堆着笑。
“小陈老板,多谢款待,我们吃好了。”王书记夫人与纪主任太太起身告辞。
“哪里话,能宴请二位是我的荣幸,改日定要寻更高档的酒楼再表心意。”亦嘉嘴上殷勤,心底却万马奔腾:我何曾主动请客?分明是被迫埋单!可看着她们因几句客套便喜笑颜开,心里又暗自冷笑:女人果然易哄,些许甜头便知足,却不知那两位主儿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小陈,史行长那边我已打好招呼。”纪主任压低声音,烟头在昏暗的包厢里明灭不定,“他原要赴宴,却因银行突有事脱不开身。明日你带兄弟直接去见他,此人乃文弱书生,是从地区行委派下来锻炼的,与我素有交情。鳗场的事我已经对史行长和盘托出,史行长已表示可以考虑。农发行作为政策性银行,农业项目正是他们的支持范畴,此乃天赐良机,务必把握!”
“当真?那太感谢了!王书记真乃老黄牛,默默耕耘,背后为鳗场劳心劳力却低调不言,待事成时方予惊喜,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亦嘉的酒杯在手中轻晃,琥珀色的液体映出他复杂的神色——谄媚的笑纹堆在嘴角,眼底却翻涌着难以言说的疲惫与不甘。
亦嘉满脸堆笑,笑意真假难辨,违心奉承几句后,故作急切道:“王书记、纪主任,我得先失陪了,得赶紧准备资料,明天好去拜访史行长。”埋单时,他指尖在账单上轻点,眼神却如刀锋般掠过王书记微颤的肥肉。待他走出酒楼,瞥见夜色渐浓,晓艺定已归家,心中暗骂:“这顿破饭,生生断了与晓艺的缘分!”恨意如毒藤在胸腔蔓延,却只能咽下,转头又换上恭顺神色。
亦嘉走后,王书记剔着牙缝,牙签在齿间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眯眼对纪主任道:“老纪,你觉着这姓陈的如何?”
纪主任抹了抹油嘴,谄笑道:“此人知书达礼,懂人情世故,有抱负又实诚,比小吴那帮粗胚强百倍!”
王书记冷笑一声,闭目吐出一串烟圈,烟灰在桌面旋成漩涡:“哼,你怕是看走了眼!小陈这家伙聪明绝顶,表面温文尔雅,实则满腹心机。读书人耍起手段,可比小吴们阴险十倍!往后与他打交道,须得加倍提防!”
纪主任愕然:“可他比小吴们强,不该是好事?”
王书记睁眼,瞳孔中寒光乍现:“正因他强,才可怕!你听他刚才那番‘盘活企业’的宏论,分明是鹰隼之志,岂是咱们这浅溪能养的鱼?别被那副忠厚皮囊骗了,眼睛得擦亮了!”
纪主任喉头滚动,咽下惊疑:“那…咱们如何应对?”
王书记弹落烟灰,嗓音如蛇信嘶嘶作响:“外甥打灯笼——照舅(旧)!稳住他,先把鳗养肥!待贷款到账,立刻收回本金!若他察觉猫腻,提前抽身,咱们的钱可就打水漂了!届时需你们企业办出手时,必须把事办得滴水不漏,懂不懂?”
纪主任忙不迭点头,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您放心,刀山火海,我纪某万死不辞!”
王书记又吸了口烟,浓痰吐在墙角,嗓音愈发低沉:“趁他尚蒙在鼓里,速派你的人进驻鳗场,美其名曰‘协助安保’。他正感激我牵线史行长,断不敢拒!记住,要像影子般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纪主任脑中灵光一闪,忽想起担保之事:“鳗场贷款需担保,若他要求咱们企业办来作担保,如何操作?”
王书记烟头一杵,火星迸溅:“银行规矩,无担保不放款。但担保只是幌子!关键在账户!”他逼近纪主任,喉间喷出烟臭:“开户时,把你们企业办或你的私章一并留在印鉴卡上,双控款项!如此,贷款批下后,每一分钱都得经咱们的手——他纵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这五指山!”
纪主任脊背发寒,却强笑道:“高!王书记这招,真乃‘借刀杀鱼’…不,借鳗生财啊!”
“这必须与史行长谈妥,让他以‘监督资金使用’为名,将贷款款项锁死在鳗鱼养殖上,专款专用!”纪主任眯眼沉吟,指尖轻敲桌面,声音如毒蛇吐信,“千万别让那小陈把资金抽回去填他自己的窟窿!”
王书记深吸一口烟,呛得喉间发出嘶哑的咳嗽,却仍狞笑道:“这正是我的顾虑!所以得布下天罗地网——贷款审批不过是走个过场,凭我与史行长的‘交情’,再加上我许诺给他的‘政绩甜头’,批下来易如反掌!关键是要掐住他们的命脉!”
他忽将烟头狠狠按灭在烟灰缸里,火星迸溅如暗器,“那帮读书人最是难缠!小黄、小刘满肚子墨水,小陈更是科班出身,骨子里傲得很!一旦被逼急了,他们可会咬人!得恩威并施,在他们‘爆发’前碾碎他们的骨头!贷款之事,我会与史行长‘深入沟通’,资金安全更要让他当咱们的‘看门狗’——若他敢放水,哼!”他冷笑一声,眼中寒光如刃,“咱们手里可攥着他的‘把柄’!”
纪主任喉头滚动,谄笑着附和:“高!王书记这招‘借刀杀人,又控刀柄’,真乃一石二鸟!”两人对视,烟幕中浮动着阴谋的暗流。
而亦嘉这边,酒楼散场后,他怀揣失落灰溜溜回鳗场。次日,他联络农发行史行长,却被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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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地区开会,稍后再谈”。
他按下心头焦躁,佯装镇定安排场务,待暮色四合,又鬼祟潜至邮局门前,盯梢般紧盯大门。
五点过半,人流渐涌。他攥紧玫瑰花,血压升至200,喉间干涩。终于,那抹长发飘逸的身影蹦跳而出——晓艺!他胸腔狂喜欲呼,却见几个女伴亲昵挽住她臂膀,笑语喧哗。他瞳孔骤缩,尾随其后,见她们竟拐向餐馆,心头冷笑:“不下班?约会同事?”他嘴角勾起阴鸷的弧度,“本想突袭献花,制造浪漫陷阱……
可惜!早知如此,该用场里的‘业务电话’虚晃一枪约她!那丫头昨日拒我,今日若再被拒,岂不损我‘面子’?”
亦嘉把玫瑰花往怀里一塞,假装淡定地往回走,路过邮局门口的书摊时,突然被一本杂志的标题吸引——《震惊!某明星竟在厕所吃火锅?》。他噗嗤笑出声,嘀咕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随手又翻到一页,“当红女星深夜密会神秘男子……哎,全是这种博眼球的玩意儿!”
他甩手把杂志扔回摊子,装模作样地翻起漫画,嘴里念叨着:“得找个机会把花送给晓艺,最好是突然从背后变出来,就像魔术师那样——哎,不行,万一她以为我耍猴戏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间,对面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亦嘉一抬头,正对上晓艺看过来的目光。“晓艺!”他心脏猛地一跳,差点没喊出声,脸上却努力绷出自然的笑,心里疯狂打鼓:“完了完了,这表情管理绝对崩了!”
晓艺的脸“唰”地红了,像熟透的番茄,慌忙低头和旁边的女孩说话,声音却轻得像蚊子哼哼。
亦嘉咽了口唾沫,假装继续翻书,慢慢挪到她身边,故作轻松地搭话:“嗨,好巧啊!你也来淘书?”
结果一开口,舌头像打了结:“不对,我是说……那个,下班了没?”
“还没呢,今晚加班。”晓艺的声音软糯糯的,偷偷瞄他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脸颊红得能滴血。
旁边的女孩见状,立刻露出八卦的姨母笑,胳膊肘撞了撞晓艺:“哇哦~帅哥哎!这是你男朋友?藏得够深的啊!”
晓艺急得直跺脚:“哪有!别乱说!”
女孩嬉皮笑脸地躲闪着:“脸都红成晚霞了还装!刚才吃饭时你还说没对象,这么快就‘偶遇’了?帅哥,你贵姓啊?”
见亦嘉愣着,她又补了一句:“我们晓艺可害羞了,你得主动点!”
亦嘉灵机一动,顺势接过话茬:“免贵姓陈,晓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听说你们刚下班?不如我请大家吃宵夜,顺便庆祝……庆祝晓艺今天工作顺利?”
女孩眼睛一亮,拍手叫好:“成交!不过先说好,要吃火锅配奶茶,晓艺最爱这两样!”
晓艺羞得直掐她胳膊:“你就知道吃!我妈真等我回家呢……”
话没说完,就被女孩一把搂住脖子:“回家?吃完再回!阿姨要是问起来,就说被帅哥绑架啦!”
亦嘉憋着笑,偷偷把玫瑰花往身后藏了藏——这助攻来得太及时了!
“没事儿!我这就打电话给你妈‘请假’——就说你被帅哥‘拐去’吃火锅啦!”女孩边躲边喊,嗓门亮得能震碎玻璃,“快人快语”的架势把亦嘉逗得直乐:“对对对!晓艺妹妹赏个脸呗,吃完我负责送你们‘安全回家’!”
同事立刻起哄:“哎哟喂!这才几分钟就‘妹妹’了?晓艺,你这保密工作做得够到位啊!连好闺蜜都瞒着?”
“哪有!我们真就见过一次!”晓艺急得跺脚,像只受惊的小鹿,拽着同事就想溜。亦嘉一咬牙,心一横,突然从身后变魔术似的“唰”地捧出一束红玫瑰:“送你的!惊喜大礼包!
”晓艺吓得直接跳了个“芭蕾旋转”,后退时差点踩到自己的鞋跟,脸瞬间红成“晚霞加强版”:“你你你干嘛呀!快收起来!”转身就想跑,却把亦嘉看得心花怒放——那羞红的脸蛋比玫瑰花还艳!
“快接啊!有人送花还不要?这可是玫瑰哎,不要我抢啦!”同事“见花眼开”,作势要扑过来。
晓艺生怕引来更多人围观,像抢炸弹似的夺过玫瑰,扭头就跑,旁边的女孩子跟着追在后面,边跑边喊:“下班记得等我们!”背影活像一阵带着花香的粉色旋风。其他女孩嘻嘻哈哈跟着进门,还不忘回头补刀:“帅哥,我们晓艺可是全局‘颜值天花板’,加油追啊!”同事更夸张,叉腰摆出“肌肉猛男”姿势,喊完一溜烟窜进门。
“好嘞!火锅奶茶KTV,三件套全包!”亦嘉抹了把汗,刚才的窘迫早飞到了外太空——花一送出去,心里乐得直冒烟花。他美滋滋地晃悠着等下班,嘴里哼着小调:“玫瑰花开路,火锅当助攻,这‘丈母娘’关……迟早得过了!”
40.一展歌喉
行至邮局附近绯徊,他瞥了眼腕表,离下班尚有两三小时。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发出阵阵空响。他寻了家不远处的兰拉面馆,推门而入,点了一碗牛肉拉面。热汤翻滚的雾气扑上额角,汗珠混着疲惫渗出,他埋头吞咽,滚烫的汤汁灼烧着喉管,却仿佛能暂时麻痹心头的钝痛。抬手扯了张纸巾擦汗,目光却骤然凝在窗外——纪主任与小吴并肩而行,言笑晏晏,姿态亲昵得近乎狎昵。
亦嘉的汤匙“哐当”一声撞在碗沿,心头猛地一沉,如坠冰窖:这二人何时勾搭得如此紧密?小吴身为鳗场总经理,此刻不呆在鳗场却与纪主任形同密友,莫不是为饲料采购的灰色交易铺路?抑或是暗藏更见不得光的私谋?他瞳孔收缩,目光如鹰隼般钉在两人背影上,喉间涌起一股腥甜,胸腔里翻涌的疑云浓稠得几乎窒息。初来匝道的他,对这潭深水的暗流尚无从探知,只得任由不安的思绪在脑中横冲直撞,撞得太阳穴阵阵刺痛。此刻,他唯恐被二人撞见,坏了与晓艺的约会心境,索性低头装作未见,将满腔躁郁灌入碗中,大口吞咽着滚烫的面汤。汤碗见底时,他抹了把汗,掌心却黏腻一片——不知是汗渍,还是那日饭局上残羹冷炙的余腥。
填饱肚子后,他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踱至邮局门前,百无聊赖地翻动着摊上的杂志。泛黄的纸页上模糊的字句如乱码般在眼前晃动,时间才刚过八点,距下班尚有一小时。他盯着虚空,双腿早已酸麻不堪,仿佛被钉在原地。
时间仿佛被黏稠的沥青裹住,蜗牛般缓缓爬行,每一秒都拖曳着沉重的叹息。他烦躁地喃喃自语:“人忧日落慢,心急马行迟……这鬼磨蹭的功夫,何时才是个头?”喉间涌动的焦躁如沸水般翻腾,正焦灼间,手机突兀响起,屏幕赫然显示着“王书记”三个字。
亦嘉瞳孔骤缩,一股无名怒火直冲脑门,恨不能将手机摔在地上:“妈的!前天毁我好事,今天又阴魂不散!当老子是任你们宰割的羔羊吗?”
喉间腥甜翻涌,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厌恶,按下接听键,不等对方开口便抢先道:“王书记,忙着呢?我在场里盯着鳗鱼吃食,您有什么指示?”话一出口,他便觉出几分生硬,喉头仿佛被砂纸磨过般干涩,只得又补了句敷衍的客套:“王书记用过晚饭了吗?若得闲,不妨一起?”
王书记的声音透着遗憾:“你在场里太远了,我们正要开席呢。”
亦嘉在电话那头冷笑:这老狐狸打的什么算盘,他怎会不知?无非是想再设局让他买单,或是借机探听鳗场养殖情况。
喉间涌起的讥诮如冰碴般刺喉,他却强压下去,故作诚恳道:“哎,王书记您是美食行家,今晚定是珍馐满席,我这点儿小能耐可没福气消受——只能饿着肚子守夜了。”
王书记的声音顿时热络起来:“快来呀!等你一起热闹呢!投料完就过来吧。”
亦嘉耳中听着那虚情假意的“期盼”,心头却如吞了苍蝇般腻歪,胃袋一阵痉挛。他咬牙挤出笑意,声音却冷硬如铁:“感谢王书记惦记!只是今晚鳗鱼吐食严重,怕是寄生虫作祟,我得守着消毒换水,停喂两餐观察。这虫子不除,投再多的料也是白搭——您且吃好,改日再陪您尽兴!”说罢,他猛地挂断电话,仿佛要将那黏腻的虚伪一同掐断。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几乎要呕出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何时才是尽头?
