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以后，班里的学习氛围更紧张了，夏至剪了个齐耳短发，戴着眼镜穿上校服在人群里像个乖乖的假小子。
想考动物医学这件事，除了费清扬，高考前她没有跟任何人提过，并按照自己的节奏做了学习计划，周末偶尔还会去街道图书馆的电子信息室了解各大院校的一些资料。
至于书店，上次被陈谷雨“抓包”以后就没去过了。
而费清扬，文理分科后没在一个班，最近也见首不见尾，想着应该也是忙学习呢。
这天放学，费清扬却突然从后面凑上来，直接递给她一张书展的宣传单。
“《爆裂小子》？作者国内首次见面会？？”夏至两眼放光惊呼出声，她从初中就开始追这个漫画了！
表情随即从惊讶变为兴奋的贼笑“嘿嘿嘿，这都不去，不合适吧”费清扬一副早看透她的表情，同时眯眼回应“那一起吧”
书展的时间是下周六的下午，只去看一眼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对吧，而且高三也要劳逸结合的啊。夏至很容易就说服了自己，但爸妈那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正发愁呢。
“囡囡啊，下周末我跟你爸爸要去外公外婆那边祭祖，你自己待在家里可以吧？”张女士敲了敲门，在门缝里询问她。
想啥来啥。
夏至不能表现的太高兴，故作淡定的撒了下娇“啊~那好叭”
“乖的噢，周六的午饭帮你准备好。晚上呢我跟小雨妈妈说好了，你就去他们家吃饭。然后爸爸妈妈星期天中午就回来了”
“啊？？”故作扭捏撅着的嘴巴马上长得老大。没招，为了让他们放心出门也只好答应。
书城的地形夏至十分熟悉，初中的时候就和陈谷雨来过几次。
像作者见面会这种大活动，通常是在三楼会场，而二楼活动大厅更多是各家出版社的小展台，有不同类型和题材的书本零售，还能淘到一些书签海报。
书展当天和费清扬顺利汇合后瞄了眼三楼，会场门口竟然没几个人排队。时间也还早，两人决定到二楼去逛逛。结果就直接被钉在了漫画摊前挪不开腿。
“这里居然有全套的《魔域争霸》，书店里那本都快被我翻烂了。”夏至不可置信，抬手看表发现还有20分钟，开始争分夺秒。
“费清扬？好巧啊”温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费清扬回头，是学生会的李玫，旁边还站着，呃，看起来不太高兴的陈谷雨。
“嗨...好巧”费清扬放下书伸手跟他们打招呼，有些尬笑地眨眨眼睛，瞄了眼夏至，沉浸在漫画里根本没听到。
一阵沉默，费清扬看他俩的气氛也奇奇怪怪，不像是一起来的。这是...没有打个招呼就走的意思？
仔细看了看他们，李玫今天一改常态，白色收腰花边的衬衫配上牛仔短裙，捋着刘海东张西望。
而陈谷雨穿着没比脸色好多少的黑色T恤，板正地像本来就长在这的一样，视线直直落在自己旁边那位的...后脑勺上。
费清扬挠了挠头，“你们也来看书展啊？”说完废话自己也很无语，直到又一个熟悉的身影靠近加入对话。
“人好多啊，差点找不到你”说话的人是刘翌，白体恤蓝衬衫，十分清爽开朗的少年形象。手里还拎着李玫的粉色书包。
原来是他俩约着一起来的，不小心走散，李玫又恰好碰到了谷雨。
费清扬原本因为尴尬而无处安放的手指悄然收紧，刚才为了表达礼貌的笑意在嘴角还没来得及散去，又一次艰难地被勾起。
刘翌当然是搞不清情况的，“谷雨，你也在啊，你朋友吗？”他指了指侧着头看起来有些失落费清扬，根本没注意旁边还有一位正激情阅读的书迷。
书展本来就人多，身后有走动、谈话甚至推搡也不足为奇。翻完一册，开始找下一本的何夏至推了推眼镜，见旁边的费清扬怎么向着走道呆站？还想着催他专心点“干嘛呢，看完啦？”
“咳”费清扬眼帘低垂，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夏至木木地回头，先看见的李玫，嗯？视线再往右移动，下意识后退一步，差点要撞到书摊。
费清扬伸手扶她，但这个动作在旁人视角看来，更像是搂住了她的肩膀...虽然下一秒他就放下了。
陈谷雨强迫自己显得云淡风轻，但眼神里笑意全无，宛若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在冷漠地凝视罪犯，嘴角也拉成一条僵硬地直线。
夏至尬笑，陈谷雨现在的表情，让她想起了那天路灯下的魔域使者，还真是挺应景的...
