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草长莺飞,长安处处流露着勃勃生机。
这里是皇权政治的中心,是行商坐贾发家致富的起源地,是无数百姓拼尽全力才得以生存的宝地。
可惜繁华的是长安,长安的繁华,不属于平凡的小人物。
崔时夏出生贫困,父母在年幼时遇难丧生。
她每日勤勤恳恳的做四份工,才勉强能够在寸土寸金的长安谋得生计。
靠着做事麻利,雇主们对她这个年纪轻轻的帮工也算是满意,包吃包住之余,还不会拖欠工钱。
偶尔遇上新年等重要节日,雇主们心情愉悦之际,便会多分发些赏钱来,崔时夏也能购置些新衣裳。
安安稳稳的平凡生活,崔时夏总笑着说过得满足。
然而夜深人静,她却总是愣愣地望着皎月出怔。
在底层里挣扎的不甘,如毒蛇般时刻缠绕着疲惫的身躯,让崔时夏不肯就此泯然于众人。
她渴望在长安买房,购得容身之所。
她也渴望遇见如意郎君,能似知己般真心相待。
可无论前者后者,都好似痴人说梦,遥不可及。
又是一年除夕夜。
行商坐贾的雇主家赚得盆满钵满,赏赐的碎银也颇有分量。
王夫人喜笑颜开地嘱咐着,在僻静小院里特设一桌丰盛的年夜饭,以供这些无家可归的杂工们庆祝新年。
周围人纷纷磕头谢过,崔时夏的心里却泛着涩。
鞭炮声里,酒过三巡,满桌的人便开始兴奋地讲述起各自的愿望来。
当崔时夏照旧说出自己的心愿时,购房愿望竟然成为全桌最强,惹得在座之人纷纷鼓掌叫好。
实则,是嘲笑她不知天高地厚。
崔时夏低着头,佯装害羞,实则心底有些……鄙夷。
“小崔真有志向,可即便是闾左之地,房契的价格也是高不可攀呢。”
身旁交好的李阿姐听完,立即蹙眉反驳道:“你们这些没出息的老家伙,可不许故意打击时夏的愿望。”
崔时夏在桌下悄悄扯住她的袖子,示意她不必费口舌去做无谓的争辩。
其余人等也七嘴八舌地替她出着主意。
总结起来,就是劝崔时夏趁着年轻,努力去攀附个高官老爷做妾室,这院落自然顺理成章地就拥有了。
主意馊是馊了点,归根究底还是有可行性的。
崔时夏不知这些提议里善意占据几分,内心依旧闷闷不乐,抬起桌面的酒杯就将其一饮而尽。
除此之外,好像并无别的出路。
她算过很多次,就算她不吃不喝,甚至不睡觉地做工,攒下来的工钱连房契的零头都达不到。
这般闷着脑袋喝酒,不知不觉的便也过了量。
鞭炮喧天的除夕氛围里,崔时夏眼前倏然浮现起隔壁书院的贺小郎君的容颜。
朗朗书声里,贺小郎君总爱托着腮出神,剑眉星目,侧颜俊俏,惹得路过偷窥的她羞红了脸。
可惜身份天差地别,他们终究是云泥之别。
崔时夏昏昏然地靠在李阿姐的肩头,听她讲那嫌贫爱富的未婚夫君如何抛弃她的往事。
尽管这桩旧事李阿姐翻来覆去地讲过无数遍,崔时夏依旧耐心地安慰着她。
说着说着,李阿姐倏然间灵光一闪,提议道:“我记得这附近不是有个月老庙吗,咱们不如也去求求神仙帮忙吧。”
自从坊间红娘行业的兴起,月老庙已然荒废多年,现在人们求姻缘都对其不屑一顾。
毕竟红娘说亲还能够包售后,月老牵线的铜锁挂完也没有定时的答复。
崔时夏还没来得及劝阻,李阿姐便兴致勃勃地拽着她离开。
两人借着酒劲,跌跌撞撞地赶到月老庙前。
这里果然荒废许久,杂草丛生,月老的雕像已经盖满了灰扑扑的尘土和蜘蛛网。
李阿姐当即双膝落地,额头重重撞地:“求求神通广大的月老神赐我一桩好姻缘吧!”
崔时夏迷迷糊糊地抬头,望着陈旧的神仙雕像。
和蔼的长须老人拄着拐杖,笑眯眯地望着跪拜的百姓,手掌缠绕着的红丝线末端垂落在祭桌。
她心底忽而升起一股敬意,缓缓迈步靠近,跪好在特定的蒲团里,双手合十朝雕像虔诚跪拜。
须臾,崔时夏缓缓直起身来,雕像的眼睛似乎眨了眨,骇得她呼吸都停滞须臾。
她……也犯过错,神明会看穿她的罪行吗?
缄默凝视着好半天,雕像依旧是雕像。
崔时夏好笑地感叹着自己多疑的毛病,在酒酿的催动□□现得淋漓尽致。
她转过头望向周围。
祭桌后的木围栏潮湿朽烂,连带挂着的许许多多的铜锁也锈迹斑斑。
从前祈福的百姓,会将自己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刻在铜锁上面,抛掉钥匙后紧紧地扣锁在围栏,向神明展示自己的心愿和诚意。
李阿姐今日新得了赏钱,毫不犹豫地从钱袋里掏出一些碎银子来,端端正正地摆在雕像前。
平日里吝啬至极的人,祈求姻缘时却能如此阔气。
她絮絮叨叨地念着自己的生辰八字,希望着月老神仙能够赐她一桩好姻缘。
祈愿的话语到最后全然带上哭腔,听得崔时夏难免也心生动容。
衣袖里的鼓鼓囊囊的钱袋,仿佛也在朝她说话,想要尽心竭力为主人效劳。
崔时夏鬼使神差般地,学着李阿姐的姿势掏出碎银摆放好,内心开始默默祈愿。
既然是求姻缘的月老庙,想必长安买房的事情神明帮不上忙,那她便乞求……万万不要嫁做人妾室!
