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爹说出这句话，眼光看向四个儿子，等待着他们的反应。
读书两个字，果然让四个儿子都愣住。
顾满山作为老大，第一个开口：“爹，小六自小体弱，人又聪明，是该读书识字，将来若能在城里头当个掌柜也好，总比在地里头刨食强。”
他真心为弟弟考虑，觉得以顾丰年的身子骨，真种地养活自己都难，更别提养活妻儿老小。
顾老爹摇了摇头：“不是送去认几个字，而是长久的读下去，最好能考中功名。”
这话让顾满山皱了眉头。
他犹豫道：“爹，咱乡下人家能读书识字已经不错，十里八乡的也没见谁能考中功名。”
读书识字，读书考功名，这其中花销可是天差地别。
顾满月也觉得奇怪，怎么爹娘这时候提。
“爹，娘，若是小六有天赋能读下去，我们自然也会支持。”
顾惊蛰顾立秋也纷纷点头。
见儿子们都答应，并未有人露出不满，顾老爹继续道：“小六定是有天赋的，他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将来定能高中。”
顾满山兄弟无奈，纷纷沉默下来，觉得老爹未免异想天开。
就牛地主家有钱有地，能养着牛学文一直读下去，可家里也不敢说一定能高中。
他爹倒好，弟弟还没去读书，就已经想的那么长远，回头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即使如此，他们也不好反驳，只能闷不吭声。
顾老爹心知他们现在不会信，但幺儿是被文曲星选中的人，别说童生秀才，将来连状元都能想。
“丰年运气好，带去的蛐蛐卖了三两银子，就先用这钱交束脩，等他上了学，你们便会知道他天生是这块料。”
顾满山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娘，这是今日的工钱，您收着。”
因未分家，家里的钱都是王氏在管。
王氏照旧数了数，又还给老大老二每人三文钱：“还是按照以前来，你们俩的娘就留着，回头好娶媳妇。”
自打儿子成家，王氏就会给小家留一些，免得夫妻俩不称手。
“等家里宽裕了，之前你们拿出来的钱也还你们。”顾老爹开口道。
顾满山忙摇头：“爹，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要是儿子生病吃药花钱，二老难道会要让我还钱不成，儿子给你出钱看病天经地义，您可千万别寒碜我。”
顾满月也连连点头，十分支持大哥的话。
顾家夫妻眼神都柔和下来，心想儿子没白养，对他们有一份孝心。
老三老四也没意见，纷纷表示不要那个钱。
“娘当了以前的嫁衣，家里外债都还清了，日子也不会太艰难，只是你们爹如今身体还得养着，还得靠你们挣钱养家。”王氏开口解释。
“这是应当的，爹，你只管好好休息，家里还有我们。”
顾满山拍着胸脯保证。
顾立秋更是愧疚，懊恼因为自己冲动害爹受伤，临了还要当了娘的嫁衣来填补亏空。
“既然你们都不反对，那事情就这样定了，老大，明早你陪着我去一趟学堂。”
“这么急？”
顾满山有些意外：“不等明年吗，小六毕竟太小，怕他坐不住。”
“不等了，就明日。”
“那行，我去准备拜师要用的东西。”顾满山见爹娘显然是商量好的，点头答应。
“方才我去还钱的时候，已经同那几家说好，待会儿你走一趟拿回来就成。”
乡下拜师给束脩都简单。
王氏这才收了钱，叮嘱道：“回去跟你们媳妇说，丰年束脩的钱是他自己挣的，回头你们谁要是能拿出钱来，也能送儿子读书。”
这话是专对老二说的，家里就赵氏话最多。
顾满月也知道自家媳妇的德性，黑着脸出去了。
王氏搀扶着顾老爹躺下，笑着说：“咱儿子没白养，都是懂事的。”
“这才哪儿到哪儿。”久病床前无孝子，顾老爹虽也觉得自家儿子是好的，但也知道来日方长。
王氏却说：“咱俩养出来的孩子，每一个都是极好的，跟村里那些不孝子可不一样。”
顾老爹无奈，摇头失笑：“癞里头儿子自家的好。今日吃了肉，身体果然有力气许多，我也得快些好起来，不然丰年以后的束脩总不能都靠哥哥。”
只要身体能好起来，顾老爹觉得自己为了幺儿还能再干十几年，读书花销不成问题。
王氏眼神微闪，帮他塞好被子：“那你就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担心思耗气血。”
“行，这几日我就吃了睡，睡了吃，争取早日好起来。”顾老爹笑道。