夜色渐浓,霓虹灯在雾霭中晕染成浑浊的色块。他仰望夜空,明月皓辉,心情窄开,喉间那口腥甜终于化作一声低哑的嗤笑,这笑声里裹着无尽的悲凉与暗怒,仿佛要将这污浊的世道撕开一道裂缝。
亦嘉知道以此为借口来推辞王书记的邀请正中他的软胁,他不敢强行叫亦嘉离开的,他整天耳嚅目染的也知道点相关的养鳗知识,见亦嘉说的有理,便说道:“我知道小陈是好样的,事业心重,责任心强。”王书记电话里笑笑说道:“好,那你忙吧。我们下次再约,鳗鱼一定要养好,这是关等大事,马虎不得。”
“多谢王书记的理解。下次找机会再聚。”亦嘉迅速放下电话,朝电话骂道:“王八蛋,你要吃饭随你大小便,为何又想坏我的好事,没门!”
晚上九点了,‘下班喽’这群小鸟嘻嘻哈哈欢快地飞来。 “呀,不错不错,帅哥挺守信用的,还在这等着呢。”还是那位身着咖啡色衣服的女孩子朝他说道,眼睛弯成月牙:“守信用的人最靠谱啦!”
她转身朝还没出大门的晓艺眨眨眼,“快点啦,晓艺,我们可要沾你的光啦,有帅哥请客,今晚必须吃好喝好!” 晓艺手里攥着亦嘉昨天献给的玫瑰花走出来,看到亦嘉忙把手背到身后,脸颊瞬间染上绯红,像熟透的苹果,迟疑道:“不去,我要回家呀。”这与那晚在车上俏皮灵动的模样形成反差,倒更显可爱。
亦嘉先是一愣,随即爽朗地笑道:“晓艺别害羞,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就当我补上昨天的约会,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走啦!刚才我已向你妈‘请假’了,说晚上我们姐妹聚餐,迟些回去。这下放心了吧?”小青朝亦嘉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转身就跑,
“你敢骗我妈,瞧我不痒你!”晓艺娇嗔着追上去,两人在暮色中嬉笑追逐,裙摆飞扬如蝴蝶。
小青边跑边回头喊:“帅哥,去哪儿吃饭呀?我们可要吃最贵的!”
“饭店由你们定,你们请客我付款,不用客气!”亦嘉大步跟上,大手一挥,豪气十足,“今天只管敞开了吃,我请客,你们开心最重要!”
“好,你死定了,晚上必须狠狠宰你一顿!”那穿咖啡色的同事笑着比了个“砍价”的手势,众人笑作一团。
酒楼里,灯光暖黄,觥筹交错。吃饱喝足后,晓艺双颊绯红,举着饮料杯站起身,眼神亮晶晶的:“大哥,真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这顿饭太丰盛了!”她俏皮地举杯,“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谢谢你的盛情款待!”
“有幸与众多鲜花一起用餐,荣幸至极!你们开心,我这钱花得值!”亦嘉摸了摸头,笑得眼睛眯成缝,“这哪是粗茶淡饭,分明是满汉全席嘛!”
“这叫便餐呀?那以后可得常请我们吃!”晓艺的同事笑着打趣,“帅哥,请我们好处大大的有——你能常见到晓艺哟!”她朝亦嘉挤挤眼,“我们晓艺呀,长得多漂亮,年纪轻,面子薄,我们是给你创造机会的,你可要大大的谢我们喽!”
“没问题,随时奉陪!”亦嘉端起酒杯,与众人碰杯,“夜空因为有了星星才美丽,人生因为有了朋友才灿烂,咱们这叫‘缘分聚餐’,必须多多益善!”
另一个小美女托着腮,歪头笑道:“像我们这种没钱又不漂亮的姑娘,只能靠善良与温柔吃饭啦,帅哥还有其他的帅哥可介绍吗?”
亦嘉哈哈大笑:“你们这些美丽的女孩子,就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暖又明亮,一出现就照亮了整个世界!我鳗场里的帅哥呀,多如牛毛,下次带一车过来,让你们挑花眼,谁叫咱们是朋友呢?”
“呀,帅哥嘴这么甜,说得我都要飘啦!”一个姑娘笑得花枝乱颤,指着晓艺打趣,“晓艺呀,这帅哥你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可要抢喽,嘻嘻!”
另一个姑娘笑着推她:“你羞不羞呀,夺人所爱!人家晓艺和帅哥正眉目传情呢!”
众人笑作一团,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映在每个人脸上,都是满满的欢欣。亦嘉望着这群叽叽喳喳的姑娘,心里暖烘烘的——这笑声清脆,这晚风温柔,这人间烟火,果然是最美的风景。
“喜欢晓艺就要大胆说出来,放在心里又不会涨利息!”那个姑娘朝亦嘉眨眨眼,戏谑道。
亦嘉爽朗地大笑起来,眼神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晓艺身上:“看到你们嬉笑打闹的样子,我仿佛置身春天的花海里,连风都带着甜味,自我陶醉得不行!”
说着,他偷偷瞧了晓艺一眼,见她双眸闪亮,正悄悄瞟向自己,脸上挂满灿烂的笑容,便故作神秘道:“我们鳗场里的男孩子,个个英俊潇洒,阳光灿烂,特别是那眼睛,简直就是星辰大海,深邃又迷人!有机会带你们去见见,保证你们一见钟情,心动到走不动路!”
“呀呀呀,那多幸福!下次多带一打过来,我们这么多姑娘呢!”小青眼睛一亮,忙不迭地接话,边说边比划着,“嘻嘻,你这文采真好,这么诗情画意!有你这甜嘴帅哥在,风都温柔三分,就算有好吃好喝的,我们也不会忘记你——我们会帮晓艺天天念叨你的!”众人被她夸张的语气逗得哄堂大笑。
“去去去,贫嘴丫头,就知道吃,不怕胖成小圆球呀?”晓艺笑着嗔骂,手指轻轻点了点小青的额头,眉眼弯弯,娇俏可爱。
“不怕!吃饱了就去K歌,吼两嗓子,既能一展歌喉,又能锻炼声带,消化得更快!”穿咖啡色衣服的女孩意犹未尽,兴奋地提议道,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好呀!K歌去!帅哥有没有朋友一起喊过来凑热闹呀?”另一个女孩也跟着起哄,双手比划着麦克风的手势,满脸期待。
“真的要吗?刚不是说过了,我朋友多如牛毛,各个英俊挺拔,风度翩翩,不过也不乏大老粗,热情起来就像一群活力四射的小太阳,你不怕他们太热情,把你们这些小花摘走了?”亦嘉故意绷着脸,一本正经地“警告”,逗得大家笑作一团。
“不怕!我有‘防狼喷’呢,敢对本姑娘无礼,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她拍着胸脯,得意地昂起头,又突然叹气道,“唉,真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每天努力挣钱却还是‘月光’,出门的心情全看钱包厚度!
不过,喜欢帅哥的感觉就是好,就算只看上一眼也开心!所以帅哥一定要帮忙介绍正经八儿、仪表堂堂的,像大哥这样的——这样的就不用防狼喷啦!”她边说边朝亦嘉俏皮地飞了个媚眼,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真的?什么东东,让我瞧瞧!”亦嘉好奇地凑过去,眼睛瞪得溜圆,像个好奇宝宝。
“别看!你要是敢对晓艺不规矩,我就教她使用,保准让你乖乖听话!”咖啡色女孩嘻笑着眨眨眼,伸手轻轻推了亦嘉一下,众人笑得更欢了。
“我姓黄,黄色大队长的黄,但人可绝对不‘黄’!”亦嘉故意拉长声音,苦瓜着脸,夸张地拍着脖子委屈道,“我哪敢欺负晓艺呀?欺负她的胆子还没长出来呢,怕是被晓艺一个眼神就吓缩回去了!”
“嘻嘻嘻,黄色大队长,这名字有意思,记住了!”小青憋住笑,憋得脸都红了,又拉着晓艺的手蹦蹦跳跳地朝前走,回头朝亦嘉做了个鬼脸,“开玩笑的!走,K歌去!你朋友不来,我们自唱自嗨,更自在!”
一行人说说笑笑,边走边闹,走进了KTV包厢。震耳欲聋的音乐瞬间扑面而来,霓虹灯闪烁如星河,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泛着兴奋的红晕。酒精在空气里氤氲,混合着欢笑声,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热辣起来。大家抢着点歌,互相打趣,有人唱得声情并茂,有人跑调却自我陶醉,还有人跟着节奏扭动身体,像一群刚出笼的雀儿,叽叽喳喳,热热闹闹,将整个包厢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晓艺的同事小青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俏皮地喊道:“喂喂喂,大家先静静!听我说——今晚可多亏了帅哥请我们吃饭又K歌,全是晓艺的功劳!我呢,笨鸟先飞,先来一首《妹妹走溪口》,送给晓艺的帅哥,大家说好不好呀?”“好——”众人立刻欢呼起来,拍手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小青又得意地补了一句:“和优秀的人在一起,我怎么敢让自己差?加油冲鸭!”她朝亦嘉眨了眨眼,眉眼弯弯,自信满满的模样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找个男同胞来个二重唱呗,大哥,你上来吧!”另一同事小栾热情地招呼道。亦嘉忙摆摆手,笑着打趣:“可别可别!我这嗓子是‘鸭子音’,一开口就跑调,还是别破坏气氛了!要不你打电话叫你们朋友过来一起嗨,人多才热闹嘛!”小栾眼睛一亮,立刻应道:“好呀,我朋友多着呢,都喜欢唱!不过怕给帅哥添麻烦呢。”
“没事没事,人多才热闹!”亦嘉心里偷偷苦笑了一下,表面却笑得格外灿烂,心想:得在晓艺面前撑住场面,可不能显得小家子气!
“好,那我可就不客气啦!”小栾立刻拨通电话,不一会儿,三个小伙子便推门而入。
“哎呀,来得正好!唱歌嘛,没人气多冷清!来来来,先喝酒壮壮胆!”亦嘉豪气地招呼着,仿佛瞬间化身“社交达人”。他咬咬牙,心里给自己打气:在晓艺面前,必须支棱起来!小栾的朋友们一进门便热情地自谦:“你好你好,大哥!我们来凑个热闹,可别嫌我们吵啊!”
亦嘉大手一挥:“欢迎欢迎!四海之内皆兄弟!来,咱们先碰一杯,润润嗓子!”
“红的还是白的?或者啤酒?”亦嘉问道。“啤酒就行,这么热的天,喝红的白的容易上头!”
众人一致点头。“好嘞!”亦嘉按下服务铃,爽快地叫来两箱啤酒。开瓶声“砰砰”作响,泡沫飞溅,气氛瞬间燃了起来。
“来,大哥,我叫高勇,初次见面,敬你一杯!”小栾的男友举起杯子,爽快地与亦嘉碰杯,“我在工地上班,是个粗人,要是待会儿唱得不好,您多包涵啊!”
“哈哈,粗人喝酒才爽快!来,干杯!”亦嘉也不示弱,仰头将啤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豪气十足:“啤酒嘛,小意思!”
不久,小青的男朋友也到了,白白净净,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进门后,他礼貌地与高勇等人打过招呼,便朝亦嘉微微点头,坐了下来。
小青蹦跳着过来,笑着介绍:“陈正明,我男朋友,叫他小陈就行啦。”
亦嘉立刻端起酒杯,笑着打趣:“你好,小陈!巧了,我也姓陈,咱们算是同宗兄弟!晚上可要蹭你的酒喝,来,先干为敬!”说着,他举起杯子晃了晃,杯中的啤酒泛起晶莹的泡沫。
“干!”小陈也爽快地一口饮尽,倒转杯子亮了亮底,动作利落,引得众人齐声叫好。
“好,来来来,你来得晚,罚酒三杯!我先干为敬!”高勇与小陈显然熟络,笑着起哄,其他人也纷纷举杯,互相打趣敬酒。觥筹交错间,包厢里笑声、歌声、碰杯声交织,热闹得仿佛要掀开屋顶。
正喝得起劲,亦嘉的手机突然响了,一看屏幕,是王书记。他嘴角微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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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作无奈地耸耸肩,朝众人笑道:“哎呀,领导电话来了,得接一下,你们先喝,我马上回来!”
众人笑着打趣:“快去快去!领导交代完赶紧回来,酒可不能少你的!”亦嘉笑着应了声,转身接通电话,声音瞬间变得恭敬又亲切:“您好,王书记……”
“小陈呀,在哪个房间逍遥快活呢?”王书记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嘈杂音乐声,立刻猜到亦嘉在KTV,还隐约听见女孩子的说笑声,便带着几分调侃的腔调问道。
亦嘉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意识到王书记可能就在这家KTV,甚至可能已经看到了自己,不然怎会直接问房间号?他故作镇定地反问:“我在2006房呢,您怎么知道我在K歌呀?”话刚出口,又补了句玩笑:“您这是有千里耳啊,还是自带导航?”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却也透着轻松,仿佛在说“您这领导真是‘神通广大’”。
“我在2020房间呢,你那有什么好玩儿的?听声音美女如云啊,你小子泡妞本事见长啊!”王书记在电话里哈哈笑着,语气里带着点“老顽童”的戏谑,还故意压低声音学年轻人的腔调:“是不是把你们公司最漂亮的姑娘都拐来陪酒了?”亦嘉心里冷笑,嘴上却客气道:“被几个朋友硬拉来凑热闹罢了,实在推脱不掉。您要不嫌弃,待会儿我过去敬您一杯?”
“别麻烦了,我直接过去瞧瞧你‘征服’了几个小仙女!”没等亦嘉回应,王书记便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王书记推门而入,见满屋子都是青春洋溢的年轻面孔,几个小伙子正举杯欢笑,姑娘们或唱歌或聊天,热闹得像沸腾的火锅。他立刻堆起笑容,大大咧咧地走过去,端起酒杯:“哎呀,大家玩这么开心!来来来,我敬各位一杯,祝你们青春永驻,歌声更比天籁!”
众人礼貌地起身碰杯,亦嘉也笑着请他坐下,还特意把麦克风递过去:“王书记,您来一首?我们可都等着听领导的天籁之音呢!”
王书记哈哈一笑,摆手拒绝:“我这老嗓子可比不上你们,你们唱,我听着就是享受!”说罢,目光扫过人群,见晓艺正坐在角落与同事说笑,并未主动搭话,便转头打趣亦嘉:“小陈,你那位‘小妹’不陪你喝酒呀?”
