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苏家门前停下,远不如苏蘅出嫁时的排场。
陆江屿下了车,甚至没有回头扶她一把。
她独自拎着裙摆,小心翼翼地下车,心中已有一丝不安。抬头便看见父亲苏崇山和柳姨娘带着一众下人站在门口,脸上堆着笑,但那笑容……是朝着她身边的陆江屿,看向她时,则迅速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淡与审视。
“恭迎世子爷!世子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苏崇山快步上前,对着陆江屿躬身行礼,语气是十足的谄媚。
“岳父大人不必多礼!”陆江屿虚扶一下,笑容温和,却带着淡淡的疏离。
至于她这个女儿,仿佛成了透明的背景板。
进入正厅,奉茶过后,那场精心策划的羞辱便开始了。
柳姨娘用最关切的语气,说着最剜心的话,“蘅姐儿,在王府一切可好?世子待你可好?哎,瞧我这话问的,世子这般人物,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你,前些日子失踪几日,怕是吃了不少苦头,身子没落下什么病根吧?可得仔细调养,才好为世子开枝散叶啊。”
字字句句,都在提醒所有人她“可能失贞”的不堪过去。
少女脸色一白,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前些日子她的确被人掳了去,但幸亏遇到好心人将其救下,她贞洁尚且在。可是旁人都不信,就连她和世子成亲几日,都还不曾碰她。
每逢苏蘅想解释,男人眼底的厌恶都会狠狠刺痛她,令她欲言又止。
陆江屿闻言,语气充满无奈与宽容,却比直接斥责更令人难堪:“蘅儿自是受委屈了,只是有些事,过去了便过去了,日后若她安分守己,谨守妇道,本世子……自然不会苛责她。”
他轻轻巧巧几句话,便坐实了她“不洁”、“需安分”的形象。
这时,她那好妹妹苏玥璃,穿着一身比她这个正妃还要鲜亮的衣裙,袅袅娜娜地走上前,手里端着一盘精致的点心。
“姐姐,尝尝这新做的桂花糕吧,你以前最爱吃了。”她声音甜美,“不知在世子府…能否吃到如此对口味的点心啊?”
苏蘅忽略掉那些意味深长的话,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盘子时,苏玥璃的手“不经意”地一抖——
整盘糕点尽数翻扣在她华美的衣裙上,油腻的糖渍和糕点碎屑瞬间污了一片。
“哎呀!”苏玥璃惊呼一声,掩口后退一步,眼中却全是笑意,“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难不成是前些日子被掳走后,身子还未恢复好?”
这话说得轻巧,却轻而易举将苏蘅推到了风口浪尖。
满座的宾客和下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各种意味。
苏蘅僵在原地,看着裙摆上的狼藉,脸上血色尽褪,屈辱得浑身发抖。
“够了!”陆江屿眉头紧锁,呵斥出声。
但他呵斥的对象却不是苏玥璃,而是她,苏蘅。
“毛手毛脚,成何体统!”他语气厌恶,“还不快下去收拾!别在这里碍眼!”
那一刻,苏蘅只觉得浑身冰冷。
满堂宾客们窃窃私语……
她像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街头的囚犯,所有的尊严都被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就在这时,一直保持沉默却气场强大的厉王轻轻抬眸,“世子爷,你可真是冤枉你的世子妃了。”
“本王刚刚坐在这看得清清楚楚,苏二小姐,刚刚手抖得这般厉害,是身有隐疾,还是……心怀不轨啊?”
苏玥璃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手腕上的刺痛远不及心上窜起的恐惧,“臣女不知…不知王爷是何意……”
“不知?”枭绝用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扫过她,如同在看一件死物,“本王不介意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男人虽然坐在轮椅上,但是全场,不仅他的地位最高,而且最是喜怒无常,传闻都说他嗜杀成性,哪怕是皇帝在这尚且忌惮三分。
苏玥璃被唬住,不打自招道,“王爷…您误会了,臣女当然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
“不小心?”枭绝挑眉,“本王征战沙场多年,是失手滑落,还是刻意泼洒,这双眼睛倒是分得清。”
他目光转向主位下方脸色僵硬的苏崇山和柳氏,语气更冷了几分,“苏侍郎,贵府的规矩,倒是让本王开了眼界,区区一个庶女,也敢在世子妃面前‘失手’?”
“区区庶女”四个字,像四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苏玥璃脸上,更是扇在了苦心积虑想将她捧高的柳姨娘心上。
柳氏连忙起身,脸色发白的告罪:“王爷息怒,玥璃她年纪小,绝非故意,定是见了世子妃心中激动,这才失了分寸……”
“是么?那刚刚满堂等着看笑话时为何不见你出来解释?”
