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fifteenth
温降初回到别墅里时,天已经将黑未黑。雨潮稳定下来,带着懒倦的音调充斥着空寂的世界。
冷汽凝在温降初厚实的黑色大衣上,连同着垂下的发丝泛着冷意。可他冲进屋内时毫不犹豫看向沈秋渡的眼眸,却格外滚烫热烈。
沈秋渡心里被刺了下,下意识撇开头。为了方便检查,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简单的白色长袖衬衫,坐在白炽灯下,整个人被融进雪白的墙壁,乖巧的像极了雪地里的白鼬。
“哟,这么快就赶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被那些政客缠到晚上呢。”薛山客眼神在沈秋渡和温降初之间转了转,打趣道。
“是邀请了晚饭,但我拒绝了。”
“毕竟家里还有人在等我。”
温降初随手将大衣外套放在门外的椅子上,熟稔地来到沈秋渡身侧,柔声开口:“秋渡,我回来了。”
自从救回母亲后,沈秋渡便没怎么见到温降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连身侧的手都有些凌乱到不知放在哪儿。
又或许是因为心里藏着的那件事,让他在温降初面前,显得有些心虚。
“嗯。”沈秋渡轻声应下,将薛山客当做了盾牌,“既然他回来了,我们可以开始治疗了吧?”
薛山客微微憋着笑,感慨了下,“我还以为会有一连串的提问环节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薛山客示意沈秋渡坐下,自己则拿起小巧的工具坐到沈秋渡身后开始检查残缺的那块腺体。
沈秋渡的心渐渐慌乱起来,无措地握紧扶手,紧闭双眼。
自从被母亲亲手割断一半的腺体后,他便厌恶极了有人触碰他脖颈处的任何地方,就连平时穿衣,都会选择高领或者自带衣领的衣服。并且,也会特地留下尾部的头发。
因此那块地方对于沈秋渡而言,也过于敏感,远胜于其他任何一个omega。导致平常他也不喜欢有人走在他身后。
由于过度紧张,阴冷的天,沈秋渡的额头反而隐约生出些薄汗。薄而苍白的唇被含在齿间,即使知道薛山客必须这样做,沈秋渡还是无法抵抗心里的高墙。
所以,当冰冷的工具微微触碰到那块温软的腺体处时,沈秋渡还是忍受不了下意识的动作,像只兔子般突然起身远离。
却刚好撞入温降初的怀抱里。
沈秋渡的双臂顺势攀上温降初宽大的身子,将他当做最适宜的青藤,摸索着寻到最恰当的位置,最终死死地黏附着。
即便是失去了一半的腺体,可他还是个omega,一个会下意识寻求alpha庇护的omega。
同时不知不觉中,整个屋子里的气息都被瞿麦贯穿,只有薛山客这个beta一无所知。
温降初太香了。
这个气息太过诱人,又莫名地让沈秋渡感到熟悉和依靠。
不过,他权当是自己无法摆脱omega的特性。
温降初也顺势抱住,眉眼沉下去扫过薛山客。
“我去,我还没开始啊!”
薛山客僵着身子动都不敢动,微微瞪大眼,属实有苦说不出。
“抱歉,我刚刚还是...有点没准备好。”
沈秋渡红着耳根慢慢从温降初怀里退出来,乖乖又坐了回去,给自己打了打气,看向薛山客,“这次真的准备好了!来吧!”
“行,这次可别碰瓷了。”
“我真开始了昂。”
沈秋渡尴尬地点了点头,“...好。”
他屏息凝神,温软的腺体处感到一阵酥麻,他闭上眼。
骤然又一道声音落下——
“等一下。”
“我艹,又怎么了?!”
薛山客绷紧的神经再一次坍塌,无奈地抱怨了一句。
一旁的温降初突然打断了薛山客的动作,伸出手夺过他手中的工具。
“还是我来吧。”
“在医学课上,我也学过如何检查omega的腺体。”
薛山客愣住了,指了指自己,“那我做什么?”
温降初一个眼神都没递过去,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沈秋渡的身上,“你看着我做。”
薛山客:“?这对吗大哥,那我等你等了几个小时?”
即使如此,薛山客还是认命地环着手臂,站在一旁。
温降初的手法很轻柔,生怕弄坏或者弄疼了沈秋渡。他微微俯身,淡淡的瞿麦味道萦绕在沈秋渡周身。
许是心理作用,沈秋渡紧绷的身子渐渐松下来,就连敏感的腺体都一点一点包容温降初的动作。
瞿麦的信息素让沈秋渡恍如陷入一大片秋季松软的麦田中,是松软面包的甜味,也是米饭的香味,总之闻起来,很舒服。
只是沈秋渡放松下的同时,温降初的眉却紧蹙起来。
他小心翻看着沈秋渡那块已经近乎没有任何知觉的半块腺体,本该紧密缠绕的神经也已经萎靡断裂,甚至深处还掺杂着旧年凝固的暗红色血点。
很严重,的确如先前的医生所说,治疗成功的概率几乎为0。薛山客也不再是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在对待医疗问题时,他比任何人稳重。
“看看这里。”
薛山客指了下腺体侧边一处软下的空缺处,温降初小心翼翼地用器具柔软的那头蹭了蹭,果不其然带出了些鲜红的血丝。
而沈秋渡身子一颤,未经过思考便喊出了声:“温降初!疼...”
