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初智齿
Chapter.Fifty-first
林家的晚宴位于郊区的一座政府刚开发的山野,时间在晚上七点钟,如果开车过去时间需要将近两个小时,可是现在沈秋渡的身体经不住长途折腾,所以温降初让梁叔提前准备好了私人直升机飞过去。
谢吾和薛山客先赶了过去,别墅内只剩下沈秋渡和温降初两个人。虽然只所以走个过场,但沈秋渡的着装也需要注意,这是第一次沈秋渡没能穿上温降初的同款色系的西装。
不过这也拦不住温降初聪明,他从衣柜里挑出贺沈秋渡同色的领带还有表带戴在身上。
总之,温降初喜欢并且会想尽办法在自己身上留下和沈秋渡有关的东西。
沈秋渡换上衣服刚打开门,迎面便被温降初搂进怀里,语气有些委屈抱怨,“真是可恶,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结果必须和宝宝保持距离宝宝,我真是好伤心”
伤心?那先把手从腰那块松开,不然真没感觉出来。
不过对于温降初的拥抱和小心思,沈秋渡表示十分受用。他抬手揉了揉温降初的脑袋,“只要过了今晚,一切就会结束了阿初。”
温降初已经和政府的工作人员商议好了,不少武装人员将举行晚宴的庄园包围起来了,只要潜逃人员有任何暴露的痕迹,就会立刻冲出来实施抓捕。
同时别墅内也安插了不少眼线和保镖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这一场晚宴,完全是针对那些人的鸿门宴。
“可是晚宴的场地选在那里,林家他们会愿意吗?完全就是把他们当成了诱饵”
温降初不以为意,侧脸亲着沈秋渡的面颊,“当然愿意,即使不设在那里,那些人也会想尽法子在别处袭击林家,那时候我们还无法及时保护他们。而现在,他们主动暴露,那些人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可是这一看就知道是陷阱,他们真的会来吗?”
温降初轻笑出声,耐心解释道:“秋渡还是小看了这些商人的劣根性和心性。与其狼狈躲躲藏藏一辈子,倒不如抓住这万分之一道机会冲一次,说不定还能成,没成至少也无憾了,算个勇士。”
“他们被宋劲沣催眠久了,已经将宋氏集团当成了自己的生命,现在宋氏倒台了,他们其实早就心死了。所以这场晚宴,他们一定会出现。”
沈秋渡不太明白这个圈子里的弯弯绕绕,他只担心温降初会不会有危险,温降初看出他眼底的担忧,安抚地替他抚平皱起的眉心,“放心秋渡,不会有事情的。倒是你,他们可能会将视线放在你身上,秋渡这次晚宴,一定要紧紧牵住我,知道吗?”
沈秋渡点了点头,回抱住温降初,感受他那滚烫的体温,深深吸了口气,“好,温降初我不会放开你的手的。”
像是故意为之,温降初在晚宴的亮相格外显眼,甚至特地让保镖提前隔开一条路,直升机的噪音在头顶盘旋,沈秋渡紧紧跟在温降初身后,两人借着身侧人的掩护,十指紧握。
周围人的目光一瞬间落到他们身上,形形色色很多人,金融巨鳄、世家大族、顶流天后而这些眼神夹杂的成分十分复杂,有嫉妒、厌恶,羡慕、钦佩
但温降初面对这些却无比从容淡定,他被众人簇拥在人群中心,脸上挂着温柔却疏离的笑,礼貌平和地应付所有人的招呼,无论刺入耳边的是讥讽或是称赞,他都欣然接受。
像是任何东西豆无法真正触及到他的内心。
不得不承认,此刻地温降初很不一样,完全褪去在他身边时的温软与幼稚,很陌生、很虚幻。
唯有紧紧拽住沈秋渡手心的温度给了他真实的感觉。
也只有在这里,温降初能稍微袒露自己真切的情感。
比如在面对讨厌的人时,温降初会微微加重握住沈秋渡手的力道;而在与熟人或是关系不错的长辈时,他会悠闲地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沈秋渡的手背。
这种独属于沈秋渡的例外、只有在他面前展现真实的样子,嚷沈秋渡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感,原本怯场而带来的忧虑被一扫而空。
即便温降初无法用亲昵暧昧的举动表达在意和偏爱,他也会用沈秋渡能理解和感受到的方式告诉他:无论何时何地,他仍然是沈秋渡的温降初,从来没有变过。