王氏差点没忍住，站起身道：“我去瞧瞧丰年。”
“跟他好好说话，别吓着幺儿。”顾老爹不忘叮嘱。
“还要你说。”王氏扭身出去了。
她心底是焦躁不安的，十两银子的药喝着，牛肉也吃了，可顾老爹的身体依旧没好起来。
王氏知道自己不能心急，可每次看到顾老爹虚弱的样子，她心底就有一把火在烧。
万一孩子他爹好不起来，那——
王氏都不敢深想。
顾丰年吃完饭就回屋趴着，屁股其实没那么疼，就是不自在。
王氏进来的时候，顾丰收正在给他揉屁股，力道大的很。
“娘。”瞧见来人，顾丰收赶紧起身，“弟弟屁股还红着呢。”
王氏失笑，合着打了一次，全家人都觉得她会打孩子。
“你去玩吧，娘帮你弟弟上药。”王氏开口。
顾丰收一步三回头：“娘，你不会再打丰年吧？”
“去去去，这也是我亲儿子，合着我成后娘了。”王氏没好气的赶人。
顾丰收这才跑出去。
王氏坐在床边，低头去看，孩子肉嫩，她记得自己明明没用多少力气，结果这会儿一看红彤彤的，看着还有些严重。
顾丰收不知道用了什么药膏，涂得油乎乎的，看着还有些亮晶晶。
王氏轻轻摸了一下：“还疼吗？”
顾丰年趴在枕头上，脸颊挤出两团肉，口中说：“原来不疼，哥哥姐姐每个人揉一揉就疼了。”
“娘，尤其是三哥四哥最坏，笑话我，揉得特别用力，他们肯定是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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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顾丰年还生气三哥四哥笑得最大声。
“娇气。”王氏摇头失笑，合着不是她打的，是被揉出来的。
“丰年，娘今天打了你，您怪娘吗？”
顾丰年也顾不上屁股了，一骨碌爬起来钻进亲娘怀里：“不怪，丰年知道娘是为了我好，您担心我，怕我出事，所以才会打我的。”
“丰年最喜欢娘，一辈子都不会怪娘。”
热乎乎肉嘟嘟的小身体钻进怀中，亲昵的贴在身上，王氏满腔母爱都要溢出来。
她总共有六个孩子，前头四个都是儿子，一个比一个粗心，从来不会说贴心话。
老五倒是姑娘，可这姑娘比小子还像小子，打架在行，软乎话一句都不肯说。
王氏觉得自己偏心有理由，人比人得扔，幺儿跟哥哥姐姐一比那就是贴心小棉袄，不怪她偏疼。
“娘也最喜欢丰年，往后娘再也不打你了。”王氏保证，心底是真有些后悔动手。
顾丰年亲了亲娘脸颊，说：“没关系的娘，要是我不乖你就打我，一点都不疼，真的。”
他压低声音，偷偷说：“我故意表现的很疼，是想让大家疼我，娘收着力气，真的不疼。”
王氏摸着他的小脑袋，眼底都是疼爱。
“娘，爹爹有没有好一些，吃了肉好的快吗？”顾丰年心心念念这个。
王氏眼神一动，点头笑道：“你爹说好多了。”
顿了顿，她搂住儿子问：“丰年，那神仙真的说了你爹能好起来吗？”
“肯定能。”顾丰年坚定回答。
在心底暗暗问：【小九，我爹会好起来的，是吧？】
009不想搭理这个消极怠工的家伙，等他急了才慢悠悠回答：【请宿主尽快收录新书籍，换取薪火点，兑换伤药。】
顾丰年听懂了，拍着小胸脯保证：“娘，明天我就去学堂求先生教我新书，背会了就给爹换伤药，爹立刻就能好。”
王氏见他信心满满，一颗心也安定许多。
她笑着捏了捏幺儿鼻尖：“不用求，明天娘带你去拜师，到时候你就能光明正大的学。”
顾丰年瞪大眼睛。
009却激动起来，拜师上学堂，它家宿主终于要走上正轨了！
一日读完三千卷，收录文明不是梦，从此开创新河山！009甚至已经放起战歌来！
顾丰年却没那么高兴，小孩儿纠结的拧起眉头：“娘，咱家有钱吗，其实我趴在窗外听也挺好的。”
“钱先留给爹看病吃药，还要买牛肉吃，都是背书，在学堂里面外面都没差啊。”顾丰年振振有词。
“有，爹娘有私房钱，供你读书足够了。”王氏笑道，为儿子的懂事而心酸。
见幺儿拧着眉头很纠结，她又压着声音说：“等你读了书，就能从神仙那边得到奖励，多读几本书就能把束脩赚回来。”
“神仙那般大方，说不定咱家还赚了，往后顾家就靠丰年你了。”
顾丰年眼睛一亮，握紧小拳头：“娘，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读书。”
009差点感动的痛哭流涕，终于等到了，它终于等到这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