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灯光将大理石台面照的晃眼，台前有位少年。
沈空吟擦干手上残留的水珠，整理稍显凌乱的头发。
并没有耽误太久，他顺着走廊，很快找到了自己刚才离开的包厢。
推开门的一瞬间，烟味夹杂着女士香水的味道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刚疏通的鼻腔又被重新灌满，沈空吟蹙眉，还是选择走了进去。
里面都是些年轻人，正喝着酒聊着天，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了，还在继续说着刚才的话题。
“人不在这，沈哥，你就给我说说，你家那个新来的私生子，性格咋样？”
说话的是徐家的少爷，染着一头粉毛，正抓着一瓶威士忌往嗓子里灌。
“消息倒是灵通。”
沈良缘咬着烟嘴，拿出打火机点烟，语气稍显不屑：“能怎么样，乡下来的，老实得很。”
一说这话大家立马变得精神起来。
“老实？你平时该不会欺负人家把？”
“长得好看吗，听说排行第九，是不是年纪特别小？”
“……”
沉浸在话题中的众人并不知道，他们讨论的对象就在这里。
沈空吟的目光平静的扫过在座的每个人，最后停留在沈良缘的身上。
私生子。
他细细的品味这个字眼，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而后不轻不重的踢了下脚下的易拉罐。
“嘎啦——”
铁皮与瓷砖碰撞的声音明显，被不少人听到，大家的视线瞬间聚集在他的身上，自然也包括沈良缘。
“干什么呢你，能不能安静一会？”
沈空吟坐在单独的沙发上，他不像别人身边围满了朋友，少年的面前只有杯凉了的茶水，看起来形单影只，十分惨淡。
他看向沈良缘，冷呵一声：“怎么，我也想参与进来，不行么？”
议论的声音那么大，他想装聋也不不现实。
沈良缘被拉了面子，想要找回来，不耐的对他说：“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名门望族的后代都有固定的圈子，向来不会轻易接受外来者。
沈空吟是不久之前才被找回来的，而他恰巧作为身份尴尬的私生子，当然会被集体排外。
好在沈空吟也懒得继续废话：“既然四哥这么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良缘向来讨厌他这样喊，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铁青道：“不准走。”
沈空吟之他带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乐子，现在人走了，他还怎么和大家伙交待？
回答他的是少年站起身的动作。
沈空吟没有说话，走到聚光灯下面，轻飘飘的看了沈良缘一眼。
还没等沈良缘发火，包厢里面忽然响起一道突兀的声音。
“……他真好看。”
说话的还是徐家的少爷，他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沈空吟，小声的戳了戳身边朋友的胳膊。
徐少爷说完这句话之后，四周一片寂静。
没有人反驳他，因为沈空吟确实长着一副好皮囊。
包厢里面的灯光挺昏暗的，刚才人坐在角落，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等到露面他们才发现，沈家这心找回来的私生子，长得是真的好看。
哪怕是死亡的顶光，打在他的身上，作用也只是增添了二分的效果，给本就立体的五官塑造的更加丰满。
眉眼精致，骨架匀称，灯光打在他瓷白的肌肤上，像是给人上了一层釉，哪怕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衬衫也难掩其独特气质。
沈空吟当然听见了这句话，他表现的习以为常，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微微笑了笑，甚至有空给徐少爷回了句话。
“谢谢。”
这一眼差点给徐少爷看不好意思了，他抓抓头发，想了想道：“那什么，我之前都是瞎说的，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沈空吟继续点头：“我知道。”
人都是视觉动物，从小到大，他已经经历了很多这种事情。
说完便继续迈步，丝毫没给沈良缘面子。
看他真的不怕自己的威胁，沈良缘想也不想，连招呼都没打，拿着桌子上放的车钥匙便跟着沈空吟离开了。
这两人一走，剩下的人便有了新的话题。
“沈家都快倒闭了，他怎么还是这么狂，沈良缘他爹没通知到位？”
“现在不还好好的？倒闭还早呢。”
“也是，程雪潋搞改革怎么着也威胁不到咱们，沈家公司是特殊，听说最近动作挺大的。”
都是一群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话题正经不到两秒，很快就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不过那个私生子长得是真好看，你们有谁拍照片了吗……”
属于别人的热闹，沈空吟自然是没机会听到，他慢悠悠的在走廊中漫步，等待着沈良缘的到来。
“沈空吟，你怎么回事！”
沈良缘很快找到他，随之而来的就是质问。
沈空吟懒得回答他：“走不走？”
他现在很困，没时间再陪这少爷玩游戏。
沈良缘只得把钥匙扔给他：“你没喝酒，去给我开车。”
掂了掂手里镶钻的车钥匙，沈空吟微微扬眉，不语。
这家酒吧空间挺大，走廊曲折弯绕，沈良缘走在前面，沈空吟就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步频规律，姿态放松。
本来好好走着，沈良缘忽然一个止步，让他的步伐也不得不停下来。
喧闹的音乐仿佛有一瞬间变小，少年抬眼，走廊尽头有个身姿挺拔的身影，正远远的朝这边走来。
男人穿着熨帖的西装，身边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其与外界隔离开，有几个正在嬉笑的男女，在看到这人之后，也下意识的靠墙，让出一条通路。
他在打电话，走的不快不慢，刚好和音乐卡上点。
沈空吟看了一会，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他到底是在哪见过呢……
还没想起来，旁边的沈良缘先动了，他脸上惯有的嚣张气瞬间蒸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挺直了背。
