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瑜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梦里有关妈妈的记忆又出现在眼前。
那张温柔美丽的脸上沾着血污,乌黑柔顺的发丝也凌乱得不成样子。
女人神色癫狂面容苍白,丝绸长睡裙上晕染开大团血迹,如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她从地上捡了一把折叠刀,慢慢爬过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拉出猩红的轨迹。
“宝宝,不疼的,睡一觉,妈妈带你去找爸爸。”
迟瑜听到自己惊叫哭喊着叫妈妈,缩在墙角退无可退,伸出一双小手试图去搂住失控的母亲。
“妈妈,妈妈,不要——”
刀刃划破血肉的恐慌和刺痛让他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蜷在他怀里的小猫尖锐地叫了一声,朝女人扑了出去。
“啊——”
迟瑜猛然坐起在床上,颤抖着气。
他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额角也渗出细密的汗珠,恍惚地坐在床上许久,一缕阳光从厚窗帘的缝隙里照在他手上,光尘在他手心里跳动,像是微弱暗淡的星芒。
迟瑜呆呆地看了许久。
【你还好吧,宝宝,贺骄昨晚给你洗完之后就把你抱回来了,坐在床边看了你大半夜,可吓人嘞。】
【你是被他吓晕了还是睡着了?】
【他一直盯着你,我一直盯着他,好在他什么也没做,清早的时候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
【我看他表情不太对,宝宝,你要小心。】
“我知道了。”
迟瑜回过神来,原来昨晚他后来晕过去了吗,身体差这一点竟然也算是发挥了点作用,他苍白的脸上挤出来一个笑容,“还好有你陪着我。”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系统的到来让他的生活有了些变数,但昨晚它叽叽喳喳的陪伴,也确实让迟瑜觉得,没那么孤独了。
好歹也是熬过这一关了。
【嘿嘿,我们是好伙伴啊,我权限比较低,能做的很少,但放风盯梢还是可以的。】
【你刚才做什么梦啦,表情好痛苦,我一直叫你都叫不醒。】
【是不是在梦里他们欺负你啦?】
【贺骄真是太坏了!】
“没有。”迟瑜摇摇头,起身来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水水喝下去,才觉得整个人清醒了许多。
“贺骄,他其实是个好人。”
迟瑜低声说,不知道这句话是对系统说的,还是对他自己说的。
【才不是,他对你好坏的,宝宝你千万别被他迷惑了!】
迟瑜弯起眉眼笑了笑,没再解释。
他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迟瑜下楼转了一圈,管家说贺骄一大早就出去了,给他在学校里请好了两天假,要他好好在家休息。
家里空荡安静,佣人也各忙各的。
迟瑜觉得无聊,吃了点东西就又回房间了。
住在贺家的这几年里,绝大部分时间,这栋别墅里除了佣人之外,就是他和贺骄互相陪着对方。
甚至贺骄出国念书的那两年,也将迟瑜带去国外念的中学。
青梅竹马,落难相救,这么多年形影不离,即使他们的关系从没挑到明面上说破,也仍有许多人觉得,他这只金丝雀,迟早能找到机会把名分坐实。
但只有迟瑜知道,永远不会有这样一个时机,因为他和贺骄,从来就不是外界传说的那种关系。
其实当年迟家出事之后,他因为受了刺激,小时候的记忆并不连贯。
但在迟瑜印象中,他和贺家的渊源往前推能追溯到很小的时候。
说是青梅竹马,但其实故事里并不止他们两个人,而且那时候坐在轮椅上的贺骄性格孤僻又阴郁,迟瑜即便是已经记不太清一些细节了,但也能分辨出小时候的贺骄和现在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在迟瑜快四岁时,贺家父母才从国外回来天南市定居,两家因为生意上有合作,于是来往密切,父母之间关系也很好,贺骄的妈妈,那位温柔明艳的祈女士,尤其对小小地迟瑜喜爱有加,迟瑜小时候玉雪可爱,像只漂亮的糯米团子,见了人就甜甜地要抱抱,要亲亲,而她自己的两个孩子,性格都从小沉稳又安静,也不是说不好,只是谁家父母不喜欢甜美可爱的孩子对着自己撒娇卖乖?
