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奕安给兰溪安排的相亲,一直耽搁到七月中旬的某个周末才让两人见上了面。
期间,梁恪感染了一次肺炎在医院住了一周,各种卖惨打滚的伎俩全使了个遍,非拉着兰溪二十四小时衣不解带在医院守着他。
出院后梁恪打着外出学习的幌子,顺带着兰溪一起出门散散心采个景,把人拐去外地一待十多天,气得梁奕安直言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这才不情不愿回了谭港。
相亲约见面的地方是男方定的,在一个叫做“静庐”的高档私人会所,因为是会员制,来这里消费至少需要提前半个月预约。
听闻男方与静庐的老板相识,没计较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更改约定时间,大手一挥给他预留了一个包间,随时都可以过来。
答应相亲是兰溪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现下他哥跟宋姝意已然分手,又时刻黏着她,那颗曾被烧成灰烬的心脏在不知不觉中又悄悄复燃。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明知南墙坚不可摧非要一股脑往上撞,撞得头破血流固然心死,可伤疤一旦愈合,渐渐地又忘了当初的痛。
“小溪,别听我爸的,你们就简单喝喝茶聊聊天,要觉着不舒服就出来,哥在车里等你,没谁规定相亲就一定会成功的。”
露天停车场内,说完这话的梁恪将车头正对着静庐大门,方便一会儿窥探里面的情况。
自兰溪随司徒鸢一同住进梁家后,年长几岁的梁恪对他这位名义上的妹妹多有照顾,起初只是体现在她日常的衣食住行上,随着时间推移,有关她的任何事他都习惯于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在兰溪一味的纵容下,梁恪从未意识到自己的越界,反而当作理所应当。
甫一走进会所,兰溪报上自己的名字,立刻有服务员笑着迎了上来,说纪先生已经到了正在包间里等你,我带你过去。
静庐针对的是上流社会消费群体,环境独特消费高,每一个包间的装修风格都不同,可以满足不同顾客的喜好需求。
男方定的是个颇具江南风格的包间,包间很大,周围布置了些假山瀑布一样的景,水流飞泻而下形成一道水帘,下面甚至还泊着一只乌篷船,船上立着一位戴着斗笠的仿真渔民。
靠窗的位置摆放了一套大理石材质的圆形石桌石凳,桌面上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男人身材高挑,一身亚麻休闲服背对着门而坐,修长的手指拾起一旁的紫砂壶,不紧不慢地往空杯中斟满茶水。
“不好意思纪先生,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兰溪跟送她过来的服务生道了声谢,走过去在男人对面坐下。
为了提高相亲的失败率,梁恪出门前好一番拖拉,路上又特意绕了一段相较拥堵的路段,赶到静庐时比约定时间整整迟了半小时。
对方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脸上捕捉不到丁点不悦的神情,语气客套又温和,“不打紧,兰小姐愿意考验我是应该的。”
兰溪被男人的话明显怔了一下,眼神晃了晃,落在对方身上时多了几分探寻的意味。
“纪舒南,28岁,硕士学历,谭港医院外科实习医生,单亲家庭,父亲任花半里疗养院院长。”
有关相亲对象的基本信息,梁奕安在兰溪耳边念了不下数十次,拖至今日,她想记不住都难。
老实说,在兰溪见过的一众相亲对象中,纪舒南的个人条件较为优质,工作和学历自然无可挑剔,样貌同样十分出色,脸部轮廓偏俊逸柔和,有点雌雄莫辨的硬朗,却没有染上丁点阴柔之气。
梁奕安生平第一次给人做媒,对象还是自己的养女,越发卖力地去撮合他们在一起。但凡纪舒南打开他和梁奕安的聊天框,满屏都是发给他的兰溪的照片。
饶是纪舒南见过太多次兰溪的照片,见到真人的刹那仍是恍了下神,眼中满是惊艳,无知无觉中耳根悄悄爬上微红。
“听梁主任说兰小姐喜欢品茶。”纪舒南将觅陶阁定制的一套茶具递给兰溪,“第一次见面不知道该准备什么礼物,希望这套茶具你会喜欢。”
男人的礼仪是周全的,可为什么偏偏是送了她一套茶具?
因为她喜欢品茶?!
或是说他其实和自己一样,也是被逼着来相亲的?!
兰溪目光在茶具礼盒和纪舒南身上睃巡了一个来回,不落痕迹地勾了勾唇,“纪先生可知茶具还有另一种叫法?”
纪舒南面露疑色,“什么?”
兰溪抿了下唇,郑重道:“杯具。”
“哈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包厢,声音不大,忽然被人捂唇打断。
夏柚白一口气没喘匀,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一旁的程落无奈又得给他拍背顺气,“你小点儿声,给小纪大夫发现了咱们在这儿,还以为是专门跑来看他笑话的。”
闻言,夏柚白眼底笑意敛去几分。
一早接到消息,光合覃总的女儿覃悦已经回国,几个好姐妹特意在静庐定了包厢为她接风。
可不正是瞌睡遇上了枕头。
夏柚白还记着多日前覃总联合宋楚承给宋祁年摆了一刀,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给覃宋两家牵线搭桥呢,寻了个由头让人把宋楚承骗来静庐。
茶水换了两拨,宋楚承的影儿没见着,阴差阳错倒是让他撞着了纪舒南在和别人相亲。
两个包厢之间只隔了一层石膏板,中间还有一扇磨砂窗户,隔音效果欠佳。从纪舒南开口起,夏柚白就认出了他,出于好奇全程竖着耳朵。
听到女方突然蹦出“杯具”二字,夏柚白一时没克制住这才失笑出声。
“我听说小纪大夫为了这场相亲,被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放鸽子,他去觅陶阁取茶具时你就没好奇问他几句,女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程落问。
夏柚白微微一耸肩,摊开手,“我提醒过他的,他只说姑娘喜欢品茶,投其所好送她茶具再合适不过……”
正说着话,隔壁包厢忽尔传来踹门的声音,一道尖锐的女声紧随其后,“兰溪,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小婊砸,一边和自己哥哥不清不楚,一边又跑来跟别的男人相亲,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听到熟悉的名字,夏柚白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心里咯噔一跳,知道自己撞见了了不得的事。
他一脸哀怨地看向对面的程落,程落眼里蓄满疑惑,完全领悟不到夏柚白唱的哪一出。
“程律师,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