温降初急忙抽出器具,将其塞进薛山客的手里,自己立刻将沈秋渡揽进怀里揉着脑袋低声哄着。
薛山客看着面前的两人,背地里偷偷翻了个白眼,“好了,先让他回去休息一下吧,我们商量一下具体内容。”
“没关系的。”沈秋渡缓缓从温降初怀里探出个脑袋,“我也想听听...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接受。”
“行,一句话,能治,但会很痛苦。”
“因为现在匹配库里没有找到和你100%匹配的alpha,并且强行割下的那半块腺体现在已经彻底坏死,为了避免伤口那块继续加深感染,只能先给你安装一个和你腺体完全匹配的人工腺体。”
“人工腺体在安装初期,你的身体会有排异反应,极其痛苦,甚至可以失去行动能力,只能人为辅助你行走。而且若身体抗拒强烈,也会有失败的风险。”
“适应容纳人工腺体总共需要耗时六个月,这期间每个易感期,你都只能靠药物挺过,并且你的alpha无法与你进行永久结节,其他alpha散发的信息素也无法给你提供100%的安抚。”
“如果找到了匹配值100%的alpha,他是不是就不用那么痛苦了?”温降初突然开口,眼神里闪着异样的光。
薛山客心里一慌,感到不对,但还是选择说出真话,“是的,安装之后立即在他体内结节永久标记,人造腺体能很快融入身体。”
听完这些后,温降初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将沈秋渡送回了房间,说明日还是正式进入疗程。
只是在深夜,温降初拿着自己的体检表将正准备入睡的薛山客吵醒。
看到突然出现在夜色里的温降初,薛山客被吓了一跳,臭骂了声:“大晚上不睡觉温降初你他妈要干嘛?梦游了?我可不是沈秋渡你跑完房间干什么?”
薛山客略显暴躁地伸出手打开灯,入眼便是那张体检表,心底涌起一阵不太好的预想。
“温降初,你要做什么?”
“我去查了。”
温降初从怀里掏出另一张表,是和沈秋渡的信息素匹配值。
“瞿麦和凌霄花的信息素匹配值是95%。”
“可是你是s级,沈秋渡是b级,再怎么整沈秋渡也升不到s级啊?!”
“谁要他升了?”
薛山客表情一僵,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说清楚一点,你要做什么?”
温降初低眸浅笑着,抬手慢慢摩挲着表格里沈秋渡在小作坊拍下的证件照,语气坚定。
“薛山,给我做个手术。”
“我要降到b级。”
“你他妈疯了?!你是不是大晚上不太清醒?你等着,我去给你打盆凉水来。”
温降初一把扯住薛山客的胳膊,“我现在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你清醒个屁!”
薛山客气氛地一把甩开温降初的手,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鼻子开怼。
“我记得是你救下沈秋渡,不是沈秋渡救你吧?你对他这么好?”
“先不说从s级降到b级之后你身体会变得怎么样,那些圈子里的人的口水沫子就能淹死你。”
“我是不懂了,沈秋渡是你什么人,你要对他这么好?不惜搭上自己的身体?”
温降初低头不语,将检查表好好整理了下再揣进怀里,语气不容拒绝,“你不要说了,我已经决定好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决定好了。”
薛山客愤愤地环着手臂,紧紧盯住温降初,“我,不可能给你做这个手术,也不可能看着你去送死。”
薛山客比任何人都清楚alpha降级有多危险,即使降级成功,后半生的易感期会痛苦百倍千倍。
他不明白沈秋渡一个外人,温降初为什么要坐到这种地步。
就算是喜欢——
但这样的喜欢,他也不能理解。
“好吧。”
温降初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拖着高大却落寞的身子离开。
“那我只能去找别人去做这个手术了。”
“你敢!?”
薛山客立刻拿起手机,“你等着,我现在就通知溯州市所有医院,禁止给你做任何alpha降级手术!”
薛山客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无知的恋爱脑真应该被列入精神疾病!
温降初只觉得是无用功,他已经下定决心了,不会有任何人能阻止他。
他的手刚握住门柄,一股暴力突然抵住房门。
薛山客咬着牙,死死抵住房门,“你今天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别想出去了,而我也不会再去给沈秋渡治疗。”
薛山客知道拿捏这种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那就是用他最在乎的人威胁。
果然,温降初的神情松懈下来,无措地坐到一旁的沙发软榻上,一向温柔自持的男人,此刻却显得格外狼狈。
“我得还他。”
温降初说。
“这是我欠他的。”
*
深夜里的沈秋渡并没有如温降初所愿入睡,他起身不断搜索着有关徐昼野的一切。
今天薛山客的话启发了他,于是他几乎点进了任何能够找到有关徐昼野信息素的网站和新闻。
终于,在一所十几年前的一所中学的新闻报告里,发现了蛛丝马迹。
晦涩的黑夜,手机屏幕的光刺眼惨白,沈秋渡轻笑了声,身子因为过度兴奋微微发颤。
他看着新闻里的字眼,终是没忍住笑出声。
“青苹果...”
“原来,是青苹果啊...”
这样,一切就都好办了。
沈秋渡摸着黑来到母亲休息的房间,仪器的滴答声在房间响起,他如野鬼般坐在房间一侧的椅子上,静静看着母亲沉睡。
沈秋渡很早就知道,自己没办法通过身体与人抗争,更无法利用omega的身份离开囚牢。
他自小身体残缺瘦弱,是贫民窟里人人口中的那个“病弱怪”,就连做工的工钱都比普通人少一半。别人的目光永远都不会放在他的身上。
可这没什么不好。
有时候易被忽视这一点,能成为他达到目的的最好手段。
“妈妈。”沈秋渡紧握住母亲的手,嘴角带笑,眼底却是视死如归的疯魔与偏执。
“我们很快就能离开了。”
“很快...他也会消失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