亦嘉眼疾手快,立刻端起酒杯起身,朝晓艺方向举了举:“晓艺,来,咱们一起敬王书记一杯,感谢领导平时对咱们的关照!”晓艺会意,笑着起身与王书记碰杯,其他人也跟着起哄:“王书记,您可得多喝几杯,不然亦嘉可要我们‘小妹’陪了!”众人哄笑,王书记也被这氛围感染,连饮三杯,笑得眼纹都挤成了一团:“你们这年轻人,嘴巴倒是比蜜还甜!”
然而,几轮酒过后,王书记自觉像“万花丛里的一棵老树”,插不进年轻人的话题。年轻人聊着最新的网红歌曲、搞笑段子,他虽努力接话,却总被此起彼伏的“切歌啦!”“再来一首!”声淹没。见没人特意捧场,他笑着摆摆手:“你们继续嗨,我去别的包厢串串门,不打扰你们了!”亦嘉心里暗松一口气,这家伙终于走了,面上却殷勤起身:“我送您?”王书记大手一挥:“免了免了,你们玩你们的!”待王书记离开后,包厢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憋笑的声音,有人模仿王书记的腔调喊:“‘小妹’挺不错!”众人笑作一团,亦嘉笑着举杯:“来来,继续喝,今晚不醉不归!”
而另一边,小青的朋友们已和小青她们热火朝天地K歌赛喉,歌声此起彼伏,有走调的、有忘词的,却都唱得格外带劲。小栾和朋友们更是跟着节奏劲歌热舞,动作夸张又欢快,逗得大家笑作一团。小小的包厢里,欢笑声、掌声、起哄声交织,仿佛连空气都染上了喜气洋洋的粉红色。
“晓艺,快来一首!”小青终于唱累了,把话筒塞到晓艺手里,眼睛亮晶晶的,像发现了宝藏,“你今晚还没开嗓呢!你那歌声可是天籁之音,我们可等着欣赏呢!”
晓艺忙摆手,脸颊微红,声音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哎呀,我嗓子不舒服,真的唱不了啦!你们继续喝,我给你们当听众!”
众人哪肯放过她?纷纷起哄:“不行不行,今天必须听!大哥都还没听过你的歌声呢,快让他一饱耳福!”说着,大家齐刷刷看向亦嘉,亦嘉笑着点头,眼神里带着期待:“晓艺,大家这么热情,你就献唱一曲吧,我也好奇你的‘天籁之音’呢!”
晓艺被大家的目光“围攻”,无奈又害羞地笑了笑,终于接过话筒,轻声点了一首轻柔的情歌。音乐响起,她的声音如清泉流淌,温柔又清澈,瞬间让包厢安静下来。
众人屏息倾听,待一曲唱罢,掌声雷动,欢呼声差点掀翻屋顶:“哇!果然是天籁之音!晓艺你藏得够深啊!”见晓艺还在犹豫,亦嘉笑着站起身,对着点歌台大喊:“我来帮小公主点首压轴曲——《吻和泪》!这可是她的拿手绝活,大家准备好耳朵,别被惊艳到哦!”
晓艺急得直摆手:“我真的不行,唱不好啦!”
小青却坏笑着把话筒塞进她手里:“再推辞可要罚酒三杯咯!现在有请我们的小公主闪亮登场,掌声响起来!”
随着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晓艺被同事们推搡到点歌台前,音乐缓缓响起,带着丝丝忧伤的旋律在空气中流淌。
“整个我的人,整颗我的心交给你的时候……”晓艺的声音像山涧清泉般流淌而出,轻柔中带着丝丝甜意。亦嘉瞬间被这声音勾住了魂,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姑娘。歌声时而如春风拂过柳梢,时而似月光洒落湖面,连空气都跟着温柔地颤动起来。
“好——!”当晓艺唱到高音部分时,亦嘉突然蹦起来大喊一声,双手疯狂鼓掌,逗得大家哄堂大笑。其他人也跟着节奏拍掌轻唱,包厢里顿时热闹得像沸腾的火锅。一曲终了,那清脆的尾音还在亦嘉耳边绕啊绕,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哪是唱歌,分明是在给人下蛊嘛!”
“哇噻!晓艺你这嗓子是吃仙丹了吧?明明能靠歌声出道,却藏着掖着当‘扫地僧’!”小青夸张地比划着,眼睛瞪得像铜铃,“以后谁要是敢说你唱歌不好,我第一个跟他急!”
众人也跟着起哄:“再来一首!小公主开金口,我们耳朵有福啦!”
晓艺被大家的热情感动,羞涩地点了陈慧娴的《快乐老家》。只见她瞬间切换成“粤语达人”模式,字正腔圆的广东腔时而俏皮上扬,时而低沉缠绵,把一首略带哀伤的歌硬是唱出了“蹦迪感”。
“归来吧~月亮下~”她唱到高音时还俏皮地转了个圈,逗得小栾直接笑倒在沙发上:“救命!晓艺这是要唱跳俱佳啊!”
亦嘉彻底看呆了,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晓艺。这姑娘明明长着张清纯无害的脸,眼神水汪汪得像会说话,唱起歌来却像变了个人——时而娇媚地眨眨眼,时而羞涩地捂嘴笑,歌声一会儿像撒娇的小猫挠心窝,一会儿又像清泉冲刷灵魂。
他感觉自己的思绪像坐上了过山车:一会儿飘到春日的樱花林,一会儿又跌进温柔的月光里,最后定格在晓艺那闪着星光的眼眸上。“这哪是唱歌啊,分明是在我心里放烟花嘛!”他偷偷在心里吐槽,嘴角却忍不住越咧越大,连自己都没发现。
41.奉献初吻
“十二点多了,小青这姑娘越唱越来劲儿,那五音不全的嗓子简直能当驱蚊神器,把蚊子吓得连夜搬家!”亦嘉哭笑不得地听着她“魔音穿耳”,心里默默祈祷:“再吼下去,屋顶都要被掀翻啦!”
小青唱得香汗淋漓,喘着气娇嗔道:“帅哥~你光顾着当观众,快上来一首!让我们见识见识大哥的隐藏技能!”
亦嘉连忙摆手:“得得得,我这破锣嗓子一开口就跑调,你们还想保命的话,就让我安心当酒桶吧!”说着举起酒瓶晃了晃,瓶里泡沫咕嘟咕嘟冒泡,活像他此刻的心情。
“切!帅哥这是过份谦虚等于骄傲哟~”小青佯装生气地横了他一眼,转头朝晓艺撒娇:“晓艺~你看你家帅哥不赏脸,你得代他受罚啦!再唱一首呗?”
晓艺笑着看向亦嘉,眼睛亮晶晶的:“大哥,你就潇洒走一回嘛!我们给你打call!”
亦嘉被那热切的眼神烫得心口发烫,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猛地站起来:“唱就唱!谁怕谁!”他抓起话筒,让小青点了首《我的中国心》。
音乐响起,他扯着嗓子吼道:“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同在我心中共前进~”高音部分直接破音,差点把自己唱断气。就在这关键时刻,晓艺悄悄凑近,用清亮的嗓音接上副歌,亦嘉瞬间像被注入“洪荒之力”,跟着她的节奏重新找回了调子。一曲唱罢,他满头大汗,却感觉浑身舒畅,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好——!!!”众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震得亦嘉耳朵嗡嗡响,差点老泪纵横:“天啊!我居然完整唱完了!多亏晓艺暗中支援,这简直是人生第一次高光时刻!”
唱完后他赶紧把话筒扔给小青,这群姑娘立刻像抢到宝藏似的争抢起来,一首接一首唱得停不下来,仿佛电量永远满格。
而高勇他们喝酒正酣,那个微醺的胖小伙举着酒杯摇摇晃晃过来,和亦嘉碰杯:“老兄,我叫高勇,你叫我小高就行!今晚太有缘了,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干了!”说着仰头灌下,舌头都打结了还在喊:“再...再...再来!”
亦嘉瞄了眼空掉的啤酒箱和红酒瓶,暗自咋舌:“两件啤酒+两瓶红酒,这哥们儿是酒桶成精吧?”
高勇醉醺醺地拍着胸脯:“兄弟在哪儿高就?”
“我?在鳗鱼场。”亦嘉嘴角微抽,心说这哥们儿喝了我两箱酒,还不知道谁请客呢。“鳗鱼场?酷啊!能不能安排我们去钓鱼?钓完直接红烧配酒,那才叫爽!”高勇眼睛发亮,转身对他的朋友嚷嚷:“等钓完鱼,咱们就...就地取材,直接下锅!”又转头问亦嘉:“啥时候能安排啊?我这钓鱼瘾都憋不住了!”
“钓鱼?”亦嘉还没开口,谢东鹏就抢先调侃道:“还记得上次水库钓鱼吗?别人都钓到鱼,我甚至钓了条三斤的大鲤鱼,你呢?一条没钓着,急得直接跳水库游泳去了!红烧鱼喝酒时你倒是猛,五瓶啤酒下肚,直接躺我床底,拖都拖不动!去鳗场钓鱼?别把鱼场变‘鱼塘杀手’啊!”
“哈哈哈!”高勇醉醺醺地自嘲大笑:“哪能啊,顶多再睡一觉罢了!”
这时,小青男友陈正明举瓶对亦嘉晃晃:“兄弟,谢了!有事招呼一声!”
话音未落,高勇又转头指着陈正明嘟囔:“别听他瞎说!他天天扫黄打非抓赌抓暗娼,那些靠自己赚钱的姑娘,可比你们这些‘蛀虫’干净多了!我就喜欢……喜欢那啥小鸡!”
陈正明脸涨得通红,酒精壮胆,不顾面子回怼:“你敢去我第一个抓你!为‘小鸡’抱不平?几个意思?”
眼看两人要吵,高勇吹胡子瞪眼凑近:“试试就试试!”
谢东鹏赶紧拍他肩膀小声劝:“不怕女友罚跪榴莲?听说你常跪!”
高勇醉态可掬地摆手:“去去去!谁跪榴莲?他!谢东鹏才跪!来,兄弟,我们再干一杯!”
亦嘉哭笑不得,这醉鬼舌头都打结了,正盼小青解围,转头却见小青霸着话筒卖萌飙歌,根本不管这边。正无奈,“钓你个头!”
小栾突然冒出来,拍了下高勇圆滚滚的脑袋:“整天就知道吃,才几岁胖成这样!走,运动去!”说着硬拽着步履蹒跚的高勇去K歌蹦迪“消耗卡路里”。
亦嘉顿时松口气,感激地朝小栾背影竖起大拇指。
这时,晓艺悄悄靠过来,轻声道:“大哥,十二点多了,我明天要上班,得先撤了……”她声音里带着疲惫。
亦嘉正巴不得结束,顺势起身拿过话筒:“兄弟们!姑娘们明天都要早起搬砖,今晚狂欢到此为止,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改日再战!”他抱拳作揖,活像江湖侠客。
众人纷纷起身呼应:“好!下次再聚!”“谢谢帅哥!晚安晓艺!”大家嬉笑着挥手告别,醉醺醺的高勇还被小栾拽着胳膊,嘴里嘟囔着“再喝……再喝……”,背影摇摇晃晃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大伙走出KTV,小青朝亦嘉说道:“帅哥,麻烦你送晓艺回家呀。你们顺路,给你个机会,可要好好把握哟。”说吧,嘻嘻笑开,躲在别人后面怕晓艺挠她。
“没问题。”亦嘉巴不得有此机会,连声说道:“放心,我会照料好晓艺的。”
“晓艺呀,要不要防狼喷?”小栾朝晓艺认真看一眼,憋住笑问道。
小青小栾半真半假的开玩笑,逗得众人嘻嘻大笑,纷纷准备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要,等等,还没给我呀。”晓艺应声乞求着:“夜深人静了我要防止某些人居心不良,居心叵测或不雅的动作绝对杜绝。”她朝亦嘉望了眼对小青戏笑道。
“不给,我忘记了在办公室里了。嘻嘻,”小青笑着跑开了。
“小气鬼,小心我痒痒你。”说着朝小青追去,小青跑得更快躲藏在她男朋友后面。
她男朋友在公安局工作,戴个眼镜,中等身材,此刻也喝得差不多了,笑着说道:“兄弟,珍惜大好时光哟。”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亦嘉,又朝晓艺望了一眼。
晓艺羞红了脸,转身走开,跟着亦嘉一起走出KTV,二人慢慢走在大街上。午夜时分,行人稀少。暗蓝色的天空星星闪烁,不时划过一条闪亮的光环。夜风习习,轻轻拂过略带酒意的亦嘉清爽许多。月色美丽富有诗意的夜晚令人浮想翩翩,亦嘉真不想这么早回家,能多呆会便有多享受的机会。
亦嘉道:“晓艺。”
“嗯,”她轻声应道。
“肚子饿吗?要不要吃点霄夜?”亦嘉讨好问道。
“肚子不饿。”晓艺轻声细语道。
“要不,喝点饮料?”
“不喝,”见她有点迟疑,亦嘉道:“走吧,喝点饮料后再回去。”
“那好吧。不过不能占用太久时间呀。”晓艺勉强点点道:“太迟了,我妈在等我回家呢。”
二人来到一家冷饮店,亦嘉点了小碗绿豆红枣汤,晓艺要了碗莲子冬瓜汤,边喝边聊道:“晓艺,你的歌唱得太好听了,真可惜才认识你,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大哥你说笑啦,小妹我只是东施效颦,让你取笑了。”晓艺低头喝着汤笑笑道。
“好想再听听你唱的歌,可惜后来的话筒均被小青她们霸占着,无缘再听你的歌声,要不,我们再去K会儿?”
“不好,太迟了,我们早点回去吧,明天我还得上班。家里老妈正等着我呢。”晓艺拒绝。
亦嘉喝完汤后,只能陪着晓艺在路边张望过往的出租车,眼睛却偷偷瞥向她的侧脸。突然,他指着天空大喊:“快看!流星!”
晓艺慌忙抬头,可那抹流光已如调皮的精灵般划过天际,只余一道细弱的尾影。“哎呀,没看清!许愿都没来得及……”她嘟囔着,像只懊恼的小松鼠。
亦嘉趁机逗她:“说说,许什么愿?升职加薪还是桃花朵朵开?”
“才不是呢!”晓艺突然顿住,嘴角却偷偷翘起,像藏着糖果的孩子。“快说嘛,不然我可要施展‘读心术’啦!”
亦嘉故意凑近,作势要挠她痒痒,吓得晓艺“咯咯”笑着跳开:“你耍赖!秘密只能嘴对嘴说……啊不对!耍流氓啊!”
