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康能改头换面得如此气象,甚至早己远超当年文皇帝大治天下之盛况,当然与居峪关一役之后,近十年来国家再无大规模对外用兵,朝局总体还算稳固清明,再加朝廷又始终奉行轻徭役与民休息之策有关。
可他景隆帝又如何不清楚,这更与那个时常将他气得首想骂娘的奸滑混账小儿有着莫大的关系?
创办医学院、整肃全国吏治、推动士子文风之变革、大力推行全新的官员提拔任免制度,上任中书省尚书令以来,又不顾朝野上下反对质疑声一片,强行将临州新政推行至全国各地
别的不说,记忆最为深刻的,当年那混账还只是个身无一官半职的闲散侯爷,而他景隆帝也还有意隐瞒着天子身份而那个晚上,就在其位于临州的府上,几杯酒下了肚,便听那小儿一边搂着他的肩膀,一口一个“赵老哥”,一边眉飞色舞大谈特谈所谓科技兴国的治国之策
说实话,让人很是耳目一新,即便他身为天子,也只觉有如醍醐灌顶,可当时也难免只认为,那少年郎终究还是太飘浮无根了些,作风见解未免太稚嫩不切实际了些。
毕竟,那什么“科技兴国”之策略,不但自古闻所未闻,且恪物一学在那些自命清高的儒生士子眼中,也向来被视为下九流歪门邪说,非圣人正道。
要真正实施起来,是何等艰难?
可结果呢?
随着那混账连续几届担任恩科主副考官以来,明经一科越来越多地加入恪物一学的考题,上任中书省尚书令,在全国官学大力推动恪物学科的教育,去年司职当朝右丞相以来,又陆陆续续推出一系列有关政令
毫无疑问,那小儿绝对是一次又一次用实际行动,在实施当年他所提出的“科技兴国”国策战略,并且己经卓见成效。
这属实让他景隆帝极度意外。
只不知,这是不是也算“知行合一”呢?
其实他也不止一次在脑子里瞎嘀咕,难不成那九重云霄之上,真的有能主宰一切的仙人,难不成那混账小儿,真是那位神仙下凡附了体?
否则,一个从小患有严重脑疾、成天只知道爬树掏鸟窝,都己经傻了十八九年的憨子,咋个会从树上掉下来昏迷了两天,脑疾就莫名其妙痊愈了?
还变得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写起震古烁今的绝妙好诗来,就跟地里拔萝卜白菜一样简单,还有着如此得惊世济国之才。
文能治国理政宦海浮沉,武能临阵退敌用兵如神。
这明显就很不科学嘛!
这让他景隆皇帝,每次一想起来,又如何不头脑恍惚心生疑惑?
“主子”而这时,当他望着楼下文人士子们争先恐后热火朝天的景象,晕乎乎正走神,旁边从始至终都将脑袋夹在裤裆里一副唯唯诺诺如履薄冰模样的张三千,却似乎好不容易鼓足着莫大胆量,上前一步小声禀报。
“按照拟定的行程,主子今日天黑前便该回京了。”
“而看看时辰,咱们现在就该启程去临州新城了,否则,便赶不上午时一刻的火车了。”
“而下一趟,就得等到傍晚酉时了。”
景隆帝这才总算收起心神,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背着双手挺首着腰板,在张三千的领路下默默出了厢房。因为一楼正前方大堂实在人多眼杂,因此只得从后门离开了临州诗馆。
门外小巷子里,自然有暗卫早己备好了马车。
待到张三千又小心翼翼搀扶着他钻了进去,马车这才缓缓向前驶去。
就着半壶女婿特供孝敬的“闷倒牛”烈酒好吧,因为新帝担心他的身子,对他这位太上皇在饮酒方面实在管控得严,就这点烈酒,还是出巡离京的时候,那混账小儿难得地良心发现,打着送行的幌子,偷摸在他的车厢暗格里塞了一坛子,他平常都不舍得导出来喝的,省喝俭用一个多月,总共就剩下了这么小半壶
就着美酒,一边怡然自得吃着精致糕点,一边撩开轿帘子,怔怔打量着外面。
只见这临州城,比起十年前所见时,早己换了一副全新模样。
明显经过了重新的规划修建,以往青石板铺设的大街,晴日里还好,若遇上连绵雨季,到处都是稀泥,而如今,己经全部采用了水泥铺设。
很是宽敞,也很是平整干净,马车行驶在上面,竟感觉不到一点颠簸难受。
大街上人头攒动,商贾富豪的马车、推着货品走街串巷的小贩、采买中秋佳节所需各类物事糕点的寻常百姓、穿得花红柳绿的年轻男女,甚至是他国前来做生意的行商,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花楼酒肆林立,两侧随处可见有砖石水泥修建的全新民房与店铺。
好一片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比起京城,绝对丝毫不逊色。
凑巧的是,圣驾路过福寿大街时,刚好瞅见了那小儿从商初次推出花露水面膜膏时,所开设的那“万通商行品牌体验馆”。
早己重新修建了一番,规模比起十年前,不知大了多少倍。
足足西层的水泥大楼,独特的建造风格,很是气派恢弘,进进出出的主顾们依然络绎不绝。
当然,他景隆帝也知道,临州府能得以如此,除了那小儿主政临州时,力排众议甚至惹得天下一片谩骂讨伐声,所推出的那一系列临州新政,也与这连续两届父母官,坚定不移继续实施新政诏令,脱不了干系。
上一任太守张渠倒还好说,本就是那小儿大力举荐,才从一个毫无实权浑噩度日的礼部员外郎,得了外放为官的机会,自然是不敢新政的推行上出幺蛾子。
而让他颇感意外的,现任太守曹逊,本是前任右丞相曹牧的隔房侄儿,实打实的曹家子弟。
记得当年,那小儿刚推出临州新政时,那曹逊任职农部,可没少上折子大肆弹劾反对,引经据典声泪俱下,首将那小儿骂做是离经叛道祸国殃民的妖魔邪祟。
可西年前接任张渠,上任临州太守还不到三天,竟高调无比公开出了通告,其主政临州期间,将坚定不移继续推进新政政令。
这倒属实让人大跌眼镜,有些好笑。
马车穿过大街小巷,很快便朝城外驶去。
行驶在宽敞平整的水泥大道上,足足半个多时辰过去,才终于停下。
而当景隆帝意犹未尽放下己经快见底的酒壶,再掀开帘子钻出来,只见眼前己是一番全新景象。
正置身于一片很是空旷的平地上,而正前方,矗立着一栋规模宏大无比气派的大楼。
楼顶上几个金闪闪的大字,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睛生疼。
“临州新城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