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芷钰手握一截树枝,在泥地上写下四个大字。
感受到身旁投来的新奇目光,她微微侧头,对上两个孩子清亮澄澈的眼眸,温柔地轻笑,又一笔一划地重复了几遍,边写边念叨:“英儿、石头,你们的名字。”
两孩子无声动了动嘴唇,眼神专注地盯着地上痕迹,用手指在空中勾勒。
她将树枝掰成两半,退到一旁,眉眼含笑地看着两个孩子习字,思绪却渐渐落到了远方。
也不知他们这会儿怎样了,有没有寻到巨熊,是否有人受伤?
昨日商量好后,她和凌风回了岳秀芹家,而闻人谦和卫旭则借宿在邻家。今日一早,他们三人便进了林子,她因不会武功,只能在此等待。
但愿他们能一切安好。桑芷钰望着山林的方向,怔愣出神。
门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她抬眼看向院门,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砰!砰!砰!
随着她心头一颤,院门被人砸响,那声音又重又急,老旧的木门几近变形,院外人根本不是在用手敲,而是在用脚踹、用身子撞。
两个孩子被吓得扔掉树枝,哆哆嗦嗦地抱在一起,她张开双臂将两人护在身后,紧张地注视着院门。
下一刻,门闩断裂,木门狠狠地撞在两侧泥巴墙上,扬起一小片尘土。
来人正是她昨日见过的族长,身后还跟着一群她不甚熟悉的村民,手中皆拿着铁锹、长棍,气势汹汹地冲进院子。
岳秀芹也从屋内跑了出来,看见这架势神色顿时一怔,僵硬好一会才上前,脸上带着谄笑,“族长您来就来,怎么还把我家院门给拆了?”
族长睨着她,鼻子里溢出一声冷哼,“废话少说,你家住客呢?”
她扭头看了眼面露不安的少女,咬了咬牙,不着痕迹地将人挡住,强笑道:“那姑娘就是过路人,看我家可怜才多住了几日,族长若觉得有异,我把她赶走就是,哪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
族长懒得听她废话,用手杖将人拨开,指着桑芷钰命令道:“把她给我绑了!”
“你想干什么?”
桑芷钰下意识后退几步,与来人拉开距离,故作镇定地说道:“大夏律令,不得私自逮捕禁闭他人,违者,杖八十。”*
族长双手交叠覆于手杖的鸠首之上,微微仰头,浓浊的嗓音中隐隐透着不屑:“山神可不会在乎什么律令不律令,老朽此番所为乃是听命于神灵。”
说着,他挥了挥手臂,“把她的嘴也堵上。”
桑芷钰想逃,却被来人拦下,麻绳捆住双手双脚,口中塞入粗布,被人推着往外走,只有一双眼睛能动,紧紧盯着岳秀芹,飞速眨动。
岳秀芹收到她的暗示,面露不忍,挡在门前轻叹了口气:“族长……”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你可要想好了,如若平息不了山神的怒火,他们这群外乡人大可一走了之,而你的两个孩子呢?日后遭殃的可是他们。”
岳秀芹脸上的血色褪去,愣在原地,眸光几经变幻,下唇被牙齿咬得泛白,双手在两侧握紧成拳,身躯也微微颤抖。
最终,她垂下脑袋,默默往旁边挪动两步,让出了离开的路。
族长满意地勾起嘴角,目光在院内扫视一周,视线落到棚内的枣骝马上,眼睛一亮,朗声吩咐道:“把那匹马也带上。”
——
村尾邻近山林的地方被清出一大片空地,此刻已经站满了人,皆是前来参加山神祭祀的村民,见到他们走来,纷纷侧身避让,留出一条直通祭坛的小路。
桑芷钰穿过人群,脚步踉跄地走上祭坛,被反手捆在柱子上,脚下是未曾点燃的柴火堆。
她垂眼望去,下方正对祭坛的桌子上摆放着已经宰好的三牲,兽首空洞死寂的眼睛仿佛锁定在她身上。
与之重叠的注视来自底下的村民,同样直勾勾的视线,带着非人般的审视。但很快偏移了过去,似乎不愿与她对视。
看来,多数山溪村的村民尚未泯灭人性,如今这般局面还有缓和的余地。
她强压住心中的惶恐,深吸一口气,悄悄扭动手腕尝试能否挣脱绳索。
见成效不大,她又试着用舌头去推口中的粗布。粗粝的布料划过舌头,带来火辣辣的疼痛,她试着用舌头撬起布团的一端,虽有些艰难,但布料逐渐松动。
正当她想吐掉口中的粗布之时,枣骝马被人端了上来。
没错,不是牵,是端。
她的双眸被血色浸染,眼底写满了骇然。来人手中捧着托盘,盘里是马的尸体,领头那人端着马首,将其放置在三牲前方。
身体被一股寒意笼罩,全身血液都在此刻凝固,她感觉自己同那匹枣骝马一样,皆是任人宰割的命运。
族长身穿褐色长袍站在供桌前,拿起鼓槌,挥向一旁的大鼓,鼓声响彻山林,惊飞了林间一众鸟兽。接着,他点燃手中的香,高举过头顶,朝青山的方向深深鞠了三躬,毕恭毕敬地将香插入青铜香炉,口中还在吟唱古老的祭歌。
桑芷钰看着他手持火把缓缓靠近,闭了闭眼,压下心中杂念,吐出布团,声音夹杂着少许哽咽:“族长口中的祭祀就是用人作祭品?你眼中的山神就是这般罔顾性命?”