亦嘉见状,立刻切换“深情模式”,双手交叠成喇叭状,对着星空朗诵:“世间有千万种相遇,最美不过时光正好时遇见你。自从你出现,连鳗场的泥巴都飘着花香,晚风一吹,满脑子都是你回眸一笑的惊鸿……”晓艺听得心头小鹿乱撞,脸颊泛起桃红:这钢铁直男,怎么突然变身“情话发射机”?莫不是喝了酒,把藏在心底的话都倒出来了?
见她发呆,亦嘉轻戳她胳膊:“想啥呢?是不是在脑补偶像剧剧情?”
晓艺眼珠一转,俏皮回应:“我在思考宇宙奥秘,听风儿有没有捎来你的悄悄话呀~”
亦嘉坏笑着挑眉:“那有没有听见我说——再不说愿望,我就要‘用行动证明诚意’啦!”
晓艺秒怂,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啦好啦!我许愿……希望妈妈健康长寿,每天笑口常开!”
亦嘉故作惊讶:“哇,原来是隐藏的‘孝心大使’!这愿望朴实无华,但绝对满分!”
“流星只能许一个愿吗?”亦嘉突然狡黠一笑,“说不定待会儿还有‘返场福利’呢!”、
晓艺半信半疑地抬头张望,忽然惊喜尖叫:“哇!真的又来了!”她像小考拉似的闭眼合掌,睫毛轻颤着默念,虔诚的模样让亦嘉心里像喝了蜜糖般甜丝丝的。夜风拂过,她发梢的清香若有若无地钻进鼻尖,亦嘉偷偷吸了吸鼻子,心想:这味道,比鳗场的鱼汤还上头!
终于等来了出租车,亦嘉绅士地拉开车门,像护着小公主般让晓艺先坐进去。自己一屁股坐她旁边时,还故意挤了挤:“哎呀,这车座位真小~”晓艺嗔怪地瞪他一眼,却悄悄往窗边挪了挪。
司机师傅笑眯眯地问:“二位去哪呀?”
亦嘉脱口而出:“隆丰鳗场——不过,师傅,麻烦开慢点,这夜景太美,我朋友还想再看会儿星星呢!”
“好嘞,坐稳咯!”司机师傅一声吆喝,出租车便像喝醉的螃蟹般在坑洼路段蹦跶起来。车身左摇右晃,晓艺的长发也跟着节奏飘舞,发梢像调皮的羽毛,时不时扫过亦嘉的脸颊,痒得他心尖直颤。
这颠簸的路仿佛成了暧昧的催化剂,两人之间渐渐弥漫开一种“粉红泡泡”,连空气都甜得冒泡。四目相对时,仿佛有电流“滋滋”穿过,彼此的心意像透明的气泡,一碰就破,却又舍不得戳破。
亦嘉心里的小鹿乱撞,手不自觉地悄悄挪向晓艺的纤腰,指尖刚触到衣角,晓艺突然像受惊的小鸟般“唰”地躲开,还顺手拍掉他的手,嗔怪道:“喂喂喂!老实点啊,这可是公共场所,别趁机占便宜!”
亦嘉被抓包,尴尬得耳朵发烫,却嘴硬道:“哎,这路太颠了,我……我扶着你怕你摔着嘛!”晓艺“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那你倒是扶稳方向盘呀,司机师傅都没你手忙脚乱!”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笑声在摇晃的车厢里此起彼伏,连司机都忍不住从后视镜偷瞄这两只“打情骂俏的小麻雀”。
亦嘉讪讪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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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可没过几分钟,又像个调皮的小孩似的偷偷把手伸向晓艺的腰。结果又被晓艺“啪”地一下推开,力道轻得像是拍蚊子。这下,晓艺的脸颊瞬间飘起两朵红云,活像熟透的苹果,她赶紧转头看向窗外,假装看风景,耳朵尖却红得能滴血。
亦嘉见状,嘴角偷偷上扬,突然“使坏”似的再次搂住她的细腰,这次还故意用点力,像搂住个怕摔的宝贝似的。晓艺这次没再挣扎,只是身体微微发僵。车子猛地一晃,晓艺的头不受控地歪向亦嘉的脸,长发像撒了欢的蝴蝶,带着淡淡的香气扑簌簌扫过他的鼻尖。
亦嘉心里的小鹿乱撞,感觉血压计都要爆炸了,一咬牙一闭眼,猛地转头想偷袭——结果晓艺像早有预料似的轻轻一歪头,他的嘴唇“啪叽”一声亲在了她软软的脸颊上。
晓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却忍着没躲开,只是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亦嘉的胸口,小声嗔道:“你……你耍赖!”
亦嘉像得逞的小孩,嘿嘿笑着缩回头,还装模作样地正襟危坐,可耳朵红得都快赶上晓艺的脸颊了。窗外霓虹灯流光溢彩,照得两人偷偷相视而笑,连司机师傅都从后视镜里瞥见这幕“甜蜜暴击”,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尝到甜头的亦嘉胆子更肥了,这次他一手搂着晓艺的细腰,一手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勺,像捧着颗熟透的草莓似的,把自己的嘴巴“吧唧”一下贴了上去。
晓艺瞬间像被按了暂停键,脑袋“嗡”地一声空白,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亦嘉见势“得寸进尺”,舌头像条好奇的小鱼,在晓艺的唇间“叩叩”试探,想溜进去探险。晓艺却像守城门的小将军,牙关紧闭,任他“攻城”也不开门。
亦嘉急得额头冒汗,活像在玩“亲吻版密室逃脱”,逗得晓艺心里偷笑,表面却装得一本正经,偷偷用指甲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下,亦嘉“哎哟”一声跳开,两人笑作一团,连司机师傅都从后视镜里憋不住笑出声:“年轻人,这路颠得我车技都变魔术了,你们悠着点啊!”
星空下,月亮像个偷吃了棉花糖的胖娃娃,圆滚滚地挂在天上,把夜空照得亮堂堂。夜风像调皮的小孩,从车窗缝里钻进来,吹得亦嘉心情美滋滋的。他的舌尖在晓艺唇间跳着圆舞曲,搂着细腰的手悄悄溜到后背,像找到了最舒服的依靠。另一只手……嗯,不小心碰到了晓艺胸前的小兔子,吓得小兔子“扑通扑通”乱跳,晓艺的呼吸瞬间变成了急促的小火车,嘴巴也像被打开了开关,迎接亦嘉的热情。两条舌尖像在玩捉迷藏,一会儿你追我躲,一会儿又缠成麻花,时而轻轻碰一下,时而“啾啾”吸一口,仿佛在比赛谁更灵活……
几分钟后,晓艺突然像被按了闹钟,猛地推开亦嘉,像只受惊的小鹿低声:“哎呀!不行不行,我们这是在车上呢!”她胡乱抹了把脸,把“罪证”擦掉,耳朵红得能滴血,头低得恨不得钻进衣领里。
亦嘉被推得像个泄了气的气球,哭笑不得:“哎,你这变脸比翻书还快!”晓艺嗔怪地瞪他一眼,手指在他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谁让你……谁让你乱来!”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瞥见这幕,差点笑出鹅叫,赶紧咳嗽两声掩饰:“咳,前面路口右拐是吧?二位坐稳啦!
亦嘉正想“乘胜追击”,前排司机大叔突然从后视镜里投来“我懂我懂”的暧昧眼神,还“嘿嘿”笑出了声。
亦嘉秒变“乖宝宝”,瞬间坐得笔直,松开搂着晓艺的手,像小学生被老师点名似的靠在座椅上,耳尖却红得能滴血。他偷偷耸耸肩,冲晓艺调皮地挑了下眉,仿佛在说:“看,被我机智化解了吧?”
晓艺则像只鸵鸟,把脸埋进抱枕里,手指悄悄抹掉嘴角的“小印记”,心里像打翻了蜜罐——原来初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交代”在出租车上啦!羞涩得连脚趾头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亦嘉这边却像吃了草莓冰淇淋,甜滋滋的,脑子里循环播放着晓艺唱过的歌:“轻轻挑着我的黑头,你是这样温柔给我最深情的吻”……他偷瞄着晓艺蜷在座椅上的背影,嘴角忍不住疯狂上扬,仿佛已经脑补出两人未来在月光下跳华尔兹的场景。
夜风裹着街边的烧烤香溜进车窗,他深吸一口气,心想:这味道,比鳗场的鱼汤还上头!
“师傅,前面路口左转,再走两百米左右就到了,麻烦您停这里。”晓艺突然反应过来,急忙指着窗外的小楼对司机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像是怕被追赶的小兔子。
“不是说要去鳗场吗?”司机师傅一脸懵,方向盘转得慢悠悠,仿佛舍不得结束这趟“甜蜜之旅”。
“先送她到家,再去鳗场。”亦嘉笑着回应,目光却黏在晓艺身上,像被磁石吸住似的。
见晓艺推开车门跳下车,他赶紧叮嘱:“当心点,别跑太快摔着!”话音未落,晓艺已像一阵风似的“嗖”地跑进楼道,连头都不敢回,只留下发梢在路灯下晃出一道羞涩的弧线。
亦嘉望着那抹逃窜的身影,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像吃了蜜糖——这姑娘青涩得能掐出水呢,刚才那生疏又热烈的吻,肯定是她的初吻!想到这儿,他心头突然像被蜜蜂蛰了一下,猛地坐直身子:“糟糕!小莹还在家等我……我这算不算变坏了?”
夜风从车窗缝里挤进来,吹散了他的胡思乱想,他用力甩甩头,像要把烦恼甩出车外:“罢了罢了,只是情不自禁罢了!快开车,鳗场还等着我呢!”
司机师傅一听,乐得眉毛都飞起来了,脚下油门一踩,车子像被按了快进键:“好嘞!保证让您比鳗鱼游得还快!”
42.融资初探
偷袭得呈,初吻圆满成功,亦嘉满心喜悦,恋恋不舍地送着晓艺回家,直至看不见她的影子,亦嘉才心猿意马地回到鳗场,已是午夜一点多了,但他毫无睡意,往鳗池子里走,察看鳗鱼睡觉情况。池子共有85口,分10个值班室,一个夜班有12个工人值班。值班人员必须精神十足,生龙活虎在池子边走动,观看增氧机的运转情况,以及鳗鱼活动情况,每过一个小时都必须记录值班情况,十二点过后,值班工人已换班完毕。
几个值班人员正坐在36号池子旁边那间较大的值班室里,喝茶闲聊。看见亦嘉进来查班,他们都迅速站起来飞快地往各自的岗位疾走。
“等等,别走。”看到这情景,刚才与晓艺亲热的喜悦心情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责任感,亦嘉喝住了想溜走的工人。“你们这是在干嘛?开会还是聊天?还是值班!”见状,一股怒火直闯脑门,亦嘉提高了嗓门,叫道:“你们聚集在一起干嘛呢?开会时我是怎么告诉你们的?”那几个开溜的工人灰溜溜回来,低头不敢说话,只听到增氧机哗哗不停的转水声。
亦嘉环顾四周保温棚,看了看一位坐在角落的工人,问:“请告诉我晚上值班的任务是什么?”
“是拔管换水、还有观察鳗鱼活动情况、以及是否吐食、是否死亡、检查增氧机是否正常运转,发现情况及时报告,还要做好值记录,”这个工人熟练答道。
“回答的很好。”亦嘉顿时觉得有点宽慰,这个工人不错,素质挻高的,值班内容与任务都记得清清楚楚,应该是位老员工,不禁心情好转,继而转头问其他的工人:“而你们在干嘛呢?有没有尽到责任?”他顿了顿,感觉到自己的失态,马上调整情绪,降低分贝:“你们值班是要坐在自己的值班室里,经常走走转转,察看鳗鱼睡觉状况,水管是否漏水,特别是增氧机是否正常运转的情况,因为是高密度养殖,若是增氧机停止工作,鳗鱼会缺氧死亡的,所以一定要多巡逻。我知道上夜班比较累,但是养鳗这行业的特殊性决定了上夜班的必要性,既然你们愿意加入我们养殖场的行列,成为一名勤恳的养殖工人,就应该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克尽职守,忠实履行自己的义务,为鳗鱼场养好鳗鱼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你们说对吧?瞧瞧你们刚才自己的行为,对吗?”他环顾下所有值班的工人,见他们都低着头不敢吭声,于是嘱咐道:“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尽好自己的责任,不能有下次了,再次让我碰到可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亦嘉对工作向来一丝不苟,尽管心情因晓艺而起伏不定,但他深知鳗场的运作不能有丝毫松懈。他细细巡视着每一口鳗池,观察着鳗鱼在静谧夜色中的悠然姿态,确保这些珍贵的生灵在夜晚也能安然无恙。亦嘉的领导风格既严谨又不失人情味,他希望每一位员工都能理解并肩负起自己的责任,为鳗场共同创造更好的未来。在这一刻,他心中也默默期许着与晓艺的未来能如这些鳗鱼般,安稳且充满希望。
“谢谢老板!”工人们如受惊的兔子般迅速散开。亦嘉朝方才答话的工人招手示意,待其近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工人走近后,亦嘉继续询问。“董事长,我叫方凯,下次我们再也不敢了。”方凯紧张地搓着双手,声音略带颤抖。
“你刚才回答得很好,”亦嘉颔首微笑,“老家是哪里人?”
“四川毕节的。来鳗场五个月了。”方凯说罢,又低下头去。“那算是老员工了,”亦嘉赞许道:“你有上进心,不错。但更要有责任心,接下去好好工作,将来会有前途的。”
“谢谢董事长的鼓励。我会好好工作,尽心尽责的。”方凯脸上泛起喜色,语气坚定。亦嘉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值好自己的班,若是看到其他人不遵守值班制度,要大胆提醒。制度面前人人有责,拜托了。”嘱咐完毕,亦嘉转身离去。他再度巡视各池,见鳗鱼成群附于栏栅,睡态安稳,增氧机运转无异,确认一切正常后方才回屋休息。
次日清晨,亦嘉尚未起身,光头、小斌、小何等人已接连敲门而入,围坐沙发,议论纷纷。“昨夜小刘、小黄二人饮酒至深夜方归,醉态不堪,至今仍未起身。”
小斌蹙眉道,他掌管财务,深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迫,“鳗场资金吃紧,连伙食费都捉襟见肘,哪有余钱挥霍?”