一句话,登时扯下了在场每位宾客的遮羞布。
“本王无意参与你们府中之事,奈何实在太脏。”说罢,男人准备离开,临出厅堂,他又接,“世子,这场回门宴,着实差劲。”
他今日来本就是为了见三皇子,奈何没见到人反而看了出烂戏。
苏蘅垂着美睫,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她没想到厉王会出手,更没想到他会用如此直接的方式维护她。
至于苏玥璃,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浑身发抖,羞愤欲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江屿面色沉沉,想来心情也不甚美妙。
可偏偏,那个人是他们谁都惹不起的厉王枭绝。
这场回门宴,至此,气氛彻底降到了冰点。
……
“王妃——”
锁麟见少女睡得如此沉,便耐着性子又唤了一声,“王妃?”
苏蘅隐约觉着身边有人在叫自己,便缓了缓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先前那些只是个梦。
不对,准确点说,应该是原主的经历。
看不出来,枭绝人还怪好的嘞。
这么想着,她睡眼惺忪的抬眸,“怎么了?有事?”
“早晚一次,到给王爷医治的时间了。”
少女闻言看向窗外,对时间进行简单判断,“我让你准备的那些药材呢?”
“在外面了。”
“好。”
苏蘅利落起身,朝外走去。
她将那些药草逐一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没问题,我先给王爷煎些药,等会就去。”
药浴的蒸汽氤氲升腾,空气中弥漫着浓重而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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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药草气息。
偏殿的内室里,苏蘅正在全神贯注地为枭绝进行又一次的针灸治疗。几根细长的银针精准地刺入他腿部的穴位,微微捻动。
“王爷,目前我还没能找到解毒的法子,施针也只能起到排毒作用,麻烦你再给我点时间。”
男人靠在软榻上,双目微阖,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紧抿的唇线和偶尔微蹙的眉头,显示他正忍受着某种程度的酸麻胀痛。
苏蘅的动作极其轻柔谨慎:“会有些酸胀,王爷暂且忍耐一下。”
“这里感觉如何?是否有热流窜动?”
她的专注和专业,是这间屋子里唯一能让他压下暴戾情绪的东西。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后,苏蘅取下了最后一根针,用干净的软布擦拭着,状似无意地开口,语气染上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王爷,今日两针已经施完了,感觉可有好转些许?”
枭绝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自己依旧无法动弹的腿,声音没什么起伏,“老样子,有话就说。”
他太过敏锐,一眼就看穿了她这拙劣的铺垫。
苏蘅指尖微微一蜷,将银针收入布包,深吸一口气,但还是没敢直接看他的眼睛,视线落在他膝头的棉被上。
“是……关于后日回门的事。按礼制,我需要回娘家一趟,不知王爷到时候是否闲暇,一同……”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明了。
毕竟如果枭绝不同她一起回去,那个继母和继妹指不定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那里投下一片不安的阴影。
“怎么,一个人回去,怕?”
她抿了抿唇,倒没否认,“…是有点,但主要是怕给王爷丢人。”
这话真假参半,怕是真的,但更怕的是失去他这个暂时的“护身符”,影响她的复仇计划。
“我不怕丢人,反正本王名声一向不好,”男人的语气很淡,淡的像没有语气,“你自己去,本王没时间。”
苏蘅没想到他会拒绝的如此干脆,有些诧异,毕竟在梦里,他不也参加了原主的回门宴吗,怎么到她这就变了。
“这岂不坏了规矩?”
“规矩?”枭绝嗤笑一声,“本王就是规矩,本王说不去,便是不去。”
他的目光锐利的扫过她的脸,带着毫不掩饰的压迫感:“怎么,离了本王,你便不敢回去了?还是你苏家有什么龙潭虎穴,非得借着本王的名头才能镇住?”
“那倒不是。”
“既然不是,那便自己回去。”
“是。”苏蘅见没有商量余地,也不再做无望挣扎,她拿起药箱,行了一礼,脚步安静地退出内室。
房门轻轻合上。
屋子里只剩下枭绝一人,以及弥漫不散的苦涩药味。
他放在膝上的收,指节几不可查地微微收紧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她回去会面临什么。
虽暂且留她一命,但他还没好心到去做她的盾牌。
一个身份不明、动机可疑的女人,还不值得他浪费心神。
反而,他还有些期待,离了他的庇护,这只似乎藏着无数秘密的小狐狸,要如何独自去面对那群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