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回来倒是没带猫。
齐盼安了安心,强行提起嘴角,声音干涩地从唇齿间挤出:“皇上聪明,还真是被我梦到了炮仗,而且是连环炸。”
她说着在梳妆桌前落座,立时就有端着东西进来的宫人帮着她洗漱装扮。
而方才负责叫醒她的宫女此时正在替她梳着头:“婕妤要什么样式的?”
“你会什么样的?”齐盼正照着铜镜中的自己,左转转头,右侧侧脸,似乎和现代的自己长得并无区别。就是额头左侧多了一道深褐色的痂,所幸伤口不大,痂的大小也不大。养了几天也不怎么疼了,就是有些痒。
“什么都会。”小宫女刚替她梳通了头发,“不过婕妤的头发会有些毛躁,可能编发会更适合。”
“那就编发吧。”齐盼开始在几个呈上来的妆奁里挑起了首饰。
她换的是条鹅黄色的衣裙,配上玉饰太雅,搭上银饰太素,但金饰却正正好。
她从其中挑出一根做工最繁杂的金簪放到头上一比,确实甚为相配,尤其是那挂下的一粒铃铛。她不住轻轻抖了抖手腕,但刚响起的清脆声响下一瞬就淹没在男人的话语里。
“祈年殿讲究庄重肃穆,爱妃这是想扮作鸟雀演给仙人看?”
先人?听他这话,祈年殿应是个宗祠?满是灵牌的地方,确实不适合披金戴银了。
齐盼满心不舍地将金簪放回,又重新拣出了一根玉钗。玉钗通体青绿圆润,不失端庄大气之感,这回总没选错。
皇帝又发了话:“把辫子拆了,绾个髻子,把钗子插上就好。”
小宫女抖声应是,只道那帝王目光如是盆热油浇淋在自己手上,两只手颤着将新编好的辫子解了,继而将长发绕在自己手上,绾成一个髻子的模样,再接过齐盼手里的钗子将之固定在其脑后。
“婕……婕妤,发梳好了。”小宫女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齐盼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安抚道:“很好看。”说完,她又在另一只妆奁里挑拣起来。
素则素矣,但双耳空空。她想选出一对相配的玉耳坠戴上。
但皇帝明显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够了。”也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他的手按住了妆奁的一侧,却不想此时齐盼的手指正往那处探来,状若抚琴拨弦,偏就撞上了他的指尖。
二人瞬时都收回手。一个不挑首饰了,一个咽了话。
也兴许该说的全让蒋德才说了:“皇上,时候不早了,郑大人已经在等着了。”
“走吧。”皇帝丢下这么一句后就径直朝门外走去。
齐盼见状连忙提裙跟上,但没走出几步,身上这及地衣裳差点就把她绊倒在地上。等她追到门口时,那顶明黄色的轿辇已经成了一颗甚至看不清有无在上下晃动的黄点了。
她懊恼地跺了跺脚,不禁想何不干脆就此回屋睡个回笼觉去。可她自是不敢。
恰逢有小宫女追了出来,正是刚才替自己梳发的。
她认得这个声音,像是刚冒出头的春笋,笋尖嫩嫩的,它也细细的。
“婕妤,婢子再帮您重新绾遍发吧。”小宫女道,“祈年殿不比其他地方,您如此散着头发,可能有些不妥。”
齐盼伸手摸了摸后脑,确实有几缕头发掉了下来,于是依言,蹲了些身子:“这样行吗?”
“听您的。”主子说话,小宫女又怎敢不顺着。可惜到头来吃苦的还是自己,碍于眼下齐盼并没比她低上不少,只好将两手肘高高吊起才好施展开动作。
齐盼打听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回婕妤,已经辰时二刻了。“
齐盼轻“哦”了声,纠结一番措辞后还是不死心地问:“那是什么朝代了啊?”
小宫女正好替她理好了头发:“北朝,庆和十一年。”她说着,绕到齐盼跟前,神情不忍,“婕妤这伤,还是得仔细养着点。”
“怎么都知道了?”齐盼嘀咕道。
小宫女听言,反捯宽慰起来:“这皇宫大归大,但人就这么点人。哪宫娘娘出点什么事,大家伙很快就知道了。再者,皇上的脾气……”她叹了口气,复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不丢人的。”
齐盼却不见得。毕竟这撞坏脑袋的大事,兴许他们几百年都碰不到一桩。
可庆和……齐盼心惊,那灵帝的年号可不就是庆和!
她忙追问,可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皇……你叫什么名?”
小宫女听罢,恭顺地福了福身:“婢子名唤冬露。”
齐盼点头表示应下,抬头瞥了眼不远处的几重宫墙层层错开,她问道:“那你知道祈年殿该怎么走吗?”
