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是标准的职工宿舍格局,两房一厅,被她收拾得干净利落,只是光线有些暗。
“前两天上山打了野猪,娘让我给你们送点肉来,打打牙祭。”
赵志刚说着,就把背篓里的三斤猪肉、一大网兜红枣,还有两罐麦乳精,一股脑全放在了桌上。
李国庆和王勇也赶紧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金玲姐,我们的一点心意,你快收下!”
赵金玲看着桌上堆成小山的东西,连忙摆手:“哎呀,你们来就来了,还买这么多东西干啥!”
她嗔怪地瞪了赵志刚一眼:“你也是,怎么不拦着他们。带了肉和枣子就够了,还买什么麦乳精,尽糟蹋钱。”
赵志刚把麦乳精往她面前推了推:“三姐,你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吃点好的补补身子,怎么能叫糟蹋钱?”
他环视一圈,随口问道:“家伟呢,怎么没在家?”
何家伟是三姐的儿子,今年三岁多。
厂里倒是有托儿所,可只收五岁以上的孩子。
赵金玲给他们一人倒了杯热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我婆婆不是在废品收购站上班嘛,活轻省。最近都是她帮我带着家伟,我这才有空,能多接点活儿。”
她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再多一个孩子,家里负担就更重了,我总想着能多存点钱。”
赵志刚盯着她的肚子,状似不经意地问:“姐,孩子啥时候生,到时候要不要咱娘过来照顾几天?”
赵金玲生养过,有经验,想了想说:“应该是在十一月初吧,你问这个干嘛?”
话音刚落,她脸上的笑意突然一收。
她一把抓住赵志刚的胳膊,语气急切:“你跟姐说实话,是不是在外面又欠了别人的钱?还是打了人?”
赵志刚嘴角一抽,满脸无奈:“姐,你能不能别用老眼光看人?我以前干的那些混账事,早都翻篇了!”
赵金玲哪里肯信,狐疑地打量着他。
这个弟弟以前干的混账事太多了,哪次来县城,不是嬉皮笑脸地从她这儿搜刮走几块钱?
她松开赵志刚,身体一转,目光落在了王勇身上。
“勇子,姐信你。你跟姐说句实话,刚子他真没闯祸?”
王勇被她这郑重的模样搞得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地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金玲姐,你放心。我们这次来,就是单纯地给你送肉,刚子现在可出息了!”
听到这话,赵金玲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
她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站起身来:“看我,都忘了。这会儿快中午了,都别走,就在姐家吃饭!”
“你们坐着,我去发面,正好你们带了肉,咱们中午包饺子吃!”
赵志刚连忙一把拉住她。
“姐,你可别忙活了!”
“这肉,是专门给你和未来外甥补身子的。我要是吃了,那还算是人吗?”
赵金玲的动作顿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弟弟,眼圈,毫无预兆地就红了。
这个从小被她捧在手心里疼出来的弟弟,好像……真的长大了。
姐弟正说着话,敲门声再次响起。
“金玲,在家没?开门!”一个尖厉的女声响起。
赵金玲抬起手擦了擦眼泪,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一个身形微胖、三角眼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她扫了一眼屋里的赵志刚三人,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往下一撇,阴阳怪气起来。
“哟,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娘家弟弟,杏花村的二流子又来打秋风了?”
赵志刚还没发作,旁边的李国庆第一个就炸了。
他直接怼了回去:“嘿,我说你这大婶儿,住海边的啊?管这么宽!”
来人正是三姐的丈夫,何大松的大姐——何月娥。
在原书里,就是这个女人,抢走了三姐的第二个孩子,将三姐逼上了绝路。
何月娥翻了个白眼:“这是我亲弟弟家,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赵志刚没动怒,只是伸手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语气懒洋洋的。
“看见没?我和朋友来看我姐,带了肉,带了麦乳精,还有蛋糕红糖。”
他顿了顿,反问道:“你呢?两手空空跑来别人家,还好意思说我打秋风?”
何月娥气了个倒仰,把火发到赵金玲身上:“瞧瞧你的好弟弟,还有没有规矩了?就这么跟我这个长辈说话的。”
赵志刚往前跨了一步,挡在了三姐身前。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是二流子,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再说,你也配?”
“实话告诉你,要是谁惹到我,我的拳头可不长眼。”
说完他还挑衅地捏了捏拳头。
恶人有恶人的好处。
至少在这一刻,能为自家姐姐撑起一片天。
果然,何月娥一听这话,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她可是听过这小子的威名,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真动起手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赵志刚猜何月娥今天来,八成就是来试探三姐口风的,好为日后逼她把孩子送人做铺垫。
想单独给三姐洗脑?门儿都没有!
他转过头,脸上瞬间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容,对着赵金玲说:“姐,中午甭做饭了。弟弟带你去国营饭店,请你吃顿好的!”
这话是故意说给何月娥听的。
果不其然,何月娥一听,胆气又壮了三分,她可不信这二流子有钱下馆子。
“哼,打肿脸充胖子!”她撇着嘴,满脸讥讽。
“还去国营饭店?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到时候,还不是得让你姐掏钱结账?”
她越说越来劲,口水都喷到赵金玲脸上了。
“金玲,你弟弟变成今天这样,你得负一大半的责任!”
“他哪次来找你,有过好事?不是刮钱就是拿东西。”
“也就是我弟大松脾气好,由着你这么补贴娘家。换个男人,早就跟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婆娘离婚了!”
这样的话,何月娥来一回就说一回,赵金玲听了很多次。
可没想到的是,当着弟弟的面也这么说。赵金玲脾气是好,可骨子里,跟她娘周桂花一样,是个护短的性子。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没等赵志刚发力,赵金玲径直打开了房门。
她就站在楼道里,对着外面,哭诉起来。
“我一个农村出来的,嫁到何家,没享过一天福……”
“为了给大松减轻负担,我挺着个大肚子,天天在家接活,缝衣服、糊纸盒,眼睛都快熬瞎了。”
“婆婆有工作,坐月子时就帮了我三天。一个人带孩子,我没有一句怨言,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干活……”
“今天,我亲弟弟,心疼我怀着身子,提着肉和麦乳精来看我。”
“我家的大姑姐,不念着好也就罢了,还堵着门骂我弟弟是二流子,骂我是个只会往娘家拿东西的贼……”
“这哪里是骂我弟弟啊,这分明是瞧不起我们老赵家,是嫌我这个乡下人丢了你们城里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