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襄坐在榻上，伸出一只手拉着青葛撒娇：“青葛姐姐，我想喝小吊梨汤……”
青葛利落地点了点头：“成，今天一准让你喝上。”
犬槐抬脚就出去了，“我去膳房问问。”
山桃正在衣柜里找连襄的衣裳呢，闻言一扭头，目光从这几个人身上扫了一遍：“……论起宠孩子，你们谁都别说谁。”
青葛接过来衣裳，递给连襄，让她自己换，时不时帮连襄搭把手，面不改色地指着衣服上的图案：“桃子啊，咱们确实谁都不能说谁。”
连襄的衣服上，几乎每一件的袖口都有着独特的花纹。
这还是连襄小时候，一时间见不着她们几个就要哭，玄越和给画的图案。
山桃绣工最好，专门绣着哄孩子的。
图案是青葛藤、山桃、沈丁花和犬槐叶子组成的，这么一绣，就绣了好几年，一直到现在。
青葛看了一眼笑盈盈的连襄，没忍住说了一句实心眼的山桃：“你给她绣个香囊，用这个图案，不一样吗？”
山桃不服气地顶了一句：“那怎么能一样。”
只有连襄穿好了衣服，在榻上蹦了两下，心满意足地一手牵着一个姐姐，去前院吃早饭喽！
连襄到花厅的时候，一眼望见了正坐在饭桌上的赫连昱。
连襄还没说话，赫连昱便对着连襄招招手，低声哄道：“阿襄，过来喝甜粥，已经给你晾好了。”
青葛只觉得手心一空，低头一看，连襄已经坐在赫连昱身边了。
青葛：“……”
青葛没忍住，握紧了一下拳头，低声问山桃：“犬槐不是收了玄越和的银子要揍这小子一顿吗，什么时候动手？”
山桃了然地拍拍她的肩膀，迅速地在连襄另一边坐下了。
青葛这回手心的拳头要冲着山桃去了：“……”
这一早上就没一个省心的！
连明赫和霍朝雍都不在，连襄倒也没问，家里除了年纪还小的连襄，各个都有不少事情忙，沈丁可都已经上过战场了！
如今的连襄，也只有自己十来岁时候的心智，重生一世，也只是比那时候多了些直觉式的判断。
比如连襄下意识就觉得赫连昱是她哥，可要是细细讲来，整个人的记忆就像是蒙了一层略略透光的窗户纸，说不明白也讲不清楚。
赫连昱来得早，给连襄的小琉璃碗里盛好了一碗甜粥，等连襄到了，正好能吃。
连襄坐在赫连昱身侧，正要伸手拿起来勺子，勺子就被赫连昱拿走了。
连襄一脸疑问地望过去，她的勺子都是特制的，比旁人的都要小不少，而且整个家中，也只有连襄会用勺子喝粥。
赫连昱面不改色地把连襄的琉璃碗往自己这里放了放，想了想，又伸手直接把琉璃碗端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喂了连襄一口。
连襄虽然心有疑惑，但十分自然地接受了投喂，闲下来的手，还抓着赫连昱的小辫子不放。
山桃一边吃饭，一边看了一眼赫连昱喂孩子的动作，还真别说，像模像样的。
其实赫连昱还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无比熟练，好像已经做了千百次似的。
山桃拿着公筷，动作自然地给连襄夹了一筷子小菜放进她的碗里，“一起吃。”
连襄不爱吃青菜，但如果不吃，这青菜就会一直在她的碗里。
连襄眼咕噜一转，贴心道：“姐姐别管我，姐姐快吃饭。”
山桃不听她忽悠，又给她夹了两筷子到连襄的碗里，心道，叫赫连昱抢着做事，这得罪人的事情也让赫连昱做。
其实连襄早几年就不需要人喂了，平日里，连明赫虽然把连襄看得像眼珠子似的，但这些事情上都管得严，一定要连襄自力更生才行。
可这两天连襄实在是多灾多难，又是生病，又是遇见了恼人的小人，还半夜梦魇着了，众人也都更心疼她些。
连襄苦着脸，可怜巴巴地盯着赫连昱，试图感化这两个郎心如铁的人。
赫连昱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还是接着喂了连襄一口加了小菜的甜粥，笨拙地哄了一声：“哥今天带你出去玩。”
连襄这才放过了赫连昱，接着玩他的小辫子去了。
青葛幽幽地补了一句：“阿襄可不要被骗了，今日大将军本来就要带咱们出去玩。”
赫连昱一低头，望见连襄控诉的目光：“……到时候，哥给你买糖？”
连襄点点头，脸颊鼓鼓囊囊的，拍了拍赫连昱的手：“哥真是辛苦了，阿襄自己吃。”
赫连昱闻言，默默地把碗递给了连襄。
赫连昱天生一脸凶相，什么都没说，青葛却觉得自己在赫连昱那张面无表情的凶脸上，看见了“感动”。
青葛毫不留情地戳开了赫连昱心中名为感动的那一朵泡泡：“阿襄是不想再吃青菜了。”
