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深处的第三扇门,如同一个沉默的邀请,又或是精心布置的陷阱。瓦斯灯的光晕在粗糙的石墙上跳动,将门的轮廓拉扯得忽明忽暗。夜鸮握着那枚冰冷的哭笑银币,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恒定的凉意,这触感成了她混乱感知中唯一稳定的锚点。
脑中的低语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翻滚着,试图解构刚才发生的一切,却只制造出更多嘈杂的噪音:
“剧务长:秩序执行单元。威胁等级:极高。其存在强化‘剧本’层级结构真实性假设。” “‘编剧助理’:混乱变量。介入动机不明。提供身份标识‘T-07’…有效性存疑,可能为临时通行证或死亡标记。” “银币:物理实体。材质分析…受阻。符号意义:矛盾统一?暗示表象与本质的背离?” “指令:进入指定房间。风险评估:高。可能存在监控、陷阱或认知污染。”
“认知污染…”夜鸮无声地重复着这个词,目光落在沉重的木门上。门没有锁。她深吸一口气,推开。
门后并非房间,而是一个向下延伸的、更加狭窄陡峭的螺旋石阶,深不见底,只有下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线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无数人低声絮语混合着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没有退路。她只能向下。
石阶盘旋,仿佛通往地心。腿部的剧痛在每一次踏步时都尖锐地提醒着她自身的脆弱。周围的石壁逐渐变得潮湿,覆盖着滑腻的苔藓,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一股陈腐的、如同旧书报仓库和地下墓穴混合的气味。
那絮语声和沙沙声越来越清晰。
终于,石阶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令人瞠目的地下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忘的、疯狂扩张的图书馆与档案室的结合体。无数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杂乱无章地排列着,书架上塞满了并非书籍的东西——一卷卷泛黄的、字迹潦草的羊皮纸;一堆堆用血红色丝带捆扎的、不断微微蠕动的文件袋;一本本封面用人皮或某种怪异皮革制成、书脊镶嵌着眼球状宝石的厚重大书;甚至还有大量不断自动打字、吐出纸张却又随即被无形之手撕碎重组的古老打字机…
空间没有明确的光源,光线来自书架本身、那些蠕动的文件、以及书本上镶嵌的“眼球”散发出的、幽暗的、五颜六色的磷光,将一切笼罩在一片光怪陆离的昏暗中。
而在书架之间狭窄的过道里、甚至趴在书架高处,是无数个身影。
它们穿着沾满墨渍和灰尘的黑色或深褐色长袍,身形佝偻,动作急促得近乎抽搐。它们有的在疯狂地抄写着什么,羽毛笔划过纸张发出刺耳的沙沙声;有的在杂乱无章地整理着那些不断蠕动的文件袋,试图将它们塞进早已爆满的书架缝隙;有的则对着那些自动打字机喃喃自语,仿佛在口述着内容;更多的,则是单纯地抱着脑袋,在过道里来回快速踱步,发出意义不明的、焦虑的低声絮语,构成那背景噪音的主体。
它们对夜鸮的到来毫无反应,完全沉浸在自己疯狂而忙碌的世界里。
这里就是…“后台”的文书部门?那些“剧本”就是在这里产生和管理的?
夜鸮小心翼翼地走入这片疯狂的文献之海。脚下的地面铺满了厚厚的、被踩实的废纸,软绵绵的,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她按照那个“编剧助理”的指示,寻找着“基础的剧本摘要”和医疗用品。她避开那些焦躁踱步的文书员,目光扫过一个个书架上的标签,那些标签上的文字扭曲而难以辨认,似乎是多种语言和符号的混合体。
“环境分析:信息处理中心。个体处于高度焦虑与过载状态。工作内容:疑似信息编纂、分类、归档。” “检索目标:‘剧本摘要’…关键词模糊。尝试定位医疗物品存放点…概率更高。”
低语声试图提供帮助,但在这里,连它似乎也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终于,在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她发现了一个较小的、堆满了各种破损卷轴和零散纸张的书架,标签上有一个模糊的、像是被涂改过的“T”字标记。书架下方,放着一个打开的、里面杂乱无章地塞着绷带、药水瓶(标签模糊)、甚至还有几件灰白色亚麻袍子的木箱。
这就是那个眼罩男说的东西?
