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听助理小王提起星耀，陆斯年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语气稍微沉了点。
“医院那边，那个主播的后续治疗和心理干预，还有……”
陆斯年顿了顿。
“那个被星耀女主播砸伤的卖花姑娘，你亲自去跟。用最好的资源，钱不是问题，尽快把人的问题安抚好。”
陆总的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毕竟，活人比死人有用，也比只会吠叫的疯狗值得花钱。”
“好的陆总。”
小王领命而去，脚步比来时更沉重了几分。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不如陆斯年预想的那么顺利。
医院那边，无论小王如何优渥的条件，那位跳楼后被救活的女主播及其家属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口咬定就是园区安保不力这才酿成悲剧，拒绝任何形式的私下和解。
他们情绪激动，言辞激烈。
与此同时，网络上关于此事的舆论也开始发酵。
星耀那边显然投入了大量水军和营销号。
各种掐头去尾、扭曲事实的小作文和“知情人爆料”如同病毒般蔓延开来。
#熵减科技草菅人命#
#天才CTO陆斯年冷血实录#
#Techkills#
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词条被买上热搜榜前列。
评论区里群情激愤，陆斯年和他代表的熵减科技成了漠视生命的黑心商家。
甚至有网友开始人肉他的过往。
无奈不够劲爆，便开始编造各种离奇的“黑历史”。
熵减公关部的总监顶着快掉光的头发，第三次敲开了陆斯年办公室的门，脸上写满了绝望：“陆总……陆总您就出面说几句吧！哪怕就露个脸，读一遍我们准备的稿子都行！现在这舆论风向再这么下去，股价波动事小，品牌形象和投资者信心就要垮了啊！”
陆斯年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敲着一支昂贵的金属笔。
闻言，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凉薄得像在讨论天气。
“出面？去给那群智商欠费、只会跟着节奏嚎叫的乌合之众表演痛哭流涕、深刻检讨的戏码？”
他嗤笑一声。
“公关部的预算已经穷到需要CTO亲自下场卖惨了？”
公关总监差点给他跪下。
“陆总啊！这不是卖惨！这是危机公关的必要……”
“必要？”陆斯年终于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我的时间很宝贵，没空陪小孩子玩过家家的舆论游戏。事实上，真相不需要表演，蠢货的共鸣也不值得争取。”
他放下笔，语气不容置疑。
“要么，用事实和法律让他们闭嘴。要么，就让热度自然冷却。让我去配合演出？想都别想。”
公关总监看着自家老板这副油盐不进、傲慢到极点的样子，彻底没了脾气，只能哭丧着脸退了出去，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自己的下一份简历该怎么写了。
陆斯年重新将目光投向终端屏幕，那上面，小呆的虚拟形象正歪着头看他，似乎不理解人类的烦恼。
他屈起手指，弹了一下屏幕：“看什么看。继续跑你的数据。”
“哦。”
小呆眨了眨眼，乖乖地缩回去继续处理数据。
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担忧”的情绪数据流，还是悄悄地在后台生成了。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熵减科技的年轻CEO——顾青源走了进来。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松开一粒扣子，脸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无奈笑容。
仿佛只是来和老朋友聊个天。
顾青源的年龄和陆斯年差不多。
每每陆总不愿配合的时候，他都会被请出来为陆总顺毛。
“斯年，”顾青源的声音温和悦耳，自带一种让人放松的魔力。
“外面可是为了你吵翻天了。董事会那帮老家伙们都快把我电话打爆了，就差组队来你办公室门口静坐了。”
他自然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姿态放松，仿佛没看到陆斯年那张冷冰冰的脸。
“星耀那边咬死不放，舆论有点失控。我知道他们的指控纯属碰瓷，但咱们是不是也得稍微……照顾一下观众情绪？”
陆斯年终于从屏幕上抬起眼，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两片薄冰扫过顾青源。
“顾总，你所谓的‘观众’是指那些拿着键盘就自以为拥有审判权的乌合之众，还是指董事会里那些连系统日志和聊天记录都分不清的‘老家伙’？”
顾青源被怼了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无奈了些，举手做投降状。
