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哟，真是女大十八变，阿姨小时候看你啊，肥嘟嘟白嫩嫩的，现在都这么漂亮了。”王阿姨笑眯眯的，上下打量她。
这位阿姨你确定看过我小时候吗？
夏至尬笑，目光从阿姨的脸移向眼前餐桌玻璃下面压着的照片，一个穿粉色连衣裙的短发黑瘦猴子，看着镜头笑得贼开心，还缺了一颗门牙，跟肥嘟白嫩真是半点不沾边。
阿姨可不管，职业话术，夸就完了“你现在在哪里，做什么工作啊？”
“就在京北，市中心一家国际动物医疗中心，当医生的。”张女士在边上抢答，“我们囡囡，京北农业大学，研究生，哎！工资不低的噢”
“京北市中心啊，研究生好的，医生好的”王阿姨很专业，惯会划重点的，“哪个？什么医院？”
“动物医院”夏至看出来这位王阿姨是干嘛的了，陪着笑容，重点强调了一下【动物】两个字。
王阿姨灵动变化着的表情明显卡顿了，但职业素养过硬“蛮好蛮好。”
“是的是的，现在年轻人养宠物的越来越多，很有发展前景的。那这个选男孩子肯定也各方面不能太差的”张女士越说越起劲。
后面两个人聊了些啥，夏至着实困得有点没听进去。
直到王阿姨一拍桌子，掏出照片，“你放心，我手上的男孩子都是很优秀的，这个35岁的海归，这个40岁，企业总裁...”照片摆了一桌，“你来选5个，阿姨我去安排。”
夏至睁了睁眼，怎么有的看着都快赶上老何的年纪了，选了一张，放在张女士旁边比比。
营业状态的张女士很稳得住，抓住她的手慢慢放下，“呵呵呵，我们囡囡性格很好玩的，喜欢开玩笑噢”随后微笑地瞪着她威胁“你好好地选。”
“咳咳”夏至点头，认真端详桌上的照片，“阿姨，选5个？是怎么收费啊？”
张女士听到这话有些心虚地撇过头，王阿姨倒是大大方方介绍自家业务，“我们不同套餐价格公开透明”指了指张女士“诺，我之前都给你妈妈介绍过的。这些都不喜欢还可以换，两年内包你成功，但是订金不好退的噢”
“付了多少订金，我打给你”送走王阿姨，何夏至也不演了。
“干嘛，我差你那点钱啊”张女士一脸不悦坐在沙发上捶着抱枕，但也不好意思大声，毕竟人是被她骗回来的，“要求高嘞，我看有几个还是不错的，见见又没什么损失咯”
夏至不搭话，跑去洗手间洗手卸妆，张女士跟过去，放软语气改变战术，“不要嫌妈妈话多，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前的那些同学都要结婚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的啊？”
“谁啊？我怎么一张请柬都没收到”
张女士思索了下自己还能叫得出名字的人，“以前隔壁的那个叫什么，陈谷雨，小雨，是你同学吧。”
夏至擦粉底的手一顿，张女士偷瞄她的表情变化，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人家京北大学，还是前几名考进去的，这么优秀又帅气的男孩子，附近的阿姨妈妈们早就盯牢了。结果一打听，人家妈妈说了，他读研的时候就有女朋友了，那现在毕业了不就很快就要结婚了吗？”
夏至把用完的卸妆水瓶扔进垃圾桶，“哦，关我屁事”
老何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夏至面无表情地从卫生间出来，走进房间砸上了门，剩下被吓了一跳的张女士愣在门口。
“吵架了？”老何小心翼翼地问，张女士摆了摆手若有所思，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垫着脚小跑过来拉住老何，“不对劲，囡囡不对劲”
听完来龙去脉的老何很是不悦，“我说你怎么今天非要吃那家的鲜肉月饼，要我排两个小时的队，搞了半天就是为了把我支开。”
张女士拍了一下老何的肩膀，“嘘，你讲话轻一点好吧，这是重点吗？”
老何被拉进厨房，两个人头凑在一起“老陈的儿子你还记得吧，考上大学以后搬走的那家”老何点点头，“喏”张女士指了指门外，“喜欢老陈的儿子”讲到这里一脸骄傲，还忍不住想要大笑，赶紧憋住捂牢自己的嘴。
老何不懂这有什么可高兴的，“你不是说人家有女朋友了吗？”
张女士甩手翻了个白眼“哦呦，我瞎编的。”
“你...”忍不住大声的老何被死死捂住，还轻轻挨了一嘴巴，“你什么你！我就问你，你什么时候看过你女儿这个样子？”听张女士这样说，老何细想想确实是。
何夏至脾气随老何，虽然调皮好动，但是从小懂礼貌讲道理，做事情总是有自己的想法。
当初为了考大学填志愿，张女士不希望她报农业大学，闹得恨不得天花板都要掀翻了，但何夏至沉着冷静、摆事实讲道理、目标坚定、规划清晰，一点情绪不闹，愣是噎得他们两个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然后呢？光知道女儿喜欢人家，有什么用？”老何也算是问到了重点，但这个张女士丝毫不担心。“诶，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以前小雨看你女儿什么眼神，你心里没数啊？”老何摇了摇头，没数，啥都没看出来。“不对，那人家搬走以后，那么多年了，他们还有联系啊？”
