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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布局

作者:仄似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朱蕤关上门后,转身瞧见当屋站着个人,惊得后退了半步。看清对方是谁后,才探着身子走到他身边。


    “卫愈!你一直在房梁上?”朱蕤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屋顶:上面确实有藏匿之所。但是,刚才来的可是皇帝啊。


    卫愈本不想理睬她的惊奇,但忽然想到自己的行为有偷听之嫌,还是解释道:“我刚到,陛下就进来了,出去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继续躲着了。”


    随后他正色,对商景徽躬身行礼,回禀道:“主子,属下当日追到城西,找到了邱笛那所谓好友的居所,已经人去院空,只看到邱笛的行囊和衣物。后来,属下又派遣一部分人出城追寻,没有找到踪迹,他们应该是根本没出城。今日午时,人已经死了,在城西荒林的一颗歪脖子树下。”


    这是被对面灭口了。


    商景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问:“报官了吗?”


    “尚未。”


    “那就处理掉吧。”商景徽垂眸凝思,邱笛是从公主府跑出去的,如今吊死在树下,最多判个畏罪自裁,还对公主府名声无益。若是深究下去,恐怕也难查出幕后黑手。


    她挥手示意卫愈退下,后者后退几步,正准备从后窗翻出去,结果正门突然开了。


    出于暗卫的身份习惯,卫愈下意识闪身躲起来。来人却在进屋之后,朗声道:“其实可以走门的,卫愈。”


    那语调里带着惯常调侃的轻松笑意,是驸马的声音。


    卫愈闻声出来,就见公主的目光刚从秦处安身上垂下,正掩唇低笑,笑着笑着,却忽然咳起来。


    秦处安挡着灌进来的风,赶紧关上门。他疾步上前,一边轻轻给商景徽拍着背,一边头也不抬地对卫愈说:“你还是从后头窗户上走吧。”


    商景徽低着头,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有些责备地一巴掌拍在他小臂上,道:“无妨,我回里屋去。”


    秦处安扶着她往里走,边走边埋怨:“陛下来这一回,反而又把你折腾一遭。下次不如直接装病睡过去——不行,没有下次了,殿下不要再生病了……”


    后面的话卫愈没听见,朱蕤最后引着他走正门出去的。


    “殿下,我就一会儿没看见,你又开始劳心劳神。”秦处安把商景徽扶到床上坐下,自己则面对着她,半跪在地上,柔缓了语气,说:“这件事就先这样告一段落吧。对方虽居心不良,可抓的毕竟是实实在在的把柄,我们也不好名正言顺讨伐。卢清婉和世家已经渐渐失去圣心,我们来日方长。”


    商景徽静静望着他,久久不语。贵妃根基深厚,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从前想的也是从长计议。可经过这件事,她终于明白,卢清婉不能再久留了。


    商景徽勉强挂起笑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可她的目光,却一直盯着窗外纷飞的落叶,久久没有回神。


    贵妃抬着头,鬓间的步摇随风晃动。天上飞着一片银杏叶,看起来像是自大庆宫飘出来的,于是她盯了好久,可那片叶子随风上下翻飞,久久不落。


    忽而风止,扇形的叶子失去依仗,轻飘飘下落。贵妃伸出葱白的手指,托住那片落叶。


    她将银杏叶举到眼前,用它挡住太阳,手上戒指的灿灿光芒就闪过了日光。她的目光在二者之间逡巡良久,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一瞬间,脸上闪过了哀戚之色。


    流云蔽日,贵妃尚未留神日光不再。就有一个女官匆匆上前,在她身边耳语几句,银杏叶便落在了地上。


    礼和宫主殿内,贵妃缓缓坐下,堂内只剩方才的女官。


    “她真是半点都沉不住气啊。”卢清婉语气傲慢,她半眯着眼,忽然变得狠厉,“竟企图对铖儿动手。”


    “她不是想知道她那短命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还为此大费周章地养了苍茵花。”贵妃轻轻瞥了一眼堂下的女官,冷声吩咐,“那就让她也亲自试试。”


    贵妃轻轻摩挲着椅子上的凤纹,她神情不屑,喃喃道:“上辈子的手下败将,以为重来一次就能同本宫叫板了吗?”


    公主殿下的病没有随着退热而彻底好起来,反而缠缠绵绵,令她一连半个多月都精神不济。


    前前后后已经换了三个太医,都说公主的病得靠养。可秦处安见商景徽一直神色恹恹,柔弱无力,他心下难受,早听烦了这一套,便想起了涂茵陈。


    “涂大夫如今不在云阳城,前几日已经派人去问过了。芊蔚传信回来,说还得等一段时日。”兰若回话时,依旧是一贯的淡定。不像朱蕤已经急得团团转了。


    秦处安半个月没去上朝,若再不去,就不好交代了。于是,他只得早晨上朝,上午在凤阁当值,过午时回府,一直到晚上照顾商景徽。


    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两人时常说说话,谈话内容大多为朝堂之事。


    其实秦处安并不愿意多给她讲公事,毕竟听了就长思虑,可架不住商景徽本人不高兴。


    好在这段时间没起战事,不闹天灾,朝中无大忧患。他就尽可能地把事情说得有趣一点,时不时逗她笑一回,一件事里掺着八句宽慰。


    而商景徽虽然面色苍白,形容憔悴,可每每听他说话时,眉眼间总是愿意含着盈盈笑意。


    某一日,天气不错,商景徽起得早。秦处安为了哄着她多休息一会儿,遂答应她等自己下午回府后,就陪她在园子里转转,而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上朝了。


    他走后一炷香时间,兰若照例端上药来。


    兰若看着商景徽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还是劝道:“殿下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又有了对策,那我们就早些行动吧。此药毕竟不——”


    “我知道,但是兰若,这个药是太医开的。”商景徽放下药碗,意味深长地打断她,才皱眉压住翻上来的苦味,又问:“消息放出去了吗?”