夜鸮警惕地观察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她,然后迅速蹲下,开始翻找。
药水瓶里的液体颜色可疑,气味刺鼻。她不敢轻易使用。绷带相对正常。她快速给自己腿上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清理和包扎,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虚脱。最后,她拿起一件灰白袍子套在外面,略微遮掩一下身上残破显眼的作战服。
然后,她将目光投向书架上那些标注着“T”区的卷轴和纸张。她随手拿起最近的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展开。
上面的字迹是用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墨水书写的,内容支离破碎,如同梦呓:
· “…场景:腐朽回廊。角色:迷失探求者(T-01至T-15)。事件:遭遇‘巡夜护卫’(标准型号)。预期结局:70%被清除,20%逃脱触发后续事件,10%变异纳入‘素材库’…”
· “…备注:T-07号(原编号CN-114514)已由‘编剧助理’标记,暂移出本轮剧本。状态:观察中。潜在指向:‘沉眠之地’或‘废案利用’…”
· “…关联条目:守门人(序列权限)。行为:常规巡查。动作:抹除异常变量(参见事件Dust-114514)。备注:符合预期…”
· “…‘导演’批注:增加‘血髓’变量互动性。允许‘剧务长’进行压力测试…”
夜鸮的手微微颤抖。这上面记录的是…“剧本”?包括她的编号(T-07),她之前的经历(CN-114514,守门人抹杀),甚至那个“编剧助理”的干预?!
这怎么可能?!难道她所经历的一切,真的都是被某个高高在上的“导演”和“编剧”书写好的戏码?连守门人的抹杀,都是“符合预期”的?!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攫住了她!
她疯狂地翻找其他卷轴和纸张。
有的记录着其他“T”编号角色的“剧情”,详细得令人发指,包括他们的心理活动、可能的对话选项、以及多种“预期结局”。有的则是某种技术文档,描述如何利用锈月能量、尸体、机械零件制造各种“演员”和“道具”。还有的像是观察日志,记录着某些“变量”的意外行为及其对“剧本”造成的影响评估。甚至有一张潦草的草图,画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尸体和机械构成的、如同舞台般的结构,旁边标注着“最终幕?待定”。
信息量巨大且混乱,真假难辨。但所有这些碎片都指向一个令人绝望的可能性——这个锈月殡仪馆, indeed是一个巨大的剧场,而她,以及其他所有存在,都是舞台上的演员,按照某个未知目的、被书写好的剧本在行动!
“信息验证:羊皮卷内容与已知经历高度吻合。‘剧本’假说成立概率急剧上升。” “推论:自身行为可能并非自由意志,而是预设程序或概率选择。” “威胁:‘导演’、‘编剧’为高层级控制者。‘剧务长’为执行者。” “目标需重新定义:从‘逃离’转变为‘理解剧本规则’或‘破坏剧本’。”
连脑中的低语,都开始接受这个可怕的设定!
“不…不可能…”夜鸮低声否定,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冷。如果连她的反抗、她的恐惧、她此刻的思考,都是剧本的一部分呢?
那个“编剧助理”给她看这个,就是为了让她陷入这种绝望的认知吗?
就在这时,一阵不同于周围焦虑絮语的、清晰而冰冷的脚步声,从书架的另一端传来。
咚…咚…
是那个剧务长?!他怎么会来这里?!