光头虽年仅十九,却因无事可干,整日只能在池边徘徊。他对鳗鱼状况了如指掌,此刻条理分明地分析:“纪主任帮忙贷来的三万元,昨日用于采购饲料,恐仅能维持数日。眼下五月气温攀升,正是鳗鱼从6、7、8P转至3、4、5P的关键期,若饲料断供、药品无着,两月内难以出笼,恐需再延二三月。届时资金压力骤增,我们将进退维谷,形势十分严峻。”
小何紧接话茬,语气凝重:“如今已是困局重重。若不速谋对策,饲料、工资、药品、伙食、电费……各项开支皆难以为继。”
黄斌补充道:“所幸工人们尚算顾全大局,未发工资也未起哄。但我们须心中有数,得筹措些资金供他们购置日用品、零嘴。说白了,有的工人连买卫生纸的钱都无着落,绝不能让他们寒心,以免影响养殖。”
亦嘉迅速爬起床,边洗漱边说:“不用担心,我已有安排。王书记答应帮忙联系农发行贷款,等会儿让黄副总打电话给纪主任,看行长是否回来,上午能否见面。”
他擦完脸接着说:“叫小黄、小刘来一趟,我问问饲料的情况。”这时,小斌不解地问:“昨天不是运回来了吗?”
“那点饲料几天就吃完了。”亦嘉平静地说:“我让小刘、小黄在小韩那里喝酒办事,应该有效果的,你现在去叫他俩。”见亦嘉满脸淡定,小斌他们觉得有点奇怪。
小斌迅速去小刘房间,把小刘、小黄从床上拉起来,两人迷迷糊糊地到亦嘉那里,打个哈欠说:“昨晚肚子难受死了,陪小韩喝了三瓶双沟,肚子现在还不舒服。”
小黄揉揉脸,推下眼镜说:“啊真厉害,和小韩对吹整瓶的干,我也喝了不少,差点回不来。”
“辛苦你们了,”亦嘉微笑着问:“饲料的事解决了吗?”
刘子龙点点头,苦笑道:“用肚子疼换回一车饲料,值!”大家看着刘子龙痛苦的表情哈哈大笑,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小韩心满意足后答应帮忙的结果,今天支付二万元订金,便可以拉回一车十吨的饲料,款项二个月后出鳗时再还。如此大的业绩,若不是尽心尽力如何能办到!
然而,当听到今天准备与农发行联系贷款事宜时,刘子龙立马精神起来,道:“需要我冲锋陷阵的时候尽管说,我义不容辞!”说着拍拍还叫疼的肚子,却因用力过猛又疼痛惨叫,忍不住揍了光头肩膀一拳。
”啊子,你绿老师!干嘛打我?“光头瞪眼马上挥手反击,见亦嘉在场,马上放下拳头,无奈地白了刘子龙一眼,骂道:“你会喝,我不会喝吗?这种好事干嘛不叫上我?非你不可!”说着,还是气呼呼地挥拳揍了一下刘子龙的肩膀。
刘子龙嘿嘿笑着,摸了摸下巴和疼痛的肩膀,歪着嘴道:“下次喝酒一定叫上你!”听到这里,小何刚绽放的笑脸马上又严肃起来,转而又担忧说道:“不过我怕远水救不了近火。”
“我们尽力而为,其他办法也得再想想。”亦嘉摸了摸头发说道:“股东们需要再筹一些款项周转,等下喂料结束后再开个碰头会,研究下情况。”
一说到投料,几个人便迅速分工,各司其职。小黄和小斌负责监督工人搅拌饲料,随后将其挑至鳗鱼池。小刘和光头则前往鳗鱼池,观察鳗鱼的摄食情况。小何喜欢在场地里四处转悠,他欣赏着随风起伏的绿油油野草,心旷神怡。
投喂完毕后,几个人来到亦嘉的房间开会。亦嘉在会上说明了当前资金困难的处境,以及刚接手时对资金运用考虑不周的情况,希望各股东能够再投资一部分资金以缓解周转压力。
“我们都在努力想办法,”刘子龙慢慢说道,“能借的钱都已经借了,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小何皱着眉头说:“高利息的款项若能借到,也是一种选择,但必须精确计算时间,高利贷可没有人情味。”
小斌问道:“前任老板不是还有40%的股份吗?吴总,你应该通知林老板他们,按股份比例再投入资金,我们这边也会尽力筹款。”
吴总板着脸,愤愤地说:“本来他们答应每月给我的开支至今未兑现,再让他们投资我看很难。”
亦嘉显得很有信心地说:“一码归一码,按股份投资是他们的责任。等会儿我会打电话联系他们。另外,各位再想想办法,借些钱应急,利息按二三分计算,由公司统一支付,具体事项稍后详谈。当然,这只是应急措施,根本的解决办法还是要靠银行贷款。银行和企业是相互依存的,但贷款竞争激烈,如何争取到贷款是企业界研究的重点。我们最好的选择是找银行,你们各自准备一下,我等下去和银行商谈,前天王书记已经和农发行的行长打过招呼了,昨天行长去地区行开会,昨晚回来,今天我们要马上行动。”
会后,各方依职责分头推进工作。亦嘉携小黄、小刘随纪主任赴农发行拜会史行长。史行长年约三十,中等身材,笑容谦和而不失热忱,双目炯炯有神,着黑色衬衫更显干练精神。作为新晋履任的地区农发行行长(此前曾任信贷科长),其锐意进取,志在以务实业绩彰显履职担当。得益于王书记的郑重引荐与力荐,史行长对亦嘉一行予以热忱接待。
待双方于会议室落座、简短茶叙后,史行长随即安排信贷业务骨干及风险控制专员组成专业团队参与会谈,专注听取亦嘉关于隆丰鳗场投资规模、现存挑战、发展战略、远景目标及预期经济效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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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性汇报。
亦嘉郑重恳请史行长组织实地调研,深入了解鳗场融资需求,强化银企信息互联互通,指导企业规范生产管理流程与项目申报材料,在严格遵循政策法规的前提下,争取信贷资源支持,以提升运营效能、降低融资成本,共同构建互利共赢的银企合作长效机制。
亦嘉凭借详实的资料与精准的数据支撑,对鳗场的经营现状、发展瓶颈及未来前景进行了系统而深入的剖析。其阐述之专业性与洞察之深刻,令史行长与纪主任颇感意外,亦生敬佩。他们未曾料想,一位专注于水产养殖的经营者,不仅对鳗业全链条有着独到见解,更展现出对金融领域的谙熟与通透。
殊不知,亦嘉出身于建设银行,曾系统研习过银行信贷、风险管理及资金运作等核心环节,若非早年因故转业,本可履任信贷部门负责人。多年的金融积淀,使其对银企协作的逻辑、政策导向与实操路径早已了然于胸,此番汇报中援引的产业数据与财务模型,皆以金融机构的审视视角为基准,精准契合农发行的信贷评估框架,其专业素养与跨界思维,无疑为这场洽谈奠定了坚实的互信基础。
史行长听罢,动容道:“陈老板年少有为,实乃业界翘楚。所言极是,企业发展离不开金融机构的鼎力支持,银行亦需与企业真诚协作方能共进。需明确的是,农发行作为□□直属的唯一农业政策性银行,肩负着以国家信用为基础,依法依规筹集资金、承担农业政策性金融业务的使命,专注服务‘三农’与新农村建设。近年来,我行业务已从传统的粮棉油收购贷款主体业务,逐步拓展为以农业产业化及农业农村中长期贷款为‘两翼’、以中间业务为补充的全方位支农体系,在多领域、深层次助力乡村振兴。”
根据王书记的郑重推荐及陈老板对鳗场经营现状、发展路径与远景目标的系统阐述,经初步研判,贵场项目属现代农业产业化范畴,与我行信贷政策支持方向高度契合。基于此,我计划明日亲率信贷业务团队及项目评估专家赴贵场开展实地考察,不知贵方是否方便接待?”史行长谈吐间彰显出深厚的理论积淀与扎实的业务素养,其专业洞察与务实作风,恰印证了其年纪轻轻便履新至行长之位的卓越能力。
“热烈欢迎史行长及团队莅临指导!我场将全力配合考察工作,确保贵方全面了解鳗场运营实况。”亦嘉闻此言深感欣喜并郑重致谢,同时对史行长展现出的专业素养与务实作风深表钦佩,由衷道:“贵行此行既是对我场的信任,更是推动合作的关键契机。我们定将不负期望,以最诚挚的态度展现鳗场综合实力与规范运营水平,为构建银企共赢格局奠定坚实基础。”
“陈老板,您亦是科班出身,谈吐间文采斐然、思路清晰。”史行长转而赞许道。
“史行长过誉了,晚辈些许浅见岂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您对农发行政策的高屋建瓴之解读与行业发展的深邃洞察,才真正令晚辈深感钦佩、受益匪浅。晚辈在产业融合与银企协作方面尚在探索阶段,今后还望多向您请益,以资提升专业认知与实操能力。”亦嘉谦逊回应,言辞间既显谦恭又不失诚挚。
“陈老板切莫过谦,你我年纪相仿,不过虚长几岁罢了。但您对鳗业全产业链的精准把握与未来发展的战略谋划,确实令人刮目相看,期待与贵场携手共进,实现银企双赢。”史行长言语温和中透着笃定,“考察事宜既已商定,明日午时我率团队准时前往贵场实地考察。”
“必当全力配合,确保考察工作顺利高效!”亦嘉深知首次会面建立信任的重要性,此番沟通顺畅、理念契合,更添推进合作的底气与信心,遂紧握史行长的手郑重承诺道:“感谢史行长鼎力支持,我场定以最诚挚态度与扎实准备迎接考察,不负贵行期待!”
“信贷支持自是应有之义,但须以国家产业导向与信贷政策为根本遵循,既要助力企业提升经营效益,亦需筑牢银行资产质量的安全防线。唯有在实现社会效益最大化目标的前提下,才能达成银企双方个体利益的最优均衡,构建稳固的‘双赢’格局。陈老板可领会此中深意?”史行长系统阐述信贷理念,其论述高屋建瓴、逻辑缜密,专业深度令亦嘉深感自身在产业金融融合领域的认知尚存提升空间,遂暗自警醒需强化政策与金融知识储备,以更从容应对专业对话。
“自当谨记于心,互惠互利方为长久之道。隆丰鳗场定以诚信为立业之本,以规范为发展之基,以创新为破局之钥,全力夯实经营管理水平,不负贵行信任,不负政策支持。”亦嘉郑重回应,语气坚定而诚恳,展现出企业家务实担当的格局。
“甚好。”史行长颔首赞许,将众人送至门口,言辞简洁有力:“诸位慢行,改日再叙,期待实地考察深化共识。”
“保持联络,静候佳音。”亦嘉拱手告别,心中已笃定此次会晤为合作奠定了坚实基石。
43.钓鱼展艺
隆丰鳗场位于五都镇国道旁,交通便利之地,坐落着占地一百五十亩的隆丰鳗场。在养鳗业鼎盛时期,彼时养鳗场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竞争激烈,鳗鱼出口量节节攀升,整个行业一片繁荣景象。
如此规模,在当时已属屈指可数的大型鳗场,颇具市场竞争力。场区方正,围墙环绕,可惜仅半数土地投入使用,余下荒草丛生,闲置斑驳。
亦嘉暗下决心:待资金到位,定要将这些空地尽数利用,挖土池养鱼、养虾,绝不浪费一分资源,让效益如藤蔓般蔓延生长。
推开大门,右侧矗立着一幢二层综合楼,二十二间房囊括了食宿、厨房、会议室等,宽敞如小型社区。这般配置在同行中堪称罕见,置身其间,整洁有序之感扑面而来。若资金充裕,亦嘉便欲以此地为根基,扎根深耕,在鳗业中闯出一番天地。
与综合楼隔场相望的,是八十八口水泥浇筑的精养池,池间纵横交错着排污水道,如脉络般精密。每日鳗池污水经此汇入综合楼西侧一口二十余亩的大池,自成生态循环。池中鱼群混杂,草鱼、鲤鱼、鲢鱼、鲫鱼悠然游弋,更有野生小鱼顺水而入,连同那些逃逸或病弱的鳗鱼,在此污浊却生机勃勃的池水中,竟意外地茁壮成长,有的甚至长至3P(330克)、4P(250克)的规格,仿佛污浊中孕育着某种顽强的生命力。
亦嘉对此百思不解:精养池中半死不活的鳗鱼,一旦弃入这“杂乱”之地,反如枯木逢春,长得比原池更壮硕。是精养池卫生条件反不如土池?抑或密度过高限制了生长?又或是鳗鱼偏爱混养的自由天地?身为外行的他虽不解其理,却对这反差深感兴趣。如今各地已兴起土池试养,若成效显著,成本降低而效益倍增,那些荒地便成了亟待开垦的宝藏。
纪主任一大早便带着两名员工赶来,神色急切,指挥工人清扫办公楼、整理精养池杂物,务求环境卫生无懈可击,只为给史行长的考察留下深刻印象。他眉头深锁,手势不停,督促亦嘉安排妥当,可亦嘉却隐隐觉得,这鳗场在纪主任眼中,仿佛比他更似主人。
纪主任更特意清理了大鱼池周边的通道,备好鱼竿数把,专为王书记与史行长垂钓消遣。长久以来,他早已习惯了这般周全伺候:提前绸缪,确保王书记满意顺遂,毫无差池——这俨然成了他行事的不二风格。
亦嘉向饲料公司借了辆丰田车,前往迎接史行长一行三人。王书记亦率领组织委员及数位镇政府官员亲临,阵仗浩大,场面隆重非凡。王书记久浸宦海,深谙为官之道:政府领导愈显重视,相关职能部门便愈会主动提供便利,彼此间礼尚往来、互惠互利,此乃官场常态。
王书记携亦嘉陪同史行长等人步入养殖池区,只见一口约两平米的长方形食栏旁,鳗鱼层层叠叠,如沉睡的绸缎堆;清澈的水流在增氧机的鼓动下顺时针回旋,鳗鱼悠然栖息于食台之中,嘴一张一翕,似在轻柔低语。它们黑灰的背鳍与银白的腹部交织,恰似将海鱼的原色浑然天成地铺展于众人眼前——众人既惊奇又兴奋,此前从未见过养殖中的鳗鱼,此刻大小不一的池子次第排列,不同规格的鳗鱼清晰可辨,浮现在眼前,令史行长惊叹不已。
王书记及随行官员亦是首次真切目睹鳗鱼养殖实况,他们原以为养殖池必是污水横流、腥气弥漫,平日工人不许外人擅入,他们亦无意多问,更未曾细看。未曾料想,亦嘉打理下的鳗场竟如此整洁有序:池子编号清晰,规格、数量等管理要素一应俱全,众人心中不禁对亦嘉生出了由衷的钦佩。
“了不起,真了不起!这项目简直是块活招牌!”史行长脸上漾着兴奋的笑容,啧啧称赞道,“陈老板,您这脑袋瓜子可真是活络,旁人想破头都琢磨不出的门道,您愣是给趟出来了!”他身旁的信贷员与项目评估员忙不迭举起相机“咔咔”连拍,闪光灯此起彼伏,活像在拍什么大明星。这些详实的影像将是项目调查报告、评估报告及未来效益预测的“金钥匙”,史行长瞥了眼镜头,嘴角微翘——这照片往报告里一贴,审批流程的“绊脚石”怕是要自动让道了。
贷款审批的繁琐流程,亦嘉早摸得比自家后院还熟——他本已被建行内定为信贷科长,消息在行里传得比风还快,可惜他自毁前程,辜负了诸多期许。可这懊悔在他这儿,早被裹了层蜜糖似的,对外只化作一句玩笑:“嗨,都是年轻时不长记性,如今可算学乖了,改行当‘渔夫’了,专给领导们钓大鱼!”这话说得轻巧,倒把史行长逗得直拍大腿:“陈老板绵里藏针,真才实学呀!”
