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办公室内传来一道不甚明显的回应：“进。”
林助理微笑走进来。
程雪潋在批文件，头也不抬的问他：“什么事？”
林落：“程总，是一个宴会邀请。”
钢笔滑落在纸上的声音很明显，程雪潋没有太过关注：“推掉。”
“好的。”
助理点点头便准备出门，在关上房门的一瞬间，程雪潋忽然福至心灵般抬起头，多问了一嘴：“谁的？”
“沈家的，约在三日后的晚上，在柏锐。”
林落继续补充道：“但是您在当天晚上有个饭局，是华升陈总的。”
程雪潋并没有思考太久：“去晚宴，改日再奉陪陈总。”
“……好的。”
作为一名优秀的员工，林落没有表现得太吃惊，微微颔首便带上门。
紧接着是一阵安静，等到程雪潋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上京的夜空总是雾蒙蒙的，看不到什么星星，程雪潋收拾好东西，忽然想起记忆中一双澄澈的眸子。
很亮，叫人印象深刻。
－
时间很快来到三日后，这场专门为沈空吟举办的晚会也正式拉开帷幕。
酒店内布置的很奢华，吊灯交相辉映，流光溢彩。
还没等到晚上，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有人来。
沈良缘父子等候在门前低语：“爸，要是程雪潋不来怎么办？”
程雪潋刚继任不久，手头上的事自然很多，不得空也是正常，就是……他们的计划未免会泡汤。
沈父沉吟片刻，将林助理说的原话讲给他听。
“他已经答应过来了，应该不会失约的，你看紧沈空吟，记得做得干净利落。”
“我明白。”
沈良缘眼睛一亮，不再纠结于这件事，像尾鱼儿一样窜进了人流中。
－
沈空吟穿着新买来的西装，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
身为宴会的主角，他这样的装扮未免有些朴素。
他安静的等在不起眼的角落，即便已经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还是吸引了众人或明或暗的打量。
这些目光或是惊艳，或是高高在上，总之叫人十分不舒服。
偶然有人好奇来询问，沈空吟也只是微微一笑敷衍了事，大家便不再自寻无趣，摇摇头走远了。
“空有一副皮囊……”
少年垂着无辜的双眼，他自然是听到这句话了，但沈空吟没有生气的迹象，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几乎是同一时刻，宴会门口忽然传来骚动，惊呼声像潮水一样涌起，沈空吟心下了然，知道是他想的那个人到了。
他看了眼沈争先之前站着的位置，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看来是去迎接客人了，就是不知道程雪潋此行目的，是为如何？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灰色西装，看起来很低调，正缓步朝自己的方向走。
一步两步，给沈空吟带来无形的压力。
少年面上恰合时宜的显示出一抹惊讶和受宠若惊。
期间沈争先急忙迎接，程雪潋也只是略微颔首，目光越过重重人群，精准的锁定在沈空吟的身上。
又看过来了……
沈空吟屏住呼吸，安静的等待他的到来。
喧闹声逐渐远去，等到意识再次回归现实，面前只剩下一双大手。
容貌锐利的男人伸出手，微微一笑和他打招呼：“初次见面，程雪潋。”
初次见面吗……
沈空吟缓慢眨眼，在沈家父子二人强烈的眼神中伸出手，坚定而用力的握住对方的。
他听见自己缥缈的声音：“你好，程先生。”
－
“程总为什么会先来找你？”
“你们是不是认识，就在上次酒吧走廊上？”
“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
两人握手之后没有多说一句话，程雪潋便被其他人拉到一旁讲生意上的事情，身边围满了人。
宴会进行到一半，沈良缘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张开嘴就开始逼问。
沈空吟闭了闭眼睛，受不了他这幅样子，冷下脸道：“不认识，要我说几遍？”
程雪潋的心思，他身为当事人都摸不清，更别提这些人。
沈良缘显然不相信他的话：“不认识他为什么会来找你！？”
“这么好奇你不如亲自去问他，”沈空吟站起身，指着旁边不远处的人群道，“比问我要有效得多。”
沈良缘自然不会自寻无趣，怒骂沈空吟两声就去忙别的了。
看着他落跑的背影，沈空吟觉得自己心里的郁结终于梳开了些许。
只可惜好景不长，沈良缘像是狗皮膏药一般，重新黏了上来。
这回他改变了策略，忽然改变了之前的嚣张态度，拿起桌子上的茶点递给沈空吟：“小九，你饿不饿，要不吃点东西吧？”
他演技很假，沈空吟顿了两秒，想看看他到底想整什么幺蛾子，于是接过来道：“谢谢。”
然后放在一边。
沈良缘：“你怎么不吃？”
沈空吟看了他一眼，把东西重新递给他：“你先吃。”
“……”
沈良缘的精力十足，不消片刻，沈空吟面前就摆满了橙汁、甜点、咖啡牛奶等一些列吃食。
沈空吟一个都没碰。
沈良缘：“怕我给你下毒啊？”
沈空吟：“嗯。”
“什么？”
“难道不是吗？”沈空吟看着他的眼睛，目光直率的让沈良缘心里发怵，“四哥？”
最后一句四哥喊得很轻，甚至带着点气音。
“我不管你们的计划是什么，但是我警告你，不要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
沈良缘笑容不变：“你在想什么，这可是专门为了欢迎你才组织的宴会。”
“最好真的如此。”
沈空吟摩挲手指，视线一一扫过这些拼盘，神色冷漠。
虽然这些东西都是沈良缘在食品区拿的，其他人已经吃过，是没有安全问题的食物。
但是沈良缘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
历经他人之手的东西，沈空吟一向不会再碰。
墙上悬挂的英式钟表在滴滴答答走动，摆弄着时针和分针，上面的时间显示，现在已经晚上九点钟。
宴会也进行大半了，沈家父子至今还没有什么大动作，沈空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只能将疑心加到最大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