“当时他们读书的时候小朋友就玩什么，UU聊天，应该有联系的吧”张女士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出去“说到这个小雨妈妈的电话我倒是要去找一找。”
老旧门锁不会摔一下就锁不上了吧？房间里的夏至在认真检查着房门，刚那一下纯属失手，把她自己都吓到了。
但冷静下来靠着椅子又莫名沉默，仰头呆望着天花板，又侧头看向那张两个人在虔灵山上的合影，脑子里都是【人家妈妈说了，他读研的时候就有女朋友了】
夏至回忆了一下，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怎么完全没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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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夏至和陈谷雨，从小就住在京北近郊的一个小镇上。
因为张女士和小雨妈妈结婚前就相识，婚后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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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隔壁栋的邻居，大家又差不多时间有了孩子，一来二往的，小夏至从有记忆开始生活里就有小雨这个伙伴，年纪只比她大了两个月的邻居哥哥。
小夏至是小区里的孩子王，不折不扣的大皮猴，夏天蹚水掉过河，冬天玩鞭炮炸过缸。而谷雨从小就安安静静的，皮肤白嫩睫毛扑闪，经常被人夸像个洋娃娃。
要不是张女士的严肃关照【带上小雨，不许欺负人家】，就他？不爱说话，怕脏，跑得慢，连看到电视里的怪兽都要哭，夏至才不想跟他一起玩。
但上了小学，夏至有点喜欢这个朋友了，最喜欢的就是张女士加班，能去他家和他一起写作业。老师讲的很多话都莫名其妙，但谷雨全明白，还能教她做题。只要和他一起写作业，第二天老师准不会找张女士的麻烦，自己也能少受点皮肉苦。
最厉害的是暑假作业上的小实验，他居然都能做出来，“喷水彩虹”给当年的小夏至迷成了小傻子。
关于童年，夏至有厚厚的一本相册，里面80%都有谷雨的身影，动物园、幼儿园春游、城隍庙看大金鱼，连每一年的生日，他们都是一起过的。
而初中以后，因为生理变化，张女士开始提醒她【男女有别】。有一次暑假夏至着急找他看乌龟，像以往一样大咧咧地闯进他的房间，而谷雨不知道在看什么，盖着封面，红着脸瞪她，“何夏至，你能不能先敲门？”夏至大概也只get了字面意思，搞得像谁要偷看他，哼，我自己玩。
各自步入青春期，家长们心照不宣，也不张罗一起过生日了。第一次没有谷雨的生日，夏至本来还觉得有点不习惯，但收到了小舅舅送的一套漫画，马上满脑袋都是五花八门招式炫酷的打架场景，还开心了好几天。
反倒是谷雨，过生日的时候没等到一直会见到的人，妈妈也只解释说张阿姨和何叔叔他们有事，他只好沉默地吹了蜡烛。
除了相伴上下学，很少再像小时候那样窝在一起，虔灵山上的照片，竟是他们初中阶段唯一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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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自言自语，“不关我的事，我只爱工作，超爱工作...”念念自创杂经，对稳定情绪有一定的作用。
想了想，相框还是收起来吧。打开书桌下面的柜子，高考以后用来收纳乱七八糟杂物的大箱子还在。
乌龟盒，小学春游套圈中的，后面养在谷雨家阳台的水缸里跟老陈的大龟作伴了。
仓鼠笼子，零花钱不够了非要小雨一起玩，他被迫套中的，死的时候两个人还伤心了一阵。
小铁锹，本来是老何用来给植物松土的，被夏至拿来埋仓鼠用了。
还有高中的日记本...
“行了行了，没完没了”夏至两眼一闭，把相框往里头一扔，整个箱子提回柜子里。正要起身，发现地上有一张边角发黄的便利贴，应该是刚从日记本里掉出来的。
这个是，是费清扬出国前给她的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