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第二更
过了两天, 顾溪再次给徐家屯公社打电话。
电话那里头传来徐愿生的声音,她说:“大姐,我想好了, 我要去你那里,要麻烦你一段时间。”
顾溪很意外, 意外过后就是惊喜。
虽然不知道徐愿生怎么想开的, 但她愿过来就行, 反正先避开这桩婚事, 至于以后的事,那就等以后再说吧。
顾溪欢喜地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再过几天吧。”徐愿生在心里算了算自己要做的事所花费的时间, 嘴里说, “我还有些事要忙, 收拾行李, 也要安排裁缝的工作, 还要和大家告别, 不能就这么走了。”
顾溪听后, 有些担心,“不能明天就走吗?万一徐家那些人知道会拦着你的。”
虽然徐愿生从小就很机灵,可说到底, 她也只是个女孩子, 要是和整个徐家的男人扛上,只怕扛不住, 万一被他们关起来, 或者故意弄断她的腿,让她走不了。
顾溪见过太多人心黑暗,不啻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人心。
毕竟那可是八百块的彩礼,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为了这笔彩礼,他们会做出什么实在难以预料。
在她的设想里,是让徐愿生私底下去找大队长开介绍信,拿到介绍信就直接离开,别和徐家人对上,她一个年轻姑娘容易吃亏。
幸好田巧莲是大队长的媳妇,去找大队长开介绍信时,不用担心大队长会大嘴巴告诉徐家人,等徐愿生走了,徐家人发现后也没办法。
徐愿生目光微闪,说道:“大姐,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她脸上露出笑容,“大姐,我比你更懂他们。”
她好歹也在徐家待了十八年,怎么不懂那些人会做出什么恶心的事?
至对亲情的孺慕?
那是完全没有的,可能是她生性凉薄吧,除了大姐和小妹,她对整个徐家人都没啥感情,对不将她们当人看的父母更没什么亲情,最多就是同情那些出生在徐家的堂姐堂妹们。
不过堂姐堂妹们比她们姐妹几个好多了,至少她们的妈不像何桂花那样,重男轻女到作贱女儿。
她们的妈还会愿意庇护她们,在她们结婚时,也会考虑一下男方的情况,愿意为她们争取一下,而不是只看彩礼就嫁过去。
顾溪决定相信她,转而道:“还有,我不放心怀生,不如你将怀生也一起带过来吧。”
她担心徐愿生走了,徐家人恼羞成怒,会迁怒到徐怀生身上。徐怀生不像徐愿生那么有主见,年纪又小,留在家里还不知道会被怎么糟践。
反正一个和两个没啥区别,要不然两个妹妹一起过来算了。
徐怀生今年十四岁,可以来部队上初中,不过她可能得提前补课才行。
徐愿生想到自己要做的事,确实不太忍心留下徐怀生,小声地道:“会不会很麻烦?”
顾溪说:“麻烦什么?我是你们的大姐,照顾你们是应该的。”
徐愿生想说她们没有血缘关系,她们也不是她的责任,可喉咙却哽咽得厉害,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可能又哭了。
她抽了抽鼻子,压着声音说:“那我带怀生过去。”
“我这边啥都有,你们只要带些换洗的衣服过来,其他的不用带,衣服也不用带太多,我这边有不少布,到时候再做。”顾溪又问,“钱够不够?不够先找田表姨借,等你们到了,我再寄过去还给她……”
“还有部队的地址你记住了吧?你们先坐车到县城,在县城转车到市里,再去火车站买票上车,先看看火车的出发时间,要是时间赶不及,就提前一天到市里,在招待所住一晚,别省钱,也别委屈自己,我这里有钱……”
听着电话那头的絮叨,徐愿生抹了把脸,将脸上的泪水抹去后,说道:“大姐,你不用担心,我有钱的。”
这些年,她在老裁缝那帮忙,年初又顶了老裁缝的班,再加上私底下接活,她其实有一些存款。她不像那些乡下女娃那么傻,手里有点钱都被父母掏走补贴家用,她的钱都是死死地抓在自己手里,就算被爸妈骂她赔钱货,她也没拿出来。
顾溪叮嘱一阵,最后道:“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去问田表姨,她以前去过京市,她对外头还是知道一些的。”
怕她们没出过远门,啥都不懂,难免要操心一些。
姐妹俩又说了几句话,因电话费贵,很快就挂断了。
打完电话,徐愿生深吸口气,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然后去公社的供销社买了些糖和点心,去找村里退休的老裁缝。
老裁缝没有家人,听说年轻时娶过妻,和妻子生了三个孩子,后来因为战争,妻子死在炮火中,两个孩子参军战死,一个孩子病死,最后成为孤家寡人一个,也幸好还有门做衣服的手艺,勉强能养活自己。
可以说,老裁缝也算是烈士家属,在村里颇受敬重。
徐愿生从小就喜欢看别人做衣服,针线活做得非常好,六七岁时就死皮赖脸地去老裁缝那里帮他打下手,给他干活。大概老裁缝看她可怜,会给她一些吃食作报酬,她会拿这些回去和大姐、小妹妹偷偷分着吃,垫一垫饥饿的肚子。
等她十岁时,正式成为老裁缝的徒弟,跟着老裁缝学做衣服,直到今年初老裁缝大病一场,她顶了老裁缝的班,成为村里的裁缝。
徐愿生来到老裁缝家,是两间泥土房,一间住人,一间作为厨房和放杂物的地方,非常简陋。
进门就听到老裁缝的咳嗽声,自从天气转冷后,老裁缝又病了一场。
她忙进去,将带来的东西放到桌上,给屋里的老裁缝倒水,发现热水瓶里都没水了,转去灶房生火烧水。
老裁缝见她突然过来,有些疑惑,“你咋来了?”
徐愿生说:“过来看看您,您还没吃饭吗?”
然后又麻利地给老裁缝做杂粮粥,并摸出一个鸡蛋,给他做个水蒸蛋,切了些咸菜,然后将做好的饭端过来,放到他面前。
老裁缝一边吃一边说:“说吧,有啥事?”
徐t?愿生坐在他对面,说道:“七叔公,我要离开了,去部队找我大姐。”
徐家在这边是大姓,出门遇到的都是姓徐的,老裁缝也姓徐,按照辈份,徐愿生这一辈的人要叫他叔公,虽然没啥血缘关系,但也是同一个宗族的人。
老裁缝只是一愣,然后说:“去找顾溪啊?”
“是的。”徐愿生并不瞒他,“您也知道,我爸妈要将我嫁给县城的傻子,我不乐意,怀生将这事写信告诉我大姐,大姐让我去她那边避一避。”
“那就去吧。”老裁缝赞同道,“顾溪是个念旧情的,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你们姐妹俩,你们留在这里,她也不放心。”
他还记得,当年为了让他收下徐愿生这徒弟,顾溪私底下没少给他干活,挑水、砍柴、洗衣做饭、在他生病时进山给他找草药……
后来她跟着冯敏离开,仍是惦记着两个妹妹,寄钱过来供她们读书。
村里人说起她,大多都觉得她是个好的,有情有义。
至于徐家埋怨她是白眼狼,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他们、给他们寄钱寄东西,大伙儿听听就算了,哪会放在心上。
就他们那重男轻女的德行,顾溪会挂念他们就怪了,何况顾溪也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他们居然还有脸抱怨?
当然也有脑子不正常的,说徐家好歹养她一场,她不孝顺什么的,不过说了也没用。
反正顾溪又不回来,他们说什么都影响不到她。
徐愿生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还要麻烦七叔公您重新挑选个裁缝。您的眼光好,会看人,一定能挑个将您当爹一样伺候的人,要是不伺候您的,您千万别要,别委屈自己。”
当年被老裁缝收下时,她说过会给老裁缝养老。
然而发生这种事,她却不得不离开,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老裁缝道:“还用你说?想和我学做衣服的人多得是,没了你,我还可以再选其他人,这裁缝的位置大把人盯着。”
徐愿生又道:“等我到那边安顿好,找着工作,我每个月会寄些钱回来给田表姨,让她给你买粮食,不会饿着你的。”
“行啦。”老裁缝不耐烦地打断她,“不用你寄钱,你自己多存点钱当嫁妆,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到了那边,让你姐给你介绍个好的对象,以后就别回来了。”想到什么,他又问,“你有啥安排?你爸妈他们要是知道你去部队,一定会阻止你。”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严肃。
徐愿生道:“放心吧,我有办法,他们到时候没时间阻止。”
“真的?”
“真的啦,您还不相信我吗?”
等老裁缝吃完饭,徐愿生将碗筷洗了,给他收拾了屋子,然后方才离开。
回到家,天色已经彻底地黑下来。
乡下没什么娱乐,天黑后大伙基本都是早早上床睡觉,以免浪费油灯。
徐怀生还没睡,一直在等她,见她回来,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小声地问:“二姐,你咋这么晚回来?”
徐愿生说:“去七叔公那里看看他,和他说说话。”
徐愿生去灶房打了热水擦身体,洗干净脚,然后换了衣服,钻进被窝里,将妹妹暖呼呼的身子搂在怀里,姐妹俩躲在被窝里说悄悄话。
“怀生,我和大姐商量好了,我带你去部队找她。”
徐怀生差点就尖叫起来,到底还记得父母就在隔壁,万一被他们听到可不好。
她握紧拳头,激动得满脸通红,“真、真的吗?你要带我一起去找大姐?”