赫连昱低头看了一眼，果然，连襄自己扶着碗，手心都快盖在碗上了，整个人都快趴在碗上了，生怕山桃再给她扔两筷子青菜进去。
连襄心虚似的，抬起头冲着赫连昱笑了一下。
赫连昱伸手，用帕子给连襄擦了擦脸上的粘上的东西，“小机灵鬼。”
自从见了连襄，赫连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好像心中永恒的一块缺口彻底满溢了。
这一声“哥”好像是命中注定，老天已经亏欠了他许多年似的。
吃过了早膳，连襄还记得答应了沈丁的事情，生怕霍朝雍已经到了校场，赶紧催着赫连昱带她去校场。
众人早就忙起来了，青葛要去账房，山桃要去药房，犬槐要去兵器司，玄越和八成还在书房里苦读。
赫连昱刚来府中，还不认路，连襄安安稳稳坐在他怀里，指挥赫连昱到处走。
连襄刚到校场，果然看见了一身黑衣的霍朝雍。
好在连襄到的及时，霍朝雍还没开始“训练”沈丁。
沈丁一打眼就望见了连襄，一双眼都要放光了，却不敢出声。
每回霍朝雍在校场上盯着她们训练，沈丁都要累得三天不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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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爹爹！”
霍朝雍严肃的脸，一转身，见着了连襄，变成了最温柔不过的笑脸：“哎哟，我的乖宝，今天怎么来校场啦？”
连襄没说自己是来救沈丁的，拽着霍朝雍的手指，霍朝雍不解其意，还是顺从地把手指递给了连襄。
连襄在赫连昱怀里，也算是堪堪到了霍朝雍的胸口。
连襄学着大人的模样，展开了霍朝雍的手心，一只手抓着霍朝雍的手腕，用自己另一只手在他手心里拍了拍，“你别把我姐姐累坏了。”
霍朝雍听了她的话，点点头，反而目光灼灼地盯着赫连昱，像是恶狼一口咬住了猎物似的，“成。正好……你哥也得在这练，阿襄乖，跟你姐姐去后院玩吧。”
赫连昱敏锐地察觉到“你哥”两个字，霍将军话音里的咬牙切齿，还是冷静地把连襄放下了，恭敬道：“请将军指点。”
连襄还没来得及给赫连昱求情，人已经一把被沈丁抱起来了，还没回过神来，早就出了校场了。
连襄淡淡地叹了一口气，算了，上辈子的赫连昱，也是霍朝雍手把手教出来的。
校场上。
霍朝雍毫不留情的一拳，赫连昱虽说身手不错，但比起霍朝雍，毕竟青涩，这时候应对不及，连退了好几步。
霍朝雍心中有几分赞赏，却没表现出来，免得这小子张扬。
霍朝雍：“阿襄年纪小，不认得你了，但我还记得你小子。”
赫连昱不卑不亢道：“将军好记性。那将军更应该相信我，阿襄对我有恩，我自然该对阿襄……忠贞不二。”
霍朝雍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没说话，也没再冲着赫连昱下狠手了。
其实此时的霍朝雍在思索。
霍朝雍心想，忠贞不二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除了他和沈丁，这府里怎么又来了一个读不进去书的，这下玄越和可有的头疼了。
连襄一整天都在到处跑，从校场到药房，从药房到兵器司，从兵器司又跑回了书房，忙得很。
书房里的玄越和正手不释卷，就听见门口“咣当”一声。
玄越和手边就冒出了连襄的脑袋。
玄越和放下手中的书册，伸手捏了捏连襄的脸蛋，又拿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连野织，你这是从哪来的，一头的汗！”
连襄讨好似的冲着玄越和笑了一笑，伸手抱住了玄越和的胳膊，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哥。”
玄越和一只手撑着椅子，这一瞬间甚至想转身就跑，暗叫不好。
连襄这幅模样，绝对没有好事能找上他。
连襄抱着玄越和的胳膊不撒手，脑袋都抵在玄越和胳膊上，大有玄越和想跑就拖着她一起跑的架势。
玄越和：“……说罢。拔了姨母的花？”
连襄摇摇头。
玄越和松了一口气：“那是怎么了？”
这个府里连襄唯一惹不起的人，也只剩姨母了。
连襄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叠功课，递到玄越和眼前：“我把功课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