真正爱一个人,总会下意识去考虑关心他的存在和感受,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就用行为。慢慢引导沈秋渡,让他脱离苦海,相信自我,对这份感情,贴上永不分离的标签。
来的很多人基本都了解沈秋渡和温降初之间的关系,薛山客特地让许多新闻记者在晚宴开始前散播“温氏集团慈善资助并收养贫民窟落难孩童”的消息,甚至回复邀请函的内容上,写的也是温总及其弟弟。
再加上大多数人都将重心放在温氏集团和宋氏的关系上,所以大家对沈秋渡并没有太注意。
骤然,在人群里,沈秋渡感受到一种炽热强烈的注视。
他下意识朝四周环视了一圈,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那道视线太过赤裸,仿佛藏匿在最深处,留下不安与恐慌,欣赏他的焦躁与胆怯后再欣然离场。
短短五秒后,那目光又突然消失了。沈秋渡的视线跟随人群的流动而变化,再次转变后,他在角落捕捉到那人的身影。
是孟峋确。
代表学校那边来参加这场晚宴。
他站在人群的最末端,当所有人只一味追捧温降初时,只有他平静地注视沈秋渡的面庞。眼神悲哀、压抑。
与沈秋渡对上眼后,他神情停滞了一下,很快垂下眼消失。
骤然,那道目光再次出现,惹得沈秋渡全身发凉。
“阿初”沈秋渡轻声开口,可声音却被摄像机对“咔嚓”声打断。
但无论多少阻隔,温降初仍然第一时间感知到沈秋渡的不对劲,抬手喊来保镖,将记者拦在门外,拒绝了赶来敬酒的其他人后,小心将沈秋渡环在怀里,示意林家人开启晚宴的下一个环节。
随后带着沈秋渡来到林家特地为他们安排的大厅正中央落座。
“秋渡,发生什么了?”温降初刚坐下便凑到沈秋渡面前,低下声音问道。
“我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我——”
话还未说完,大厅内的灯光骤然熄灭,随后事玻璃窗破碎发出地刺耳声,一瞬间人群尖叫哭喊声此起彼伏,淹没平静。
大堆的人群炸起,四处冲撞着、拥挤着。
原本有序的会客厅陷入一片疯狂混乱。
黑暗之下,沈秋渡内心的恐慌被放到最大,原本和温降初紧紧牵住到手早已被人群冲散,嗡鸣的耳朵无法再听到温降初到呼唤,让他只能失神地跟随人群无目的地漂泊。
“阿初温降初!”
他急切地想要借助记忆回到刚才的位置,可黑暗之下早就失了方向,只能无助地喊着。
骤然,漂泊无依的小臂被人死死拽住,恐惧在这一刻达到顶峰。那个力道是沈秋渡用尽全力挣扎都无法撼动的。
沈秋渡咬紧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生怕那人会做出什么应激反应,他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离人群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那人停下,他似乎来到一处阳台,远离人群,寒风袭来,冻得他微微发颤。
那人终于放开了他的胳膊。
沈秋渡立刻躲进角落,“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那人没有回应,只自顾自地脱下西装外套,再慢慢逼近沈秋渡。
沈秋渡屏住呼吸,手已经伸向一旁的花瓶。
只要他敢再上前一步,他一定会狠狠砸下去!
可是那人忽然停住脚步,掏出打火机点亮,露出真容。
是孟峋确。
“孟孟峋确?”沈秋渡彻底愣住,但握紧花瓶的手没有松开。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是宋氏的人?!”
“不是,他们要做什么我不知道,停电破窗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怕你受伤带你逃离那块。”
见沈秋渡对自己下意识的防备,本就破碎的心脏再次受到严重的一击。他该知道的,沈秋渡只会在温降初面前卸下一切。
孟峋确喉咙一涩,垂下眼型怀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递到沈秋渡面前。
“这是什么?”沈秋渡警惕地又后退了几下。
“是枪。”
“枪?!谢家不是提前搜身了吗?你怎么带进来的?!你还说你不是图谋不轨?!”