“是的,我要离开,留你在这里不放心。”
徐怀生激动过后,又有些迟疑:“算了吧,你自己过去,我年纪还小,爸妈总不能也盯上我的婚事吧?”
其实她也怕给大姐添麻烦,心里是希望大姐过得好的。
二姐是被逼嫁,去大姐那里避一避,但她并不需要,在她没长大之前,家里人只会忽略她,不会算计她的婚事。
他们总不能在她十四岁就丧心病狂地将她嫁出去换彩礼吧?
徐愿生道:“行了,你别多说,咱们过些天就走。这段时间,你和以往一样就行,别透露出去让人知道,谁都不许说,知道吗?”
徐怀生虽然仍是犹豫,但她很听姐姐的话,点了点头。
她肯定不会和人说的,万一透露出风声,爸妈将二姐锁在家里,或者狠心地打断二姐的腿,不让她走怎么办?
她记得三叔公家有个堂姐,就是被家里人打断腿关着,直到出嫁才放出来。
**
周末,傻子的家人果然来了徐家。
来的不仅有傻子的父母,还有他们的亲戚,以及媒人,带了不少东西上门,有猪肉、有白糖糕点、有一篮子的鸡蛋,还有香烟。
徐家人几乎都看直了眼。
这些东西得多少钱啊?徐愿生还没嫁过去呢,他们就这么舍得花钱,等徐愿生嫁到县城,是不是能往娘家带的东西更多?
一时间,徐家所有人都很坚定,一定要将徐愿生嫁过去,以后让她帮衬娘家。
至于徐愿生不愿意?
就算她嫁了人,那也是徐家的女儿,她敢不愿意,他们就到县城闹,到她工作的单位闹,看她敢不敢不帮娘家。
傻子的父母可是说了,等徐愿生嫁过去,还会给她找份城里的工作,有工作的人肯定会怕被人闹到单位,到时候还不是任他们拿捏。
徐家人热情地招待上门的客人。
就在彼此宾主尽欢之时,徐愿生跑出来,强烈地表示她绝对不嫁。
徐大贵很生气,见她居然在傻子家人面前闹腾,一点也不听话,直接一个巴掌打过来,将她打飞在地,一脸凶神恶煞。
徐家院门开着,得知傻子家的人今天过来提亲,左右邻居都特地过来凑热闹,还有路过的知青。
看到徐大贵打人,他们都吓了一跳,等看到徐愿生那张瞬间肿起来的脸,嘴角都被打破,看徐大贵的眼神不免带着责备,十分同情徐愿生。
徐愿生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哭着跑出去。
徐怀生也一边哭,一边去追她姐,最后姐妹俩去了村里的医务室。
这一路上,姐妹俩遇到不少人,看到徐愿生的脸时,都吓了一跳,等得知今天傻子家的人过来提亲,因为她不想嫁,被徐大贵打的,都十分同情。
这徐家人真是要钱要疯了,居然逼着女儿嫁给一个傻子。
虽然八百块彩礼挺让人眼热的,可也有很多正常人觉得让徐愿生一个好好的姑娘嫁给傻子,难免不忍心。
徐愿生顶着这张高高肿起的脸在村里走了一圈,得到不少同情。
路过知青点时,被几个女知青叫住。
因为徐愿生是村里的裁缝,做的衣服好看,给这些知青们做过衣服,也算是和她们熟悉了。
知青们这段时间都听说徐愿生被逼嫁傻子的事,这会儿看到她的脸,得知是被徐大贵打的,气愤不已,纷纷给她支招。
“现在是新社会了,不流行父母包办婚姻,你可以去妇联告他们。”
“对,妇联一定会管的。”
徐愿生一脸犹豫,“他们到底是我的家人……”
“哎哟,他们都要将你卖给傻子,你还念什么家人?而且你要是放纵他们,谁知道他们以后会不会将你妹妹也卖了?”
徐愿生脸色大变,赶紧抱住旁边的妹妹:“这不行!我不能让怀生也被卖掉!”
“那就是了,为了你们姐妹俩的将来,一定要告他们!”
“对的,我支持你去妇联告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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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 第一更
徐愿生一脸犹豫, 最终仍是没能下定决心。
她感谢这些关心她的知青,咬了咬唇,说道:“他们到底是我的家人, 我真的不能这么做……不过谢谢你们,我想找别的办法, 看看能不能说服他们。”
知青们听她这么说, 不免叹息, 倒也不意外。
乡下人很多没什么文化, 思想保守落后,甚至很多都是愚孝的, 觉得天底下无不是父母, 父母就是天, 作子女的很少敢忤逆反抗长辈, 更何况是直接去告父母。
这事还是太勉强她了。
只是, 她们仍是不忍心, 实在不愿意看到好好的姑娘被逼着嫁给一个傻子。
这里的几个女知青都曾受过徐愿生的帮助。
知青下乡,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很少能和当地人和睦相处,城里人与农村人之间的代沟很大, 生活方式不同, 当初她们插队到乡下,真的什么都不适应, 干不了活, 甚至还被村里某些不怀好意的男青年骚扰,被吓得不行。
是t?徐愿生看到后,抄起扫帚就将那些人打了一顿,并将之捅到大队长那里。
大队长对这事非常重视, 将那些骚扰女知青的男人抓了典型,狠狠地批评一顿,并罚去掏粪池,总算将这股歪风打下来,终于没人敢再犯,村里的人和那些知青们的相处也变得和睦一些。
徐愿生虽然跟着老裁缝学做衣服,但在没什么衣服要做时,也会跟着下地挣工分,干活很勤快,让人完全讨厌不起来。
在她们干不了活时,若是她看到,还会帮衬一下。
她还教她们怎么干农活,丝毫不嫌弃她们娇气,不会骂她们矫情,干点农活就磨出水泡,甚至给她们找一些草药敷在手上,清清凉凉的,十分舒服。
这些都是乡下人的生活技巧,也只有乡下人懂得,她都不吝啬教她们。
可以说,知青点里的女知青大多数和徐愿生的交情很好,甚至为了帮衬她,去找她做衣服,没想到徐愿生做出来的衣服样式很好看,在符合大环境的基础上,总会有一些小创意,能让衣服看着格外的合衬。
“徐愿生,你别怕。”知青点的大姐安慰她,“不管是他们不顾你的意愿逼你嫁给傻子,还是你爸打你,这些都是不对的,你可以告到妇联。”
“你先考虑一下,要是考虑清楚了,和我们说,我们陪你一起去告他们。”
“是啊,你别怕,咱们都会帮你。”
“……”
徐愿生的眼眶泛红,眼泪终于流出来,呜咽道:“谢谢,谢谢你们!”
最终她表示这事会好好考虑的,然后带着妹妹离开知青点。
知青们目送姐妹俩离开,不禁叹气。
这里的知青有些下乡好几年,哪里不知道徐家的情况,也知道徐愿生的父母有多重男轻女,不将女儿当人看。
徐愿生姐妹俩就像是歹竹出好笋,在那样的家庭,居然还能养出这两个纯朴又善良、乐于助人的好姑娘。
可惜那对父母不懂珍惜。
徐愿生说她会想办法,但她们觉得,除了告到妇联外,根本毫无办法。
**
徐愿生带着妹妹离开知青点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大队长家。
现在是农闲,地里没什么活,大队长夫妻俩今天都在家里干些杂事,还有徐家的一些人也在,坐在火堆前烤火。
当看到徐愿生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嘴角还被打破了,青紫一片,惨兮兮的过来时,田巧莲差点没气坏。
她怒骂道:“你爸居然打你?他这是要干啥?”
这得多大的劲儿啊?居然打成这样。
徐愿生看到她,眼泪不禁落下来,扑到田巧莲怀里哭。
徐怀生也跟着哭起来。
虽然来之前,二姐让她看到大队长他们就使劲儿地哭,什么都不要说,但她其实很害怕,看到二姐被爸爸打成这样,心里难受又怨恨。
姐妹俩哭得惨兮兮的,哭得大队长头都疼了,心里暗骂徐大贵夫妻真不是人,难道女儿就不是自己的孩子了吗?
田巧莲将姐妹俩带到屋子里,打了盆热水给她们擦脸。
徐愿生擦干眼泪,红着眼睛说:“田姨,我们今儿过来,是想找你们帮个忙,能不能让大队长给我和怀生开两份介绍信,我们想去部队找我大姐。”
“啥?”田巧莲吃惊道,“去部队找溪溪?”
