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半，鹿城火车站的热闹程度堪比菜市场。
孟翡拖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费劲巴拉地从一对正在吵架的情侣间挤出来，终于顺利地站在检票口长队的末尾。
离正式检票还有一会，孟翡掏出手机习惯性地点进微博，主页第一条就是——
唱完余歌v：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有被背刺的震惊。念念是我在五年前创作出的角色，我在她身上投入了很多心血，这个角色与这本书虽然很青涩，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都是却是我在那段日子里能拿出的最好了，我真的不忍心看到她受这样的委屈。请大家原谅我的语无伦次。
评论区是整整齐齐的声援。
“支持大大维权，敢抄袭不敢承认吗？希望这样的人永远也火不了……”
“念念这个角色一看就被好好打磨过的，那个谁怎么敢的啊，抄了个大的。”
“因为某某人江郎才尽嘛，还是余歌大大有实力。”
这样的评论有很多，孟翡耐心地一条一条地向下滑动着。
其实这两天她已经看过很多次这个博文了，熟悉到一闭眼就能默写出来，那几个蹦跶最欢的带节奏的ID名，她也能眼熟得不得了。
其中也夹杂着不一样的声音。
“唱完余歌也没写清猫的书具体抄了什么吧。”
“楼上猫猫宁粉，鉴定完毕。你一个猫粉就别来这里找存在感好吗？支持余歌大大维权！”
“猫粉愿意看抄袭的书就看去，毕竟品味这种东西不是人人都有的。”
“余歌大大都发博两天了，某人还不敢回应，也是蛮搞笑的。”
“做贼心虚呗，说得就是你，猫猫宁！”
这条评论是今天早上刚发的，点赞量还不小。
孟翡默默地把这个ID记在心里。
哼，等着瞧吧。
她，孟·猫猫宁·翡，凭什么要心虚？
周围有人在吃泡面，红烧牛肉的香气混合着车站内特有的味道一股一股地扑在她身上，孟翡轻微地皱皱眉头。
果然，还是别人的泡面最香，尤其是在火车站，孟翡深吸一口气，已经一天多没好好吃东西的她感觉到了久违的饥饿。
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几声。
“T1688次列车开始检票。”机械的电子音响彻大厅，静止的队伍终于开始移动。
开始检票了，孟翡无奈地放弃了去买泡面的念头，只能反手捏捏背包中的小面包，随着人群踢踢踏踏地向前小步挪着。
绿皮车还是像她记忆中的一样，喧嚣、热闹，有一种独特的人间烟火气。
好吧好吧，再说得通俗一点就是——
真的好吵而且有点异味。
不过正值暑假伊始，各类车票都有点难买，更何况她还是临时决定回燕城的，能顺利买到这张票，孟翡就已经感觉很满意了，不过就是五个多小时的慢车嘛，她可以的！
火车上大部分都是返乡的学生，每个人都拎着大箱子，带着电脑包，眼神清澈，脸上洋溢着放假的喜悦微笑。
一脸苦大仇深、面如菜色的孟翡感觉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她麻利地把行李箱搬到架子上，就赶紧缩进座位上摸出手机给孟母发消息。
孟翡：已上车。
没过三秒，孟母的语音通话就打过来了。
“嗯嗯，放心吧，我已经放好行李坐下来了。”她将手机夹在耳边，低声道。
“你这孩子，我当时就说和你一起回去，你偏不让。”听孔里传来孟母的念叨声，孟翡依然有耐心地“嗯嗯”回应几句。
“妈，我真没事啊，不用担心我。”
“回去几天就赶紧回鹿城吧，妈妈还能照顾你。”这两天女儿的状态孟母看在眼里，她心疼地抹抹眼角，网上的事情她也看见了，她知道女儿心里不好受，想独自回老家散散心。
孟家本是燕城人，但早在孟翡刚上大学的时候就搬到了省会鹿城。
按孟母的话说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燕城那个老工业城市环境差，各种资源都不行，还是省会城市发展空间大，而且孟翡也在这边念书。刚好孟母那年从燕城铁厂内退，就迅速买了鹿城的房子，等孟父也退休后，一家人除了逢年过节都不怎么回燕城了。
耳朵里继续传来孟母的念叨，孟翡也继续发扬着“是是是”、“好好好”、“对对对”的功力，成功地将孟母安抚好了。
“到家了给妈妈打电话……”
回答完孟母的最后一个指示，孟翡继续刷着微信消息。
微信置顶聊天中还有一个未读消息。
顾汩：你别急，我刚刚找到旧手机了，我看那傻子也是飘了，她就不怕我们两个还留着记录吗？
孟翡：谢谢汩汩。
停顿半晌，打字删删改改，孟翡才郑重地敲下这四个字。
她的眼眶有些发热，对面顾汩的名字一会出现一会又被“正在输入中”而代替，想来汩汩也和她一样，删了改、改了删的。
顾汩：咱俩之间还说什么谢谢，小翡你要好好的，听见没，这场仗我们会赢的，知道不？
孟翡：我不急，就是还有点儿难过。
她又发了一个哭泣猫猫头的表情包。
顾汩：不！你不难过！赶紧拿出你的家伙事儿来，姐们儿要战斗！