    兰若只得住了嘴,道:“两边都安排好了,若无其他牵绊,最晚后日。”


    当日下午,秦处安没能践诺,因为商景徽的病情又反复了。她实在没什么力气动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两觉,醒来发现才过了半个时辰。


    可是她感觉好累,比睡了一天一夜还要累。她一直在做梦,梦见前世暗无天日的软禁生活里,她日复一日地望着窗外;梦见小时候母亲轻抚她的脸颊,给她讲故事;还梦见了重生回来之后的一些事,梦见贺常钦和许如歇斯底里地争吵,一眨眼,许如就变成了商栩澜。


    商景徽迷迷糊糊醒过来,梦里争吵的余音未尽,她恍惚听见秦处安正在和朱蕤交谈,话里还恰好谈到了“三公主”。


    秦处安见她醒了,赶紧打手势示意朱蕤不要继续说了。后者止了话音,回头对她行礼,复又退下。


    商景徽静静看着秦处安朝自己过来,便翻了身,侧躺着面对他。


    “醒了?”秦处安俯身摸摸她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热的迹象,明显松了一口气,又问她:“殿下,你现在什么感觉?除了犯困、无力,还有别的不适吗?”


    商景徽摇摇头,秦处安能读懂她那凄惨的笑容里蕴含的意思。她不是没有不适,而是不在意。


    秦处安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了,但又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是不是商栩澜的事?”商景徽轻轻开口,问的是将醒未醒时听到的事。


    秦处安只是凝着她,不回答。


    她扯出一丝笑:“你不说我也知道。她跟贺二没少吵架,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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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处安脸上老大的不高兴,半晌才开始挑理:“她明知道你病了,还来找你诉苦。当初是她自己一门心思要嫁过去的,如今后悔了,谁爱管她。”


    商景徽伸出手,拉了他两下,话里竟然有点哄人的意味:“行了,我知道了,那就不提她了。”


    她随即转移话题,道:“我总是做梦,不想睡了。不如你给我讲讲云阳城时兴的话本子?”


    面对她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语气,秦处安只得从命,遂挑了一本大团圆的本子念给她听。


    一下午就这样安稳度过。第二日上午,皇帝听说商景徽连日卧病在床,心下担忧,第二次亲临公主府探望。


    商景徽这回没能下床迎接。皇帝进来时,她还蹙着眉,尚在梦中。手里却紧紧攥着一支宫花。


    朱蕤见状,赶忙上前,作势要唤醒她。


    可皇帝却抬手制止了她,众人抬过来一把椅子,皇帝坐在床边看着公主。


    众侍从告退,只留了张福全、朱蕤、秦处安几人在屋里侍奉。


    商景徽梦里似乎再哭,她指尖颤了一下,随后发出呓语:“妈妈……”


    听见这个称呼,秦处安身形一滞。随后他看见皇帝忽然俯身,晃了晃商景徽,呼唤她的名字。


    看来皇帝和他一样,知道这个称呼是在叫谁。


    商景徽被唤醒了。她眨了眨濡湿的双眼,看清眼前是谁之后,连忙作势起身,顶着病容连连告罪。


    面对这样的凄惨情状,没人忍心真正怪罪她。皇帝毕竟是个上了些年纪的父亲,便按住她,免了她的礼。


    “爹爹……”商景徽红着眼睛,道,“我刚才,梦见嬢嬢了。”


    “她看见我面容憔悴,就问我怎么了。我说不出来,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她就问我要不要跟她走……”商景徽轻轻说着,拾起方才挣扎起身时不慎落地的苍茵宫花,继续说,“我摇头,我想,我要是走了,爹爹怎么办呢?”


    皇帝竟被她说的红了眼眶,他的目光落在商景徽手中之物上,哽咽着说:“是我对不起你的母亲啊。”


    商景徽的眼神清明了几分,她轻轻拉着皇帝的袖子,像小时候讨蜜饯儿那样,恳求道:“父皇,我已经快要忘记母亲的模样了。我想听听她的事,好吗?”


    “容书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皇帝轻轻拍着她的手,感慨着,却不愿意具体讲述那些往事,只说:“她曾经说过要好好看着你长大,可她最终食言了。她的身体不好,你不要怪她。”


    “所以景徽,快点好起来,别叫她担心。”


    商景徽低眉,一手始终握着宫花,另一只手慢慢擦干眼角的泪痕。她一直没有抬头。直到兰若端着托盘进来,提醒她该喝药了,她才缓缓抬头。


    兰若将药碗端上来,商景徽松开手里的宫花,暂放在被子上,而后伸手去接药碗。


    二人过手时,却不知是谁没拿稳,竟将药撒了。


    皇帝下意识起身躲开,张福全也立刻上前查看情况。


    商景徽身上的被子瞬间被漆黑的药汤浸湿了一大片,精致的玉质药碗也随之滚落到地上。


    兰若见状,立刻弯腰拾起药碗,随后作惊慌状,跪地连连认错:“奴婢御前失仪——”


    然而,告罪的话尚未说完,另一道声音打断了她:“这是什么?”


    商景徽循声低头去看,尚未看清是怎么回事,秦处安已经先一步上前,将她抱起来,又安置在旁边的榻上,检查过她的衣角没有被沾湿之后,才给她盖上被子。


    众人转头去看床上脏了的被褥,发现商景徽方才握着的那朵宫花,经过汤药的意外浸泡,竟如被腐蚀了一般,化成了一摊黑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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