心里却是一动,如果姐妹俩去了部队,徐家人就没办法逼徐愿生嫁给傻子,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她也见不得好好的姑娘被家里人“卖”给傻子,磋砣后半辈子。
徐愿生道:“前几天,我大姐不是打电话回来吗?当时她就是想叫我和怀生去部队的,她不希望我嫁给傻子。只是我觉得,爸妈或许不会真的为了彩礼将我嫁过去,而且我们和大姐到底没有血缘关系,我们并不想去打扰她……”
说到这里,她哽咽出声,眼泪默默地流出来。
田巧莲看得十分揪心,忍不住叹气。
孩子对父母总是抱有幻想,觉得他们不一定真的会为了彩礼将她嫁给傻子,哪知道最后还是让她失望了。
这得多伤心啊?怪不得终于下定决心,要去部队找顾溪。
不过徐愿生的顾虑也是对的,顾溪不是徐家的孩子,没有责任照顾这两个妹妹,她愿意出钱供两个妹妹读书,是她有情有义,这不代表徐愿生她们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付出。
也因此,这些天徐愿生绝口不和人提这事。
“……可是,今天傻子的家人过来提亲,听说我爸已经收了他们给的彩礼,我不嫁也得嫁,要是我不肯嫁,他们肯定会打断我的腿,将我锁在家里,直到我出嫁为止。”徐愿生一脸苦涩道,“我也没办法了,只好先去大姐那边避一避。”
田巧莲道:“你这么想也好,是该去的。”
说着她直接起身,到门口将大队长叫过来。
大队长走进来,得知让他给徐愿生姐妹俩开介绍信,她们要去部队找顾溪时,同样十分吃惊。
田巧莲一脸严肃地道:“你赶紧给她们开介绍信……这事你千万别告诉她们家的人,谁都不准告诉,明天你让人偷偷送她们去县城坐车离开。”
只要徐愿生离开,这桩婚事不成,届时徐大贵只能将彩礼退还。
大队长听后,觉得这确实是个办法。
至于徐家人得知徐愿生跑了后会如何生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难不成他们还能跑去部队将人带回来?
他说道:“行,我马上给你们写介绍信。”
在大队长去写介绍信时,田巧莲给姐妹俩倒了杯温水,一边和她们说话,问顾溪那边是怎么说的。
她其实很好奇,不知道顾溪怎么会想要将两个妹妹带去部队的,先前都没听她说。
徐愿生抿了抿嘴,说道:“其实大姐将我叫去部队,还有一个原因。”
“啥原因?”田巧莲好奇地问。
徐怀生捧着水杯喝,一脸迷茫,难道二姐还有啥事没和她说?
徐愿生微微低头,看起来很不好意思:“我大姐说,她要在部队里给我找个对象,部队里没结婚的年轻人很多,只要我在那边结了婚,爸妈就不能再逼我,破坏军婚是犯法的……”
田巧莲一听,猛地拍大腿,“这个好,嫁军人比嫁傻子好!”
这年头的人对解放军十分崇拜,虽说当军嫂很辛苦,可是军人有工资和各种补贴,这不比在地里干活强吗?不比嫁给傻子强吗?
“溪溪那孩子说得对,要是有看上眼的,就在那边结婚吧。”田巧莲说,“这比你爸妈挑的好多了,你爸妈只会看彩礼,不会管你嫁的是谁,你千万别让他们给你找对象。”
徐愿生仍是一副羞涩的模样,没有开口,像是默认了她的话。
大队长将盖好章的介绍信拿过来,又听说顾溪要在部队给徐愿生介绍对象,不禁目瞪口呆。
“我表妹的儿子可是部队里的军官,听说已经是正团级,肯定认识不少适合的年轻人,给愿生找个对象轻而易举,这不比在这边找的强吗?”田巧莲说着,冷哼一声,“你且看着,以后有徐大贵他们后悔的一天,为了那么点彩礼钱将女儿嫁个傻子,能得到什么?”
徐愿生感谢大队长开的介绍信,对他们说:“大队长,田姨,我和怀生明天就走,我们要早点走,不然被他们发现,就走不成了。”她咬了咬唇,“等我们走后,我爸妈要是知道,肯定会来你们这里闹……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没什么!”田巧莲摆摆手,冷笑道,“他们要闹就尽管过来闹!正好他们逼你嫁傻子,还将你打成这样……”她看向徐愿生高高肿起,甚至开始发青的脸,“我还想去妇联告他们呢。”
突然,她想到什么,说道:“要不然,你们先去妇联告他们再走?”
届时妇联的人上门,徐大贵夫妻肯定会手忙脚乱,就算知道姐妹俩离开,也没空去追,挺好的。
徐愿生呆呆地看着她,仿佛吓住了。
田巧莲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怕啊,这次是你父母做得不对,就算你去妇联告他们,大家都会理解。”
徐愿生眼里的泪滚滚而下,然后抹了把脸,脸上露出坚定之色:“田姨,我知道了。”
**
徐愿生揣着两份介绍信,和徐怀生回了家。
回到家时,傻子的家人已经离开,只见屋子里徐大贵喝得醉醺醺的,何桂花一边收拾残局,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见姐妹俩回来,她眉头一t?竖就要开骂,不过等见到徐愿生那张红肿泛青的脸,骂声又噎住。
“你们两个死丫头?先前跑哪里去了?”何桂花骂道,“怀生,还不过来帮忙收拾?愿生,你回房休息,好好养脸,过几天我们带你去县城买些结婚的东西,庞家那边说了,给钱你买结婚用品,整整给了一百块呢……”
这一百块不包含在彩礼之中,是另外给的,可见庞家有多厚道大方。
这钱已经在她的口袋里,到时候随便给这死丫头买点东西充数就行,还能剩很多。
徐怀生乖乖地去帮忙。
徐愿生当作没听到,扭身回房,将介绍信藏好,然后去收拾行李。
第二天,徐愿生被打的脸看起来更加恐怖,触目心惊,看得人头皮发麻,都为她感觉到疼。
徐大贵到底打得多用力啊?
当她顶着这么一张脸出门,所有人看她的眼神越发的同情。
徐愿生带着这么一张脸去公社的妇联办公室,举报徐大贵夫妻。
她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据,不枉她当时激怒徐大贵,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所有人都是目击者。
当徐大贵夫妻被登门的妇联的人带走时,夫妻俩大惊失色,看向徐愿生的眼神凶狠得要吃人。
徐愿生像是被吓到,躲了起来。
直到家里没有人,徐愿生转身进了父母的房间。
一会儿后,她便出来了。
接着她带着妹妹提着行李,走小路去找大队长,坐大队的拖拉机离开,前往县城。
**
自从徐愿生答应来部队后,顾溪就开始忙起来。
她将灶房旁的房间腾出来,将里头的杂物挪到书房,去后勤那边定了一些家具。
后勤的速度很快,第二天就将她要的家具送过来,有床、柜子和架子。
家具有了,得给妹妹们准备生活用品。
现在天气冷了,还得给她们准备一些保暖物品。
正好前阵子她在叶凤花的帮忙下,在镇上的纺织厂买了一些瑕疵布囤着,可以拿去找镇上的裁缝做成床上四件套。
有现成的布,裁缝做得很快,第二天就能去取。
接着顾溪又找附近的老乡买了些棉花,送去镇上弹棉花的店里让人弹成两条棉被。
这边的物价,弹一条棉被二块八角,如果再加垫棉纱要多加五角。
因为顾溪能说一口熟练的本地方言,老乡们都给她优惠,不管买棉花还是弹棉被,价格都很便宜。
甚至她在老乡家顺便买了鸡鸭,给的价格比集市上还要便宜几角,还送了她一些他们自家晒的红薯干。
顾溪和于小月学了一个多月的方言,已经能流畅地讲当地话。
她去镇上的集市买东西时和他们说方言,很容易被当成是本地人。
果然,相同的语言是最容易融入当地的利器,学会方言后,顾溪在去买东西时,确实得到很多便利。
棉被弹好后,沈明峥陪顾溪去镇上的集市,帮忙将两条棉被拎回来,当看到她和弹棉花的师傅叽哩呱啦地用方言聊着,也被她震惊到。
先前听她说,她很有语言天赋时,还没什么感觉,得知她只是和于小月学了一个多月,就能熟练地掌握当地话,看到她和当地人交流起来毫无违和感,确实让人震撼。
回去的路上,沈明峥骑自行车,两条棉被绑在自行车的后面,顾溪坐在自行车前的横杠上。
沈明峥道:“溪溪真厉害,看来你的英语和俄语一定说得很好。”
“那当然!”顾溪坐在横杠上,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很自信地说,“你要是不信,我说给你听。”
周围没有其他人在,她也不遮掩,读了一段以前在网络上看过的国外名著的英文版。
沈明峥上军校时更熟悉俄语,英语也行,但口音没她这么纯正。
听完她读的名著段落,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文章,但流畅的语句确实听起来很舒服。
他踩着自行车,低头蹭了蹭她的脸,能感觉到她最近因为两个妹妹的即将到来非常欢喜,就算忙着琐事,也会让她每天开开心心的——
作者有话说:更新了[让我康康]
第73章 第 73 章 第二更
如此忙碌几天, 终于将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
剩下的要看看有什么缺的,等两个妹妹过来后再带她们去供销社买,或者在市里买也行。
顾溪心里有了打算, 转头和沈明峥商量。
“算算时间,愿生她们应该要过来了, 我想去市里的火车站接她们。”她翻开记事本, 上头有写需要买的东西, “正好去市里买些颜料画笔, 看看书店有什么书,买几本回来……”
有些东西, 供销社是没有卖的, 只能去市里的百货大楼买才行。
乔慧那边的书都被她翻得差不多, 她现在想看其他的书, 正好去市里的书店看看, 要是没有, 去收废站看看也行, 淘点能看的书。
虽然徐愿生知道部队的地址,可以坐车过来,但顾溪更想去车站接她们。
对于顾溪来说, 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见过这两个妹妹, 上辈子死后,她最不放心的除了冯敏他们, 也有两个妹妹, 不知道她们后来怎么样。
沈明峥听后,说道:“你先打个电话回去,问问她们坐哪天的火车过来,确定时间再去接她们。”想了想, 他又说,“我明天去问问人,她们过来的那趟火车是多少点到站的。”
知道多少点到站,才好去接人。
虽然火车有时候会晚点,但也不会晚得太过分。
顾溪挑了个时间,往徐家屯公社打电话,找的是田巧莲。
田巧莲是大队长的媳妇,找她的话不会太引人注目,要是她直接打电话找两个妹妹,让她们过去接电话,村里的人听到广播,难免会让徐家人察觉到什么,她不想给两个妹妹带来麻烦。
电话拨过去后,顾溪等了约莫半个小时,田巧莲的电话拨过来。
顾溪也不啰嗦,直接问道:“田表姨,愿生和怀生最近怎么样?她们有说什么时候来部队吗?”