她、顾汩与笔名为“唱完余歌”的于易易是五年多前在网上认识的，顾汩发帖要找两个码字搭子，彼时都是小透明作者的她们一拍即合，迅速组成了码字小组，每天一起打卡。
那时候她和顾汩还在上大学，她念大二，顾汩刚上大一，于易易则比她们大了几岁，正在读研，经常和她俩吐槽实验难搞。
这些年，三个女孩子都在暴风式成长。
汩汩的无限流文一炮而红，孟翡的小说也顺利出版，听说于易易的新书也要卖出网剧版权了。
明明几天前她们还在小群里谈笑风生，她和顾汩都在真诚地为于易易即将卖出版权而开心。
顾汩：苟富贵，勿相忘啊，老于！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翡：是啊，恭喜老于呀，等你请吃饭饭哦！
于易易：必须滴！忘不了！饭管饱！
于易易也确实没忘了她，一转头就发了那条似是而非的微博，也没点名是谁抄了她的作品，只是默默点赞了粉丝发的猜测。
“我靠，余歌大大塑造的念念是同类型文的天花板了吧，是谁敢抄的啊？”
“还能是谁？猫猫宁呗，她那本《风起》的女主人设和我们念念很像的好吗！”
“你在搞笑吗？且不说一本是古言一本是现言，但凡读过两本书的都能感觉到不一样的好吧，总不能所有写升级打怪的大女主小说都是抄余歌的吧？”
“刚刚余歌给写猫猫宁的那个评论点赞了，你们看见没！”
“看见了！我去！这是正主下场了，贵圈真精彩。”
舆论迅速发酵，网上冲浪达人孟翡和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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汩傻眼了，轮番联系于易易，结果都是一样。
一个硕大的红色感叹号。
……
孟翡的手机依然时不时闪动着亮光，她简单地看了看后就从随身带的小包中掏出平板电脑。
文档中密密麻麻的字闪映在她的眼中，在这两天中，孟翡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被朋友背刺的情绪中，心态格外萎靡，从昨天晚上突发奇想准备回老家时，她才鼓起要反击的心气。
她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被人指着骂啊。
“反击就对了啊！”顾汩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你构思《风起》的时间确实是比她那本更早，当时你还在群里说过你要写一本不一样的女主呢。”
“我知道，我只是感觉易易她这样……”
“孟大小姐，你快别感觉了，赶紧准备调色盘去，还等什么呢，对方都骑到你脖子上为非作歹了。”
顾汩知道孟翡在顾虑什么，于易易家境清寒，孟翡是怕反击会搅黄她好不容易才起来的事业。
可是，孟翡又做错什么了？完全是无妄之灾。
“真不知道你拧巴个什么劲儿，你是新闻专业的，怎么会不知道24小时黄金公关？”顾汩的声音也有点沙哑，面对这种局面，她也很不好受，“现在第二个24小时都快过去了，你这边还没啥动静……”
孟翡不愿意和于易易撕破脸，但是暴脾气的她是真为于易易的行为而寒心。
她于易易还没正式卖出版权呢，就先对自己朋友下手了，这样的人，人品实在堪忧。
顾汩的旧手机里还存有五年前的聊天记录，她答应孟翡给她找到记录，作为证据。
列车一路北上，虽然慢一点，但是总能归家。
孟翡的手指灵活地在电子键盘上飞舞，只不过车厢内的信号实在有点差。
但是也能理解，毕竟列车开始“钻山洞”了，大家不约而同地放下手机。坐在她身边的姑娘也停下了在王者峡谷征战的脚步，在硕大的书包里翻找了一阵，掏出一本还没拆塑封的精装书。
孟翡也停下手中的工作，从包里翻出孟母装好的小面包小口嚼着。
列车依然在崇山峻岭间吭哧吭哧地前进，断断续续的山的黑影映照在她脸上，忽明忽暗的光刺得眼晕。
吃完面包，有些乏了，眼皮打架。
她把头靠在车厢，玻璃上还能倒映出旁边姑娘的大部头书，好像是有关艺术展览的，孟翡迷迷瞪瞪地看着玻璃上的倒影。
这姐妹翻书翻得太快了，高克重铜版纸翻动起来有一种令人安心的闷响，配合着绿皮车特有的叮叽哐啷和周围人嘈嘈切切的说话声，孟翡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助眠频道，马上就要安稳地睡过去了。
突然，那阵闷响顿住了，那姑娘应该是看到了感兴趣的内容，仔细阅读起来。
她把脑袋靠在窗边，视线投向那本精装书，那是一篇对新锐策展人的报道。
孟翡打个哈欠，准备重新闭上眼睛休息，那姑娘轻轻地又翻了一页，一个硕大的照片就出现在她眼前。
那是一张很好看的脸，轮廓清爽，眼神明亮，黑发整整齐齐地搭在耳边，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嘴边是志在必得的微笑。
不像个艺术家，更像是华尔街精英。
孟翡迷迷糊糊地又瞥了一眼。
薄贺樾？
薄荷……
好想喝薄荷奶绿啊啊啊啊啊！
这是她睡过去前的唯一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