“我是图谋不轨。”孟峋确毫不犹豫开口。
“但我图的一直是你,可我不想逼你。宋家那几人逃走的时候虽然没有带武器,但他们自己是有一把手枪的,这次来一定会带上。”
“这枪能保护你和温降初,至于什么时候我就不确定了。”
孟峋确将枪盒塞进沈秋渡怀里,轻轻扶起他,并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你走出这里,随后右转,温降初就在尽头的走廊上,秋渡,注意安全。”
“你怎么知道?”沈秋渡嘴角垂下,眉眼与他对视。
孟峋确没有回应,露出这些天来唯一的一次笑容。
现在的沈秋渡只能相信他一个人。于是,他带着枪盒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孟峋确强忍住哭腔而变得嘶哑的声音传来——
“沈秋渡,如果当年我没有离开,早些和你告白,我们是不是就会在一起了?”
沈秋渡没有停下脚步,亦没有回头。和当年他们结束最后一次工作,在工地门口分道离开时一样。
他的声音坚定又决绝:“不会。”
*
孟峋确的确没有说谎,温降初当真在那里。
当沈秋渡沿着暗下去的走廊缓缓上前在转角停下时,他听到了温降初和一名男子的交谈声。
“温总果真是有善心,愿意救助那么多流浪孩童,甚至不惜花重金重建学校等基建。”
“应少爷说笑了,我也只是尽自己的能力而已,更何况这其中还有秦家和政府的帮助。”温降初声音低沉婉转,十分随意。
突然,那人提到了沈秋渡,“我看温总好像很在乎身边那位穿深蓝色西服的男生?貌似在沈秋渡?”
“真是巧了,之前听闻温总在家里养了一个人,好像也叫这个名字。”
遭了,他该想到的。
徐昼野和宋家交易虽然没有得手,但恐怕有提到过他。
沈秋渡心底一沉,看来这个人掌握的消息远比他们想象得要多。
温降初轻笑了声打断男人的话,语气凉薄,“我倒是不知道应少爷还有八卦的兴趣,如果应少爷好奇可以直接来温家做客,不用这样猜测。”
“更何况秋渡和那些孩童一样,是我心软从贫民窟捡来的,身子不好才一直养在身边。他性子内向,我也就顺手多关注了一些。”
“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秋渡对我而言一直只是弟弟,而我是他的养兄,应少爷请不要胡说。”
阴影下,沈秋渡的身子沉溺其中,眼眸一点一点褪色暗淡。
先前紧张恐惧而变得湿透的布料紧紧黏附在皮肤上,风一吹更加寒冷,如同慢慢沉下的心脏。
虽然知道温降初是逼不得已撒谎的,可沈秋渡真切地听到这些话时,还是忍不住握紧双拳,心脏泛起钝痛,酸楚在喉咙滚动,苍白阴雨的脸暴露在月色下,两人的交谈声仍在继续。
在这种情况下,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思绪,如鲠在喉。
他本就敏感多疑,一句简单的话就能否定自己原本打造的所有。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可却控制不住去想如果这些,只是借着玩笑话袒露心声呢?
他知道温降初不会这样做的,他那么爱沈秋渡,在乎他、关心他,可是沈秋渡却仍然陷入一种矛盾的境地,无法不去臆想那些悲观。
这是他的底色和无法更改的本性。
温降初很爱很爱他,可是沈秋渡仍觉不够,他太贪心了,又太极端过分,他想要的太多太多,又无法坦诚布公地向温降初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样矛盾的他,该怎么做呢?
突然,之前看过的电视剧的情节再次在脑海浮现。
昏暗的房间、缠绵的喘息声、交缠的身影——
沈秋渡好像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弟弟”
他轻笑了声,随后缓缓睁开眼低语呢喃,阴郁的神情一扫而空。
想清楚后,沈秋渡刚想转弯现身。
子弹上膛的声音骤然响起。
沈秋渡快速出现,只见那男人背对着他,拿起枪对准温降初的心脏,神情狰狞。
“温降初,你这么好,那就陪劲沣一起去死吧!”
沈秋渡瞳孔皱缩,“温降初!”
枪响声震彻天际,浓烈的血腥味侵袭而来,席卷所有的意识。
他垂直倒下,死在了沈秋渡的眼前。
第52章 初智齿
Chapter.Fifty-second.
