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ten
“小麦?”
沈秋渡鸦黑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温降初,不放过他的一丝一毫表情。
可温降初的笑太过从容,说起谎话来更是毫无破绽。
“秋渡是不是...有点失望了?”
温降初尴尬地笑了笑,垂下眼似刻意避开沈秋渡的打量。
又或者,其实是掩盖自己心虚的表现。
闻言,沈秋渡脸色沉了下来,别开眼直勾勾地看着准备开始展示拍卖品的屏幕,心底冷笑了下。
他就不应该对温降初抱有任何期待。
可当沈秋渡真正从温降初口中听到这句话时,心里还是怔愣了一瞬。
不过,也就只有几秒钟的时间。
如鱼溺毙在了陆地,彻底将原先的希望湮没。
其实,在沈秋渡看到被藏在白纸下的检查报告时他就应该明白,温降初对他并非真心实意。
在这个阶级差距如此分明的世界,又有什么人会毫无保留地对他好呢?就连他的亲生父亲都要把他卖掉还赌债。
除了傻子。
而他的母亲,就是那个傻子。
所以即便对温降初再怎么不满,沈秋渡也只能先将一切咽进肚子里,等温降初找到了他母亲,他就会立刻带着母亲逃跑。
现在,沈秋渡只能装聋作哑。
但,也可以用别的方式,让温降初难受。
沈秋渡缄默许久,忽然轻笑出声,冷冽的眼眸浸在暗色中,看不清情绪。
“当然没有。”沈秋渡故作轻快地回答。
“小麦可是食物主要的来源,怎么会失望?”
“风过麦场,带来的是土地和阳光的味道,麦浪翻涌,明明灭灭的浪潮,又像是生的希望。”
“这样好的信息素,很适合你,温降初。”
如果,你的信息素真的是小麦。
温降初嘴角僵了下,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屋内没有开灯,屏幕投射而来的蓝光映在温降初的眼底,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阴影。
不知为什么,沈秋渡莫名感到气愤有些低压,身侧那人也随着他一起沉默了下去,低着头有些许狼狈落寞的样子。
可现在的沈秋渡,已经不想要让自己心软的性格再被温降初欺骗了。
苦肉计用多了,给人带来的只有无尽的烦躁。
就像不停地与他人哭诉,即使是朋友、亲人,也会有不耐烦的时候。
与其到最后双方陷入互相伤害的境界,不如从一开始,就将所有苦楚藏起来。
所以他这种人,凭什么感到不满?
沈秋渡克制住心底不断迸发的情绪,逼迫自己直视前方。
温降初恢复情绪比沈秋渡预想得还要快,正欲开口,又被沈秋渡打断:“那温降初,你知道我的信息素吗?”
这是沈秋渡突然想到的问题,毕竟他现在应该也不知道,徐昼野将温降初调查了他的事情告诉他了吧?
沈秋渡很好奇,温降初会怎么回答。
“我知道,是凌霄花。”
这次,他回答得倒是爽快。
似乎怕沈秋渡误会,又加了一句:“你昏迷的时候医生为了查看你腺体的残缺程度,就在资料库里查阅了一番,我碰巧看到了。”
真是太巧了。
或许就这一眼,他在温降初这里,就不再是普通的流浪汉了吧?
“那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温降初被这种隐私问题问住了,微微瞪大了眼,“我...我...”
看,说不上来了吧,一定是担心说漏嘴,暴露自己对他的真实想法了!
沈秋渡闭了闭眼,莫名感觉呼吸变得沉重,鼻头一酸。
“我...是很喜欢。”
沈秋渡立刻睁开眼看向温降初,“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很喜欢。”
“沈秋渡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我们是很有缘分的!就连我们的信息素也——”
“闭嘴!”
沈秋渡“唰”地一下像只兔子站了起来,抬起手指指着温降初,指尖甚至因为身体下意识的痉挛而微微发颤。
他震惊于温降初的口不择言,更不明白他为什么又要说这种情话来骗他!
可能,这就是他想要继续欺骗他的手段!