“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田巧连说道,“愿生和怀生昨天就走了,今天应该已经到市里坐火车过去了吧。”
顾溪双眼一亮,很是高兴,又问道:“田表姨,愿生她们还顺利吧?那边没什么事吧?”
她很担心有个什么意外,在两个妹妹没有顺利抵达部队之前,都无法安心。
“也算顺利。”田巧莲叹道,“其实前天县城傻子家里的人过来提亲,愿生不愿意,你爸当时打了愿生一巴掌,将她的脸都打伤了……”
“什么?他居然还打愿生?”
顾溪气得脸色发青,脑海里浮现那些小时候的画面,一股戾气从心底升起。
虽然她是养父母的第一个孩子,但并未得到两人的喜爱和重视,原因很可笑,因为她是女娃,不是徐大贵夫妻想要的儿子。
徐大贵是个很传统的大男人,性子急躁,不允许子女有一丝反抗,动辄打骂,直到听话为止,更何况是对他不喜欢的女娃、赔钱货,根本没拿她们当自己的孩子看待。
小时候,但凡她有一点做得不好,就是一个大巴掌呼过来;只要她有一点不听话,徐大贵若是看到,直接一脚朝她踹过来……
次数多了,就算她的年纪再小,也学会看人脸色,看父母的脸色,以免挨打。
在年幼的顾溪心里,徐大贵就像一座翻不去的大山,死死地压在她心头,让她恐惧,让她惊惶,让她活得战战兢兢,宛若最可怖的噩梦。
顾溪以为,两辈子过去,她其实早就忘记那些事。
然而当听到徐愿生挨打时,她才发现,原来有些事情,不管过去多久,都无法忘记,无法释怀。
就像根植在人生中的阴影,就算在烈日之下,也无法将它彻底驱除。
徐大贵要感谢当初她重生时远在京市,要是她重生时正好在徐家屯,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当场拿起砍柴刀,将这个叫徐大贵的男人砍死,再将徐家其他恶心的男人也砍死,然后再自杀继续当阿飘。
当阿飘也好过活在一个恶心的世界里。
“……愿生离开前,去妇联那里告他们,妇联的主任当天就直接上门,将徐大贵夫妻带走了,愿生和怀生便趁机离开。”田巧莲道,“今天公安也过来了,听说是知青点的知青们去派出所告徐大贵对徐愿生t?人身伤害……”
顾溪听得有些恍惚。
因电话费贵,田巧莲没有说太多,最后道:“等过几天看看情况,到时候我再写信和你说啊。”
“好的,谢谢田表姨,又要麻烦您了。”顾溪赶紧说道。
“麻烦啥啊,我也是见不得好好的姑娘这么被人糟蹋。”田巧莲笑道,“以后有啥事就打电话给我,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能过得好,我心里也高兴。”
她不是那种见不得人过得好的,与之相反,曾经过得那么苦的小姑娘,现在脱离过去的苦难,她只会为她高兴。
顾溪鼻头发酸,不知道怎么感谢她才好。
虽然在徐家屯时的那些记忆都是又苦又痛,但她也曾经遇到过好的人,受到过一些帮助。
**
打完这通电话,顾溪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晚上沈明峥回来,看到她的模样,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问道:“怎么了?”
“他打愿生。”顾溪握着拳头,咬着牙根说,“他居然打愿生,将她的脸都打伤了……”
她看起来很愤怒,牙关紧咬,身体紧绷得厉害,像是一根拉紧的弦,下一刻就要崩裂开来。
沈明峥见状,将她搂到怀里,轻轻地拍抚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略一想,他就明白她嘴里的“他”应该是指徐大贵,或许和徐愿生不愿意嫁傻子有关,估计徐大贵生气打了她。
从顾溪的话里,他约莫能猜出徐愿生的性格,是个爱憎分明、勇于反抗的姑娘,不是那种会听从长辈不合理安排的愚孝之人。
顾溪难受得厉害,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眼睛微微闭着,又怒又恨地说:“他凭什么打愿生?他算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不负责任的父母,仗着力气大,仗着是长辈,就欺凌弱小……”
“顾溪!”
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沈明峥打断了她的话。
当他看到她通红的眼眶,眼里冲天的憎恨、戾气和对这世间的厌恶时,终于明白,在徐家生活的那十五年对她的影响有多大,当初在公园遇到她时,她为什么会要崩溃了。
沈明峥心口漫上一种难以抑制的绞痛,怜惜她的遭遇,心疼她的过去,最终化作对她的满心怜爱与包容。
他的指腹轻抚她泛红的眼尾,温和地说:“溪溪,都过去了,你已经离开徐家屯,你不是徐家的女儿,你是顾溪,以后没有人能主宰你的人生,没有人能再欺负你。”他吻了吻她的眼角,“还有,我会陪着你。”
顾溪看着他,强忍的泪掉落下来。
当被他用手指拭去泪水时,她扭开脸,哽咽地说:“你别看我,我现在很丑。”
她不想在他面前哭的,就像他说的那样,都已经过去了,她现在是顾溪,不是徐溪,以后没人能再欺负她,左右她的人生。
她不应该再沉溺于过去的黑暗痛苦,放任自己的情绪,这是一种软弱的表现。
在他面前,她不应该表现得太软弱。
“不丑,我家溪溪是最漂亮的姑娘。”沈明峥脸上露出笑容,将她的脸板回来,温柔地亲她。
顾溪抿了抿嘴,伸手搂住他。
沈明峥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抚她的背,说道:“我问过人了,二妹她们从那边过来,要坐三天的火车,如果火车没有误点,大概下午两点到站。”
顾溪算了算,如果两个妹妹是今天上火车,那么后天中午应该就能到。
“那我后天早上跟车去市里,我去市里接她。”她说道,“下午没有车回部队,我和她们先在招待所住一晚,大后天再坐部队的车回来。”
沈明峥问:“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接她们?”
顾溪问:“你那天休息?”大后天可不是休息日。
“可以请假。”看到她刚才情绪失控,他有些不放心,怕她看到两个妹妹时,又想起小时候那些不好的事,心里难受。
顾溪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她并不想让他为了这事特地去请假,没必要。
**
顾溪决定大后天去市里接人,便去找乔慧,问她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买,她从市里给她带回来。
“你要去市里?做什么?”乔慧好奇地问。
顾溪沉默了下,说道:“我有两个妹妹要来部队,我去市里接她们。”
乔慧惊讶,“两个妹妹?是亲生的吗?”
她知道二旅的顾团长是顾溪的亲哥,但顾溪家里的情况,却是不知道的,顾溪很少会和人提她家的事。
顾溪摇头,“不是亲生的。”顿了下,她又说,“不过对我来说,她们就像是亲妹妹一样。”
察觉到她不想多说,乔慧体贴地没问,说道:“我没什么东西要买的,不然你给我带瓶雪花膏吧,我的雪花膏用完了。”
然后又抱怨这边冬天的天气太干躁,不像她以前住的地方。
以前她住在更南的沿海一带,就算冬天时,气温也是比较温和的,不像这里,因为靠北,这刚入冬呢,她就有些受不住。
顾溪应下,又说道:“其实还好啦,听说这边没有京市那么冷,要是更北的地方,这时候都下雪了,要冷好几个月,那才叫冷。”
离开乔慧家,顾溪去找叶凤花。
和邻居们相处融洽,有什么好东西顾溪都不会忘记她们,她们也一样,有好东西也会想着她,人情味极浓,正如那句远亲不如近邻。
得知顾溪要去市里接人,叶凤花没多问,说道:“给我家翠妮、翠玉带两瓶雪花膏吧,这东西冬天用时能防皮肤干裂,小姑娘的皮肤薄,每到冬天这脸就被冻得开裂,看着就心疼。”
“行。”顾溪笑道,“看来想要买雪花膏的人挺多的,那我多带几瓶吧。”
稍晚一些,吃完晚饭,顾溪和沈明峥出去散步。
自从天气变冷,顾溪就不喜欢出门,吃完饭后宁愿窝在房间里看书、练字,或者画点东西,做点木工活。还是沈明峥觉得她的运动量太少,给她裹上大衣,硬是拉着她出去散步。
当然,一旦他晚上不在,她就省了散步,往温暖的被窝里窝着。
不是顾溪不爱运动,而是她体寒,十分畏冷,不管穿多少衣服,都觉得挺冷的,外头那么冷,她就不爱出门了。
沈明峥有些担心,问道:“天气这么冷,你真要去接人?”