“好好好，我说错话。咱们就事论事。主要是他们现在揪着天台权限、机器人巡逻和安保响应这三点……”
陆斯年没等他说完，直接打断。
语速平稳，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第一，天台密码锁。权限管理归星耀自身，我方只提供日志记录服务。他们是希望我的系统在他们员工想不开时，自动把密码改成‘跳楼扣完年终奖’？还是觉得我们的日志应该具备心理干预功能，提前预测并阻止每一个潜在自杀者？”
“第二，机器人巡逻。路线、频率、识别，全部由星耀签字确认。需要我让人复印一百份撒他们公司门口，帮他们集体回忆一下？还是说，他们公司的企业文化就是‘签字时不过脑，出事时甩锅快’？”
“第三，安保响应。从识别到出动，总用时不到两分钟。顾总，您是希望我研发的不是AI安防，是能瞬间移动的闪电侠？或者您更倾向于把AI都换成先知？工资预算可能需要重新调整一下。”
陆斯年靠向椅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看着顾青源，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刻薄的弧度。
“顾总，劳烦您老人家转告董事会。如果他们觉得应对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碰瓷有难度，我可以写一份小学生都能看懂的科普报告，解释一下‘责任归属’和‘技术边界’这两个词的基本定义。”
顾青源听着这一长串不带喘气又毒液四溅的反驳，脸上的笑容终于有点挂不住了。
陆斯年脸上写满了“让我去配合这种蠢货表演不如让我去死”。
“停停停！”
顾青源举起双手，彻底投降。
“斯年，我错了，我就不该来触你这个霉头。你说得对，完全正确，无可辩驳。”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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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星耀直播的碰瓷和汹涌的负面舆论，公关部总监已经是第三次哭丧着脸来找自己，几乎是以死相谏求他出面平息。
他不能铩羽而归。
顾青源等陆斯年反驳完毕，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劝说。
“斯年，你的技术，我毫不怀疑。”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更像是在分享，而非劝说。
“但你想过没有，这场官司就算赢了，熵减科技‘冷血’‘傲慢’的标签可能也焊死了。舆论场不看对错，只看态度。”
顾清源摊了摊手，一副“你懂的”表情。
“我们不需要认错，甚至不需要多说。但你露个面，哪怕只是谈点别的前沿话题，展示一下熵减科技和它的领导者依旧专注于创造未来，而不是陷于无聊的纷争——这本身就是最有力的回应。你露面解释，能省掉我们公关部至少三个月的工作量，以及可能波及到的，一些政府层面的不必要的‘关切’。”
陆斯年沉默了几秒。
他当然听得懂对方的潜台词。
用最小的代价（他露个脸），换取最大的收益（平息舆论，避免审查）。
陆斯年蹙眉。
他内心对这种方式依旧极其不屑，但最终还是干巴巴地开口。
“哪个论坛？主题是什么？如果话题无聊或者与会者水平过低，我不会配合，不要浪费大家的浪费时间。”
这就是同意了。
顾青源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真诚了许多。
“放心，我会组织一个顶尖峰会，议题你定，只要和熵减的前沿方向相关就行。其他的我来安排，保证不会让任何蠢问题浪费你时间。”
见目的达成，他见好就收，优雅地站起身。
“那就这么说定了。细节我让助理发你。”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笑了笑。
“哦对了，发言稿……需要公关部帮你起草吗？”
陆斯年送给他一个“你仿佛在侮辱我智商”的冰冷眼神。
顾青源笑着举举手，识趣地关门离开。
办公室重归寂静。
终端屏幕上，小呆悄悄冒出来，眨巴着眼睛。
【老板…所以…我们是要去…表演了吗？(?–?;)】
陆斯年屈起手指，弹了一下屏幕。
“不是表演。是进行一次高效率的学术交流，顺便让那群噪音制造者闭嘴。”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像是说服自己。
“这能让公司利益最大化，符合成本效益原则。”
陆斯年那句“符合成本效益原则”的尾音还没完全落下，终端屏幕上，小呆的虚拟形象就歪了歪头，像素大眼睛眨巴了两下，突然冒出一句：
“嘀——检测到老板面部微血管有扩张迹象…语音语调比陈述技术事实时高了1个度！”
顺带做出一个托腮思考的动作，然后冷不丁地，用一种发现了什么大秘密般的语气道：
“老板…你刚才说‘交流’的时候…心率好像加速了一点点哦…”
“其实…你心里是有点喜欢这种…嗯…‘当众展示正确性’的感觉的吧？就像孔雀开屏一样？(??ω?`)？”
陆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