迟瑜和贺骄第一次见面,是贺家父母领着贺骄上门拜访,因为一些原因,要将年幼的贺骄寄养在迟家两个月,迟瑜被妈妈牵着手,对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哥哥充满了好奇,哒哒哒地跑过去,肉嘟嘟的小手搭在贺骄膝头,天真地歪着脑袋问:“哥哥,你怎么不下来玩?”
当时贺骄皱着眉,嫌恶地将他一把推开,迟瑜一屁股摔在地上,委屈得哭叫出声,隔着眼泪,他看见贺骄冷漠的神情,于是哭得更狠了几分。
祈女士第一时间将他抱起来,一群人耐心地围着他轻声细语哄着,迟瑜许久才停止了哭泣,那时贺骄就连同他的轮椅一起,如透明人一般静止在角落的阴影里。
迟瑜没看见他紧抿的唇角和推人之后绷得发白的指尖。
贺骄寄居在迟家的那段时间,经常窝在房间里不见人,偶尔出来,也是在天台上一坐就是一下午,迟瑜有时候在花园里玩,一抬头就能看到那道沉默的瘦削的身影。
迟瑜再仰头去看,天台上的人影又消失了。
贺家的医生每天都黄昏时会进入那间房,一小时后再出来,但贺骄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轮椅。
妈妈叹着气说,贺骄哥哥腿受伤了,很孤单,那天不是故意推宝宝的,他可能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和其他孩子相处。
他那时年纪小,又被捧在手心里如珠似宝被宠爱着长大,压根儿不懂记仇,他从来没见过贺骄这样古怪的小孩,才短短几天,就好奇心作祟,忘记了摔在地上的疼痛,又抱着妈妈新买给他的小熊宝宝去找贺骄。
他将小熊放在贺骄门口,然后偷偷观察,贺骄有时进出房间,都对地上的小熊视而不见,几次之后,迟瑜就坐不住了,他抱起小熊,哒哒哒跑到贺骄面前,将小熊放在贺骄腿上,歪着脑袋笑吟吟:“送你的礼物,贺骄哥哥。”
贺骄那时的表情迟瑜已经记不得了,但是小熊安稳躺在那双一动不动的腿上,没有摔落在地上。
迟瑜记得自己那时应该是很开心的,他一直很想要个哥哥,贺骄哥哥虽然脾气不太好,但长得好看,比他幼儿园里见到的其他小哥哥都要好看。
从那天以后,他和贺骄关系就亲近了许多,迟瑜单方面认为的。
他推着贺骄在花园里看蚂蚁搬家,把风筝绑在轮椅上推着跑,跑得气喘吁吁了,就跳到贺骄腿上坐好,搂好贺骄的腰,指挥着贺骄哥哥驱动他的电动轮椅在院子里转圈圈,晚上又缠着贺骄一起看绘本。
妈妈说,叫他不要缠着贺骄哥哥这样紧,当心惹人讨厌。
迟瑜那时刚从幼儿园里学到了讨厌的意思,叉着腰大声地反驳妈妈:“贺骄哥哥才不讨厌我,贺骄哥哥可喜欢我了,我也喜欢贺骄哥哥!”
