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眼前是我最疼爱的徒儿,可现在心里竟生出了几分惊悸。
他的手心,好烫啊。
烫得我的脸也跟着热了起来。
眼见他神态狂乱,我心头咯噔,赶紧拿开他的手,救回自己的脸,且拉开到安全距离。
“既然你早醒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看我像是能出门的样子吗?”
“写信呢?”
我眼神游移了一下,一开始确实想过这个,只是没找到机会,后来……就忘了。
看到我的表情,他颇有些咬牙切齿,“师,父。”
“你现在不是也知道了吗?”我心虚地说,“没差吧?”
闻言,我那情绪向来稳定如一的徒弟,白净的额头浮现青筋,胸膛上下起伏,呼吸变得深重,显然被我气得不轻。
眼珠愈黑,眼尾愈红,捉来我的手腕质问,“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度日如年,食不下咽,在翠微山上胡思乱想,想得发疯……”
我实在困惑不解,“你胡思乱想什么?为师可没藏着掖着,该传授的都传给你了。”
他瞳孔微微放大,像是要被我噎死了,骤然沉默,只死死地盯着我看,有些癫态。
我的感观被迅速调动。
通常在巅峰高手间对决时,都不会急着出手,而是进行类似的气机确定,也可以说是眼神确认,露出类似你是我的对手这种表情,然后默契的刀剑相向。
我这样看我,难不成是想对我动手?
作为个武者,我不应该畏惧,更不应该转移目光,哪怕知道必输无疑。
我立刻直视他。
眼光锁定中,大概是换了身体,意志有限,我的注意力不能和以前一样那么集中了。
时而飘向他挺直的鼻梁,时而飘向他翘颤的眼睫,时而飘向他浅淡的薄唇。
面对他坚定执着的眼神,我突然有种不论发出任何动静,都会被吸入他黑寂目色中,再也无法挣脱而出的感觉。
……精神层面完败。
“你很真实,一点儿也不像月亮照出的幻影吗?什么碎掉?一定要我碰你吗?”
“你不是已经碰我了。”
“不是这种碰。”
乱七八糟说什么呢,我怀疑他是不是被那个妖道打坏脑袋了,或者中了邪?
中邪?
我恍然。
我不知道中了邪的人要怎么唤醒。
思来想去,只好打他一巴掌。
“我不清楚自己现在是邪魂,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很不对劲,是不是被我影响了?你最好离我远点。”我担忧地看着他。
他迷幻的目光逐渐清醒,看着我,缓缓勾起嘴唇说道,“师父,不愧是你。”
这次语气和往常一样了,我松了口气。
“妹子!妹子!”树下传来焦急的呐喊声,是二哥声音。
我正要开口回应。
“哥……呜!”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
他身上兰草香扑鼻而来,少年从背后靠近,他声音还是清哑的,却理性而清晰,“方才是我唐突了,请师父莫要开口,我还想多和你说会话。”
我心软了。
“妹妹!妹妹!你在哪里呀!”哥哥和红宵宫的人手来到树下。
“这里是禁地,你妹妹真不在这里!”
听到哥哥破锣嗓子,他们肯定找了我很久,嗓子都喊哑了。
底下的人说了会话,火光渐远。
等他放下手,我说道,“哥哥找不到我是要着急的。再说,这大晚上的,你是武林盟主,我是世家小姐,要是被人看到,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你也不想和为师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吧?”
“倒也不错。”他淡淡说。
“?”
他说完深深看了我一眼。
面对徒弟,本该欢喜的,可现在却有些不知所措,我觉得这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
也许,我不应该和他相认的,心里头有个小小的声音说。
他把我抱下了树,等双脚踩在地面上,我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一点,面对旁边的徒弟,我硬着头皮说,“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如果有人来,我会躲开的。”
朔儿一路细心呵护在我身旁,用身体挡着风,甚至还把手用袖子遮住月光,好像月亮照多了会把我融化一样。
其他人就算了,朔儿明知我不是娇小姐,还拿这副态度对我,实在别扭得慌。
我转身问他,“这是怕风把我给吹跑了,还是怎么的,我是弱了,还不至于如此不中用!”
我伸手想把他推远些,郁闷的是,他竟然纹丝不动。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说:“师父误会,我只是怕师父又是朔儿想出来的幻象,风儿一吹,月亮一照,就会了无踪迹。”
没想到他平时看着不爱理人,原来这么重情。
想当初,我师父去世,我也只是伤感了小半个月就走出来了。
“何至于如此,若是幻象,你费尽功夫也留不住,刻意阻留,还不如顺其自然。”
闻言白衣少年步伐微顿:“您总说顺其自然,可徒儿……”他垂眸说道,“就是做不到,爱恨情仇,我一样都忘不了。”
确实,小说里对他的形容就是睚眦必报。
把所有得罪他的人都报复回去了。
为了防止天下大乱,在我的劝说下,他这次没有对皇帝动手,只是杀了妖道。
但六十年后回来,他还是报复了皇帝的孙子。
美其名曰,了断因果。
君子报仇,别说十年,六十年都不晚。
读了书的人果然心眼都小。
“敢爱敢恨也是至情至性,没什么不好。”我看向他背后的霜霎。
不过他对有帮助过他的人,也是掏心窝的好,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自己因为替他身死,他就一生把它带在身边。
我脸上动容,不由说道,“你没必要时时刻刻背负着它。”
他脸色苍白透明,闻言笑了一下,漆黑黑的眸子里难分神色,“可师父,我只有它了。”
我拉住他的手掌,双手合住,“谁说的,我又没死。”
他脸颊抽动一下,目光里掀起了波澜,他反手握住我的手。
握了一会,证明自己的真实性了,我就挣了一下,他没有松开,大概是还没安全感吧。
罢了,随他吧。
我也不强求他放手,垂落的宽大袖子遮住我们的手,看上去也只是在并肩而行而已。
“半年没见,你的剑法修习如何了?”
