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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 8 章

作者:白话温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按理说眼前是我最疼爱的徒儿,可现在心里竟生出了几分惊悸。


    他的手心,好烫啊。


    烫得我的脸也跟着热了起来。


    眼见他神态狂乱,我心头咯噔,赶紧拿开他的手,救回自己的脸,且拉开到安全距离。


    “既然你早醒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看我像是能出门的样子吗?”


    “写信呢?”


    我眼神游移了一下,一开始确实想过这个,只是没找到机会,后来……就忘了。


    看到我的表情,他颇有些咬牙切齿,“师,父。”


    “你现在不是也知道了吗?”我心虚地说,“没差吧?”


    闻言,我那情绪向来稳定如一的徒弟,白净的额头浮现青筋,胸膛上下起伏,呼吸变得深重,显然被我气得不轻。


    眼珠愈黑,眼尾愈红,捉来我的手腕质问,“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度日如年,食不下咽,在翠微山上胡思乱想,想得发疯……”


    我实在困惑不解,“你胡思乱想什么?为师可没藏着掖着,该传授的都传给你了。”


    他瞳孔微微放大,像是要被我噎死了,骤然沉默,只死死地盯着我看,有些癫态。


    我的感观被迅速调动。


    通常在巅峰高手间对决时,都不会急着出手,而是进行类似的气机确定,也可以说是眼神确认,露出类似你是我的对手这种表情,然后默契的刀剑相向。


    我这样看我,难不成是想对我动手?


    作为个武者,我不应该畏惧,更不应该转移目光,哪怕知道必输无疑。


    我立刻直视他。


    眼光锁定中,大概是换了身体,意志有限,我的注意力不能和以前一样那么集中了。


    时而飘向他挺直的鼻梁,时而飘向他翘颤的眼睫,时而飘向他浅淡的薄唇。


    面对他坚定执着的眼神,我突然有种不论发出任何动静,都会被吸入他黑寂目色中,再也无法挣脱而出的感觉。


    ……精神层面完败。


    “你很真实,一点儿也不像月亮照出的幻影吗?什么碎掉?一定要我碰你吗?”


    “你不是已经碰我了。”


    “不是这种碰。”


    乱七八糟说什么呢,我怀疑他是不是被那个妖道打坏脑袋了,或者中了邪?


    中邪?


    我恍然。


    我不知道中了邪的人要怎么唤醒。


    思来想去,只好打他一巴掌。


    “我不清楚自己现在是邪魂,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很不对劲,是不是被我影响了?你最好离我远点。”我担忧地看着他。


    他迷幻的目光逐渐清醒,看着我,缓缓勾起嘴唇说道,“师父,不愧是你。”


    这次语气和往常一样了,我松了口气。


    “妹子!妹子!”树下传来焦急的呐喊声,是二哥声音。


    我正要开口回应。


    “哥……呜!”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


    他身上兰草香扑鼻而来,少年从背后靠近,他声音还是清哑的,却理性而清晰,“方才是我唐突了,请师父莫要开口,我还想多和你说会话。”


    我心软了。


    “妹妹!妹妹!你在哪里呀!”哥哥和红宵宫的人手来到树下。


    “这里是禁地,你妹妹真不在这里!”


    听到哥哥破锣嗓子,他们肯定找了我很久,嗓子都喊哑了。


    底下的人说了会话,火光渐远。


    等他放下手,我说道,“哥哥找不到我是要着急的。再说,这大晚上的,你是武林盟主,我是世家小姐,要是被人看到,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你也不想和为师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吧?”


    “倒也不错。”他淡淡说。


    “?”


    他说完深深看了我一眼。


    面对徒弟,本该欢喜的,可现在却有些不知所措,我觉得这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


    也许,我不应该和他相认的,心里头有个小小的声音说。


    他把我抱下了树,等双脚踩在地面上,我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一点,面对旁边的徒弟,我硬着头皮说,“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如果有人来,我会躲开的。”


    朔儿一路细心呵护在我身旁,用身体挡着风,甚至还把手用袖子遮住月光,好像月亮照多了会把我融化一样。


    其他人就算了,朔儿明知我不是娇小姐,还拿这副态度对我,实在别扭得慌。


    我转身问他,“这是怕风把我给吹跑了,还是怎么的,我是弱了,还不至于如此不中用!”


    我伸手想把他推远些,郁闷的是,他竟然纹丝不动。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说:“师父误会,我只是怕师父又是朔儿想出来的幻象,风儿一吹,月亮一照,就会了无踪迹。”


    没想到他平时看着不爱理人,原来这么重情。


    想当初,我师父去世,我也只是伤感了小半个月就走出来了。


    “何至于如此,若是幻象,你费尽功夫也留不住,刻意阻留,还不如顺其自然。”


    闻言白衣少年步伐微顿:“您总说顺其自然,可徒儿……”他垂眸说道,“就是做不到,爱恨情仇,我一样都忘不了。”


    确实,小说里对他的形容就是睚眦必报。


    把所有得罪他的人都报复回去了。


    为了防止天下大乱,在我的劝说下,他这次没有对皇帝动手,只是杀了妖道。


    但六十年后回来,他还是报复了皇帝的孙子。


    美其名曰,了断因果。


    君子报仇,别说十年,六十年都不晚。


    读了书的人果然心眼都小。


    “敢爱敢恨也是至情至性,没什么不好。”我看向他背后的霜霎。


    不过他对有帮助过他的人,也是掏心窝的好,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自己因为替他身死,他就一生把它带在身边。


    我脸上动容,不由说道,“你没必要时时刻刻背负着它。”


    他脸色苍白透明,闻言笑了一下,漆黑黑的眸子里难分神色,“可师父,我只有它了。”


    我拉住他的手掌,双手合住,“谁说的,我又没死。”


    他脸颊抽动一下,目光里掀起了波澜,他反手握住我的手。


    握了一会,证明自己的真实性了,我就挣了一下,他没有松开,大概是还没安全感吧。


    罢了,随他吧。


    我也不强求他放手,垂落的宽大袖子遮住我们的手,看上去也只是在并肩而行而已。


    “半年没见,你的剑法修习如何了?”