“阿初”
沈秋渡微微张开唇,面色苍白。
每当这种时候,沈秋渡的脑海里只剩下温降初三个字。
他在刚刚那一刻,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只为了保护温降初的安全。孱弱的身子,一向连瓶盖都需要借力的沈秋渡,却主动拿起枪,对准了那个男人。
沈秋渡双眸失神,背靠在冰冷的墙面上,瞬间卸力垂下,在手枪掉落的时候,由于剧烈的惯性身子下意识往后仰。
原以为迎接他的是沉重的疼痛,没想到温降初速度比他预料的更快,沈秋渡垂直跌入温降初的怀抱。
温降初小心翼翼地将沈秋渡护在怀中,不过五秒钟,一大堆记者媒体以及保镖冲了上来,将去路堵得水泄不通。
可即便如此,温降初仍不给他们任何能够看到、触碰沈秋渡的机会。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沈秋渡身前,眉头紧蹙,加快脚步按照他计划中的路径离开了现场。
这一路上,警笛声、消防车声此起彼伏,人群的喧闹和争吵、令人窒息对尖锐哭喊声交融着。
这场晚宴,终究落得个没有结局的下场。
被完全裹进怀中藏起来地沈秋渡脑子发晕,只能下意识地攥紧温降初胸口处的衬衫,脑海中仍然回忆起刚才的那一幕。
他记得,被温降初抱着离开那里时,医生护士也正好赶来,将那名男人紧急送到了医院。
沈秋渡其实并没有想杀他的,也从没动过开枪的念头。
他只是他只是想要保护温降初,并且讨厌那个男人自以为是而说出口的那些话。
沈秋渡不知道他被温降初带去了哪里,仿佛坐上了车,他能感受到汽车在缓慢行驶。
不一会,西装外套被人拿开,露出沈秋渡被捂热泛红的脸庞,和那头一些乱糟糟的头发。
沈秋渡全程没有挣扎、抱怨,就乖乖地被温降初抱在怀里,神情淡然,只是因为有些热,不得已张开了点嘴呼吸。
温降初强忍住心中升起的那股火,温柔地替他整理发丝和衣领,“抱歉秋渡,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他死了吗?”沈秋渡喃喃问道,垂下眼睫,因思绪飘远让温降初能够肆无忌惮地逗弄他的面颊。
“没有,秋渡那一枪打不死他的,最多植物人一直昏迷的。而且如果秋渡不动手,今晚一过,他们也会把贪掉的资金藏好后服毒自杀。秋渡宝宝还做了一件大好事。”
温降初像哄小孩似地揉了揉沈秋渡的头,“等待会回到家,秋渡宝宝只需要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切就都过去了。”
这时,沈秋渡回眸看向窗外才发现,他们正在去往温家别墅的方向。
“那林家的晚宴,还有那些人抓到了吗?”
眼看沈秋渡越说越着急,温降初连忙柔声开口:“放心吧秋渡,这场晚宴本身就是个局,那些人也都暴露了,至于剩下的抓捕工作,就是政府和秦家来做了。”
灯火通明的庄园一点一点在夜色下消退,最终被吞噬,只余下一抹白烟。
沈秋渡回过神来,垂眸看到正百无聊赖地倚靠在一旁摆弄自己手指的温降初,眸光一闪,“那你不用去帮帮他们吗?”
“我?”温降初轻笑出声,“不需要。”
“更何况,我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
温降初拉长语调,故意逼近沈秋渡的面颊,用面庞上的小绒毛剐蹭沈秋渡,惹起一身痒意。
见沈秋渡像小猫似地摇了摇脑袋,他才满足地笑眯眯道:“就是安全护送我家秋渡宝宝回家,和他一起睡个好觉。”
对上温降初的双眸,刚才在墙角边偷听到的话骤然钻进脑海。
“哥哥”沈秋渡小声呢喃。
“什么?”