“当然。”顾溪觉得这不算什么,“我往热水袋里灌些热水带过去,反正随时带着取暖就行。”
沈明峥有些无语,不过这也是个办法,勤快些换热水就行。
两人一路散步到顾远扬家。
天气冷,夫妻俩也不出门散步,主要是怕冻着孩子。
“姑姑~~”
看到顾溪,穿得圆滚滚的顾团团高兴地扑过来。
看到顾团团扑人的动作,沈明峥突然明白,顾溪扑人的动作估计是和小姑娘学的,好像来到部队后,她就喜欢往他身上扑。
挺好的,很可爱。
顾溪搂着顾团团,坐到嫂子身边和她聊天。
“嫂子,大后天我要去市里接人,顺便买些东西,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季雅有些惊讶,“接人?接什么人?”
“是徐家屯的两个妹妹。”顾溪顿了下,将徐愿生被逼嫁傻子的事告诉她。
季雅恍然,生气道:“怎么会有这样的爸爸,居然将女儿逼嫁给个傻子,就为了那八百块的彩礼,实在是……”
想到那是顾溪的养父,顾溪在这样可怕的家庭里生活了十五年,心里不禁为她难受。怪不得她的性子这么安静,甚至冷淡,不像一般年轻姑娘活泼有朝气,都是有原因的。
顾溪点头,眼神很冷,“他确实不配当人。”
就是个畜生。
旁边的顾远扬听到妹妹的话,顿时怔在那里。
突然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难受得让他说不出话来。
直到顾溪和沈明峥离开许久,顾远扬仍是默默地坐在那里,一直没说话。
“远扬?”季雅不解地看他,“你怎么了?”
顾远扬抬起眼,目光深邃,像是压抑着什么,他沙哑地说:“阿雅,我……我不是个好大哥,明明溪溪回到顾家五年,明明知道爸妈他们最好面子,她从乡下回到顾家,可能处境会很不堪……可我却没有回去看看她,没有为她做过什么……”
说到底,是因为他其实并不重视这个妹妹。
没有相处过,没有见过面,自然不会去重视t?,更不能感同身受她的苦难。
怪不得她对他们冷冷淡淡的,无法像信任沈明峥一样地信任他们,但她又是个心软的,努力地认同他这个哥……
季雅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不仅是他,自己也是。
或许他们的工作确实很忙,但想要请个假回去一趟也可以的,但他们都没想过回去,其中也有丈夫和公婆当年闹翻的原因,回去做什么呢?只会让彼此陷入更难堪的境地。
那时候的顾溪于他们而言,只是个陌生人。
确实不够重视她。
如果顾溪没有来到这里,没有和她相处过,或许他们以后都是陌路人。
季雅叹气,无法为他们当年的漠不关心找什么借口。
她看向旁边拿着蜡笔涂涂画画的女儿,说道:“以后……咱们多照顾她吧,你也多弥补她。”
顾远扬轻轻地嗯一声,后悔无济于事,最终将所有复杂的情绪咽下去。
第74章 第 74 章 第一更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 顾溪收拾东西。
她将专门放钱和票的铁盒子拿过来,将一些需要用到的票叠好,放到随身携带的军绿色挎包里, 同时还带足了钱。
有钱有票,啥都不慌。
沈明峥将部队开的介绍信递给她, 说道:“明天要早起, 你能起得来吗?”
他有些担心, 怕起得太早, 她睡不够,精神会不好, 看着恹恹的。
不过养了几个月, 现在她的脸色没有刚结婚时那么难看, 看着正常不少, 就是好像依然没长什么肉, 还是瘦了点。
顾溪道:“明早调闹钟, 或者你叫醒我, 我就起得来啦。”
家里有个小闹钟,上头有两个铃的,上发条的那种, 不过是买来看时间的, 从来没闹响过,因为部队的号子声比任何闹钟都准时。
这会儿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顾溪将介绍信放到挎包里。
明天到市里, 先去招待所开个房间, 虽然钟姐是熟人,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着介绍信比较好。
这年头,介绍信就像身份证, 去哪里都得备着,不然哪天公安去招待所查房时,发现没有介绍信,要被关派出所的,这脸就丢大了。
又收拾了些东西,放到一个布袋里,确认没什么遗漏后,两人上床睡觉。
明天要早起,今晚得睡早点。
等沈明峥躺下,顾溪主动滚到他怀里,整个人像壁虎似的扒着他。
他身上的火气旺,简直就是天然的人形暖炉,只要有他在,她一个晚上都不会觉得冷。
想到明天晚上住在招待所,没有他帮暖被窝,她就开始想他了。
沈明峥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什么暖被窝?她有时候总会说一些有趣的话,挺可爱的。
他揽着人,说道:“招待所里有暖气,不会冷的。”
明天晚上就算没有他在,她应该也不会冷得睡不着,倒是可以放心。
顾溪诶了一声,惊讶道:“这边的招待所提供暖气的?”
两辈子,她都没在冬天时住过招待所,还真不清楚这事。
确认招待所有暖气后,顾溪不禁叹气。
因为部队这边的条件不足,冬天并不提供暖气,只能烤火取暖。
自从天气转冷后,察觉到她畏冷,沈明峥就找后勤买了不少炭,特地给她烧炭取暖用,他们家算是最早买炭的了。
顾溪扒着他,又嘀嘀咕咕地问他不少问题,甚至都问起市里的回收站在哪里。
沈明峥不解,“你找回收站做什么?”
“去看看回收站有什么旧书。”顾溪理直气壮地说,“要是在书店里找不到想买的书,那就只能去回收站看看。”然后又叹道,“乔慧那里的书多,但都被我看得差不多,张挽霞那边也有一些,也被我看完了……”
她确实很爱看书,啥都看,要是没书时,就连伟人的红色语录都能翻几遍。
沈明峥觉得她这爱好挺好的,不仅能陶冶思想,还能打发时间,让她不会觉得在家里待着无聊。
他说道:“可以问钟姐,她对市里很了解。”
顾溪哦一声,接着又问起其他,仿佛有没完没了的问题,大多都是一些无意义的问题。
沈明峥回答几句后,将她往怀里一按,说道:“明天要早起,睡吧。”
顾溪的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沉默了下,说道:“大哥,我睡不着。”
“怎么?”
“就是……想到明天就能见到愿生她们,有些激动,没办法睡。”
当她们在徐家屯时,她不会太想念,只要知道两个妹妹在那边好好地生活就行。可当她们要过来,随着时间越来越近,她就无法平静下来。
她已经有几十年不见她们,不免生出一股类似近乡情怯,又类似迫不及待的感觉。
精神实在太亢奋,让她难得失眠。
沈明峥若有所悟,拍了拍她的背,见她翻来覆去的折腾好久都没睡意,终于无奈道:“那我帮你。”
顾溪正疑惑他要怎么帮时,就被按在被窝里……
**
顾溪被叫醒时,往外头一看,外面的天色依然黢黑着。
因为没睡饱,她的精神实在不好,人看着恹恹的,就连他将自己当小婴儿似的给自己穿衣服的事情都没在意,麻木地伸手套上衣服,然后被他带去洗漱。
洗漱完后,又被他拉到灶房吃早餐。
早餐是白粥、水煮蛋配咸菜,简单易做。
顾溪一脸困盹看他,问道:“你几点起的?”居然还特地做了早餐?
“比你早半个小时。”沈明峥给她剥了个水煮蛋,放到她手里,说道,“赶紧吃,吃完要去坐车。”
虽然困得厉害,不过顾溪也怕错过车,赶紧就着咸菜喝几口粥,又将一个水煮蛋吃完,剩下的就没再碰。
主要是起得太早,现在没什么胃口。
沈明峥见她不吃了,也没再劝,反正等到市里,可以在那边再吃些。
他将几个还热乎着的水煮蛋塞到挎包里,叮嘱道:“在车上饿了就吃。”
接着沈明峥回房,将昨晚收拾的一个装东西的布袋拎出来,另一只手拿着一件驼色的大衣,一条红色的围巾。
给她穿上大衣后,他又将围巾为她系上。
确认她穿得暖和了,沈明峥一手拎着包,一手牵着她,送她出门去坐车。
离开家属院,又走了一段路,便见前方停着一辆吉普车。
开车的是熟人方智勇,车里还有三个年轻军人,他们今天要去市里办事。
四人从车里跳下来,朝沈明峥敬礼,又朝顾溪叫嫂子。
原本顾溪应该跟着后勤采购的卡车去市里,沈明峥得知今天有人去市里办事,车上还有一个位置,便将人带过来。
这种事并不少见,如果有位置的话,也会对军嫂行个方便。
坐吉普车比采购的大卡车要舒服一些。
沈明峥回了一个礼,和他们打招呼,说道:“小方,我爱人就麻烦你了。”
方智勇忙道:“沈团长放心,我会顺利将嫂子送到市里的。”
接着众人上了车。
沈明峥将顾溪送上车后,将布袋递给她,因有外人在,他没有说什么,只道:“一路小心。”
顾溪嗯一声,小声地说:“大哥,再见,我明天就回来。”
她自认小声,但车里的人都是耳聪目明的,听得一清二楚。
车里的四人都当作没有听到,只是难免目光微微侧移了下,暗忖没想到在外那么冷酷严厉的沈团长,和他媳妇私底下是这么相处的。
他媳妇好像是顾团长的妹妹吧,他媳妇叫他大哥,那叫顾团长什么?
