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拎上门口放着的包离开会议室。
这场市卫生局牵头的药品集中采购谈判陷入了僵局。
最让何凯不舒服的是,谈判小组内部居然出现了分歧,他与两个院方代表意见相左!
出了门他才想起手机还在包里面。
何凯伸手在包里摸,谁料他摸到一个厚厚的信封。
他的心脏如擂鼓般剧烈跳动,指尖不受控地颤抖。
快步来到没人的楼梯间,这才发现,信封里面装着厚厚一叠美元。
何凯立刻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其余两个医院的代表有说有笑的离开了,但何凯还是毫不犹豫地回到会议室。
那两个药厂代理商的谈判代表还在收拾东西!
“尚经理,你们好像有东西放错地方了?”
“何领导啊,我们东西都在这里呢,你是不是搞错了!”
何凯将那个信封丢在他们面前,“尚经理,这应该是你们的东西,我不需要这些,你们也不要做我的文章!”
说着他都没看厂方代表那难看的脸色,扭头便走出了会议室。
回到客房,何凯便接到了刘兵副局长的电话,“小何啊,怎么搞的,这都几天了,你们怎么就拿不下呢?赵院长对我说你总是和医院的代表唱反调,你想做什么?要不要赵院长给你行点贿?”
“刘局,不是这样的,这批药品的价格实在是......”
“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什么医院代表没说,就你搞事情,废物,丢我们卫生局的脸!”
“刘局......”
但刘兵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这种能力干什么工作,马上回来,你不用参与谈判了!”
何凯愣在了哪里,这日程都没过半,居然就要被撤回来了。
他知道,代理商的医药代表一定是做足了局领导还有医院高层的工作。
但也很无奈,只能是提前离开魔都了!
何凯迅速收拾好东西便开始订票,他想早点回去,将给女友苏晚晴带的礼物——
那条她在商场看了好几次没舍得买的真丝围巾亲手交给她。
这段时间因为苏晚晴弟弟买车的事情两人闹冷战。
甚至他和苏晚晴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过那种亲密的交流了!
这正好促进一点感情!
没想到所有的高铁车次都停运了。
信息显示是连日的暴雨让铁路中断,而什么时候通车还遥遥无期。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晚上八点半。
翻看航班信息,一个念头闪过——
有一班飞往清江的航班,因为天气原因晚点了,但似乎…还能赶上?
几乎没有犹豫,何凯抓起公文包和那个印着精致Logo的礼品袋,冲出车站,在雨幕中拦下出租车,直奔机场。
他不想再等那遥遥无期的火车了。
......
飞机在狂暴的气流中颠簸降落清江机场时,已近深夜十一点。
雨势稍歇,但湿冷的空气依旧刺骨。
何凯叫了辆网约车,报出那个熟悉的小区地址。
疲惫的身体因为即将到家的温暖而松弛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礼品袋柔软的包装。
“晚晴应该睡了吧?给她个惊喜也好。”
他嘴角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想象着女友看到围巾时惊喜的样子。
相恋五年,他自觉亏欠她良多,工作忙,晋升无望,没能给她优渥的生活,就连家里的车贷房贷主要靠她。
这条围巾,算是他一点小小的补偿。
车子停在了小区门口。
他付了钱,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快步走进小区,来到他家所在的单元门口。
隔壁单元的陈大爷和以往一样,晚上这个时间依旧在门口的小花园里遛狗。
何凯打了个招呼,“陈大爷这么晚还遛狗啊!”
陈大爷看清是何凯,他的眼神有些怪异,“嗯...啊,小何啊,我等会再回家,你先回去看看吧!”
何凯没有过多在意,他笑了笑径直推开门进去了。
楼道里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亮起,昏黄的光线映着他略显苍白的脸。
到了家门口,他习惯性地掏出钥匙,动作却在指尖触碰到锁孔前猛地顿住。
门内,有奇怪的动静。
不是电视声,不是音乐声,是一种压抑的喘息。
还有……粗重的呼吸!
