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空吟觉得这人真的很奇怪。
倘若现在不是法治社会，他都快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在跟踪自己了。
“是么。”
少年神情不变，淡淡的回话。
有心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对方抗拒的表现。
对面的男人却好像不知道一般，他将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放在桌子上，和善的笑了笑。
“抱歉，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但是很快恢复过来：“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沈空吟的疑虑更甚：“故人？”
毕竟拥有赏心悦目的外貌，沈空吟从来没有撞脸过，这人就算是搭讪，借口也太老套了。
不过想到最近的身世问题，难道说……
“那个人姓沈吗？”
对面的男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小幅度的点点头：“确实如此。”
听到这里，沈空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对面这个人显然认识沈家人。
而他对沈争先这一大家子都没什么好印象，恨屋及乌，差不多也是同样的道理。
没有人不说话，气氛一时就有些凝滞，虽然还远远不到剑拔弩张的气氛。
就在这时，甜点刚好被店员小姐姐送了过来。
看着铺满了芒果的蛋糕，沈空吟却没了什么心情。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面前的酸奶还没喝完，沈空吟直接将其扔到垃圾桶，带着打包好的蛋糕出门了。
这下就只剩下对面一个人。
他坐在原地，没有起身去追，店员却以为他们两个认识，细心的和这人搭话：“你朋友走了。”
还不快去追？
男人听见，选择一笑而过：“下次还会再见的。”
能够直言点出沈家人……
眸光一闪，某些记忆深处的东西开始浮现。
这个少年，和当初的你真的很像啊……
-
沈空吟回到办公室，把蛋糕盒子仍在桌子上。
程雪潋彼时正在批改文件，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怎么不高兴？”
沈空吟矢口否认：“没有。”
他只是在想之前的那个奇怪的人。
“哦，没有，”程雪潋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放下手中的钢笔，拿起桌子上的蛋糕，走到少年身边去：“难不成这是给我买的？”
香甜的气息窜进鼻孔，沈空吟却仍旧嘴硬：“是，是啊。”
“你快吃掉吧。”
不然他很快就要忍不住自己解决了。
程雪潋嘴角上挑，把东西放在一边，佯装答应他：“行。”
沈空吟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转移。
程雪潋便低声笑起来。
空荡的办公室中，这声音显得相当明显。
沈空吟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心虚的眨眨眼睛，不再去看了。
“行了，”程雪潋把东西还给他，“不抢你的。”
他向来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甜腻腻的，充满了糖精味。
沈空吟慢他半拍接住。
蛋糕的重量不沉，但是在此刻又变得不一样起来。
少年怔怔开口：“我刚才……”
程雪潋把手指抵在他面前，没有直接接触他的嘴巴。
“等你想说也不迟。”
沈空吟便三缄其口。
看得出来他心情确实不太好，程雪潋揉揉他的脑袋，又安慰了两句，才回到办公椅上。
-
三日后。
飞讯顶楼会议室内坐着三道人影。
沈争先在主位，沈良缘在他的身边，剩下的……
倘若沈空吟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这个人就是自己在咖啡馆遇到的那个男人。
只不过气氛显然不像之前在咖啡馆中一样静谧。
坐在主位的男人显然是气得不行了，在椅子的扶手上面狠狠地拍打了两下，怒骂道：“沈则眠！”
“你是什么意思！”
针对沈争先的逼问，下位的沈则眠没有任何反应。
他垂眸看了眼桌子上的茶水，而后端起来呷了一口。
对面的人看到了更是怒从心起：“我在和你说话！”
“在国外生活了几年，难道就忘记自己姓什么了吗？？？”
沈良缘听到这里，眼珠子一转，立马跑到他的身边，在沈争先背后拍了拍。
“爸，别生气，叔叔他就是自由惯了……”
没有这一句倒还好，沈良缘这样一说，沈争先的脾气一时变得更加暴躁了。
他愤恨的站起身，指着对面的人骂：“自由，就他一个人自由了，我们沈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怎么不见自由！”
沈父说完，周围一时变得无比安静，只有沈良缘还在尝试安慰他。
忽然之间，“啪”的一声。
沈争先去看对面的人，才发现沈则眠不知何时放下了茶杯。
此刻正在用一种陌生而讽刺的眼神看着自己。
沈则眠毕竟是他的亲弟弟。
想到这里，沈争先又尝试放缓语气：“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家里出了事情，你也应该为大家着想啊——”