等车开后,顾溪扭头往后看了看,直到看不到沈明峥的身影,方才收回目光。
她抱住怀里的布袋,往车窗边挪了挪。
除了见过一面的方智勇外,车里的其他三位年轻军人完全不认识,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交流,索性直接闭上眼睛,靠着车窗补眠。
三位军人也不知道怎么和她交流,见她闭上眼睛睡觉,暗暗松口气。
得知沈团长的媳妇也要坐这趟车去市里时,他们还担心会遇到一个热情的嫂子,到时候肯定会被问东问西,甚至热情地要给他们介绍对象什么的……
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见顾溪在睡觉,几人也没有交流,就这么沉默地坐着,一路抵达市里。
到了市里,天色终于亮了。
顾溪被叫醒时,人有些懵。
叫醒她的方智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嫂子,到市里了,您要去哪里,我开车送您过去。”
顾溪眨了下眼睛,转头一看,发现车里只有自己,其他人已经不在。
她的脸有些红,忙道:“方同志,不好意思啊,昨晚没睡好,今天又起得太早了……t?”她看了看周围,说道,“麻烦送我到招待所吧。”
方智勇开车将她送到招待所。
沈团长和他说过,嫂子今晚要在市里住一晚,明天再回部队。
到了招待所,顾溪感谢方智勇送她过来,给他塞了一把糖。
糖这东西她经常买,并随身备着一些,主要是她有点低血糖,感觉不舒服就吃一颗,再加上她也挺爱吃甜的,尤其是奶糖这种,奶香奶香的,吃了心情就觉得很好。
而且有时候请人帮忙,可以抓一把糖作感谢,非常方便。
等方智勇离开,顾溪提着东西进招待所。
进门就见到钟姐坐在那里,正在织一件毛衣,看到顾溪时,有些惊讶,“顾同志,你咋来市里了?”
顾溪含笑道:“钟姐,打扰了,我来市里接人,今晚要在您这里住一晚。”
说着掏出部队开的介绍信递给她。
钟姐放下手里的活,意思地看一眼,便给她登记,然后带她去楼上的房间,一边问:“你来接谁啊?”
“是我娘家那边的两个妹妹。”
“哟,你妹妹是来探亲吗?”
“差不多……”
钟姐虽然热情,但也不是那种没眼色的,见顾溪不欲多说,也没再说什么。
等顾溪放好东西,她下了楼,问道:“钟姐,附近哪里有回收站?”
“你要去回收站?作什么?”钟姐有些纳闷。
顾溪道:“我这次来市里,想顺便买点学习上的资料书,不知道书店有没有,如果没有的话,想去回收站看看。”
听到这话,钟姐告诉她最近的一个回收站的地点。
离开招待所,顾溪先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东西。
那三个鸡蛋她没有吃,实在是没胃口,这种天气,比起已经变冷的鸡蛋,她更想吃些热乎的汤面,要了一碗肉丝面,热腾腾地吃下肚,连坐车的疲惫都消了大半。
接着顾溪坐上公车,前往新华书店。
昨天晚上,她问了沈明峥很多问题,连去书店的路都问过他,知道可以坐哪路公车过去,都不用找人问路。
市里的新华书店的门面不算大,顾溪走进去时,发现里头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客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时间还早。
进门的柜台那边,有一个中年妇女在看店。
顾溪往里头看了看,发现书店的很多架子都是空的,摆出来的书大多都是红色语录,一眼就能看分明,总算明白书店人少的原因,看来不仅是因为时间还早。
她在店里逛了逛,很失望地发现,没有她想买的书。
上辈子读书时,她逛过京市那边的书店,那里的书自然要比这边多,不过她已经忘记书店里有什么书了,大概和这个书店一样吧。
突然,顾溪看到角落里有一套数理化的资料书,记起这是恢复高考后,考生们抢着用来复习的资料书,那时候想买也买不到。
正好可以买下来,到时候给两个妹妹看。
顾溪将这一套书买下来。
这套书可不少,整整有十七册,非常齐全。
店员用绳子绑起来,忍不住问:“这套书比较多,你能拎得起吗?”不是她小瞧面前的姑娘,而是这姑娘看起来挺瘦弱的,又长得那么好看,手腕细细的,难免觉得没啥力气。
顾溪轻松地将书拎起来,朝店员道:“可以的,谢谢。”
店员:“……”
顾溪拎着一套书,神色自若地走出书店,先坐公车回招待所将书放好,再去回收站看看。
不然拎着这么多书过去不方便。
钟大姐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买了套资料书回来,对这种爱学习的姑娘,自然是一顿猛夸。
放好书,顾溪再次出门。
离招待所最近的回收站并不远,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就到了。
回收站在一条街道,是一间居民楼,进去时,正好看到有人拿废品过来卖,记账员正在称废品。
等卖废品的人离开,记账员看向顾溪,然后愣了下。
“这位同志,你要卖废品?”记账员问道,心里却嘀咕,这女同志看着不像是来卖废品的。
顾溪道:“我想看看有什么书,想买点书。”
记账员有些懵,好心地说:“买书应该去书店,这边都是废品居多。”
“书店里的书我都看过了,没有我想买的,所以想来回收站看看有什么旧书。”说到这里,顾溪从挎包里掏出一把糖塞给记账员,小声说,“大娘,麻烦让我看看,可以吗?”
记账员是个五十多的大娘,得到一把糖时心情很好,说道:“那你去吧,旧书在那边。”
她指了个方向。
顾溪感谢记账员大娘,便去放旧书的地方,这里堆的旧书、旧报纸等非常多,看起来很杂,得淘许久。
她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要去车站接两个妹妹,还有时间可以淘。
顾溪用了两个小时,淘到近三十本书,有薄有厚的。
当她将这些书搬过去时,记账员大娘看了看,问道:“你咋要这些书?看起来那么旧,没啥好看的。”
她认字不多,看不出顾溪找了什么书,只觉得有些太旧了,当废品都嫌弃。
顾溪抿嘴笑道:“大娘,这些书都是些资料书,这本是关于养猪的,这本是农业方面的,我想买来看看,多学点不是坏事。”
记账员大娘闻言,不禁恍然。
不过这姑娘看着细皮嫩肉的,咋看养猪、农业的?难不成要下乡去养猪、种田的知青?
因先前的那把糖,记账员很好说话,收费并不贵,顾溪很顺利地将这堆书带走。
她将书都塞进的一个大布袋里,走出去时,没人知道她买了什么书,这里头有几本是不能示人的书,不过等以后……
顾溪发现自己的运气好像挺不错的,能随便找到一些好书,原本不想碰的,可想到改革开放后这些书会成为瑰宝,既然见到了,还是想拯救一下。
就当作是这辈子好好生活,日行一善吧。
回去就找个地方藏起来——
作者有话说:有姑娘疑惑女主明明身体不好,体力差,为什么力气能这么大,不符合逻辑[笑哭]
其实有在文里解释过的,因为她当过阿飘,复活后力气就变大了,这算是女主的金手指。反正女主都当过阿飘了,你们就别计较这种不合符逻辑的事啦[捂脸笑哭]
第75章 第 75 章 第二更
还未到下午两点, 顾溪已经来到车站。
当一趟列车到站时,她忙跑过去看,发现并不是两个妹妹所坐的那趟, 而是其他地方到站的车次,不禁有些失望。
列车到站, 一群乘客从列车下来。
今天这趟列车的人很多, 有不少扛着行李的, 带着孩子的, 挨挨挤挤,站台上的顾溪被挤到了, 只能一个劲地往旁退, 以免挡着别人的路。
突然, 喧闹的人群中一道尖叫声响起:“我的孩子!”
顾溪转头, 正好看到一个矮个子的男人怀里抱着个孩子, 在人群中如同一尾滑溜的鱼, 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
周围的人尚不清楚发生什么事, 有些茫然,没有来得及阻止。
顾溪却看得清楚,那矮小的男人抢了孩子后, 周围还有人帮忙掩护, 这是一起团伙作案。
上辈子,她就常听说车站容易发生抢孩子、丢孩子的事, 没想到今天会遇到。
顾溪想也不想地冲过去, 用力挤开周围的人群,抄起手里的水壶朝着那矮个子男人的脑袋砸过去。
正好这些日子闲着无聊,她在家里做手工活练习娴熟度时,做了不少小玩意, 还给自己做了几个飞镖,没事就练着玩,算是锻炼身体,所以这准头很不错。
虽然沈明峥觉得,她这种不算锻炼,但也算是活动了。
咚的一声,矮个子男人的后脑勺被砸个正着,整个人往前扑倒。
他怀里的孩子正要摔出去,被旁边一个魁梧的男人接住,抱着孩子转身就跑。
周围的人都被这一幕惊住,看到男人倒下时,下意识要退开,空出个地方。
顾溪冲过去,扯住那个抱着孩子跑的魁梧男人的衣服,将他扯得一个趔趄时,一拳朝他的脸挥过去,并迅速地将孩子抢过来。
孩子被吓坏了,发出尖锐的号哭声。
这时,身后有人朝她撞过来,顾溪没防备被撞个正着,人直接摔下去,怕怀里的孩子出事,她下意识地用身体护着。
这一摔,顾溪摔得够呛,但她没忘记这里还有抢孩子的人贩子,躬着身体弹起来,抬脚踹向身t?后扑过来的男人,将人踹倒在地后,她怕对方还有后招,看也没看,一脚随便地蹬过去,也不知道蹬到哪里,那男人惨叫出声。
她没看清楚,周围的人却看得清清楚楚,看到她居然一脚朝那男人的下三路踹,纷纷倒抽口气。
虽然天气冷,大家都穿得挺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她那踹人的狠劲,她脚上的皮鞋跟直接扣上男人脆弱的地方,感觉再多的衣物也挡不住这股蛋碎的狠劲……
我的娘哎,不会真的碎了吧?