深夜里这个动静格外刺耳,听到这个动静,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何凯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仿佛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僵立在冰冷的防盗门外,手中的礼品袋无声地滑落在地上。
“……嗯…院长,你…轻点……”
这是苏晚晴的声音!
那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媚意和放纵,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何凯的心脏。
一个陌生又带着几分熟悉的中年男声响起,“怕什么?你那没用的男朋友不是出差了吗?还有三天,足够我们……”
“可是...我们什么措施都没做,这几天刚过了安全期,我怕...”
“…怕怀上啊?怀上了就生下来,晚晴啊,跟着那个窝囊废有什么前途?四年了,还在卫生局当个小科员,连个股级都混不上,呵,真是‘实在’得可以!”
门外的何凯,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赵振坤!
市医院的院长赵振坤!
他曾在卫生局的会议上见过几次,一个总是端着架子、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
他竟然……在自己的家里!
还在自己的床上!
“别…别这么说他…”苏晚晴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犹豫,但很快被赵振坤打断。
“怎么?你还心疼了?”赵振坤的声音带着嘲讽和不容置疑的强势,“他那种榆木脑袋,只知道埋头干活,不懂钻营,不会来事,行事作风与别人格格不入,在机关里就是垫脚石的命!”
“你看看他,研究生毕业,工作四年,除了拿点死工资,给你买过什么像样的东西?能给你带来什么资源?能帮你评职称、拿项目吗?”
苏晚晴沉默了几秒,接着是一声带着妥协意味的叹息,声音变得更加娇腻,“……是,他…是太老实了,没本事……哪像你,院长……什么都…嗯…能给我……啊……”
“这就对了!”赵振坤的声音充满了满足感,“晚晴,跟着我,你的主任医师,还有明年那个省级课题,都是小事一桩。”
“院长,你坏死了......”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何凯那小子倒是不坏,可他给你什么了?”
“院长,我们还没有分手......”
“哼!一个无足轻重的卫生局小科员罢了,他知道了又能怎样?他敢闹?他有那个胆子,有那个本事吗?他那点工资,离了我,你们连这套房子的贷款都还不起!”
“院长......”
“好了,不说了,继续......”
“......”
又是一阵连绵不绝动静传来。
而门外的何凯,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这顶绿帽子结结实实的扣在了自己头上。
他的脑力里浮现出苏晚晴和另外一个肥胖的如同猪一般男人在一起的情景,这让他感觉到一阵反胃。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屈辱、愤怒、背叛感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
原来在女友眼里,他只是一个“没本事”、“太老实”、“窝囊废”的小科员。
原来他的存在,是如此无足轻重。
原来他拼命工作、努力维系的家,早已被金钱和权力蛀空!
他听到了肌肤摩擦的窸窣声,听到了不堪入耳的调笑,听到了赵振坤对他仕途无望的嘲讽和对他个人价值的彻底否定。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将他残存的自尊和温情绞得粉碎。
何凯没有动。
没有愤怒地砸门,没有歇斯底里地怒吼。
他就那样像一尊石化的雕像,静静地杵在冰冷的防盗门外。
任由门内不堪的声响和对话将他一点点凌迟。
时间仿佛凝固了,又仿佛在无声的爆炸中飞逝。
不知过了多久,门内的动静终于平息,只剩下一些暧昧的低语。
何凯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冰冷得如同刀片刮过喉咙。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个孤零零的礼品袋,真丝围巾柔软的触感此刻却像烙铁般灼手。
他没有再看那扇门一眼,转过身,脚步沉重却异常坚定。
何凯一步一步,离开了这个曾经被他称为“家”的地方。
走廊的感应灯在他身后次第熄灭,将他彻底吞没在无边的黑暗与冰冷的雨夜中。
何凯将礼品袋丢在了楼下的垃圾桶里,即使这是花去了他这次全部的出差补助。
雨越下越大,他顶着大雨,在街上独行。
何凯内心却在流血,在金钱和地位面前感情就这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