崔时夏宁可无房,孤苦飘零,也不要伏低做小为富人妾室。
而那桩错事……也该报之以应有的结果。
好果,坏果,崔时夏都愿意照单全收。
等她虔诚地默念完,睁眼时忽而发觉祭桌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把落满灰尘的铜锁。
铜锁没有刻字,锁芯还插着钥匙,应该是从前祈福的人不慎遗落掉的。
崔时夏索性捡起周围尖锐的碎石,在锁面刻下生辰八字,庄重地将其锁在了围栏上。
“李家阿姐,天色已晚,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崔时夏回头打着招呼,然而却发觉李阿姐不知何时已经枕着蒲团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她使劲地摇着李阿姐的肩膀,又大声的喊叫其名字,却怎么也唤不醒昏睡在酒意里的人。
无奈之下,崔时夏只能够带着昏沉的脑袋独自回去。
毕竟明日还要赶着做工,新年前三日的工钱可是平日里的好几倍,她才不肯休息错过。
通向虾蟆陵的道路黑得骇人,夜空绽放的除夕焰火并不能照亮脚下的归途。
崔时夏迷迷糊糊地感叹着,王夫人果然家产丰厚,连请帮工们的酒水都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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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酿清香,回味甘甜,就是后劲极大。
崔时夏感觉到自己的步伐越来越不稳,好几次都要摔个趔趄。
头顶淅淅沥沥的响着雨声,有冰凉的雨滴淋湿她的头发,冲刷着半新不旧的衣裳。
她抬眸望去,忽而骤降的急雨浇灭了缤纷的焰火,将她回程的道路光线彻底掐断。
风雨飘摇的深夜,崔时夏尖叫着一脚踩空。
只听“扑通”一声巨响,河水便拼命地朝她的喉咙里呛来。
她拼命地咳嗽着,挥舞双手求救却也是徒劳。
呼救声消散在寂静的夜色里,崔时夏挣扎的动作越来越缓慢,渐渐的整个人沉没在水底,无声无息。
她脑海里最后的场景,是自己拿着虾蟆陵的购置房契,李阿姐和夫君在为她欢呼雀跃。
而那清风朗月的贺小郎君,默默混迹在在人群里,笑着向她祝贺一声“恭喜崔姑娘”。
同在风雨飘摇的深夜,月老庙忽而闪烁起神光。
崔时夏新挂好的铜锁逐渐发亮,暖热的温度烫化了外面掩饰的铜漆,露出金锁的本质来。
栩栩如生的月老神像也泛着金光,不出片刻,便从里走出来一位苍颜白发的和蔼老人。
只见他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再轻轻挥了挥正红衣袖。
那醉晕的李阿姐就已经出现在自家床铺里,继续做着甜美的梦。
“恭喜月老神,最后一把姻缘锁的功德也集齐了。”
庙外忽然飞进来一只可爱小鸟,红彤彤的羽毛颜色显得格外喜庆,亲切地落到了月老的肩头。
那红鸟不仅会说人话,声音听着亦是十分悦耳:“月老您如今功德圆满,品阶即将更上一层楼。”
“只是不知您调职飞升,这月老庙的继任该如何是好……”
红鸟话锋至此,忽而显得有些忿忿不平,阴阳怪气地讽刺道:“总不能平白便宜了瑶池那些不劳而获之徒。”
月老并未答复,抬起手中的拐杖轻轻拄了拄地面,上端吉庆的葫芦便如留影石般播放起画面。
崔时夏静静地躺在河溪底端,身躯周围萦绕着许多小鱼小虾。
那些鱼虾瞧着并非是想要啃食躯体,反而主动形成一圈保护的屏障。
“最后一把铜锁需要缘分。”月老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招神庙继任神仙,看的也是缘分。”
红鸟瞪大眼睛望着留影:“您的意思是……”
“这姑娘虽遭遇不幸,然而在世时功德和福运皆是达到圆满,就算是破格继承神庙也合乎情理。”
月老说罢,温柔地摸了摸神情迷茫的小红鸟:“天意如此,缘分使然,想必瑶池那里也无可非议。”
“小缘,记得照顾好新任的姻缘神。”
环绕月老庙的金光消失,再度恢复最初的寂静。庙宇依旧破败而荒凉,似乎这些事情从未发生过。
平静的河溪池底,崔时夏额间倏忽浮现一点朱红。
远远望着似乎是胭脂花钿,细看方知,乃是栩栩如生的一轮满月。
她的身躯缓缓升起,周身萦绕着与月老庙同根同源的金光,其间而又闪烁着象征姻缘的红色光点。
小红鸟拍拍翅膀,尖嘴拨开凌乱的发丝,露出崔时夏青涩圆润的脸蛋来。
它认真端详须臾,惊叹容颜和气质颇有故人之姿。
“功德和福运达到圆满,原来指的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