车窗外喧嚣声沉闷,压碎他的声音,温降初一时没听清,下意识想要抽出身,却忽然发觉自己的脖颈杯沈秋渡搂得死死的。
想要说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高敏感的沈秋渡总会去提前想象自己说出口的话会给对方或彼此的关系导致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结果不够好,即便是自己想要的,他也不会主动说出。
所以这一次,他仍然循着习惯转移了话题。
“没什么。”沈秋渡低头蹭了蹭温降初,眼底晦暗不明,“阿初,我好累,我们快回家吧。”
温降初沉默了许久,瞳孔透过车窗玻璃上看清两人紧贴的影子,视线在沈秋渡的身上游离。
他知道沈秋渡想要问什么,也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他期盼能从沈秋渡的口中听到哪怕一小句的那种站在自己利益出发点上的质问,寻常亲昵暧昧时沈秋渡也会偶尔说出一些他想要的,可都是在意识不怎么清醒的情况下。
当沈秋渡主动提出结婚时,温降初开心得要疯了,不只是因为他们有了官方层面的联系,还因为沈秋渡终于愿意主动袒露自己所想,认为自己是值得的。
可是现在,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一种莫名的挫败感在心底蔓延,不过温降初想,慢慢来吧,他们的一生还很长。
所以最后,温降初只轻叹了口气,选择遵循沈秋渡的想法,不去点破。
“好我们回家。”
*
秦家的动作很快,在对待这种事情上,还是得专业人士出马,先前从宋氏集团潜逃的人都被逮捕归案。名下的部分产业要么充了公,要么被其他人瓜分殆尽,商圈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的轨道上。
曾经声名鹊起的宋家,恍如蜉蝣撼树,只是一场虚无。
不过商圈就是如此,企业家族来来往往,位于金字塔顶端的却始终是那几个。
不过最近温降初的心思完全放在了沈秋渡的身上。
前天是沈秋渡复检的日子,身体的各项指标都达到了,手术团队也一早就来到溯州市,时刻准备进行人工腺体的导入手术。
于是,在医生的建议下,沈秋渡选择了今天进行手术。
病床旁,沈秋渡换上病号服,白皙又瘦削的小臂露出,温降初心疼地替他压好被角,“怎么就是吃不胖呢”
“没关系的阿初,我能感受到身体在慢慢变好了,体重上涨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而且我本身就是不易胖的体质,改不了的。”
沈秋渡出声安慰着,不知道为什么,分明要进行手术的是他,可他没有任何感觉,反倒是温降初,从他换上病号服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起,眼泪就没停下过。
眼看温降初又红起了眼,沈秋渡连忙开口安慰:“温降初,你是水做的吗?刚刚不是才答应我不哭了?”
温降初慌乱别开脸,“我也不想可我一想到你在手术室里的场景,我就忍不住。”
他想,他再也无法接受一次爱人离世的悲痛了。
那场飞机失事,是新闻媒体口中的爆炸新闻,是商圈的地位动荡,是观客的闲谈八卦,唯独是温降初心中的一根冰柱。
心脏每跳动一次,融化的冰水就会掉落一次。
“阿初”
温降初回眸,见沈秋渡努力抬起笑面对他。
恍惚间貌似回到了当初的重逢日,他们的姿势、位置都没有变,可一切却又都不一样了。
沈秋渡从枕头下放掏出了当时温降初亲手递给他的铃铛,在半空中晃了晃,“还记得这个吗?”
“当然,怎么突然拿出来这个”
沈秋渡垂眸,将温热的铃铛塞进温降初的手心,“我昨天问过梁叔叔了,他说这枚铃铛是你从小时候就一直带在身边的,能带来好运和幸福,仅此一个。”
“等到时候手术结束了,你拿着它在我面前晃一晃,听到铃铛响声我就知道是你来了,这是我们之间特别的约定,好不好?”
“我不会有事情的,相信医生,也要相信我,好吗?”
空无一人的走廊内,机器等滴答声格外刺耳。
温降初孤身一人立于手术室门前,影子被夕阳拉长。一米九的个子加上高定的西服,却仍显得萧瑟。
他的视线一直凝在亮起的红灯上,手心握紧,铃铛被他挂在小拇指上,悬在半空,不停晃动着,恰如此刻他的心境。
等待的这几个小时,温降初感觉又回到了当年匆匆赶回国内,却只拿到了那几份确认死亡的白纸的时候。
他也是这样,一个人靠在手术室墙边,无神的瞳孔机械地扫视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头绪,没有目标,不知道该去哪儿,不知道自己属于哪儿。
一瞬间失去所有的依靠,就像湮灭了温降初世界里所有的灯。
那个时候,他一直在医院呆坐到晚上。
飞机是在半空中直接炸掉的,机毁人亡,尸体都没有。
温降初拿到的,还是裹着泥土的灰。
当时唯一能告诉温降初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有那枚铃铛。
第一次晃一下,铃声响了一声。
第二次晃一下,梁叔出现在走廊尽头,从此他们二人相依为命。
第三次晃一下,温降初飘远的思绪被嘈杂的人群拉回。
他抬眸,手术室的灯,绿了。
第53章 初智齿
Chapter.Fifty-third.