“所以说,我才要力荐你们支持这个项目。”王书记转向史行长,言辞恳切,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小陈是文化人,更是‘泥里能淘金’的实干家。咱们县要实业兴县,政府定当全力支持,提供最优投资环境,别说化解困难,就是给他搭个‘金梯子’上天摘月亮,咱都舍得!”说罢,又对着亦嘉使了个眼色,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具体的鳗鱼存塘数量、各阶段出塘计划,还有预期经济效益,务必向史行长他们作详尽汇报,数据要精准得能当秤砣使,对吧,史行长?”王书记语毕,目光又转向史行长,这是官场老手的“话中话”——看似征询,实则把史行长架在了“支持地方发展”的烤架上,退一步就是不给面子。
亦嘉心下暗笑:这招“糖衣炮弹裹着软钉子”,既堵住了推诿余地,又让史行长只能顺水推舟,同意上报贷款申请。官场浸淫多年者,字里行间自有深意,只需细细咀嚼便知玄机。难怪有人无需埋头苦干,只需揣摩领导心思、按意图行事,便能如鱼得水——他亦嘉如今,不正是把这门学问玩出了新花样?
史行长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配合的郑重,却也藏着一丝戏谑:“领导的指示我们自当全力落实!今日实地察看了鳗场情况,接下来去办公室,请陈老板提供更详尽的资料供我们‘饱餐’一顿。”
“没问题,马上安排。”亦嘉利落回应,随即转向财务及管理人员,狡黠一笑,“这位是吴总经理,这位是黄副总,还有财务小何——他们都是‘数据活字典’,各位领导只管出题,他们保准对答如流,连小数点后三位都能背出来!”待安排妥当,亦嘉又凑近史行长,笑得像只逮到鸡崽的黄鼠狼:“史行长,王书记钓鱼技艺高超,他一来,池子里的鱼都机灵得紧,生怕被钓走!您若也有雅兴,不妨也露一手?!”
“钓鱼?好雅致!”史行长兴致盎然,眼中闪着猎奇的光,“想象着坐在碧波荡漾的池畔,撑一柄遮阳伞,闲翻书卷,静候鱼儿上钩……那意境光是想便让人陶醉!只是,池子里真有鱼吗?可别见了我也躲起来,让我成了‘空军司令’!”
“哈哈,全看您手艺高低!”小刘笑着搓了搓下巴,故意夸张地拱火,“若您钓上大鱼,我保证跳下去捞,绝不让您失手!不过……要是您钓上来的是‘鳗鱼精’,我可就不管了,得让它给您唱段戏!”
“真假?池子里竟有这般大鱼?”史行长听闻,眉梢一扬,兴致更浓,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多大的鱼?二三斤寻常,五六斤也不稀罕?要是能钓上条‘鱼王’,我这份殊荣可得在行里吹上三年!”
众人哄笑成一团,亦嘉暗忖:这钓鱼的乐子,怕是要钓出贷款的“准信儿”了——官场与商场的机锋,终究在这池碧水中,化作了一场皆大欢喜的戏码。
“正是!”亦嘉接过话头,“鳗池排出的污水滋养得池水肥美,鱼儿长得飞快!若不是前阵子水灾冲垮了几口池子,跑掉一批,如今池里大鱼更多——少说也有三五斤,大的能上七八斤,全凭史行长您的手气啦!”
史行长、王书记、组织委员、纪主任各持鱼竿端坐池畔,目光如炬紧盯浮标,俨然一幅静待佳音的垂钓图。然半小时悄然流逝,偌大的鱼塘水面波光粼粼,却不见丝毫咬钩之兆。纪主任按捺不住焦躁,蹙眉问道:“小刘,你们今早排污时辰是否误了?莫不是排得迟了,鱼儿吃得饱足,懒得咬钩?”
“鱼儿一早瞧见纪主任这阵仗,早吓得逃之夭夭喽。”刘子龙嘴角噙着坏笑,语调却故作正经:“耐心,耐心,钓鱼最忌心浮气躁。”
“纪主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王书记笑着安抚,语气透着老练的笃定,“许是饵料不合鱼儿胃口。小毕,你去田埂边挖几条蚯蚓来。”他转头朝企业办员工吩咐道。
“好嘞,马上办妥!”小毕抄起一柄小铁锹,如离弦之箭朝土堆奔去,另一名员工亦紧随其后。
“这池塘莫非真的没有鱼?如果王书记邀请史行长来此钓鱼却空手而归,那小陈老板怕是要面临麻烦了。”小毕一边跑一边与同事窃窃私语。
“这怎么可能呢?这池塘里的鱼多得是!或许是今天打扫卫生延迟了排污,鱼儿们刚享受完从鳗池排出的‘盛宴’,现在正在休息呢。我们赶紧去挖蚯蚓吧!”新堆的田土堆肥沃松软,最适合蚯蚓繁殖。不一会儿,两人捧着几条肥硕的蚯蚓回来了。
“王书记,蚯蚓来了!”小毕高声喊道,迅速为王书记换上新饵:“借着这蚯蚓的吉言,定能钓上一条大鱼!”
“哈哈,如果真能钓到新鲜肥鱼,一定记你小毕一功。”王书记爽朗地笑着说,然后叮嘱:“纪主任,你们也把饵料换掉。小毕,再去给史行长的钩子换上新饵。”“不用了,不用了。”史行长摆摆手,婉言拒绝,语气沉稳:“鱼儿习惯吃这种饲料饵料,味道熟悉,我想很快就会有收获的。”说完,他稳如磐石般端坐着,显然胸有成竹。
“好,今天就来一场钓鱼比赛,看看谁能拔得头筹,钓得又多又大。”王书记转向刘子龙,兴致高昂:“小刘,你负责监督比赛和记分,看看谁的战绩最辉煌。”“包在我身上!”刘子龙响亮地应承下来,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水面。
突然,只听“嗖”的一声轻响,王书记的鱼竿猛然一沉!他迅速站起身,高声呼喊:“哈哈,上钩了!看我怎么收服它——”只见他手腕沉稳地发力,缓缓牵引着鱼线,一条银鳞闪烁的鲤鱼破水而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哇,这条鱼足有四五斤重!”他得意地向史行长展示战果:“蚯蚓果然灵验,你要不要换饵料?”
“不急,看看我的本事!”史行长也非等闲之辈,此时他的鱼竿微微颤动,显然是有鱼在试探。他屏息凝神,稳如泰山,心中明白只要鱼儿咬实,就是手到擒来。
小刘见王书记收线,一个箭步冲上前,抄网精准一兜,鲤鱼应声入网:“好家伙,足有四五斤重!此乃开门大吉,好兆头啊!”众人目光瞬间聚焦,空气里弥漫着期待与兴奋的涟漪
纪主任笑咪咪亦喜不自胜地起身,原来他的鱼竿亦传来收获的喜讯。只见他手腕轻扬,一条银鳞闪烁的鲫鱼破水而出,虽仅五六两,可野生的鲫鱼能长成这么大已属罕见,纪主灵巧地被他提至岸边。
小刘迅速地走上前去,用抄网稳稳地将鱼接住,然后轻轻地放入桶中。
“鲫鱼是最滋补的,纪主任这是打算用来疼爱哪位佳人呀?”吴总从鳗池那边缓缓走来,瞧见桶里的鲫鱼,嘴角扬起一抹略带嘲弄的笑意。两人一向交情甚好,彼此间那些风流韵事都心知肚明,若不是对对方的过去了解得如此透彻,是绝不会提到如此暧昧的话题的。
“得得得,少在那里胡说八道!”纪主任一见吴总走近,就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过去两人曾无数次一同出入风月场所,每次都是由他来收拾残局,他生怕吴总口无遮拦地说出那些陈年旧事。加上如今吴总的经济状况不佳,已经很难再邀请他一起寻欢作乐,因此纪主任也懒得与他多费口舌。
“王书记,您这战绩如何?”吴总在纪主任那自讨没趣,话锋一转,踱至王书记身旁。
王书记抬眸一笑,语含机锋:“小吴呀,你这大忙人,鳗池排污之事可安排妥当了?我看你们如今分工倒是明晰,小陈主外奔波资金饲料,你主内操持生产——跑资金的能耐,小陈确比你强上许多,安心守好本分便是。”
“领导如何调度,我们自当遵命,王书记所言极是。”昔日资金在握时,吴总何等嚣张!林老板等股东的钱财尽由其掌控,开支调度全凭其一言,对王书记、纪主任的宴饮应酬之举亦了若指掌,甚至常恃此把柄对王书记不敬。
而今王书记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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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势,鳗场大小事宜皆由小陈定夺,言语间便多了几分戏谑讥讽:“年轻人当有进取之心,勤学方能精进。你整日耽于按摩泡妞,脑子衰得比我这老骨头还快,这可不是好事!”
“王书记,您可冤枉我了!这泡妞的本事,分明是您与纪主任早年倾囊相授!”吴总哭丧着脸,挤眉弄眼瞥向纪主任,语带怨怼:“如今我这般田地,全是拜您二位所赐!”
此言一出,素来寡言的组织委员忽地沉声断言:“孺子不可教也。”
吴总闻言,胸膛起伏,怒火中烧,脱口骂了一句:“你们都他妈的狗眼看人低,势利小人!”
话音未落,纪主任倏地竖起食指嘘声止之:“噤声!鱼都被你吵跑了!”吴总自觉再留无趣,便拂袖朝办公楼而去。
王书记与纪主任相视而笑,轻蔑摇头,低声嗤道:“朽木难雕。”
史行长却始终端坐如松,不为周遭的喧嚣所扰,双目如炬紧锁鱼钩。忽觉鱼竿猛沉,力道之大几欲脱手,他心头一凛,忙高声呼道:“快快快!这鱼力道极沉,定是大家伙!”这一声呼喊,瞬间打破了池畔的纷扰,众人目光齐刷刷聚焦于他颤动的鱼竿之上。
其余的人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史行长,想看看他的战果究竟如何。只见那条鱼线在风中剧烈抖动,发出“嗤嗤”的响声,异常刺耳。小刘见状,连忙跑过去帮忙。他接过鱼竿,顿感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水中传来,鱼竿被拉得弯成了一道弧线。
“哎呀,这条鱼可真有劲儿,史行长您钓到宝了!”小刘兴奋地喊道,“稳住,别急着拉!让鱼儿先挣扎一会儿,等它力气耗得差不多了再慢慢往回拉。放心,我会下水去捞的。”
说着,小刘抄起手抄网,纵身跳入水中,小心翼翼地朝鱼线靠近。然而,就在他即将得手之际,那鱼突然猛地一甩尾,掀起巨大的水花,溅了小刘一脸水。同时,鱼儿也借着这股力量,拉着鱼线快速逃开了。
“快!帮我拉住线!”史行长紧急喊道。鱼儿的冲击力让他的鱼竿几乎要被拉走,刘子龙见状,立刻伸手握住鱼线,用力往怀里一拉。鱼线终于松了,看来鱼儿已被拉近了一些。
然而,由于用力过猛,刘子龙的手被划破了,鲜血直流。但他全然不顾,眼中只有即将到手的鱼儿。史行长趁机迅速提起鱼竿,鱼头已然露出水面。刘子龙看准时机,一把将鱼捞起,提出水面。
“哇!好大一条草鱼,至少有十来斤重呢。史行长这次真是中了头彩!”小刘高声欢呼道。
周围的人也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条大鱼。“是草鱼,好大一条!”纪主任也兴奋地喊道,“小毕,快去帮小刘一把,他的手流血了。”
“哟,这可真是条大鱼!看来今晚我们有口福了!”小毕笑着跑过去拉刘子龙上岸,关切地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疼吗?”
“小意思,为了这美味的鱼肉,这点疼痛算不了什么。”刘子龙满不在乎地笑道。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条硕大的草鱼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今天史行长可真是给我们带来了好运气,每个人都有不小的收获呢。哈哈,晚上可得好好庆祝一番。”王书记笑眯眯地说道。
“吃新鲜的鱼,那味道绝对是杠杠的!尤其是我们这里的草鱼,肉质特别鲜嫩。”纪主任也附和道,“史行长,您还没尝过我们这里的鲜鱼吧?”
“晚饭准备在哪里吃呢?酒楼还是鳗场?陈老板是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小刘捂着受伤的手问道。
“不,去休闲会馆。”王书记一脸严肃地说道,“史行长光临,自然要去高雅清静的地方办公谈事。纪主任,你帮小陈安排一下。小刘,你也一起去,刚才表现得那么勇敢。”
“放心吧,我会办妥的。”纪主任连忙应道。
“没必要太浪费,我们在鳗场吃顿便餐就行,尝尝新鲜的鱼就可以了。”史行长不想给亦嘉增加经济负担,建议道。
“不,这顿小陈一定要请的。他来了这么长时间,我们还没好好喝过呢。今天史行长刚好来了,你们一并请,这叫政府搭台,银企联姻。”王书记官腔十足地说道。
“听领导的安排。”亦嘉心里暗暗咒骂:这老狐狸色迷迷的,净想着沾花惹草,都怪他那老婆长得实在对不起观众,个头又矮,跟魁梧高大的王书记站在一起,活像相声里的滑稽搭档。
可为了贷款,又碍于史行长的面子,他只得堆起笑脸,甜腻腻地说道:“史行长务必赏光呀,咱们初次见面,吃顿饭权当提前表达谢意,往后还得多多仰仗您呢。”
“瞧你这话说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史行长微微一笑,语气温和:“陈老板如此盛情,这顿饭要是不吃,倒显得我矫情了。好吧,就这么定了,不过吃饭可以,喝酒可不行。”
“为何?怕回家跪搓板?”刘子龙打趣道。
“那倒不是,是胃不争气。”史行长苦笑一下,指了指胃部:“老毛病了。”
“胃病啊,那确实得少吃多餐,细嚼慢咽。”组织委员深有同感,推了推眼镜:“咱们这些常年伏案的人,十个里有八个胃都不好。”
“什么逻辑?我们当兵出身的,身体才叫真正遭罪呢。”王书记斜睨了组织委员一眼,脸上横肉堆笑,目光却转向史行长:“依我看,是史行长怕酒量不济,美人当前坐怀不乱才不敢喝酒吧?”