“他吃了吗？”
沈良缘站在沈夫人旁边摇摇头，一脸灰色道：“没有。”
沈夫人勾唇一笑：“没关系，有警惕心是好事，可惜用错了地方。”
“是，他肯定想不到，是临走前喝的那杯水有问题。”
沈良缘的表情在灯光的折射下有些失真，面庞有些狰狞：“现在也差不多到时间了。”
“这种药见效很快，看紧点，别让人给截胡了。”
“明白。”
……
沈空吟一直集中注意力，整场宴会下来后，竟也平安无事，晚宴已经接近尾声，不少人开始提前离场。
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程雪潋的身影，或许是已经回去了。
少年呼出一口气，久违的开始放松，感觉脑袋有些昏沉。
他临时改变脚步，朝着洗手间内走去，没有发现阴影中有一个人影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哗啦啦——”
洗手台前水花飞溅，沈空吟抹了一把脸，企图借此清醒过来。
他用力的晃晃脑袋，却感到有一阵轻微的晕眩传来，同时手脚也有些发软。
本以为是熬夜的原因，缓缓就好了，下一秒却在镜子里看到了不想见到的人。
“终于见效了。”
沈良缘的声音在此刻犹如催厉鬼，让沈空吟心脏的跳动频率止不住的加快。
他抓着洗手台，腰抵在上面，水珠沾湿了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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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来微弱的凉意，沈空吟狠狠皱眉道：“你做了什么？”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哪怕沈空吟再迟钝，现在也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现在的反应不对，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身体不适！
“这种事情，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脑海尚有几分思考能力，沈空吟忽然想起来临走前，佣人特意送过来的一盏茶水。
明明当时沈家的几个人都喝了，为什么只有自己……
不甘与愤恨的情绪充斥着脑海，在意识沉入黑暗前，沈空吟最后的感觉是被人扶住，带离了偏僻的洗手间。
－
很热，很晕……
再次醒来时，沈空吟首先感知到的是头痛，紧接着是身下柔软的床铺，鼻尖闻到的气息，那一种冷冽又干净的雪松香气，与他熟悉的发霉书柜截然不同。
少年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半晌才聚焦。
陌生的天花板，不熟悉的房间，以及，不想见到的人……
程雪潋。
昏暗的房间中只开了一盏小夜灯，男人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沙发里，指尖夹着一份文件，神情专注认真。
他的醒来产生了不大不小的音量，绕是如此，男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也没有挪动目光。
沈空吟无声张嘴，有些语塞，他并不确定程雪潋是否听到了动静。
窸窸窣窣的呻吟不绝入耳，程雪潋随手将手里的纸揉成一团，好整以暇的抬起头，声音低沉，分辨不出来情绪：“醒了？”
没有大动作，也没有突然靠近，这让沈空吟悬着的心暂时降下来一些。
他强撑着晕眩爬起来，依靠在床头，嗓音干哑：“……嗯。”
床头柜上有一杯干净的水，少年的目光在玻璃杯上停留片刻，随即皱着眉移开了。
程雪潋注意到他的行为，有些好笑：“怎么不喝？”
沈空吟就是因为喝了不干净的水才昏迷失去意识的，现在看到自然是不敢再碰。
况且……他还不知道，程雪潋和沈家父子是不是一伙的。
于是小家伙没有回答，只沉默的扭过头去。
程雪潋低低的笑了一声：“放心，没有下毒。”
沈空吟只是把脸撇过去，坐在床头，像一只生锈的发条木偶。
知道他需要时间来理解消化，程雪潋主动站起身走到房间的阳台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被拉远。
“咔哒——”
是打火机的声响。
看着那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玻璃杯，沈空吟埋在被子里的手动了动，还是没有选择端起来，只是用喉咙不甚明显的做了个吞咽动作。
双腿折叠起来抱在胸前，心中的不安总算落到实处，少年死死的咬着唇，单薄的身体开始剧烈颤动。
不该来这场鸿门宴的，滔天的恨意在心中翻涌奔腾，沈争先，沈良缘，他们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
－
指尖的烟已经抽得差不多，程雪潋又在阳台等了些许时光，烟味终于散尽。
被家里人送上陌生人的床，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他见得多，没曾想会在今晚看到沈空吟。
明明前些天看到的时候还是狡黠的，充满活力的。
现在……沈空吟的哭声很小，不细听根本听不出来，但也足够叫人心生烦闷。
再次点燃一支烟，静静地等它燃罢，房间内已经重新安静下来。最后消失，程雪潋想，那个孩子或许已经离开了。
皮鞋敲打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男人步行至床前，却见到了个香艳画面。
沈空吟还在，没有离开，甚至没有下床，少年全身上下都泛着薄红。
白衬衫的扣子被拽掉几颗，露出干净白皙的肚皮，与黑色的床单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灯光昏暗，少年呼吸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尾的睫毛也在挣扎中变得湿润。
他嘴里发出阵阵呢喃，那些被下在茶水中的药，正在一点点的吞噬沈空吟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