“知道。”冬露反应过来,“婢子……婢子这就带路。”
宫道上。
皇帝正将手撑在轿沿闭眼假寐。他整个人都困乏得很,奈何轿辇晃得厉害,他仿若置身于泛泛波涛之上,让他不住觉得有些许恶心。
兴许是昨日受了凉,临睡前他又发了病,胸口疼得厉害,一直折腾到后半夜,等请了御医来给他扎了针,他才勉强睡过去。约莫只睡了一个时辰,又被蒋德才催促着起身。
所幸熬过了这两天,就是各大官员的休沐日,届时他也就不用跟着早起上朝了。
他按着发胀的太阳穴,哑然开口:“人呢?”他倒是自始都没听到那人的脚步声。
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人的步子会比常人来得更乱些,像是从天而降的碎石,每一下都掷地有声,又让人防不胜防。
蒋德才愣了愣,随即张望了圈四周,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道:“齐婕妤她......没跟上来。”
男人猛地睁眼:“没跟上来?”
蒋德才又朝身后看了看,确定地点了点头:“一丝影儿都没见着。”
男人的嘴角抽了抽,几度欲言又止,终是无奈拿手支住头,摆了摆另一只手。
蒋德才会意,忙吩咐抬轿的几人道:“回思过斋。”
不想几个抬轿的刚调转了方向,却同从转角处突然出现的两人险些撞了个满怀。
齐盼忙带着冬露下意识地朝后退了退,但脚下不稳的几人却让轿辇震了又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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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一声闷哼,只见一只手陡然垂了下来。
齐盼紧抿住唇忍着笑,直到看着那手重新搭上轿沿,才乖巧地喊了声:“皇上好。”
只是明耳人都听得出这话里的幸灾乐祸之意。
皇帝眼下倒是清醒过来。他叫人落下轿辇,又命蒋德才替他撩起眼前正挡着他视线的纱幔。
不发一言,只用手示意。不过他的手确实生得好,细长白净,动作看着散漫,但也利落有力——竟是天生能跳神仙舞的手,便是随意捏出几个姿势,都能同佛寺中的壁画有异曲同工之美感。这真人的手终归和画上的不同。若是可以,齐盼定要将他抓来,细心替他摆出一道“兰花式”,好好地在纸上描上一番。
她正这么想着,只听那人道:“好笑吗?”
齐盼抬眼,却见男人正似笑非笑着,她安了安心,摇了摇头:“不好笑。”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放下她仍翘起的唇角,就听男人道:“上来吧。”
她一愣:“上哪?”
“难道你想走着去?”齐盼这才注意到皇帝将才给她腾出的位置,猫身上了轿辇,连连道谢。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探出脑袋喊道:“冬露,你跟着我吧。”
冬露听言看向了蒋德才。她不过是宫中品阶最低的宫女,这类事她不敢贸然应下。
“既然齐婕妤都发话了,你跟着吧。”
冬露的眼中一亮,忙冲蒋德才福身:“诶。谢蒋公公。”似是得了恩赐,她对着齐盼的方向也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婢子定对婕妤绝无二心。”她没读过书,因而也说不出多少表忠心的好话,幸好她在这宫中还留有一颗真心。
坐轿辇的滋味并不舒坦,两脚落不到实处,人却悬在空半空。齐盼只敢将双手把紧了扶栏,暗暗祈祷着能快些到地方。
皇帝则坐姿闲懒,一手支头,一手搭在膝上。他打量了齐盼半天,还是将话说出了口:“爱妃这怕的东西似乎有些多了。”
齐盼更是不敢往下看,只好慢慢同侧过身子看向他。
“无非就一样。”她竖起一根手指道。
“哪样?”
下一瞬“怕死”二字便从齐盼嘴里蹦了出来,像是飘出了一片飞羽,无足轻重地落上男人的心头。
他噤了声,嘴角微不可见地向下压去。他不再同齐盼言语,只是兀自侧过了头。
眼前是时而会因凉风拂动的帘幔,虽能透进冷意,但透不进宫墙的深红、瓦砖的灰黑,连挂着的宫灯都只能轻轻晃着暗色的影。
想是轿辇中过于寂静,他终于开了口。
“你也怕死吗?”
谁能不怕呢......但齐盼没有接话。
眼前男人身上的朝服厚重,俨然是将他的身子生生拖住了。她不由想着,若是除去了这身衣服,他应当是能翩翩然地飘出这顶轿辇,甚至飘出这座皇宫,飘向任何挂不住风的地方。
“已经庆和十一年了......”他叹道,“竟还差两年。”
庆和十三年,灵帝病卒,葬于梅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