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叙舟丢开手机，伸手揉了揉笑得有些酸的脸颊。
这个顶着荷花头像的“风轻云淡”，也就是秦衍，说话一股子古板劲儿，偏偏又显得呆萌直球，活像个刚出土的文物。跟他之前脑补的“油腻大叔”形象，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洗漱完躺到床上，脑子里最后晃过的画面有点离谱——公园晨曦里，一位精神头特足的老大爷，一丝不苟地打太极，就是头发可能有点秃。旁边长椅上摆着本《三体》，边上还搁个泡枸杞的保温杯。
温叙舟闷闷地笑出了声。
手机屏幕在他床头柜上静静地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风轻云淡：做个好梦。粥粥。
（时间：凌晨1：15）
清晨七点刚过，闹钟都还没响，温叙舟已经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直播是主业，但为了养活自己，他最近找了个轻松的活儿，就是去街角那家超市做收银兼职。
他去卫生间洗漱完，又往脸上拍了点凉水，清醒完之后，他换了衣服。
他出门，来到巷口的早餐街。
刚拐过一个弯，他就听见一个元气满满的声音：“粥粥～好巧！”
温叙舟抬头，看到一张明丽的笑脸，这是他的发小兼闺蜜陈思哲。
陈思哲挎着个帆布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啧，瞧你这小脸儿白的，跟被霜打了的小白菜似的。昨晚又播到几点？”
温叙舟揉了揉眼睛，回道：“没，下播还挺早的……昨晚就……就跟人聊了会儿天……”
“聊天？”陈思哲爱吃八卦的本性藏不住，他一步靠过来，胳膊肘捅了捅温叙舟，“跟谁？聊什么？能让我们温·只爱钱财·叙舟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有情况？快说，是不是网恋了！”
“……”温叙舟卡壳了一秒，想想那三十个火箭和“风轻云淡”的荷花头像，含糊道，“……算是吧。”
“哇靠。”陈思哲的怪叫引得好几个路人侧目，“真的假的！何方神圣？帅吗？多大年纪？做什么的？你们……”
“停停停，打住！”温叙舟赶紧捂住他的嘴，“大哥，我赶着去上班，买个煎饼。”他拉着还想纠缠不休的陈思哲到煎饼摊前，“老板，两份煎饼果子，都加俩蛋。”
两人拿到了刚做好的煎饼啃了起来，温叙舟含混地应付着陈思哲连珠炮似的追问，只模糊透露对方“人还挺有趣的，就是画风清奇”，关于“老爷爷”“打太极”“养兰花”的关键信息被他咽在肚子里，生怕被陈思哲知道了要笑一年。
吃完煎饼，温叙舟告别了好闺蜜，进了超市的员工休息室换上了蓝色工装马甲。
上午的超市还算平静，温叙舟站在收银台前扫码、装袋、收银，顺顺利利，轻轻松松。
下午两三点，人流量多了起来，麻烦也随之而来。
一个中年女人，揪着一个七八岁胖乎乎的男孩气势汹汹地走到收银台前，把几包被撕开包装的，里面印着精美动漫角色的闪卡拍在柜台上。
“给我退钱！”女人指着那几包卡说，“这什么破玩意儿！几张小纸片就敢卖一百多一包？我儿子不懂事拆开了，谁知道里面就这？必须退！”
温叙舟皱了皱眉，耐着性子给她解释：“女士您好。按照规定，商品包装已经损坏拆封，属于影响二次销售的情况，我们无法办理退货。而且这些卡牌是收藏品，价格确实标注清晰……”
“规定什么规定！你们就是黑店！小孩子懂什么？拆个包装怎么了？几张小破卡值几个钱？我看就是你们标价虚高坑人！”女人嗓门很大，引来周围顾客的注目。
她拍了拍柜台，“不退是吧？叫你们经理来！我要投诉你们欺诈消费者！”
那个胖男孩大概被母亲的气势吓到，缩在女人身后，女人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要喷到温叙舟脸上。
讲道理？对方根本不听。
保安暂时不在旁边。温叙舟只觉得憋屈。
围观的人多了起来，窃窃私语让他脸上有点挂不住。
僵持了十几分钟，为了平息事态避免更大影响，温叙舟只能咬牙，用自己刚刚到手的工资贴钱给这女人退了款。
看着女人得意地拉着儿子扬长而去，留下柜台上那几包被拆得乱七八糟如同破烂的商品，温叙舟站在原地，心里满是无力感和烦躁。
今天算是白干了，还倒贴钱！他烦闷地抓了抓头发，好不容易等到了下午五点的下班时间。
他极其没精神地回到了家，温叙舟连饭都没心思吃，随便扒拉了两口，直接坐到电脑前打开了直播。
“哈喽哈喽家人们下午好！”温叙舟强打起精神，笑着对着镜头挥手，“都吃过下午饭了吗？”