族长动作一顿,肃穆的神情被阴狠取代,“要怪就怪你那三个同伴,如若不是他们偏要再去招惹山神,老朽也不会出此下策。”
“可他们分明就是在为民除害!”桑芷钰死死咬住下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论你怎么想,那巨熊对周边村子来说就是祸害,他们铲除祸害何错之有?”
“更何况,你能保证山神祭祀之后那巨熊就不会再害人了吗?倘若它继续闯入村子伤人,你还要再托词山神仍未平息怒火吗?”
“你身为山溪村的族长,明明该守护山溪村村民,为何却执迷不悟地袒护那个偷盗家畜、戕害孩童的所谓山神化身呢?”
在她的连声追问下,寂静的人群开始躁动,村民们的眼神逐渐动摇,窃窃私语在场下蔓延,甚至有人出声叫族长取消祭祀。
族长阴沉着脸,表情十分难看,身躯也佝偻了起来。他猛地转身看向人群,厉声质问道:“老朽成为族长这么多年以来从未出错,你们竟然宁愿相信一个外乡人,都不愿听从你们的族长?”
“老朽今日便让你们看看,究竟是谁对谁错!”说完,他伸长火把点燃了干柴,火势迅速蔓延,柴堆中生出滚滚浓烟。
瞳孔中倒映着跃动的火光,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从眼角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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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桑芷钰极力往后退去,将身体抵在柱子上,试图以此躲避前方的热浪,而火舌却仿佛受到了泪珠的吸引,就快舔舐上她的脸颊。
千钧一发之时,一道黑影倏地闪现,踢飞她脚下柴堆,一剑斩断捆住她的绳索。
桑芷钰睁大双眼,呆愣地看着来人,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被人紧紧搂入怀中,闻着那夹杂了汗水与泥土的熟悉气息,身子才松软下来,将脸埋入少年的胸膛。
“抱歉,我来晚了。”少年低沉的嗓音中满是自责。
她摇了摇头,脸仍埋在少年怀中,贝齿咬着下唇,肩头微微耸动,泪水仿佛决堤,大颗大颗滚落,瞬间浸湿了少年的衣襟。
凌风感受着胸前的湿润,眼中浮现一丝从未有过的茫然,那温热的触感好似穿透了皮肤,直接烫在他的心上。
他下意识收紧了环抱少女的手臂,手掌轻抚上少女颤抖的后背。
片刻后,少女才止住啜泣,稍稍抬头,湿漉漉的睫毛上坠着泪珠,被泪水浸润过的眼眸显得清澈明亮,精致小巧的下巴沾染了烟雾的灰黑,为她平添了几分脆弱。
他抬手捧住少女柔软雪白的脸蛋,用拇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灰尘。
随着他的动作,手下肌肤顿时变得滚烫,纤长的睫毛宛如受惊的蝶翼,试图扇走面上灼人的热度。
“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桑芷钰轻咳几声,嗓音略微嘶哑,努力摆出一副正色的模样。
“鼓声。”少年松开手,望向人群的目光中透着冷意,“人祀与普通祭祀的鼓声不一样。”*
她懵懂地点点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眸中毫无半点方才险些被人烧死的阴霾,唯有对少年满满的感激与信任,“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少年拧紧眉头,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保证道:“下次,我不会再留你一个人。”
她愣了一瞬,嘴角的弧度上扬得更大,用力嗯了一声。
正当两人交谈之际,族长带人围了过来,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你们竟敢破坏山神祭祀?”
桑芷钰心中一紧,垂眼望去,眼眸瞬间瞪大。只见他全然不似先前的威严肃穆,头发乱蓬蓬地披在身后,褐色长袍不知所踪,只穿着葛麻中衣,衣服上留有几个破洞,好似刚刚被火烧过。
其余几人亦是如此,此刻他们站的位置附近还遗有焦黑的木炭。
“怎么只有你一个,另外两人呢?”族长目光落在凌风身上,微微皱眉,随即扬起笑容,得意道:“莫不是死在了巨熊手中?老朽早就提醒过你们,不要去招惹山神化身。”
“多谢族长挂念,不过恰恰相反,巨熊已经伏诛。”
山林中不紧不慢走来一人,手握纸扇,眉眼含笑,正是跟凌风同去除熊的闻人谦,他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印在现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卫旭嫌走路太慢,一蹬腿窜到了祭坛上,开口嘲讽道:“你不是说那巨熊是山神化身吗?怎么轻轻松松就被我们给宰了?”
族长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愣在原地,嘴巴张到极大,“怎、怎么可能?你们一定是在胡说。”
“要去瞧瞧巨熊的尸体吗?”闻人谦合上扇子指向山林的方向,挑了挑眉,“如此,是真是假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