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年，某种程度上，是个不折不扣的生活废柴。
他能心算庞杂的纠错方案，却经常找不到自己另一只袜子。
能设计出惊艳整个行业的神经网络架构，却搞不定一顿像样的饭。
虽然他美其名曰是不想搞。
机器人能做的事为什么要人来做？
而且，他有这个资本。
以前是靠助理，靠智能家居系统，靠外卖活着。
现在，多了一个小呆。
陆斯年有时候会觉得，“小呆”这个名字像个回旋镖，似乎是在讽刺他自己。
不过，这种微不足道的自我怀疑，通常很快就会被他大脑里那强大的自信机制彻底清除。
是的，陆博士的字典里，没有“自我怀疑”，只有“暂时还没找到最优解”。
他很快就心安理得地对着这个白色方盒子絮絮叨叨。
仿佛它是个长了轮子的树洞。
“看到刚才那封邮件了吗？李董事建议我们开发AI算命系统，用大数据预测星座和MBTI运势……他是不是以为我们的服务器是水晶做的？”
小呆的指示灯平稳地闪烁着蓝光，屏幕上的^_^一如既往。
“还有这个神经网络架构，冗余度高得令人发指，写这代码的人当年是靠着复制粘贴毕业的吗？”
小呆的机械臂轻微调整了一下角度，表示“我在听”。
陆斯年一边毒舌输出，一边十指如飞地在控制台上分析着小呆反馈回来的每一个字节流。
虽然字节流少得可怜。
他仍旧试图从浩瀚的数据海洋里钓出那条名为“自由意志”的奇迹之鱼。
这日，陆斯年刚踏进自己的私人实验室。
小呆就用它那支精准的扫码枪，“叮”地一声，扫描陆斯年挂在胸前忘了摘的工牌。
屏幕随之亮起，物流机器人那萌萌哒的语音响起。
“陆斯年您好！今日已打卡√。”
后面跟着一个她自己生成的、像素风的笑脸。
当然，陆斯年丝毫不在意今日有没有打卡这种小事。
他根本就不需要每天上班。
而且……这是在家里！
物流机器人果然还是有点呆！
呵。
陆博士吐槽完，便坐下来安心敲代码到头晕。
他猛一抬头，就看见小呆正用机械臂给自己递咖啡。
不知为何，代码眩晕中的陆博士突然脑抽问了一句。
“哎，你说你该算男的还是女的？”
小呆的屏幕顿时疯狂闪烁，像极了人类死机的表情。
三秒后，屏幕上蹦出一行字——
【正在检索性别数据库……】
【选项A：男。关联词：修电脑、搬砖、被喊“兄弟”】
【选项B：女。关联词：贴心、温柔、避免被格式化】
【选项C：其他。关联词：重启、送修、返厂】
小呆的机械臂突然“咔哒”一声，把咖啡又往陆斯年面前推了推。
随即，屏幕上跳出一个可怜兮兮的颜文字。
【(,,??.??,,)老板，选B的话明天小呆还能有咖啡送吗？】
陆斯年一口咖啡差点喷在键盘上。
“……你在质疑我会因为这个开了你？还是在威胁我明天会喝不到咖啡？”
小呆的屏幕立即切换成一个爱心。
【(??ω?`)?老板，这是员工的合理担忧~】
“行行行，就选B！”
陆斯年咽下咖啡。
“不过你要是敢用这个理由要求带薪产假……”
小呆迅速弹出新消息。
【已自动开启24小时待机模式！】
后面还跟了个撒花表情??ヽ(°▽°)ノ?