“见面会要开始了。”刘翌在后面亲昵地拍了拍刘玫的脑袋，示意她往前走“我们该去排队了”
夏至才发现还有这个人，立马明白了费清扬刚才状态奇怪的原因，一秒正经，并用眼神向他投以同情。
费清扬接收到了她的关心，莞尔一笑回个眼神示意自己没事。
这些“眉来眼去”的小动作，当然都被陈谷雨看到了。
刘翌拉着李玫着急结束会面，“谷雨，要和我们一起吗？”他虽然不懂这三个人是什么关系，但对面一蓝一红两个格子衬衫，扔进书迷里捞都捞不起来，很明显他俩才是一起的。
“没事，你们先去。”陈谷雨没有要走。
因为《爆裂小子》，是初中的时候、每天放学路上、他陪着她、在书报亭看的！
上次自己看到的跟何夏至一起的书店的那个男生，应该也是他吧。那天自己态度不好，本来想过来要个签名，夏至一定会开心，结果...
“见面会快开始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吗？”谷雨眼眸含笑地邀约，像小时候无数次在她家门口问的一样。但此刻他温柔的语气与脸上的微笑，跟他整个人低沉的气场极度不匹配。
甚至看得夏至心里发毛。
以前在书报亭，他只爱看些无聊的老头报纸。什么时候开始对漫画感兴趣的？
夏至偷瞄了眼费清扬，“好啊...我们刚好也要去见面会，一起吧”嘿嘿嘿，先尴尬笑笑吧，实在不知道还能说啥了。
还好场地里人多，大家来来往往嘈杂的很，还不至于听见乌鸦的叫声。
“那你们去吧，我刚好想再看一会儿。”费清扬接话，都这会儿了，总要有个人出来打圆场。
“其实我也再看一会儿。”这话她绝对、真心只是字面意思。
“行”陈谷雨不再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深深的阴影，扔下一个字就走了。
动作快得费清扬都有点没反应过来，走道也恢复了之前的嘈杂和拥挤。“我真没关系。”费清扬想解释，但说完这话发现多余了，因为旁边那位狂热漫迷是真没有在理他。
活动开始后两个人才匆匆跑上去，在三楼会场外远远地看了一眼，发现得自己带漫画或者现场购买新书才能参与排队签名。
夏至是因为想看的已经看了，费清扬则是经过刚才的事儿也没什么兴致了，两个人决定各回各家。
“其实今天，我还想跟你说”说一半又不说了，费清扬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衣角。夏至接上他的话“你是想说，你要出国了是吗，我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偷偷听见了。”
见费清扬沉默，夏至又打趣他，“听说你要去英国啊，那地方不错，你应该能交到很多朋友的。”
原本气氛还有点悲伤，这会某人又被气笑了“你有正经的吗？”
费清扬很早之前就想晃一晃她的脑袋了，像看看里面都是什么成分。这人有时候呆得像个木头，有时候又语出惊人，比如接下来这句。
“对了！英国！你说《人与兽》会不会其实也有系列全册啊？！”
但其实夏至看的那本书，英文原版名称是《Humanity''sAscent:TheBeastTide》（人族崛起，兽族狂潮），变态的点在于两个族群中有最高层为了增强兵力，暗暗在小黑屋搞一些违背常人生理认知的活体移植。
草率翻译真是害死人，费清扬很久以后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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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版全套时才知道自己的误会有多大，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本来两个人说好，费清扬走的时候夏至要去送他，可后来夏至再也没有见过他，费清扬留下的只有她桌肚里那张写着邮箱的蓝色便签。