煎熬、胀痛,却又莫名的快感和刺激。
这是沈秋渡在手术过程中感受到的一切。
被切割开的神经进行重组后,信息素像是得到释放的最佳时机,在体内横冲直撞。
紊乱的信息素不断溢出,沈秋渡无声地狰狞,只觉内心满是空虚。
发生假性易感期,是植入人工腺体必须要经历的过程。
在这段时间里,医生从容地打开先前早已准备好的瞿麦信息剂,对准身体缓慢注射。
之前瞿麦和凌霄花的融合,让这一步骤变得很迅速。
不过这坚持不了多久,沈秋渡仍然需要得到温降初的安抚才能真正稳定下来。
所以医生必须在半个小时内将人工腺体成功植入进去,随即让沈秋渡和温降初在事先准备好的单独房间内进行下一步骤。
手术室门很快被推开,温降初迅速上前,“医生,秋渡目前情况怎么样?”
“很顺利,现在就看最后一步了。要试试这个人工腺体能否完全与他的身体融合。”
通常来说,下一步骤就是温降初对沈秋渡进行永久标记来检测人工腺体的状态。
“在标记之前,温总需要先等待几分钟,现在腺体刚融进去,神经方面需要一些时间产生链接。”
温降初沉下眼,喉咙滚动,“好,我明白了,我会克制住的。”
可是,在进入房间之前,温降初被医生拽住,“温总,您的腺体检测报告我看过了,以您现在的信息素,只能进行临时标记。您爱人的身体状况有限,若强行永久标记,会产生一定的损伤。”
温降初神情一滞,“好我明白了。”
房门被关闭,密闭的空间内只剩下两种信息素至死不休的纠缠。
沈秋渡面色凝重,眉宇轻皱,身体四周满是燥热的气息。那微微张开的薄唇时不时发出难捱的轻声。
温降初坐到床边,轻轻晃动手边的人铃铛,一边轻抚沈秋渡红透面颊,“秋渡秋渡宝宝,醒醒”
他心里谨记医生对叮嘱,小心翼翼释放出恰到好处的瞿麦信息素,一点一点,温柔又缓慢地引导沈秋渡
沈秋渡恍惚睁开眼,轻声喊道:“阿初”
他努力抬起手指,被温降初迅速裹进掌心。
温降初身子冰凉,对于此刻仿佛被烈火灼烧的沈秋渡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解药。
且不说拥有完整腺体的omega在易感期时会多么不受控,现在的沈秋渡理智全无,完全跟随天性,不顾及一切扑进温降初怀中。
“阿初阿初,帮帮我我好难受”
“阿初”
难受、太难受了
omega的易感期怎么能如此难捱?
他以前不是能咬牙挺过的吗?怎么现在完全不行?
现在沈秋渡只想要温降初,其他什么都不想。
沈秋渡的手无措却似作恶般在温降初肌肤上游走,恨不得完全贴紧他,交换彼此的体温。
温降初没有回应,不是不想,是不能。
他怕自己还没开口,就会发出那令人不适的声音。
于是,回应沈秋渡的,只有温降初死死压在唇舌下的闷哼声。
真是疯了
沈秋渡的声音破碎无助,温降初根本招架不住。
呼吸机早已被温降初拿下,现在的沈秋渡昂起头,水浸润眼眶,满含欲意。
甚至竟直接搂住温降初的脖颈试图索吻!想通过这种方式缓解身心对空虚和不足。
温降初自始至终都顺着沈秋渡,粗手扶住他的腰,主动将掌控权交到沈秋渡的手里。
他要贴,就主动把身子递过去。
他要亲,就迫不及待把脸凑上去。
直到沈秋渡再也受不住地瘫在他怀中,露出那脖颈处微微凸起地地方。
温降初喉咙发涩,视线在对上那块凸起时骤然沉下,呼吸迅速加重。
他的指尖轻触碰了下那块发烫的腺体,沈秋渡便趴在肩窝处轻哼一声,动了动身体。
时间应该到了。
温降初绷紧身子,克制住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将沈秋渡调整了下位置,让他在自己怀里坐得舒服些。
“秋渡”
爱人的名字被他嚼碎在唇齿,成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温降初张开唇,小心翼翼地在腺体周围亲吻啃咬着,沈秋渡舒服得时不时发出几声闷哼。
最后,伴随贝齿刺入,淡淡的血腥味只出现了一秒钟,浓郁的瞿麦味道侵袭而来,强势、占有、偏执,一股脑钻进沈秋渡得身体。
沈秋渡的身体明显呗刺激到颤栗了一瞬,很快原先的躁意慢慢褪下,只剩下早已交融到密不可分的瞿麦和凌霄花在空气中氤氲。
沈秋渡面色逐渐红润,皱起的眉头也平缓下来,彻底睡熟。
但尽管如此,那双胳膊人仍死死抱住温降初的腰,一刻也不想分开。这是标记之后的必然结果。