同时脸上堆起谨慎又讨好的笑容：“程总，真巧！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您！”
在沈良缘说出口的一瞬间，沈空吟也瞬间想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在上京最近的报纸中。
沈家人还保留着订报纸的习惯，在吃饭的时候，经常能够听到沈争先提起的一个名字——程雪潋。
飞讯集团的掌权人，程家新上任的家主。
没想到能够在这里见到……
在听到沈良缘的招呼声后，男人顿住脚步，对手机那头交代了两句，挂掉电话后才抬眼，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片刻。
“沈公子。”
他声音很低，听不出喜怒。
但就是这三个字，让沈良缘看起来兴奋了一倍不止。
他像是占了什么大便宜一样，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公司里的事情。
酒吧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方，谈论这些东西也并不合适。
饶是如此，程雪潋还是选择了倾听。
沈空吟站在原地，安静的等两人说完。
可能是过去了三五秒，也可能是一多分钟，他忽然感觉到有一股极具穿透力的视线，几乎是带着实质性的温度，烙印在他的脸上。
一寸一寸，慢条斯理。
沈空吟后颈一麻，感觉像是被猎食者锁定，他猛的抬眼，精确的捕捉到了目光的来源。
是那个男人。
这位程总虽然在听着沈良缘的奉承，视线却透过沈良缘的肩，沉静的，毫不避讳的落在自己的身上。
危险。
这是沈空吟第一时间的感受。
被这种目光锁定，沈空吟能感受到自己浑身的汗毛开始倒立，喉咙发干。
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脸上的冷静，甚至不能确定，程雪潋为什么会看向自己。
好在三秒之后，程雪潋便不留痕迹的移开了视线，徒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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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空吟一人的心脏剧烈跳动。
“话说这位是……”
像是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似的，在话题结束之前，程雪潋无意的提了一嘴。
“他啊。”
沈良缘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介绍沈空吟。
私生子这个词私下里说说就行了，真要介绍个一二三，他还说不出口。
于是他只好提高音量，对着角落喊：“程总问你话呢！”
沈空吟被骂了一嘴也不显脾气，朝前挪了两步，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声音很小：“我是沈空吟。”
程雪潋简单挑眉，没再说什么。
反倒是沈良缘先忍不住了，他怒气冲冲，上前一步攥住沈空吟的衣领道：“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凭借沈家现在耳朵权势，根本得罪不起程雪潋。
沈空吟眼神出现半分不耐，又被他很好的压制下去：“松开。”
他指的是自己的衣领。
在沈良缘呵斥时，程雪潋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沈空吟垂在身侧的右手。
那拳头握得死紧，清瘦的手臂肌肉瞬间绷出凌厉的线条，很快又强迫自己一根一根地松开，变回原来正常的样子。
程雪潋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他哪能看不出来，这是人想要出拳的动作。
新找回来的私生子，态度却完全不显懦弱，倒是有意思。
被这样一种目光看着，沈良缘突然产生一种心虚的感觉。
他悻悻送开手，还是不解气，张张嘴，看起来还想继续叫骂。
关键时刻，还是在旁边看了半天戏的程雪潋开口制止了这场闹剧。
“沈夫人这些年来为家里开枝散叶，也是辛苦。”
听到这句话之后，沈空吟低下头，再也藏不住眼中的笑意。
沈争先年轻时到处留情，拈花惹草，这些年半路认回来的子女不少，他头上还有个姐姐。
程雪潋自然是认出了沈空吟的身份，却好一个指鹿为马，赞叹沈夫人能生。
一句简单的话，却带有赤裸裸的讽刺意味，沈空吟默不作声的退到旁边，准备观察沈良缘的反应。
后者的脸色自然是不太好看，青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咬咬牙，竟然认了下来：“哈哈，程总说的是。”
被抹了面子还能笑脸相待。
这一点沈空吟着实没想到，沈良缘平时行为猖狂，现在忽的夹着尾巴做人，看着还有点不习惯。
就是还有个意外……
沈空吟抬头看向程雪潋，与此同时，像是提前说好了一般，男人也恰好转头，眸色幽深，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率先移开视线。
一双小鹿般湿润的眼飞快的朝对方眨了一下，
和影视剧演得差不多，沈空吟看向程雪潋，其中的感激意味不言而喻。
后者但笑不语，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在沈空吟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走远。
没有和沈空吟再多说一句话。
听到皮鞋与瓷砖的碰撞声逐渐远去，沈良缘立马又变成了原来的跋扈模样。
他态度倨傲，不见刚才的谄媚：“刚才的事不准说出去。”
沈空吟本来也没准备说，但看他这样反而来了点兴致。
他装作好奇的样子：“四哥，我能问问，刚才的人是谁吗？”
沈良缘被他一声“四哥”喊得鸡皮疙瘩起一身。
“都说了别这样喊我，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给你说也不知道……”
并未向沈空吟介绍方才那人的来历，两人继续向外走，沈良缘却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开始迫不及待的和朋友们吐槽。
“你都不知道我刚才碰到谁了，程雪潋！”
“太可怕了我靠，怎么这么倒霉……”
程、雪、潋。
沈空吟按下电梯的按钮，将这三个字在嘴里过了一遍，略有深思。
一个照面就能叫沈家的少爷怕成这样，倘若能在未来搭上这条大船，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