“果然,师父不出三句,必然要提这个。”他语气平静,却泛着淡淡的轻讽。
很好,看来他是完全恢复常态,变成我熟悉的徒弟了。
无视他的不敬语气,“不问这个,我问什么?”
他回答说,“这半年来我都没有碰过剑。”
“什么!”我转过身去震惊,“你你你……”
“师父要罚我吗?”他俯身问。
“你又去读那些酸书了?”我心里被怪东西撞了一下,很明显,可我很快忽视那种感受,痛心疾首地说。
满脸读书害人不浅的表情。
“没,只写了不少的诗。”他轻飘飘说。
他不只看,还写!完了,我徒弟没救了!我捏住鼻子往后退,仿佛他身上充满了书酸气。
见我避之不及,他抿了抿唇,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而后将两指一并,口中轻念。
被他背在身后的霜霎突然轻轻震动,发出清吟。
而后拔出,在空中飞舞。
我看得目瞪口呆,这正是那个妖道所用的手段!
他确实没碰剑,而是在修习飞剑之术。
银光灿灿的霜霎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慢慢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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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前。
看着霜霎,我满眼怀念。
还四五岁时我就挥舞着它掏蜂窝,在河里面叉鱼,还当过烧火棍……
不管我怎么折腾它,只要拿水一洗,它就重新变得雪白无垢。
剑身映着我柔弱的脸庞,笑起来真是绝世倾城。
“你还是老样子啊,老伙计。”我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它的剑身,它发出清越响声,像是在回应我。
“师父,现在可以物归原主了。”
“我拿它绣花吗?”我自嘲一笑,“绣也绣不动,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它吗?送给你了。”
“霜霎是师父的……”
我住的院落到了。
“送你就送你,少墨迹,走吧,莫叫我哥哥听见。”
竹林重重,林中没有灯笼,什么也看不见沿着路只能看见微弱的灯火。
我抽手。
“再送师父一程吧。”他说完也不管我同不同意,弯着腰从我的腿弯下穿过,把我打横抱起。
“我又不是不会走路。”
他往前走,踩在树叶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我不由暗惊了一下。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种闲庭信步的慢轻功,便是我也很难发挥。
只是被抱着的感觉……有点奇怪?
“师父,你好重。”
这句话来的恰到好处,我被转移了注意,哼了一声,“是你轻功不到家,还得练。”
他嗯了一声,说是,这就练。
然后走得更慢了。
难不成是在练什么特殊的轻功?这轻功练出来是打算把敌人急死?
好不容易等他走到,我直接跳下来。
碰到徒弟,让我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上官白芷,得意忘形的下场就是绣花鞋一落地,就差点崴到了脚。
还好被徒弟及时扶住我,才不至于落得难堪。
我变成连路都走不明白的娇滴滴少女,还在徒弟面前差点出丑,面对徒弟轻松写意,我立刻感到面上火辣辣的,不太好受。
终于深感相认简直是大错特错。
要是死了,徒弟还能对我有些尊重,现在这样,无疑是要把师威跌得荡然无存。
失策啊失策。
相认的这个决定到底还是太轻率了,只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师父,你没事吧。”他不紧不慢地说。
很快我吸了口气,平复下来心情。
本还有话要和他交代,听院子里隐隐传来的啜泣声。
我脸色一变,打发他说,
“你先回吧。”
说完,我提着裙角火急火燎的走入愁云惨雾的院子里。
三弟正在安慰哭得两只眼肿成核桃的雪枝,他看到我仿佛看到了救星,“妹妹,你终于回来了!”
“小姐!你哪儿去了!”雪枝捉着我,确定我是全须全尾的,没少一根头发。
三哥把大哥二哥找回来,他们对我进行三堂会审。
尤其是我身上的酒味,实在很难解释,我绞尽脑汁对付过去。
好不容易蒙混过关,洗身换了衣物,雪枝还坐在我床榻边喋喋不休。
喝酒忘忧,也误事啊!
这一晚我被念得头昏脑胀,只好闭目装睡。
雪枝这才止声后,抹抹眼泪,吹了蜡烛,关上门出去,拿起手提灯笼。
月光倒影在地面,雪枝走着走着,看到房檐上的黑色轮廓,分明是人的影子。
她吓了一跳,多走了两步,装作不经意地回头,把屋檐上却空无一物,回头再看,倒影也没有了。
她揉了揉哭疼的眼睛,难不成是眼睛哭出毛病了?
等屋里黑暗下来,我睁开眼睛,在床上辗转反侧。
我又不是猪,睡了一下午,现在实在很难倒头就睡。
于是半坐起来,掀开被子,打算练一套拳法,却看到屋里却有条清长黑影立在中央冒充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