沈秋渡,你可千万不能被他骗了——
虽然在心里不断遮掩催眠着自己,可沈秋渡仍然不敢抬头直视温降初的眼睛。
这样直白的情话,仿佛给枯朽的心浇了一大盆营养水,隐约复苏的树苗松动了土壤,让沈秋渡的心窝生起痒意。
“温降初,你...你简直——”
愤慨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发红的眼眶和细弱的声音倒是勾的温降初出神地看着他,再不经意间握住沈秋渡朝他伸出的手。
从指尖开始,再是手指,随后,温降初包裹住了沈秋渡一整只手,身体也慢慢逼近沈秋渡。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这人果然忍不住要对他动手了吗?!
“秋渡,你身子怎么在抖?是冷了吗?”
“我现在去调一下空调,把温度调高,你等等我。”
温降初立刻松开沈秋渡的手,拿起桌前的空调“滴滴”了两声,再将屋内的灯打开。
这下,沈秋渡原本满是躁意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他握紧垂下的手,故作平静地看着温降初朝自己走来。像个没事人般走到自己面前邀功似的。
沈秋渡不言语,拿起一旁的抱枕朝他砸去。
“温降初,你离我远一点!”
温降初拿自己当什么了?玩物吗?
闲得无聊就逗一逗的小猫?看到自己炸毛了很开心?
真是个卑鄙自私可恨的烂人!
骤然,门被敲响,沈秋渡顺势望去。
只见是几名厨师,手上正端着沈秋渡说不上名字的菜肴。
不过看得出来,价格都是天价,菜品更是罕见。
最后出现的,则是先前沈秋渡没有要的小蛋糕。
“温总,按您说的要求,菜品都做好了。”
厨师笑着本想介绍菜品,在对上沈秋渡阴沉的眉眼时,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垂眼看了看地上的抱枕,默默闭上了嘴巴。
温降初轻咳了声,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将菜肴依次放在沈秋渡面前。
“好我知道了,你们先走吧——”
话音未落,门已经被彻底关上了。
温降初俯身捡起抱枕,凑近沈秋渡身边,柔下声音道:“秋渡,拍卖会开始前先吃一点东西吧。”
“刚刚扔抱枕肯定浪费了不少力气,赶紧吃点好的补补身体,好不好?”
“你放心,这些都是几个小时前送过来的食材,就连面粉也是挑今日的日期做成的蛋糕,绝对不是别人剩下的!”
可经过刚才的事情,沈秋渡早已没了食欲。
他故意和温降初保持一个位置的距离,懒懒地掀开眼扫视了一圈,面无波澜地又移开了目光。
“不吃。你让他们端走吧。”
温降初随即又跟着移动了个位置,贴了上去,“怎么了?是不喜欢这些吗?那我让人重新换菜。”
沈秋渡皱起眉,又移了一格,“不用了温降初,你再怎么换我也不会吃的。”
温降初见状,再次跟了上去,“就吃一口,一口好不好?”
“我不要!”
“温降初,你是不是真的很闲?!”
沈秋渡没好气地怼了一句,刚想移走,却发现自己早已坐到沙发的最左侧,而温降初的胳膊不知什么时候搭在左侧的扶手上,彻底将沈秋渡困在他与沙发之间。
沈秋渡恼极了,温降初反而有些愉悦,像赢了一场游戏般地开口:“现在可以吃一口东西吗?”
“这个蛋糕可好吃了,儿时我奶奶还在的时候,就是这样追着我喂我吃的。”
沈秋渡看着一直端着碗的温降初,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沈秋渡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语气都那么冲,那么没有礼貌,为什么温降初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一点不生气?
难道他真的是傻子吗?
温降初又将蛋糕朝前递了递,沈秋渡有些僵硬地低下头咬了一口,的确很好吃,奶油甜而不腻,小料也恰当好处。
“是不是很好吃?”
“嗯。”
沈秋渡闷声回了句,原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结果温降初突然凑到他眼前,一张大脸赫然出现,吓得沈秋渡下意识撤了一下。
“温降初,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里...有奶油。”
温降初温热的指腹蹭了蹭沈秋渡的唇角,他扑出的气息与沈秋渡的呼吸声缠绵交织在一起。
又是那熟悉的香味,和沈秋渡先前梦到的一样。
心脏的轰鸣声挤压耳朵,让沈秋渡再也无暇顾及其他,面颊早已羞赧了一整片。
可温降初无比认真的神情,似乎真的只是在替沈秋渡擦去奶油。
直到,沈秋渡看到温降初离开后,薄唇覆上那沾着奶油的指腹。
“你干什么!?”