话说回来，当天的事还远没有结束。
张女士走之前叮嘱她了，小雨家开饭的时候是五点半，让她别迟到也别太早去打扰人家。
夏至算准了时间，提前五分钟敲响谷雨家的门。想到那家伙今天在书展，应该也是偷偷去的吧？还默默提醒了下自己一会儿别说露馅。
虽然不经常来了，但夏至对谷雨家还是非常熟悉的，跟叔叔阿姨打完招呼洗完手，就坐在了自己常坐的位置。
以往都是谷雨坐她旁边的。但今天他从房间里出来时，整个人阴沉的可怕。
夏至还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呢，就被直接略过了。谷雨甚至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坐在了夏至的斜对面。
因为谷雨成绩太好，叔叔阿姨通常不在别人面前聊学习。
吃饭期间也多是聊两个人小时候的事儿，听着谷雨的回答都是“嗯”“哦”之类的单字，连头都不抬一下。小雨妈妈才发现气氛有点不对。
“夏至啊，有没有想过以后想做什么工作啊？”聊完回忆就开始聊未来，小雨妈妈给她夹菜继续找话题。
“嗯...我还没想好呢”某人在生气，但夏至不懂，不是我惹他生气的吧？但此刻也是有点不敢大声。
“女孩子嘛，当老师挺好。”小雨爸爸不知道自己加入了战场，且不一会儿就要为自己的多嘴后悔。
“是啊，夏至活泼开朗，要是当老师一定会讨学生喜欢的，是不是小雨？”谷雨妈妈给他机会搭话。
沉默许久的谷雨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嗤笑，嘴角还勾起嘲讽的弧度“谁会喜欢这样的老师。”
“呵呵...”小雨妈妈能力有限地打着圆场，“我要是老师，还不喜欢你这样的学生呢...光成绩好什么用...”
这俩孩子今天咋了？小雨爸爸可不敢再乱说话，默默夹菜闷头吃饭“嗯，这菜不错，高三学习辛苦，夏至多吃点。”
“哪里辛苦？她开心的很。”火药味满满的桌子那边，依旧是眼睛都没抬一下地放出冷箭。
虽然小时候两个人也没少在父母面前吵嘴打架，但是现在毕竟都成年了。刚才被怼还懒得理他，没想到他又来。
“你怎么知道我辛不辛苦？”夏至的语气已经憋不住要发出攻击。
“高三了，不学习，干别的倒起劲。”谷雨这边更没有收场的意思。
他很明确地知道自己生气的原因，但夏至不明白。
“我干别的起劲，你闲着了？”莫名其妙！要说今天书展的事儿是吧，搞得好像他没去一样。
“我能轻轻松松考京大，你呢？还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了，还以为能像中考那样靠运气踩线录取吗？”谷雨手中的筷子机械地伸向最近的菜盘，夹起一大块，看也不看就塞进碗里，手背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指节捏着筷子都有些发白。
第一见自家儿子这样，小雨爸妈一时没反应过来该怎么插话。
夏至唰得放下筷子瞪过去，“我本来也没想考京大，谁要跟你上同一所大学！”前半句是真的，但后半句是气话，且精准踩雷。
谷雨下颚一紧，也瞪回去，“行，你不想上。也是，女孩子嘛，不考大学都没关系，早点找个人嫁了就行了！”
摔筷子的声音响彻客厅，随后是漫长的沉默。
夏至整个人愣住，望着谷雨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巨大的委屈冲上鼻头，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谷雨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心里一阵慌乱，但同时又侧过头把那抹情绪强行压了下去。
他不想暴露，也没想到自己会气到慌不择言。
更不曾想将会为了自己这句话，后悔那么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