“呵。”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争先打断了。
他站起身，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你也配提当年。”
“走到今天，都是你们自作自受。”
“和我，和其他人，半分关系都没有。”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冷漠无比。
沈父怔然去看他，才发现对面的人有些陌生。
——他们已经八年没有见面了，从那一场火灾发生之后。
事故发生后，沈则眠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只身一人前往海外。
“……这么多年，难道你就不想我们吗？”
沈争先张张嘴，开始打感情牌：“良缘可是有很多年没有见到你了。”
沈良缘在一旁尴尬的挠头。
与在场两人的立场都不同，事实上，他要感谢那场火灾。
就是因为火灾的发生，沈父的前两个孩子就不会死，沈则眠就不会跑到国外，而他，也不会成为公司的继承人。
但沈良缘张嘴说胡话的本领已经炉火纯青，他当即就选择上演一出好戏。
“是啊，叔叔，只有你能救场了，现在程雪潋把整个市场搅得天翻地覆，公司撑不了太久。”
沈则眠连余光都没给他一眼。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端的是一副淡然模样：“沈家就算是倒闭了，与我又有何干。”
“什么意思！”
沈争先本来缓和的差不多了，听见他这样说，声音又不自觉的高起来：“你不是沈家人吗！？”
没想到他的话正中沈则眠的下怀。
“望沈先生周知，我十八岁之后的生活，和你们沈家半分关系都没有。”
他的声音中满是尖锐，说的很满，沈争先听了脸色却是煞白。
他怎么能不知道，他怎么能不知道……
沈则眠刚出国的时候，他以为对方就是随便玩玩，叛逆心理还没过去，就一分钱也没给。
没想到这一待就是八年。
八年，将近三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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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等的漫长，枯燥。
“那你也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沈争先的底气没有那么足了，他看着自己许久没见面的弟弟，生出了几分亲近感。
“家里的状况你也知道，我……”
说到这里，中年男人局促的搓了搓手：“你以前不是认识程雪潋吗，到时候……”
听到这里，沈则眠额角的青筋已经暴起。
纵使有再好的脾气，在此刻他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要让我去求程雪潋？”
“你自己怎么不去，这张老脸多好看啊，还能看见您年轻时候的风采。”
“还是说，您自己也觉得丢人，才让我去找他。”
沈争先的动作一顿，他当然听出了沈则眠的弦外之音，但是现在的局势由不得他。
毕竟沈则眠是现在唯一能够和程雪潋算人情的了。
两人争执不下时，沈良缘忽然在旁边插了一嘴：“不还是有沈空吟吗？”
沈父和沈则眠的对峙同时停下，异口同声的问：
“沈空吟？”
“他在程雪潋身边，根本联系不上。”
-
沈空吟当然不知道自己又成了话题中心。
他此刻正对着电脑，脸上满是纠结。
旁边手机上面还挂着虞桥的语音通话，对方大大咧咧的声音通过话筒传了过来：“你想好填什么专业了吗？”
沈空吟摇摇头，在意识到对方看不见之后又开口道：“没呢。”
虞桥那边显然也陷入了同样的困苦中：“我本来想报美术专业的，但是听我妈说，这个毕业即失业，听起来好可怕……”
沈空吟眯眼笑了下。
“按你家里的条件，还会愁这个呀。”
少年的声音清澈，能听见里面蕴藏的狡黠。
虞桥顿时激动起来，拍桌子的声音这边都能听见：“可不是嘛，我爸妈又不会供我一辈子，自己还是要有真本事的。”
沈空吟眼神中的光暗淡一瞬：“是吗……”
如果他在大学中学到了本领，是不是就可以脱离程雪潋和沈家人的掌控了？
局势还会像现在这样，半分退路都不给自己留么。
虞桥没有听出好友话语中的忧愁，继续向沈空吟介绍天坑专业。
“我知道你不爱上网，特意查了资料，有些天坑专业千万不能报考！”
“首先就是生化环材，英语，还有旅游管理，市场营销……”
“知道啦，”沈空吟打断亢奋的虞桥，有些好笑的说，“我高中选的是物理化学地理。”
“这些都不适合我。”
“啊，好像是这样，那我再找找攻略……”
虞桥的声音小了下去，就在沈空吟准备挂断电话时，他又不死心的嚎叫了一句。
“不懂的记得问陈老师啊，事关前途命运！！！”
沈空吟笑了：“知道了，放心吧。”
虞桥这才依依不舍的拜拜。
沈空吟看着面前的报考网站，沉思片刻，然后拿起手机。
与此同时，书房的门忽然开了。
程雪潋拿着笔记本走进来，他注意到沈空吟稍显诧异：“在忙？”
他没有限制沈空吟在房子里的活动，每个地方都能去。
只不过少年平常就爱待在自己的房间，或者客厅的沙发上。
程雪潋意外能在书房见到人。
沈空吟则是摇摇头，指着电脑说：“在填志愿。”
想了想，他又道：“你能帮我看看吗？”
隔了一秒，少年继续补充，坚定的说：“要填能挣钱的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