一下子,三个大男人就被干翻在地。
这边的动静也吸引车站的巡逻人员,纷纷挤过来询问发生什么事。
“有人抢孩子,我的孩子——”
这时,孩子的妈妈一边哭着一边挤过来,满脸绝望。
顾溪抱着号哭的孩子狼狈地爬起来,还没站稳,就看到孩子妈妈激动地扑过来,差点就将她扑倒在地。
幸好后头有人好心地扶了她一把。
顾溪松开手,任孩子妈妈抱走孩子,眼角余光瞥见倒在地上的三个男人中,有一个伤得比较轻的爬起来想跑,想也不想地又朝他踹了一脚,将人再次踹倒在地,惨叫出声。
她今天穿的是皮鞋,鞋跟挺硬的,踹人非常痛。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暗暗吞咽口唾沫。
这女同志看着瘦瘦弱弱的,这力气可真是大啊……没人怀疑那被她踹倒在地的男人不禁打,除了那矮小男人,剩下两个体格强壮,一看就知是个厉害的。
可这女同志一脚将人踹得趴下来,惨叫连连,看得人莫名害怕。
车站的巡逻人员也看傻了,反应过来,赶紧道:“这位同志,别打了。”
顾溪喘着气,“我没打啊。”然后又快速地说,“这三个是一伙的,他们要抢孩子。”
旁边的孩子妈妈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流着泪,一边仇恨地附和道:“他们抢我的孩子,他们是人贩子!”
人贩子三个字一出,现场群情激奋,甚至有人上前打那三个男人。
巡逻人员满头大汗地阻止。
倒不是同情人贩子,而是怕再打下去,这三个人贩子可能就要被打死,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女同志这么猛的,一出手就干掉三个人贩子。
车站旁有警务室,很快警察过来。
得知有人抢孩子时,他们十分重视,第一时间控制住地上的三人,发现他们的情况有些惨。
负责抢孩子的矮个子男人脑袋被水壶砸破了,其他两个配合的男人,一个捂着身下的某个地方,晕厥过去,一个蜷缩着身体在地上呻-吟,痛得说不出话来。
咋看着这么严重?
三个人贩子很快就被抬去医务室那边治疗,总不能这么放着不管。
接着他们将顾溪、抱着孩子的妈妈带去警务室了解情况。
“等等。”顾溪忙说道,“我还要接人呢,我两个妹妹第一次来宇城,要是没接到她们,她们会迷路的。”
车站的工作人员忙问:“她们坐的是哪个车次?”
顾溪报了个车次。
“放心,这时候还没到,估计要晚点,你先过去吧。”
因刚才的事,工作人员对顾溪的印象非常好,耐着心解释,见她仍是不放心,便说会帮她看着,如果车来了,他们会帮忙接人。
顾溪顿时放心了,忙将两个妹妹的名字告诉他们。
来到警务室,两人被安排坐下,警务人员也在安抚受惊的孩子妈妈。
然而刚被抢了孩子,孩子的妈妈神经紧绷得厉害,对谁都不信任,下意识地抱着孩子黏在顾溪身边。
放松下来后,顾溪发现浑身都疼得厉害,主要是先前被人贩子扑倒时摔了一跤,连脸都火辣辣地疼。
虽然浑身不舒服,不过她已经习惯忍耐疼痛,没将之当回事。
她接过警务人员倒的水,递给身边的女人,说道:“你喝点水,放松一下,孩子没事吧?”
孩子的妈妈看起来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是个容貌清秀端丽的女人,孩子的年纪也不大,一岁左右,被刚才的事吓到了,正靠在妈妈怀里抽抽噎噎地哭着,十分可怜。
周围的警务人员见状,不禁暗骂那些该死的抢孩子的人贩子。
“车站经常发生抢孩子的事,大多都是团伙作案,每当人多的时候,就是他们下手之时。”一名年长的警察解释了下,然后对顾溪说,“同志,这次的事真是多亏你,孩子才没有被抢走。”
顾溪摆了摆手:“这没什么,当时看到了,也没多想就……”她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脸,“那些人贩子好像伤得挺重的,我应该不用负什么责任吧?”
情况紧急,她也没注意到下手重不重。
在场的人纷纷表示,这是特殊情况,就算她出手重了点也是正常的。
而且那些都是无恶不作的人贩子,看到他们的下场,只会让人心里暗暗叫好。
“这位同志。”一名女性警务人员看着顾溪的脸说,“你的脸伤到了,我让人你处理一下。”
说着她去叫了个医务人员过来。
她没说还好,一说顾溪就觉得右脸颊处疼得更厉害了,下意识地伸手要摸,被女警赶紧拦住,让她别碰。
她自己没看到,在她白晳漂亮的脸蛋上,有一道血肉模糊、流着血珠子的擦伤真是触目心惊,让人忍不住担心会不会毁容。
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脸上留道疤,那多可惜啊?
人都是视觉动物,在场的人看到她受伤的脸,再次忍不住将那些人贩子骂个狗血淋头。
孩子的妈妈看到顾溪的脸,不禁眼眶发红:“对不起……”
这伤看着就疼,万一她毁容了……
顾溪忍住脸上的疼痛,乖乖地坐在那里让医务人员帮忙处理脸上的伤,庆幸这些日子吃得好、睡得好,身体比刚重生那会儿好多了,不然今天这番折腾下来,只怕她又要倒下。
现在只是累得厉害,受点伤还算好。
“没事的。”她安慰吓坏了的年轻妈妈,“不过是点小伤,很快就会好。”
脸上的伤应该是先前被人贩子扑倒在地上时,为了护着怀里的孩子,直接磨擦到地面弄到的。
她其实并不在意脸上的伤。
大概是她从小就在乡下干农活,风吹日晒,又经常饿着肚子,长得又黑又瘦的,简直就是从小普通到大,就算底子再好也经不住这么糟蹋。
回到顾家后,养了三年,长高、长肉,皮肤也变白了,终于有人开始说她长得漂亮。
然而普通了十八年,后来又做几十年的阿飘,实在很难让她对自己的容貌有什么概念,大多时候会忽略漂不漂亮。
顾溪这种坦然不在意的态度,看在众人眼里,都以为她是没见到自己的脸伤成什么样,只是为了安慰受惊的孩子妈妈,才会这么淡定,心里不免对她多了些敬佩。
同时也担心她回去后要是看到脸上的伤……不知道得多难受啊。
医务人员简单地给她处理完脸上的伤,到底不忍心,让她等会儿去医院看看,顺便拿点去疤的伤药,最好能消掉这疤。
不然太可惜了。
顾溪嘴里应下,并没上心。
年轻妈妈姓莫,叫莫雪芝,两年前嫁到省城,这次是带孩子回娘家探望父母,没想到孩子差点在车站被抢了。
她十分感激顾溪,看到她脸上的伤时,愧疚无比。
警察例行询问两人的信息。
当得知顾溪今天是从部队过来接人,她的爱人是部队里的一名军人时,不禁肃然起敬,怪不得她遇到这种事会果断出手,原来是家学渊源。
不久后,莫雪芝的父母接到电话匆匆忙忙地赶过来。
得知外孙差点就在车站被抢走时,莫父莫母吓得腿都软了,赶紧从单位请假过来。这会儿看到女儿和外孙都好好的,莫母抱着女儿喜极而泣,莫父也是眼眶发红。
他们夫妻只有这么个女儿,如珠如宝地养大,要是女儿和外孙出什么事,他们实在难以负荷。
得知是顾溪救了外孙,夫妻俩对她十分感激。
看到顾溪脸上的伤,夫妻两同样愧疚不已,这么漂亮的女同志,万一真的毁了容……
因莫雪芝受了惊吓,孩子也一直哭,怕孩子出什么事,莫父莫母打算先带孩子去医院检查。
离开前,他们问顾溪是哪里人,住在什么地方,他们改天登门拜访,感谢她的帮助。
顾溪摆手,“不过是点小事,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她t?真的认为这只是一点小事,既然她见到了,又有能力,自然要帮忙,并不想因此讨要什么好处。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现在啥都不缺,日子过得很好,自然看得开。
然而莫父莫母非常坚持,莫雪芝也说:“顾同志,你别拒绝,等孩子没事,我就去找你,可以吗?”
