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伸手把银子抓住，放到袖笼里，这才笑道：“其实说了也无妨的，她叫卫红鸾，以前是卫家的大小姐。”
方喜妹眼皮跳了跳，神色却不变：“卫家？我怎么听说，当年因为造反，卫家人都死光了呢？”
“也没全都死。”妇人讪讪笑道，“后来不是翻案了吗，不好再说卫家造反的。”
方喜妹打量她：“莫非，姐姐曾经也是卫家的人？”
妇人就垂下头：“都是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
“反正卫家已经翻案，姐姐即便说出来，也无妨的。”
“话虽如此……”
“姐姐就跟我说说吧。”方喜妹又拿出一块整整十两的银元宝出来，“这锭银子，足够姐姐和儿子过两年的了。姐姐若跟我说说，这就是姐姐的了。”
妇人眼睛盯着银子，吞了口口水。
贫苦无倚，吃不饱肚子的感觉，太痛苦了。
银子对她的诱惑也太大了。
她忙一把抓住银子，死死攥在手中，有些激动的喘着气，快速说道：“夫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
“姐姐放轻松，不要这么紧张。”方喜妹摇着扇子，悠闲的笑道，“不过是说说家常话，我是因为实在喜爱这帕子，才好奇心起问一问的。”
妇人也就笑道：“说的是，我也爱极了这帕子。要不，也不会留着这么多年，若不是最近实在揭不开锅了，我还真是舍不得拿出来卖呢。”
方喜妹想到红鸾的刺绣手艺，心中不免有些嫉妒。
她的刺绣，的确一流。
连如今的太后，这么多年，也只穿红鸾做的衣裳。
可见她的手艺已经到了出神入化地步。
即便是当年她十几岁时随手绣的一块帕子，而今看来，也是珍品级别的。
方喜妹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既给了卫红鸾绝色的美貌，还要给她如此的高超的刺绣手艺。
翠缕
妇人没注意到她的神色，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
方喜妹听她一直在夸卫红鸾，不免不耐烦，直接打断她：“我很好奇，姐姐和卫家大小姐是什么关系？”
妇人犹豫了下，想到袖子里藏着的银子，道：“不瞒你说，我曾经是卫家主母身边的丫鬟，后来因为主母身子不好，把我给了老爷做妾。”
“原来你是卫家的姨娘。”
“不错。”
“我听说，当年卫家除了大小姐和少爷，是全都死绝了的。怎么你竟能平安无事的活下来？”方喜妹是真的好奇。
妇人叹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也差点没命了的。”
“那是怎么回事呢？不知姐姐叫什么名字？”
“我叫翠缕。”回想往事，翠缕有些浑浊的眼眶微微泛红，“当初……卫家是真的惨啊。我也是命大，才堪堪夺过一死。”
经过方喜妹追问，才知道，原来当年祝枫逼迫卫家父女的时候，用妾室的性命要挟，谁知卫家父女根本不在乎妾室的性命。
祝枫恼怒之下，杀了一个妾，又把她赏给了手下。
她这才茍活下来。
南平郡王府出事后，那属下自然也完了。
翠缕孤苦无依，又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最后流落风尘。直到年老色衰，再也接不到客人的时候，被老鸨子赶了出来。
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了身孕。
那时她已经快四十了，也根本就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谁。
想把孩子打掉，又实在舍不得。
她跟了卫横，被祝枫的手下糟蹋，又沦落风尘，过的十分辛苦，但还是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孩子生下来后，她就靠着做点帕子扇坠儿，给人浆洗衣服这些活，养活自己和儿子。
那知孩子不成器，十几岁了，只知道惹是生非，并不能孝顺和帮衬翠缕。
可以说，翠缕是个苦命的女人。
连方喜妹听了，也忍不住叹气。
她一直觉得自己命不好，但是与翠芬相比，还是好的太多了。
至少她出身不错，又嫁给了一等一的男子，生了个女儿，这些年，虽然靳岚对她没有什么情义，但即便是把她送到乡下，也吃穿管够，绝对没有虐待过她们。
想到这里，方喜妹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
她暗自想着，真是不比惨，不知道自己过的有多好。
说完自己的身世，翠缕愣愣怔怔的坐着，神色木然，好似在说别人的人生。
方喜妹问：“翠芬，你这些年过的这样苦，就没想过去找你家大小姐和少爷？”
“她们大概比我还不如呢。”
“你怎么知道？”
“不瞒你说，后来我也打听过，知道圣人开恩，饶了大小姐她们的死罪，但活罪是不能饶的。女的为奴，男人流放。大小姐那样秉性的人，能给别人做奴婢？大概早被磋磨死了。至于少爷，就更不必提了，那样娇生惯养的，能受得了流放的苦？想来，也早就没了。”
翠缕叹息着摇头。
方喜妹就笑了：“你可真是够傻的。”
卫红鸾到底亲手杀了谁？
翠缕不解：“我哪里傻？”
“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大小姐和少爷都活着，而且活的很好，你信吗？”
“都活着？”
“自然。”方喜妹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你们家大小姐那样的如花美貌，到哪里都不会缺少男人爱的，怎么会死呢。”
翠缕瞪大眼睛看着方喜妹，“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你只知道，我说的是实话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