贺骄那时坐在凉亭下翻书,听见这话,只是翻页时停顿了一下。
在那之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迟瑜发现贺骄对他态度也逐渐软化了,甚至偶然迟瑜还能见到他露出极淡的笑。
他原本以为,他会和贺骄哥哥关系越来越好,直到三个月寄居时间到了之后,贺家父母来接贺骄回家。
那时迟瑜才知道,贺家原来有两个孩子,贺骄有个大他两岁的哥哥,随母姓,名叫祈臻。
祈臻年长迟瑜5岁,谦逊有礼,温和爱笑,一身书卷气,身材颀长,举手投足之间沉稳可靠的气质,简直满足了身为独生子的迟瑜对哥哥的一切美好幻想,祈女士向他介绍祈臻时,哄着让他喊哥哥,迟瑜当时搂着妈妈的手悄悄看过去,扭扭捏捏喊了一声祈臻哥哥。
贺骄当时轮椅就停在他身侧,迟瑜那时所有注意力都在这位新哥哥身上,丝毫没注意到贺骄当时坐在他身侧时的神情。
后来每回贺家两兄弟过来玩时,迟瑜总是会更粘着祈臻多一点,对贺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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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关注自然少了许多,等他一时到这一点的时候,贺骄似乎又早已开始疏远了他,迟瑜难过得去找他问原因,贺骄也不说话,就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然后推转过轮椅去不再理他。
迟瑜为此还偷偷抹过眼泪,他又连着去示好过几次,贺骄始终对他不咸不淡的,次数多了,迟瑜也不愿意冷脸贴人家热屁股了。
后来贺家的那位表弟也加入了进来同他们一起玩,贺骄不爱说话,有时大家在一间屋子里待着,他也没什么存在感,又恢复成了最初那个透明人。
而转折点就是在八年前迟家出事之后。
那个时候,贺骄的父母和哥哥车祸去世已经两年,贺骄也跟着消失了两年。
再见面就是迟瑜家里出事,迟家过往的亲友全都落井下石,逼债的人几乎将他家里搬空,是十五岁的贺骄风尘仆仆的地赶回来,在地下室里找到了惊惧过度满身血污的迟瑜,并且将他送到了医院。
迟瑜不知道那两年发生了什么,但再次归来的贺骄的性格变了许多,他那时精神不太好,也没有太多精力去关注别的事,有时候他和贺骄不说话就默默坐在一起时,迟瑜偶尔会觉得贺骄似乎比之前轮椅时期还要更冷漠,走路虽然还不是那么利落,但也很趋近于正常人了。
他们几乎都在转瞬之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家人,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又长时间抱团取暖,迟瑜总觉得自己和贺骄之间,也许还是有一些真实的感情在的。
贺骄只比迟瑜大三岁,父母和兄长离世的时候他也才十三岁,一夜之间贺氏企业被他的叔叔和姑姑把持着,贺骄处境艰难,在这个节骨眼上住近贺家的迟瑜更是成了所有恶意的中心。
不知道贺骄和长辈们是怎么说的,总之等到迟瑜出院的时候,迟家的债务也都由贺家帮他一并还清了。
迟瑜先前偷听父母争吵时听过那个金额,对他来讲几乎是天文数字。
他实在欠贺骄很多,多到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还清。
也因此,外面很多谣言说迟瑜从小就把自己卖给贺骄之类的,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虽然贺骄从没和他说过那些事,但迟瑜也能隐隐猜到,面对野心勃勃的亲叔叔,年少的贺骄为了帮他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甚至后面被送出国去念那所很水的贵族商学院,也是当时妥协的结果。
也因此,迟瑜逐渐懂事之后一直很感激贺骄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将他拉出深渊,也一直对贺骄心怀内疚。
贺骄很少和他说那些,但迟瑜也知道贺骄那些年处境很难,贺家偌大的产业,觊觎的人不在少数,想要使绊子的人甚至要他性命的人也不少,幸亏还有贺骄亲小姨明里暗里护着。
迟瑜被许多人逼问过和贺骄的关系,他们拿那些尖酸下流的刺他,迟瑜听多了心底也不禁有些悸动,他曾经也问过贺骄,为什么要帮他,甚至鼓起勇气问过贺骄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贺骄当时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表情似笑非笑,指尖上钢笔灵巧翻转:“你在想什么呢,小鱼。”
“喜不喜欢的,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
“出去吧,在我工作的时候不要随意打扰我。”
迟瑜的脸一瞬间像下进油锅的虾子,尴尬到无地自容,几乎仓皇逃窜着离开了贺骄的书房,此后也再没提起过这之类的话。
只是迟瑜后来逐渐发现,贺骄虽然不喜欢他,但对他的控制欲却近乎病态,吃什么饭穿什么衣服,房间的布置学校的选择,大事小情都要亲手过问,迟瑜起初很不适,甚至因此离家出走和贺骄单方面闹掰过,但后来贺骄又恢复成了最初那个透明人,又发生了一些事,他最终还是回到了贺家。
也许是他的本性太过随遇而安,在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除了他这条命也没有其他特别看重的东西,因此长久的相处下来,迟瑜竟也适应了和贺骄之间这种难以言说的相处模式。
但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对贺骄最初的那点意动的错觉,也逐渐湮没在时光的洪流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