    “果然,师父不出三句,必然要提这个。”他语气平静,却泛着淡淡的轻讽。


    很好,看来他是完全恢复常态,变成我熟悉的徒弟了。


    无视他的不敬语气,“不问这个,我问什么?”


    他回答说,“这半年来我都没有碰过剑。”


    “什么!”我转过身去震惊,“你你你……”


    “师父要罚我吗?”他俯身问。


    “你又去读那些酸书了?”我心里被怪东西撞了一下,很明显,可我很快忽视那种感受,痛心疾首地说。


    满脸读书害人不浅的表情。


    “没,只写了不少的诗。”他轻飘飘说。


    他不只看,还写!完了,我徒弟没救了!我捏住鼻子往后退,仿佛他身上充满了书酸气。


    见我避之不及,他抿了抿唇,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而后将两指一并,口中轻念。


    被他背在身后的霜霎突然轻轻震动,发出清吟。


    而后拔出,在空中飞舞。


    我看得目瞪口呆,这正是那个妖道所用的手段!


    他确实没碰剑,而是在修习飞剑之术。


    银光灿灿的霜霎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慢慢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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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眼前。


    看着霜霎,我满眼怀念。


    还四五岁时我就挥舞着它掏蜂窝,在河里面叉鱼,还当过烧火棍……


    不管我怎么折腾它,只要拿水一洗,它就重新变得雪白无垢。


    剑身映着我柔弱的脸庞,笑起来真是绝世倾城。


    “你还是老样子啊,老伙计。”我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它的剑身,它发出清越响声,像是在回应我。


    “师父,现在可以物归原主了。”


    “我拿它绣花吗?”我自嘲一笑,“绣也绣不动,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它吗?送给你了。”


    “霜霎是师父的……”


    我住的院落到了。


    “送你就送你,少墨迹,走吧,莫叫我哥哥听见。”


    竹林重重,林中没有灯笼,什么也看不见沿着路只能看见微弱的灯火。


    我抽手。


    “再送师父一程吧。”他说完也不管我同不同意,弯着腰从我的腿弯下穿过,把我打横抱起。


    “我又不是不会走路。”


    他往前走,踩在树叶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我不由暗惊了一下。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种闲庭信步的慢轻功,便是我也很难发挥。


    只是被抱着的感觉……有点奇怪?


    “师父,你好重。”


    这句话来的恰到好处,我被转移了注意,哼了一声,“是你轻功不到家,还得练。”


    他嗯了一声,说是,这就练。


    然后走得更慢了。


    难不成是在练什么特殊的轻功?这轻功练出来是打算把敌人急死?


    好不容易等他走到,我直接跳下来。


    碰到徒弟,让我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上官白芷,得意忘形的下场就是绣花鞋一落地,就差点崴到了脚。


    还好被徒弟及时扶住我,才不至于落得难堪。


    我变成连路都走不明白的娇滴滴少女,还在徒弟面前差点出丑,面对徒弟轻松写意,我立刻感到面上火辣辣的,不太好受。


    终于深感相认简直是大错特错。


    要是死了,徒弟还能对我有些尊重,现在这样,无疑是要把师威跌得荡然无存。


    失策啊失策。


    相认的这个决定到底还是太轻率了,只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师父,你没事吧。”他不紧不慢地说。


    很快我吸了口气,平复下来心情。


    本还有话要和他交代,听院子里隐隐传来的啜泣声。


    我脸色一变,打发他说,


    “你先回吧。”


    说完,我提着裙角火急火燎的走入愁云惨雾的院子里。


    三弟正在安慰哭得两只眼肿成核桃的雪枝,他看到我仿佛看到了救星,“妹妹,你终于回来了!”


    “小姐!你哪儿去了!”雪枝捉着我,确定我是全须全尾的,没少一根头发。


    三哥把大哥二哥找回来,他们对我进行三堂会审。


    尤其是我身上的酒味,实在很难解释,我绞尽脑汁对付过去。


    好不容易蒙混过关,洗身换了衣物,雪枝还坐在我床榻边喋喋不休。


    喝酒忘忧,也误事啊!


    这一晚我被念得头昏脑胀,只好闭目装睡。


    雪枝这才止声后,抹抹眼泪,吹了蜡烛,关上门出去,拿起手提灯笼。


    月光倒影在地面,雪枝走着走着,看到房檐上的黑色轮廓,分明是人的影子。


    她吓了一跳,多走了两步,装作不经意地回头,把屋檐上却空无一物,回头再看,倒影也没有了。


    她揉了揉哭疼的眼睛,难不成是眼睛哭出毛病了?


    等屋里黑暗下来,我睁开眼睛,在床上辗转反侧。


    我又不是猪,睡了一下午,现在实在很难倒头就睡。


    于是半坐起来,掀开被子,打算练一套拳法,却看到屋里却有条清长黑影立在中央冒充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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