直播间里开始刷弹幕。
「粥粥下午好！」
「前排前排～今天粥粥有点没精神呢？」
「下班喽，今天也好累啊TAT」
温叙舟点开了直播间的总榜席。那个“匿名”不见了。
但今天，总榜榜一的位置上那个ID变成了：
衍衍。
一个金光闪闪的“贵宾”标志挂在名字前面，后面还拖着一长串贵族标识。
温叙舟刚刚想到自己昨天因为太慌忙，还没给这位总榜一加粉钻和直播间管理权限，他给他加了超管和粉钻。
“衍衍”的名字前面又多了两个标识，更长了。
直播间的观众也注意到了榜一名字的变化。
「哇！榜一大哥改名啦？」
「衍衍？好可爱的名字！和荷花头像简直是反差萌！」
「粥粥给大哥排面拉满了哈哈哈！」
看到“衍衍”在线，温叙舟心里莫名放松了一点，他清清嗓子，开启了吐槽模式：“我跟你们说，你们小主播今天可太委屈了，简直是大冤种。”
他把在超市工作的遭遇一股脑倒了出来。
“……就一熊孩子，他妈就一泼妇！拆了包装怪我？最后逼得我自己掏腰包赔钱！ 本主播辛辛苦苦站半天收银台，全打水漂了，气死我了！”温叙舟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旁边的大水杯灌了一口。
直播间弹幕瞬间炸了：
「？？？？这也太离谱了吧！」
「心疼粥粥！抱抱你！」
「那女的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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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心了！心疼粥粥的工资！」
「粥粥别气呀，气坏身子不值当！」
「用户“想喝粥粥奶茶”赠送鲜花x1！」
「用户“粥粥今天也要快乐”赠送爱心x10！」
温叙舟心里那股憋闷总算散了些，笑着说：“谢谢！谢谢大家的爱心和鲜花！有家人们安慰，粥粥感觉又活过来了！还是直播间里暖和！爱你们！呜呜呜！”
他对着屏幕比了个心。
就在这时，公屏跳出一条系统提示：
「总榜一用户“衍衍”为主播送出了一场浪漫流星雨。」
彩色的流星在公屏上飘了好几秒。
“哇！谢谢衍哥的浪漫流星雨！破费啦破费啦！”看到礼物金额是三百块，他反倒松了口气，眉眼都亮了。
话音刚落，一条弹幕引起了他的注意：
「呵呵，搁这儿装可怜卖惨要饭呢？昨天刚让土豪刷完火箭，今天就哭诉着要小礼物，不愧是圈钱狗，手法挺熟练啊。」
温叙舟脸上的笑一下就没了，心头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无名火又烧了起来。
一肚子不能播的话涌到嘴边，可想起平台规矩，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正打算好好跟这人“讲道理”，直播间顶部突然弹出提示：
「房管“衍衍”已将用户“键盘侠001”踢出直播间并永久禁言」
那条攻击性的弹幕眨眼就没了影。
「干得漂亮！衍哥威武！」
「房管大大手速绝了！」
「哪来的疯狗乱咬人？踢得好！」
「衍哥护着粥粥！」
屏幕这头的温叙舟，一下愣住了。
他心里感慨了几秒，然后对着镜头笑了笑：“谢谢衍哥啊。”他明显放松了不少，“家人们别让垃圾弹幕影响心情哈，咱们聊点开心的。”
看着公屏上粉丝们“衍哥威武”、“保护我方粥粥”的刷屏，温叙舟感觉白天受的那点窝囊气散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关节：“那什么……为了感谢衍哥，还有家人们的维护，给你们跳一段我刚练的新舞咋样？刚学的，跳不好不许笑场哈！”
「真的吗真的吗？粥宝要跳舞了！」
「期待！」
「录屏键已准备就绪！」
「衍哥有眼福了！」
温叙舟没有看弹幕的恭维，也没指望那位“大叔”会喜欢看这个。
他纯粹是想做点什么，回报这份对他的维护。
他走到摄像头侧后方稍微宽敞点的地方，点开了手机里的伴奏。
随着音乐节奏响起，他舒展身体，动作并不刻意追求妩媚或性感，而是有着力道与节奏感，他跳了一段活泼开朗的舞蹈。
一舞结束，温叙舟回到镜头前坐下，拿起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对着屏幕一笑。
「啊啊啊啊粥粥太帅了！」
「刚柔并济！力量感和美感并存！」
「粥宝跳舞永远这么好看！」
「粉了三年，粥粥的进步肉眼可见！」
「[爱心][爱心][爱心]疯狂打c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