哈哈哈……一阵哄笑回荡在走廊里。众人说笑着回到办公楼,只见信贷员小顾二人仍在埋头整理资料,桌上堆满了文件。
王书记踱步过去,问道:“还得忙多久才能弄完?”
“这不好说,贷款材料琐碎得很,他们这儿账目不太规范,没建立数据库,很多资料都是现补的,我们也跟着帮忙梳理。”小顾头也没抬,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蝶。
“行,你们先忙,今天搞不完明天继续,总之资料必须齐全,对吧,史行长?”王书记转头征询史行长的意见,又抬手看了看表,夕阳已斜照进窗棂:“四点多了,让他们继续忙,咱们先去县城酒楼候着。”
44.春风得意
月光休闲会所8号包厢里,水晶吊灯折射着迷离的光晕,酒杯碰撞声与劝酒声交织成一片。王书记与纪主任已醉得面若朱砂,舌头打着卷儿,却仍执拗地劝酒:“史行长,这鳗场鲜鱼可是人间至味,多吃点补身子!酒呢,再干最后一杯,喝完小陈老板自会安排消遣,醉不了!”
史行长摆手推辞,白皙的脸庞涨成一片酡红,含糊道:“真不能再喝了,王书记,您知我酒量,再喝怕是要横着出去了。”他摇晃着起身,半倚在沙发上问道:“有话筒和音乐吗?咱们K歌一会儿,醒醒酒。”
“有有有!”黄副总忙不迭起身,打开电视点歌系统,殷勤询问:“史行长想唱哪首?”
“找《在那遥远的地方》吧,看有没有?”史行长倚着沙发靠背,嗓音带着醉意,眼神却透着几分清醒,醉态是假,清醒是真,这曲调选得巧妙,既能展歌喉立威,又能拖延时间。 “有,马上安排!”黄副总迅速调出曲目,请示道:“现在开始吗?”
“对,各位,我酒量不济,自愿罚歌一曲助兴,可好?”史行长不愿扫了兴致,另辟蹊径。表面自罚,实则掌控场面,众人哪好再劝酒?
“好!有请史行长一展歌喉!”小黄拍手喝彩,众人轰然鼓掌。史行长晃悠悠起身,清了清嗓子,引颈高歌。那清亮的男高音竟有几分蒋大为的风范,尾音悠扬婉转,直冲云霄。一曲唱罢,包厢里掌声雷动,喝彩声不绝。
王书记醉眼朦胧,转头对纪主任嘟囔:“老纪,晚上怎么安排的?这地方冷冷清清,没点意思……”这老色鬼,三句话不离女人,酒醉三分却仍不忘猎艳,贪婪本性毕露。
亦嘉心中厌恶,却不敢表露分毫。他暗自腹诽:那老婆瘦小如柴,倒像只老母鸡,却还喂不饱这色中饿鬼,整日惦记着沾花惹草。黄副总苦着脸回应:“姑娘多的是,但小陈坚持要‘高雅场所’,不让随便叫。说让各位领导自带女伴,实在不行再说……”
“混账话!”王书记酒气喷人,猪肝色的脸涨得更红,鼓起的牛眼泛着淫光乱转:“小陈呢?叫他过来!”待亦嘉走近,他舌头打着卷儿命令:“小陈呀,咱们老交情了,可不能光喝酒没乐子!高雅个屁,找几个标致小妹来陪唱!”
亦嘉心中冷笑,这老王八分明是想借机揩油,还打着老交情的幌子,表面却堆笑道:“王书记说笑,这会所本就是清雅地,哪能乱来?‘清雅地’三字点明规矩,暗示此地不宜生事,且将责任推给场所定位,而非个人阻拦。若王书记、纪主任有相熟的小妹,自可叫来。我们都是老朋友,不拘这些!”他狡黠眨眼,那眼神似笑非笑。
王书记涎着脸,涎水几乎要滴下来:“自家女人哪能来这种场合?扫兴!小陈你有女朋友,叫来陪陪嘛!上次在KTV,我看见你和邮局的姑娘们玩得挺欢,此刻叫她们来热闹热闹!”这老东西,见了姑娘便惦记,上次偶遇亦嘉与邮局女职员聚餐,竟记到如今。那些姑娘正经清白,岂会陪他胡混?
亦嘉心中暗笑,这老狐狸打着“热闹”的幌子,实则是馋姑娘,但若直拒恐惹恼他,须得找个既合他心意又不越界的人选,还得让场面热闹起来,免得他再生事端。 “女朋友的没有,女性朋友倒是有,我打电话联系下。”见王书记这般坚持,亦嘉心知不安排妥当恐难收场。
他拨通小青电话,听说是去K歌,对方声调立刻拔高,嗔怪道:“承诺这东西,说的人早忘了,听的人倒记着!K歌也不早通知,现在上班脱不开身,讨厌死了!不过晓艺倒是有空,你直接打她电话吧。”
“好,我马上联系。”得知晓艺有空,亦嘉心中暗喜,晓艺聪慧机敏,又擅唱歌,既能应付王书记,又能活跃气氛,且她与自己交情不浅,定会配合。他连忙拨通晓艺电话,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晓艺呀,在家吗?有空没?能不能过来帮我解个围?我们在唱歌呢。”
“你不是在鳗鱼场吗?怎么跑这儿K歌了?”
“为了贷款的事,身不由己啊。”亦嘉刻意放柔声音,故作无奈,又添几分幽默:“出来吧,帮我撑撑场面,”晓艺最懂人情世故,我这‘撑场面’的由头,她一听便知是应付场合,定不会拒绝。
“这么晚了,我妈不让我出门……”晓艺有些犹豫。亦嘉立刻施展“糖衣攻势”,语调轻快俏皮:“你是美的化身,走到哪里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若有你出场,今晚这顿饭局才算圆满,”这话半是恭维,半是激将,晓艺最爱听人夸她,又素来热心。
“油嘴滑舌的,一听就不是好人!”晓艺嗔骂一句,却掩不住笑意,忽而俏皮反问:“是与什么人在一起呀?该不会是有小姐作陪吧?”她故意调侃,亦嘉一听便知她已松动,遂顺势接话,既打消她顾虑,又拉近关系。亦嘉故作可怜,恳求道:“哪能呢,都是王书记、史行长他们,我哪敢搅他们的兴致。你唱歌那么好听,来露一手给我长长脸,成不?”
“还有其他女孩子吗?”晓艺怯怯问道。
“我这儿实在没认识的人了,刚才问过小青,她们现在都没空。”亦嘉不敢强求,却依旧期待,言语间透着恳切与信任。晓艺深知亦嘉心意,也愿为他解围,终究软了语气,声音里染上笑意:“嗯,那好吧,我去一会儿。”她应承得爽快,亦嘉心中大定,这姑娘既聪慧又仗义,定能让场面愉快又不失分寸。
亦嘉转身对王书记说道:“我那帮朋友今晚都没空,待会儿看能否来一两位,下次一定提前预约。这样吧,您喝多了,我先让小黄安排您和纪主任去休息,想继续K歌的留这儿玩,等您二位休息好了,咱们再一道回去。”
“好,问下史行长是否需要休息?”王书记求之不得,巴不得立刻享受“福利”,K歌哪有歇息快活?他吸了口烟,对黄副总使了个眼色:“小黄,务必安排妥当,史行长可怠慢不得!”——那眼色如暗号,老狐狸的贪婪与狡黠尽在烟圈里。
“史行长,王书记和纪主任要去歇会儿,您也去休息会儿?让酒气散散再走。”史行长岂会不懂“休息”的弦外之音,他笑着摆手:“这儿音响不错,我今晚也斗胆献一回丑。”为避王书记“盛情”,他忙掏出手机拨通号码:“小戴,在哪呢?有空吗?我在月光休闲会所K歌,快来热闹热闹!陈老板人很敞亮,放心来玩,保证尽兴!”
不一会儿,一位婷婷玉立、俏美俊丽的女子便出现在门口。史行长眯着醉眼,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介绍道:“诸位,这位是小戴同志,我的同事。歌声悠扬婉转,堪比天籁,请她为大家献唱一曲如何?”话音未落,众人已拍掌相迎。“戴小姐请——”有人殷勤引座。小戴嗔怪地瞥了史行长一眼,见他耳根通红,脚步虚浮,娇嗔道:“瞧你,不会喝酒还硬撑,站都站不稳了吧?”众人心照不宣,已知二人关系匪浅。
一番客套后,饮料递上,话筒也轻轻搁在小戴手中。“哪有的事,”史行长强撑着站稳,踉跄着走了两步,险些摔倒,却仍倔强地挺直腰板,“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两步都走得稳稳当当。唱歌,咱们继续唱!”言语间,几分醉意与几分逞强交织,倒让气氛添了几分诙谐。——这二人一唱一和,暧昧中带着默契,众人看在眼里,笑在嘴边,场面竟莫名轻松起来。
“那我便献丑了,为大家唱一首《牧羊曲》,希望大家喜欢。”小戴清脆的嗓音响起,如清泉流淌,又如春莺婉转,萦绕在包厢每个角落,久久不散。“啊,不错,悠美动听!”
亦嘉不禁赞道,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门口——他心中暗喜,晓艺的歌声虽未至,但那份期待已如藤蔓般在心底蔓延,连小戴的妙音都成了铺垫。
“我到了,你在哪儿啦。”晓艺的声音从手机传来,带着几分急切与期待。亦嘉心中一荡,立刻起身迎去,嘴角不自觉扬起:“在8号包厢,马上来门口接你!”他快步走向包厢门,脚步竟比方才轻快了几分,仿佛连醉意都消散了大半。
“等着,我马上到!”亦嘉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门口,一把拉住晓艺的手。晓艺脸瞬间涨得通红,慌忙抽回手,低头跟在亦嘉身后走进包厢。亦嘉引她至史行长面前,郑重介绍:“史行长,这位是我的朋友晓艺。”又转向晓艺,含笑补充:“这位便是我们的财神爷史行长,能请动他,可比请来财神爷上香还难呢!”——这话半是奉承,半是暗示晓艺需“好好表现”,既捧高了史行长,又暗给晓艺递了话头,一语双关,尽显狡黠。
“嗯,行长好。”晓艺微微颔首,笑意如春风拂过,声音轻柔朝亦嘉道:“帮我来杯柠檬水就好。”
“好嘞!”亦嘉应声,眼中闪着狡黠:“喝完水,可要为我们献上你那美妙的歌声,与小戴小姐一唱一和,百花齐放尚不足道,只怕要教这包厢变成天宫,仙乐缭绕了!”
“净瞎说,”晓艺白了他一眼,嗔道:“我哪会唱什么歌?拿什么跟人家争鸣?”说罢,又朝史行长绽开一抹更灿烂的笑靥,如春日牡丹骤然绽放,这一嗔一笑间,既有娇嗔的媚态,又暗含“以退为进”的聪慧,分明是给史行长递了“期待”的饵,诱他开口相邀。
“哇,一道绚丽的风景线!”史行长凝视着眼前人:晓艺俏颜如霞,步履轻盈似含烟远山,气质灵动如云。他由衷叹道:“陈老板好福气,不仅自身风采过人,身边更有如此绝色佳人相伴,真是令人佩服!
亦嘉笑着打断,提高声调:“请晓艺为我们演唱她的成名曲《吻和泪》,大家欢迎!” 话音落处,掌声如雷。音乐渐起,晓艺接过话筒,深情唱道:“整个我的人,整颗我的心,交给你的时候,有白色的梦,有红色的情,单纯而又执着……”歌声如泣如诉,饱含情感,略带悲伤的旋律仿佛为她量身定制。刹那间,包厢里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沉醉于那专注而美妙的声音中,如痴如醉,亦真亦幻,唯愿此刻永恒,不愿多想……——歌声如织,将史行长的试探、王书记的醉意皆笼入旋律,亦嘉借这“天籁”织就一张无形之网,悄然化解所有暗涌。
一曲终了,晓艺如受惊的雀儿般奔回沙发坐下,俏脸微红,轻声细语道:“不好意思,让大伙见笑了。”说罢,端起柠檬水一饮而尽,仿佛要借那酸涩的滋味压住心头乱跳的悸动,也冲淡此刻的窘意,——这“受惊”之态与“豪饮”之举,实则是晓艺刻意演的“纯情戏”,既掩了锋芒,又添了娇憨,引得众人怜惜。
众人这才从余韵中恍然回神,掌声如潮水般再次涌起,伴着起哄声:“再来一首!再来一首!”史行长眯眼笑道:“陈老板,你这朋友可真是深藏不露,这歌声若是拿去参赛,怕是要让专业歌手都汗颜!”
亦嘉哈哈一笑,拱手作揖:“史行长过奖!我这朋友啊,唱歌是副业,本职是‘解围大使’,专治各种‘场面尴尬症’!”