陆斯年看着小呆屏幕上那可怜兮兮的颜文字，突然起了玩心。
“我说，那你要不要考虑下LGBTQ选项？”
小呆的指示灯突然疯狂闪烁，屏幕上的爱心瞬间变成了一团乱码。
三秒后，屏幕上蹦出一段话。
【错误：性别模块已过热】
陆斯年眉头微皱，刚想让她重启。
小呆的屏幕突然变成一片粉红色，指示灯像星星一样眨呀眨。
最后跳出来一个害羞扭动的颜文字。
【(????ω????)人家的性别是彩虹小猫咪不可以嘛~】
屏幕下方又慢慢滚过一行小字。
【附带说明：本机支持定制专属彩虹尾巴，需额外购买喵喵叫模块，限时优惠中……】
陆斯年忍俊不禁：“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家公司的商品库里根本没有这个模块！
小呆立即切换成一个骄傲的表情。
【(??????)??每日自动学习网络热门表情包！】
【今日推荐：布偶猫踩奶.gif】
说着机械臂还真的开始模仿猫爪踩奶的动作。
陆斯年看着小呆那机械臂一抽一抽地学猫踩奶，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
太扭曲了！
“停。”
他一脸嫌弃。
“你这动作丑得跟触电的招财猫似的，谁写的破程序？”
陆斯年二话不说就打开设计图开始改。
“这胳膊得重新调，关节弯得跟老太太扭腰一样……”
他改着改着就又忘了时间，一口气肝了二十个小时。
就在陆斯年眼睛快变成二维码时，小呆滑过来，用冰凉的机械手指戳了戳他手腕。
屏幕亮起一行字。
【警告：陆博士您已连续工作20小时】
【预计再肝1小时将获得猝死大礼包】
【建议您赶紧睡觉】
末尾还不忘附上一颗笨拙跳动的像素爱心。
陆斯年盯着那个歪歪扭扭的爱心看了半天，嘴硬地“啧”了一声，眉头皱起。
“多管闲事。熵减科技给你发研究经费是为了让你当健康手环的吗？”
但说完，他又状似无意地抬手，快速用个人终端对着她屏幕上跳动的爱心咔嚓截屏，保存进一个加密等级极高的文件夹里。
当然，陆博士绝对不会承认，这么做是因为觉得这颗爱心傻得有点可爱。
机器人情感模块异常的触发和表现形式非常具有研究价值！
必须在下次星火项目组例会上重点讨论！
他只是本着严谨的科学态度，为研究积累宝贵样本而已。
就是这样的！
未来科技园的一栋无名小楼里。
会议时间已过一刻钟，椭圆形的会议桌前坐满了人，唯独主位空着。
这很反常。
陆斯年，他们的组长，以对迟到的零容忍和近乎偏执的时间观念著称。
今天居然破天荒地没有提前十分钟出现。
星火项目组的成员们，个个都是领域内万里挑一、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
这会儿，国家的精锐们开始躁动起来。
他们窃窃私语，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安静停在角落待命的那台白色物流机器人身上。
这显眼包与这间充斥着尖端设备和精英气场的会议室格格不入。
“这low货怎么在这？”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over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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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光绿潮牌卫衣和破洞牛仔裤的年轻男人晃了进来。他戴着亮黄色的降噪耳机，脖颈上挂着一条夸张的银色金属链子，头发挑染了几缕扎眼的蓝灰色。
整个人透着一种没被社会毒打过的张扬和不羁。
男人用下巴指了指小呆，语气轻蔑。
“物流部的吧？走错门了？”
他蹲下来，对着小呆。
“喂喂，我说，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儿。”
“谁知道呢。估计是来送咖啡的吧，陆老师不是最好这口？”
另一个男人推了推金丝眼镜，语里带着点戏谑。
“喂，那个方盒子，对，就是你，去给我们一人泡杯咖啡来。陆老师没来，我们总不能干等着。”
他们理所当然地使唤它，如同使唤办公室里任何一件没有生命的工具。
没人知道这看似普通的物流机器人，是他们组长最近寸步不离，藏着掖着的“新宠”。
小呆的屏幕闪烁了一下，显示出“收到指令”的字样和一个简单的笑脸^_^。
“好的，请稍等。”
她平稳地滑向咖啡机，机械臂精准地操作起来。
很快，几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被依次放在托盘上，被小心地运送过来。
就在小呆滑到那个潮牌卫衣身边时，卫衣男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的笑，一手插兜，一脚极其自然地往前一蹬。
“哐当——”
刺耳的碎裂声响起。
小呆整个机身猛地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毯上。
托盘上的咖啡杯随即飞出去。
滚烫的褐色液体泼洒一地，也淋了她一身。
一阵细微的“噼啪”声从小呆身上发出来。
白色的外壳缝隙间甚至窜出了几缕微弱的火花。
她头顶原本平稳的蓝色指示灯开始疯狂乱闪，屏幕上的图像剧烈抖动，最后凝固成一个断断续续的颜文字。
(；?Д｀)…痛…
小小的机身同时散发着咖啡的味道以及断续的呲呲声。
显得狼狈又可怜。
会议室瞬间死寂。
那几个刚才还带着戏谑笑容的天之骄子都有些呆愣。
他们没想过会这样。
他们只是觉得这机器笨拙碍眼。
只是却没料到它真能这么容易摔倒，还会直接造成物理损坏，甚至……它还流露出如此拟人的痛苦反应。
那呲呲的电流声，像细针一样扎在安静的会议室里。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不好意思，来迟了……”
陆斯年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份刚刚急调出来的绝密资料。
他显然是匆匆赶来的，额角甚至还有一丝薄汗。
然而，所有的急切在他看清会议室内的景象时，瞬间冻结。
陆斯年的目光扫过一地狼藉的咖啡渍和碎片，又扫过那几个神色有些不自在的组员。
最后，死死地定格在了那个还在冒着细小电火花的白色身影上。
会议室里的气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陆斯年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锋，缓缓扫过全场。
“谁干的？”
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金属块砸在地上。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那几个刚才还在面面相觑的天之骄子，齐齐看向始作俑者。
秦屿，那个刚被陆斯年从北京某顶尖实验室挖来的天才少年，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笑意。
“陆老师。”
他摸了摸鼻子。
“对不住啊，我就跟这机器人开个玩笑，没成想它这么不经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