沈秋渡熟悉地拿起抱枕砸了过去,震惊到喊出了声,试图阻止这场闹剧。
可温降初只是揉了揉被砸乱的头发,笑着开口:“不能浪费呀,秋渡。”
沈秋渡的脸彻底红了,他迅速背对着温降初,小声喃喃:“温降初,你就是个傻子...”
还是个特别会撩人心魄的傻子。
*
很快,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按照原先温降初所言,所有展品会先呈到二楼给沈秋渡看一眼,若沈秋渡喜欢,便可以存下,不用再拿去拍卖。
可现在的沈秋渡对那些展品完全没有任何兴趣,神情恹恹,脑子里只剩下刚才温降初舔掉自己嘴角奶油的场景。
而身侧的温降初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正愁着为什么沈秋渡一件展品都看不上,他可是熬了两天精挑细选的这些藏品。
难道...还是因为太便宜了吗?
妈妈曾经告诉温降初,对待朋友或是爱人,尤其是亲人,一定要给出最珍贵的东西。
同时,钱最养人,一定不能吝啬。
可温降初现在貌似碰上了一个世纪难题。
他发现沈秋渡,好像不喜欢钱?
他小心侧目打量着沈秋渡面对这些藏品的表情——
价值1.1亿美元,唐代皇室陵墓出土,通体鎏金,镶嵌蓝宝石马鞍的大唐金龙御马唐三彩,沈秋渡只看了两秒就移开了目光。
约1.92亿美元,双链交错设计,镶嵌着克什米尔无烧矢车菊蓝宝石和帝王绿翡翠玉珠的蓝宝石翡翠项链,沈秋渡更是叹了口气。
约1.4亿美元,由国外知名美术家创作的融合金箔与稀有矿物颜料的抽象油画,更是一眼没有看。
“秋渡?”温降初实在没忍住,开口试探了下。
沈秋渡回过神来,耳根处的红还没褪去,此刻更不想搭理温降初。
他想,自己绝不能就这么被温降初牵着鼻子走,一定要想点法子让温降初也尝尝这般滋味。
突然,屏幕前再次传来拍卖人的声音——
“此次展出的拍品是明永乐青花矾红彩九龙天球瓶。高62cm,直径38cm,通体无修,釉面莹润,底部书“永乐年制”篆书款。起拍价800万美元...”
沈秋渡挑了挑眉,突然有了主意。
温降初不是说把拍卖会当成自己家一样吗?
那他无理取闹让温降初溢价买下所有藏品,应该会让他吃个哑巴亏吧?
于是,沈秋渡主动拽了拽温降初的衣服,指向屏幕:“温降初,我要这个。”
温降初愣了一下,“要...这个吗?”
“嗯,不是你说的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温降初的表情落到沈秋渡眼里,像极了夸下海口画饼结果被反将一军的人。
这一幕只让沈秋渡感到大快人心,终于也有温降初尝到心悸的滋味了。
但沈秋渡不知道,其实温降初已经快要开心疯了。
沈秋渡终于看上一件了!
他立刻拍下桌子,打给了助理。
“嗯对,必须拿下。”
“超过估价?我看着像是缺钱的人吗?”
“能被秋渡看上是它的福气。”
沈秋渡皱起眉看向在角落对着角落嘟囔的某人,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当他再次看向屏幕时,这件展品已经不见了,温降初也重新坐回了他身侧。
见他面色如常,看来是拍下的数量还不够。
沈秋渡咬咬牙,再次抬手。
“这个,这个,还有刚刚被买走的那些,我都要。”
“被买走的也要吗?”
“嗯,刚刚没看上,现在看上了,不行吗?”
“温降初,你可别忘记你说过的话。”
“我可是很容易相信你的。”
最后,温降初几乎没有挂断过打给助理的电话,而展出的拍卖品也没有给其他人拍卖的机会。
仿佛这次喊来的宾客,只是陪衬。
原本沈秋渡是等着看温降初出糗,没钱付款求着他停手的。
可当那些展品真真切切地堆满了一整个二楼包间时,沈秋渡彻底愣住了,晃神地从小山处像只兔子一样露出脑袋,看着温降初爽快地签上字。
“温降初,你不会没钱吗?”
签完字的温降初疑惑地歪了下头,“没钱...是什么意思?”
沈秋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