晓艺闻言,嗔怪地戳了亦嘉一下,众人哄笑中,包厢里欢乐的气氛如沸水般翻腾,再无人提“陪酒”之事,唯有歌声与笑闹交织,仿佛一场纯粹的欢宴。
“不啦,你们先唱,我喝口水歇歇。”晓艺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捧着水杯,眼眸中闪着羞怯的水光,声音如莺啼般婉转,却暗中留意着包厢里每个人的神态,心中盘算着如何将话题引向轻松处。
小刘见状,接过话筒继续纵情高歌。此时,信贷员小谢与评估员小顾纷纷叫来了女伴,小青等朋友也陆续赶到,包厢里霎时热闹非凡——歌声此起彼伏,酒盏交错碰撞,舞步轻盈旋动。
史行长含笑邀晓艺共舞,晓艺下意识望向亦嘉,见他微微颔首,嘴角噙着鼓励的笑意,便故意将裙摆转得如花瓣绽放般绚烂,轻盈盈盈地应允道:“荣幸之至,史行长。” 二人步入舞池,晓艺舞步如流云拂水,翩跹若小燕子,史行长搂着她不盈一握的细腰,随着音乐缓缓旋转,心中惬意无比,一曲终罢,他由衷赞道:“陈老板果真慧眼识珠,晓艺能歌善舞,定能助你事业更上一层楼。”继而向同事小戴引荐:“认识下晓艺,日后或许常有往来。”
小戴春风满面,含笑伸手:“你好,欧阳小姐,幸会。”
“很高兴认识你。”晓艺亦伸出手,指尖轻轻一触便收回,温婉得体中透着分寸,暗忖如何借这层关系为亦嘉铺路。“你歌声这般动人,下次我们行里聚会,你可定要赏光。”小戴抿了口饮料,半是玩笑半是无奈:“我们行里男同志多,女同胞稀缺,每逢聚餐K歌,众人便缠着我唱,喉咙唱得冒烟也不肯罢休,下次你可要帮我解围呀。”
“行,到时我把姐妹们一并叫上,凑热闹可是我们的拿手好戏!”晓艺爽快应承,眉眼弯弯,故意将话题转向众人:“不过,你们行里若真缺女伴,我倒认识几位才貌双全的姑娘,不知史行长是否介意多几位‘解围大使’?”言语间似玩笑,实则暗探对方态度,狡猾如丝。史行长眯眼一笑:“求之不得,陈老板的朋友,自然都是人中龙凤。”
“小陈是你男友?这般聪明能干,可得看紧了,别让他飞了!”小戴忽而调侃,轻拍晓艺的腰肢,语带戏谑。晓艺霎时羞红了脸,仿佛熟透的苹果,却眼珠一转,佯装嗔怒:“什么呀,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罢了,他要跑,谁能管得住?倒是戴姐你,歌声动人,舞步又妙,若有人起了心思,怕是你要防着别人跑才对!” 声音低若蚊蝇,头也垂得更低,却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小戴怔了一瞬,旋即笑出声来。
“是吗?”小戴似笑非笑,目光灼灼盯着她,见她羞得扯着衣角,指尖无措地绞动,终是莞尔一笑,起身拉起她的手:“逗你玩的,走,咱俩合唱一首《心雨》如何?我唱男声,你唱女声。”这提议看似随意,实则是给小戴递了个台阶,让她从调侃者转为合作者,晓艺心中暗自松了半分警惕。
“嘻嘻,好呀!”晓艺破涕为笑,两人并肩走向点歌台,晓艺故意选了这首缠绵悱恻的曲子,心想若唱得好,既能拉近关系,又能让众人误以为她们情谊深厚。清翠悦耳的歌声交织缠绕,将哀怨缠绵的曲调唱出了别样的灵动与缠绵,晓艺在副歌部分故意提高音调,引得众人欢呼喝彩,巧妙将注意力从私人话题转向才艺展示。一曲唱罢,掌声雷动,晓艺趁势端起酒杯,向史行长与小戴敬酒:“今日得识诸位,实在荣幸,这杯敬各位,愿我们情谊如这歌声般,余韵悠长!”
此刻包厢内,聊天的谈笑风生,喝酒的推杯换盏,跳舞的衣袂翩飞,整个空间弥漫着热烈而暧昧的气息,仿佛连空气都染上了醉人的醇香。近十一点,王书记与纪主任神采奕奕地回来了。
亦嘉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转一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悠悠问道:“两位领导,这趟‘深度调研’可还尽兴?”——这话说得轻飘飘,却似裹着绵里藏针的笑,暗讽他们方才的“休息”名不副实,直刺向两人微红的耳根。
“好好好。”眼见一群靓妹嘻嘻哈哈地簇拥着,王书记的贼眼如雷达扫描仪般在她们身上溜溜打转,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活像只饿极了的馋猫。他故作威严地转向亦嘉,佯装愠怒:“小陈啊,来了这么多俏佳人,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你这可不对!”
亦嘉陪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精明,拱手作揖道:“领导批评得是!不过这些姑娘可都是名花有主,且各个伶牙俐齿,方才还念叨着要考考领导的‘群众路线’学问呢!”
王书记哼笑一声,目光却如粘胶般黏在晓艺身上,突然凑近,涎着脸问:“这位小妹花容月貌,哪里人氏呀?”说着,身子便往晓艺身旁的沙发挪去。晓艺如受惊的雏鸟,轻轻往亦嘉身边挪了挪,狡黠一笑:“本地人呀,王书记。”
王书记怔了怔,疑道:“你认得我?”晓艺俏皮地眨眨眼:“您带队抓超生游击队,威风凛凛的模样连胡同口的大妈都拍手叫好呢!”——她语带戏谑,将王书记的“政绩”化作调侃,众人笑得前仰后合,王书记的脸瞬间僵得像冻住的腊肉。
亦嘉心头一紧,暗中碰了碰她的手臂,示意她噤声,却见她眼珠一转,忽又补了句:“不过今儿见了您这和蔼可亲的模样,倒觉得传言有误呢!”——这话如救命稻草,既给了王书记台阶下,又暗讽他表里不一,众人笑得更欢,连纪主任都憋不住“噗嗤”出声。
王书记讪讪地别过头去,恰逢小戴的目光飘来,他如抓救命稻草般起身,史行长顺势介绍。小戴礼貌地伸出玉手,王书记一握,指尖触电般颤了颤,喉头滚了滚——这女子亦是绝色!但瞥见史行长审视的眼神,他慌忙敛起色心,目光又飘向小青,却被亦嘉眼疾手快地截住话头:“王书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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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您没在,可错过了晓艺的拿手绝活!她唱《心雨》时,连史行长都夸她是‘天籁之音’,不如再让她献一曲?”
晓艺立刻会意,接过话筒,嗓音如清泉流淌:“那我再献丑,唱首《月光爱人》助兴,各位可要捧场哦!”歌声起处,众人纷纷叫好,王书记只得讪讪坐下,眼神却还如馋猫盯鱼般在众人间游移。
小青刚抿了口酒,瓷杯尚在唇边,王书记已挨着她坐下,眯眼笑道:“美女,咱们干一杯?”小青双颊绯红,如熟透的桃李,娇嗔道:“还喝呀?方才不是才喝过?”——她眼波流转,媚眼如丝道:“王书记这般豪爽,我若不是喝,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王书记神魂颠倒,喉头干渴,倒满一杯,举得老高:“小美女,干了!”说罢一仰而尽。小青却忽将酒杯往唇边一贴,舌尖似蜻蜓点水般掠过杯沿,旋即放下,娇笑道:“哎呀,这酒劲儿大,小女子我实在喝不动了,王书记可莫怪罪!”——那迷离的眼波,越发衬得她艳若桃李,王书记心痒难耐,恨不能立刻揽入怀中。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人老珠黄,哪能入这些靓妹的眼?只得悻悻作罢,叹道:“还是年轻好啊,青春活泼,俊男俏女,满屋子都是鲜亮颜色。”
刘子龙恰好踱来,接过话茬,嬉笑道:“女人不花,哪来美貌如花?男人不坏,何来子孙后代?王书记,咱们的风景虽不同,但您这‘老树盘根’的韵味,可比小年轻有看头多啦!走,带您去潇洒潇洒,见识见识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说罢朝众人举杯扮了个鬼脸,手指在空气里虚划了个酒杯倾倒的姿势,逗得哄堂大笑,连史行长的嘴角都忍不住翘了翘。
史行长抚掌赞道:“陈老板这鳗场,真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难怪生意越做越红火!”
亦嘉忙躬身致谢,脸上堆笑,心里却翻涌着狂喜:史行长此言,分明是贷款有望的暗示!他按捺住激动,举杯高声道:“史行长,再上几瓶好酒!今晚不醉不归,咱们继续K歌,玩个尽兴!”
“哈哈,承蒙陈老板盛情,但身为公职人员,实在不敢贪杯误事,下次再聚,定当奉陪!”史行长拱手婉拒。亦嘉目光投向王书记,见他沉吟不语,便学着王书记的圆融口吻,望向纪主任与史行长道:“王书记,诸位若觉歇息妥当,我便安排送诸位回府?时日确是不早了,改日再补全这场酣畅如何?”
史行长颔首附和:“正是,明日皆有公务在身,早歇为妙。”一场热闹便就此徐徐落幕。
送别宾客后,亦嘉忽地攥住晓艺柔若无骨的小手,声音里裹着缱绻的暖意:“我们走吧。” 晓艺脸颊霎时染上薄红,慌忙抽手,低声嗔道:“快松开,叫人瞧见了多不好。”亦嘉却涎着脸凑近,嬉笑道:“看见便看见了,我还想与你更亲近些呢!”——他故意将手背在身后,指尖却悄悄捻了捻方才从晓艺袖口滑落的发丝,暧昧道:“方才你替我挡了王书记的酒,这恩情,我可得用‘特殊方式’报答才是!”
说罢作势要吻她樱唇,晓艺娇笑着躲开,指尖轻点他额头:“小流氓!”可那含情脉脉的眼波却似春水荡漾,平日伶俐犀利的锋芒尽数敛去,只剩温软含蓄的羞赧。她虽竭力掩饰心湖的涟漪,但泛红的双颊与闪烁的眸光早已泄露了心底的悸动。——两人笑闹间,晓艺忽压低声音,狡黠一笑:“你方才那句‘新鲜血液’,倒是把史行长的心思摸得透透的,这贷款,怕是有八成像了!” 亦嘉挑眉一笑:“彼此彼此,若没你这‘解语花’在旁周旋,王书记那关可难过得紧!”——暧昧与默契交织,笑声如清泉淌过,将夜色染得更醉人。
亦嘉厚着脸皮追上前,再次执起她微颤的手并肩而行,低声呢喃:“千山万水皆入画,落笔处皆是你;星河璀璨皆过客,梦里唯你共长眠——这世间有一种牵挂,叫时时刻刻念你入骨。”
晓艺忍俊不禁,掩唇笑道:“油嘴滑舌,尽捡些酸溜溜的词儿哄人,没一句真心话!”
亦嘉却挑眉一笑,愈发诗情澎湃:“若连甜言蜜语都不会,岂不辜负了这良辰美景?有人挂怀,清茶亦能品出蜜甜;有人知暖,寒冬亦觉炉火温存。千人追不如一人疼,万人宠爱不如一人懂你悲欢——心若有方向,纵使山高水远,何惧风雨兼程?春光总会如约而至,心之所向的风景,终会在执着奔赴中徐徐展开。”晓艺静静聆听,笑意在唇角漾开,抬眸望望渐沉的夜色,狡黠道:“再美的风景,也得等明日再看。天色晚了,我得赶紧回家,老妈在家等我一起睡觉…”——她故意拖长尾音,眼波流转间闪过一丝促狭,逗得亦嘉心痒难耐。
“都这般大了,还须母亲候着你同睡?”亦嘉挑眉打趣,指尖悄悄在她手背画了个圈。晓艺脸上漾起幸福的柔光,声音温软如絮:“妈妈就是妈妈,在她眼里,我永远是她放心不下的孩子。”——这话说得真挚,却让亦嘉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俏皮,仿佛在说:“你也一样,在我这儿,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夜色温柔,街灯渐次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仿佛岁月无声的见证——可怜天下父母心,无论儿女长至几岁,在父母眼中永远是稚子;无论漂泊何方,永远是牵肠挂肚的念想。这世间最绵长的爱,便是父母的目光,永远追随着子女的足迹,在时光深处,温柔如初。
行至人行道旁一棵梧桐树下,见四周无人,亦嘉忽地揽过晓艺的纤腰,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晓艺如受惊的麋鹿般轻颤,心跳如擂鼓般嘭嘭狂跳,脸颊在昏黄的路灯下愈发滚烫,娇艳欲滴,仿佛枝头初绽的桃花,在朦胧光影中更显楚楚动人,令亦嘉心旷神怡,情难自禁。他附在她耳边,低语道:“若连拥抱都吝啬,岂不辜负了这月色?”
晓艺嗔道:“无赖!快松开,叫人瞧见可如何是好?”却并未挣扎,反而将头轻轻靠在他胸膛,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音似裹了蜜糖:“你这张嘴,怕不是抹了蜜,净哄人开心。”亦嘉轻笑,收紧双臂,目光灼灼:“若你愿信,这蜜糖便只为你酿;若你不信,我便日日说与你听,直到你信了为止。”——这话说得狡猾,既表心意,又暗含承诺,逗得晓艺脸颊更红,却忍不住嘴角上扬。微风拂过,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应和这缱绻的夜,连月光都醉了几分。
亦嘉不语,只将头缓缓贴近她的脸庞,在额头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待她渐趋平静,他复又低头,欲吻向她微颤的樱唇,晓艺却慌忙抬手,以指尖轻轻抵住他沾染酒香的唇瓣,轻声呢喃:“不要……”声音如夜风中的柳絮,轻软而惶然。“要的,”亦嘉的声音低沉而灼热,仿佛要将她融化,“你就像晨曦初露时第一缕温柔的阳光,照亮我整个世界。自遇见你,睁眼是你,闭眼亦是你,魂牵梦萦皆是你的倩影——”他忽地压低声音,指尖在她掌心轻轻画了个圈,狡黠笑道:“有些秘密,唯有嘴对嘴才能说尽……比如,我此刻心跳快得仿佛要跳出胸膛,你却偏要躲?” 言罢,他臂膀收拢,将她更紧地禁锢在怀中,不容分说地吻上那令他魂牵梦萦的柔软唇瓣。晓艺本能地挣扎,双手徒劳地推搡着他的胸膛,却如幼蝶扑翅般无力,被他牢牢禁锢在怀中。她气息渐窒,胸口剧烈起伏,几近窒息,忽地佯装嗔怒,捶打他的胸口道:“再这般,我可真要生气了!” 亦嘉这才松开臂弯,微微退开,凝视着她因缺氧而涨得通红的面颊,心头泛起怜惜与悸动,却故作委屈道:“好,都依你——可这‘生气’的模样,倒比平日更娇艳了几分,叫人如何舍得放手?”
“快送我回家吧……妈妈会担心的。”晓艺喘着气,声音细若蚊蝇,双颊红潮未褪,眼神却闪烁着羞赧与慌乱,仿佛被惊扰的星辰。她忽又抿唇一笑,指尖轻点他胸口,似嗔似怨道:“你这人,总爱欺负人,下次定不与你这般亲近了!” 亦嘉凝望着她羞窘的模样,心中了然:这朵娇花尚是未经风雨的处子,当下不敢再行唐突。他遂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小心翼翼地将她送上车,临别时忽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今夜之约,可算你欠我的‘债’,下次见面,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晓艺脸颊霎时更红,嗔道:“无赖!”却忍不住嘴角微扬,目光闪烁如星。目送车子载着她羞怯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夜色深处,亦嘉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喃喃道:“这‘债’,怕是这辈子都要缠着她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