夜鸮的心脏猛地收缩!她立刻将羊皮卷塞回原处,拉紧身上的灰白袍子,低下头,假装成那些焦躁文书员的样子,抱着一叠废纸,混入一个正在来回踱步的文书员身后,模仿着它那急促而毫无意义的步伐。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她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审视的视线扫过这片区域。
一个文书员似乎因为过于焦虑,撞倒了一摞堆叠的文件,纸张散落一地。它发出更加急促和恐慌的呜咽声,手忙脚乱地试图收拾。
剧务长的手杖顿地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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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咚。
那文书员如同被定格,僵在原地,瑟瑟发抖。
“噪音。无序。降低效率。”剧务长冰冷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情绪,“你的角色,需要重新校准。”
他抬起带着白手套的手。那个撞倒文件的文书员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然后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抽空了所有力气,软倒在地,袍子下仿佛只剩下空壳。它手中那些散落的文件,却自动漂浮起来,重新归类,飞回书架。
剧务长甚至没有多看那“被校准”的文书员一眼,目光继续扫视,似乎在寻找什么。
夜鸮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极力控制着呼吸和步伐,让自己融入周围的环境噪音中。
剧务长的目光似乎在她这个方向停留了一瞬。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最终,那目光移开了。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缓缓远去,直到消失在其他书架之后。
夜鸮几乎虚脱,后背完全被冷汗湿透。
她不敢停留,立刻朝着与脚步声相反的方向快速移动。她必须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她漫无目的地在巨大的书架迷宫中穿行,脑中一片混乱。剧本…角色…导演…这一切像沉重的枷锁,套在了她的认知上。
不知走了多久,她在一个堆满废弃稿纸的角落,发现了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通风口栅栏,类似她之前爬过的那种。栅栏后面,是黑暗的通道。
没有犹豫,她用力撬开栅栏,钻了进去。
通道狭窄,向上延伸。她拼命地爬,仿佛要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充斥着虚假信息的巢穴。
终于,她推开了通道另一端的出口栅栏,滚落出去。
外面是一个狭窄的、堆满清洁工具的杂物间。相对正常。
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试图将刚才看到的那些可怕信息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信息已录入。无法删除。” 低语声冰冷地提醒她,“‘剧本’假说已作为高权重变量纳入决策模型。” “当前身份:T-07(临时演员)。当前目标:存活。潜在子目标:探寻剧本本质,或寻找方法跳出剧本框架。” “警告:任何行动都可能符合或违背剧本预期。无法判断何种选择更能提高生存概率。”
夜鸮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她甚至连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靠在墙上,目光落在杂物间角落一面布满灰尘的破镜子上。
镜子里,映出一个穿着不合身灰白袍子、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腿部包扎处渗着血丝的狼狈身影。
那就是她。T-07。一个临时演员。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产生了一种极度的陌生感。
这个人,是谁?她的想法,真的是她自己的吗?她的下一个动作,是自由,还是早已被写好的剧情?
“对自我认知产生怀疑。符合遭遇认知冲击后的应激反应。” 低语声分析道,“建议:暂时接受‘演员’身份,利用其提供的有限保护,收集更多信息。”
接受?如何接受?
夜鸮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沾满污渍和血痕的手指。
然后,她对着镜子,极其缓慢地、尝试性地、扭曲嘴角,露出了一个僵硬无比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镜中的影像,也回以同样怪异扭曲的笑容。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提线者,正在牵动她的嘴角。
她猛地收住笑容,一拳砸在镜子上!
哗啦!
镜子碎裂,影像支离破碎。
她喘着粗气,看着碎裂镜片中无数个破碎而扭曲的自己。
哪一个才是真的?或者…全都是假的?
杂物间外,隐约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似乎有人正在靠近。
夜鸮猛地惊醒,挣扎着站起身。
无论是不是剧本,无论是不是演员,她都必须动起来。
她推开杂物间的门,闪身融入外面昏暗的走廊。
前方等待她的,是未知的剧情。
而她,带着脑中的疯狂低语和一颗充满怀疑的种子,走上了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