等到临时标记结束后,温降初本想将沈秋渡平躺在床上,没想到刚分开一些距离,沈秋渡就开始不满地重新贴了回去。
“不许走不许”
沈秋渡微恼地开口,撒着娇又带点毫无威胁感的语气。
看来人工腺体和沈秋渡身体的融合度非常好,这次临时标记的效果比温降初想象中要好太多。
这下温降初才彻底放下心来。
终于,事情开始步入正轨了。
终于,沈秋渡不用再故意留长发挡住那块地方了。
想到以后到沈秋渡能不再受限于自己的残缺,温降初激动到快要落泪。
他垂眸看向怀中睡熟的沈秋渡,低头蹭了蹭他的鼻尖,“秋渡晚安。”
*
第二日清晨,沈秋渡刚睡醒就下意识摸向温降初的地方。
可是空无一人,沈秋渡瞬间清醒。
焦虑不安、敏感多疑,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现在时间还没过24h,他们之间的标记仍然存在,这也就导致沈秋渡无法控制地去依赖温降初。
但凡他突然消失或离开,沈秋渡就会变得慌乱无措。
“阿初阿初!”
沈秋渡迫不及待翻身下床,试图光脚去寻温降初。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阿初!”沈秋渡两眼一亮,埋怨地靠在他肩侧,“你去哪儿了,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去医生那里问问你手术之后大概要做些什么,我好有个准备。”温降初宠溺地坐在床边,拉开被角盖在沈秋渡裸露的双脚上。
“医生怎么说?”
“今天就可以出院了,身体状况非常好,我们秋渡好棒,人工腺体的融合度很高,完全没有影响。”
“那就好。”沈秋渡蹭了曾温降初的脸,突然想起昨夜,“阿初,你昨晚是不是没有”
其实沈秋渡对昨晚对事情有些记不太清楚了,他只知道昨天像是处在易感期,十分渴望被标记、被填满。
他甚至主动去索吻、去要求温降初。
可是最后最后他们貌似没有进行体内成结这一过程。
不然,他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是这种事情沈秋渡也不好意思问出口。
温降初当然清楚沈秋渡的欲言又止,正想解释,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温总,医生让您带您爱人去一趟办公室。”
“好,我们这就来。”
沈秋渡抿了下唇,只好先将这件事放下。一路上他完全紧贴温降初的身体,悄无声息地在他四周留下标记,表面仍乖乖地跟在温降初身后。
只是他装得再乖,还是被医生一眼看穿。
“温总,您爱人对您还真是黏人啊。”
“是。”温降初轻轻捏了下沈秋渡的手指,“我就喜欢这种的。”
医生笑而不语,只深深看了眼那毫无缝隙的距离,将沈秋渡的体检报告递了过去。
“手术非常成功,昨天的标记看来也很顺利。不过这几日腺体那块可能会出现一些不稳定的反应,都是正常现象。”
“毕竟你们只是进行了临时标记。”
“临时标记?”沈秋渡愣了下,“所以我们昨晚没有”
“昨晚你的腺体状况,没办法进行永久标记。”医生脸不红心不跳地替温降初遮掩过去。
不过这句话倒也是事实。
毕竟温降初的永久标记,那个时候沈秋渡的身体状况不一定吃得消。
“等三天,三天以后腺体稳定下来,就可以进行永久标记了。”
医生轻瞥了眼一旁的温降初,清了清嗓子,“温总可以让您爱人跟我们的护士先去拿药,其他的注意事项我来用你说。”
“好。”沈秋渡不觉奇怪地应下,转身同护士走出房间,却在走廊尽头停下,“我病例报告落下了,我去拿一下。”
医院内患者较少,沈秋渡很快凭借记忆走到原先的办公室门口,手指刚搭上门把手,温降初严肃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还请医生先替我保密,这件事情不能让秋渡他们知道。”
沈秋渡心脏一震,身子慢慢冷下来。
“可是温总,您瞒不了多久的。”
“我没记错的话,温总的发情期应该就快到了吧?”
温降初沉默了很久,才哑声开口:“嗯。”
“在明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