她说得十分诚恳,顾溪只好道:“我住在车站旁的招待所。”
车站旁的招待所大家都知道,得到地址,莫父莫母终于安心地带着女儿和外孙一起离开。
见这边没什么事,顾溪也起身离开,继续去等人。
刚出警务室,就遇到医护人员过来告诉他们,那三个人贩子,有两个伤得很重,这边没办法治疗,得送去医院才行。
一个是抢孩子的矮个子男人,脑袋破了个洞,还在昏迷中;一个是被顾溪不小心踹到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也生生地疼晕过去,现在还没苏醒。
剩下那个还算好,意识是清醒的,只是一直嚷嚷着浑身疼。
说完三个人贩子的伤,众人纷纷看向顾溪。
顾溪腼腆地朝他们笑,不小心扯到脸上的伤,顿时疼得苦了脸,嘴里吸着气,看着十分惹人怜惜,让人实在怕不起来。
别人受伤时,看起来会很狼狈,然而当她脸上带着伤,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破损的脆弱之美,让人瞬间就忘记她踹人碎蛋的凶残,只剩下怜惜和遗憾。
“人贩子都活该!”一个年轻的警务人员恨恨地骂着。
周围的人当作没听到,将顾溪送出去。
这次的事,顾溪是英勇救人,就算不小心伤了人贩子,也不必她负什么责任,反而因为她脸上的伤,众人都骂人贩子穷凶极恶,将她伤成这样。
回到车站时,车站的工作人员将一个水壶递过来,说道:“顾同志,这是你的水壶,还好,只是磕了个口子,掉了点漆。”
这是军用水壶,质量没得说,不然也不会砸破人贩子的脑袋。
顾溪看了看上头掉的漆,有一道凹下去的痕迹。
这年头的东西质量都挺好的,用个几十年都不会坏,就算凹陷了个口,依然能用。
得知两个妹妹乘坐的列车误点,现在还没到,顾溪继续在车站里等。
车站里的工作人员对她十分照顾,时不时过来询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看到她脸上的伤时,工作人员对她也是十分同情,不禁痛骂人贩子。
好好的一个漂亮姑娘,要是因为人贩子毁容了,人贩子真是罪该万死。
顾溪正好觉得等得挺冷的,车站空荡荡的,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不过坐会儿,就觉得冷得厉害。
她掏出放在布袋里的热水袋,麻烦工作人员帮忙灌个热水袋。
灌好热水袋后,她将热水袋揣在怀里,冰冷的双手捂着,总算觉得没有那么冷。
如此等到将近四点时,误点的列车终于到站。
顾溪倏地站起身,忙朝站台那边跑过去——
作者有话说:更新了[让我康康]
第76章 第 76 章 第一更
“二姐, 二姐……”
徐愿生猛地睁开眼睛,当看到旁边伸手推醒她的妹妹时,瞳孔微微紧缩, 脸上不觉流露出惊怒、愤恨和害怕之色。
徐怀生觉得她有些奇怪,疑惑地问:“二姐, 你咋啦?睡懵了?”然后又道, “刚才广播响了, 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宇城啦。”
说到这里她就开心起来。
到了宇城, 应该就能见到大姐了吧?
徐愿生仍是没有说话,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所有的力气, 瘫在狭窄的座位上, 神思不属。
徐怀生发现她的状态不好, 伸手往她额头摸了摸, 摸到一手冷汗, 吓了一跳, 还以为她生病了, 不由有些急。
她拿起桌上的搪瓷缸想喂她喝水,生病就要多喝水。
天气冷,搪瓷缸里的水已经冷了, 徐怀生说道:“二姐, 你先坐着,我去打点热水。”
刚起身就被她二姐紧紧地抓住手腕, 不让她离开。
“二姐, 有啥事?”徐怀生疑惑地问。
徐愿生定定地盯着她,好一会儿说:“不用去打水,我喝冷水就行。”
说着她拿过搪瓷缸,一口将里头已经冷掉的水灌下去, 冰冷的水滑过喉咙,冻得她打了个哆嗦,人也彻底地清醒。
徐怀生重新坐下来,见她的脸色恢复正常,确认她没事后,总算松口气。
她欢喜地说:“二姐,等到了宇城,就能见到大姐了吧?”
“不可能。”徐愿生想也不想地说,“大姐在部队那边呢,她不知道咱们几时过来的。等到宇城后,我们还要坐车去部队,不过大姐说部队的车一般都是午后会回去……如果今天等不到车,那就在城里住一晚,明天再坐车去部队……”
徐怀生有些失望,不过并未打击她的热情和期盼。
自从和二姐离开徐家屯,就像挣脱某种压在心头的枷锁,让她对未来充满一种难言的期盼。虽然也有些害怕会给大姐带来麻烦,可想到以后姐妹三人还是能在一起,她就高兴。
就算在火车上一路坐过来,也不觉得辛苦。
徐愿生转头,看小妹高兴的模样,不禁想起先前做的梦。
那个梦太真实,也太可怕了。
她居然梦到大姐死了,在今年的七月死的。
在梦里,起初她们并不知道这事,直到好几个月没收到大姐的来信,她们开始彷徨不安,终于忍不住跑去找大队长媳妇田巧莲,让她想办法联系京市那边,帮忙确认大姐的情况。
田巧莲给京市那边打了电话,很快得到一个噩耗。
七月时,顾溪去公园划船,为救一个孩子溺水而亡。
徐愿生能感觉到,在梦里听到这事时,自己的悲痛欲绝,是那么的真实,她开始怨恨这世界的不公,大姐那么好的人,居然会为救人而死。
她去救人,为什么没人去救她呢?
没等她从悲痛中缓过来,徐家便给她定下婚事,将她嫁给县城的傻子。
徐愿生自然是不愿意的,当初大姐离开前,曾经叮嘱过她们,让她们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努力读书,将来找个机会离开乡下,离开徐家屯,不要像那些乡下的姑娘,被父母安排了一生。
她当然使计搅黄这桩婚事,没有嫁给傻子。
然而徐家并不死心,舍不得丰厚的彩礼钱。
徐愿生心知徐家人的德行,有一就有二,可惜她千防万防,仍是没防住。
她被徐家人关了起来,并打断她一条腿,给她喂了药,将她嫁去一个更偏远的村子,嫁给一个瘸腿的老男人,因为那老男人肯出一千块的彩礼。
瘸腿老男人家里有点积蓄,听说是祖辈攒下来的,前头已经娶过两个老婆,他喜欢打老婆,一个老婆被他失手打死,一个老婆实在被打得过不下去,偷偷跑掉了。
老男人想娶个黄花大闺女,给的彩礼并不低。
徐家得知这消息,自然很愿意将女儿嫁过去。
担心徐愿生也像老男人的第二个老婆一样跑了,徐家狠心打断她的腿,并在她昏迷中将她送过来,相当于就这么将她卖了。
徐愿生醒来时,面对这样的处境,愤怒之极。
在老男人朝她扑过去时,她没忍住,抓起床边的小板凳朝他砸过去,却未想砸中老男人的脑袋,他当场断了气。
老男人家里还有个老婆子,是他的老娘,听到屋里头的动静跑进来,当看到儿子死了,老婆子当场发疯,扑过去打徐愿生。
徐愿生的腿断了,没办法逃,就这么被一个老婆子活活打死。
在她死前,正好看到妹妹徐怀生闯进来,当徐怀生看到姐姐被人打死的一幕,情绪失控之下,拿起旁边的砍柴刀砍向那老婆子……-
想到梦里的事,徐愿生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真是梦吗?如果是梦,为什么这么真实呢?真实到甚至觉得好像她经历过那种被打死时的疼痛,甚至能感觉到当时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徐怀生说了会儿,见二姐一直不理她,不禁转头看过去,发现她的脸色很不好,担心地问:“二姐,你的脸色好难看,真的没生病吗?”
徐愿生的目光落在她的脸,妹妹现在的模样,和梦里一样。
如果她没有决定去部队找大姐,没有带小妹一起走,是不是她和小妹都会死在这个冬天?
徐愿生突然伸手过去搂住她,说道:“怀生,咱们都要好好的。”
这辈子,她们姐妹都要好好的,姐妹t?三人,一个都不能少。
“当然啦。”徐怀生虽然不知道二姐怎么了,听到这话心里很高兴,伸手抱了抱她,“咱们要去找大姐,以后我们姐妹三个都会好好的。”
徐愿生闭了闭眼睛,努力压下梦境带来的负面情绪。
大姐活得好好的,并且已经结婚了,跟着大姐夫随军,住在部队里。
大姐不会溺水而亡,她也不会被人打死,怀生更不会为了救她,拿砍柴刀去砍人犯下杀人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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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终于到宇城站,姐妹俩将行李搬下来,跟着人流下车。
因为离开得匆忙,她们的行李并不多,除了身上穿的那一身保暖的冬衣,拎着的两个用布做的包袱里只有一些衣服,像钱、票和介绍信等重要的东西都贴身带着,塞在贴身的衣服兜里,就算是在睡梦中,也紧紧地抱着。
姐妹俩艰难地挤下车。
为防止被人流挤散,她们手牵着手,紧紧地握住彼此的手。
下车后,两人都有些茫然,不知道往哪走,下意识地跟着人流走。
“愿生、怀生……”
喧闹嘈杂的人声中,一道清婉柔和的声音响起,叫着姐妹俩的名字。
徐怀生耳尖,下意识转头张望,然后看到一个高挑纤瘦的女人逆着人流朝她们走来。
徐怀生忽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拽住朝前走的二姐。
徐愿生被她拽得差点打了个趔趄,正要生气,就见妹妹紧盯着一个方向,她也跟着看过去,只见前面一个女人挤开人群走来,她穿着驼色的大衣,皮肤白晳,容貌精致美丽到不像真人,但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却有一道触目心惊的伤痕,而且看起来非常新鲜,一看就是刚造成的。
周围的人看到她时,也是第一眼注意到她脸上的伤,惊讶之余,难免露出惋惜之色。
这样的伤,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要是留疤就可惜了。
姐妹俩看着这个漂亮的女人来到她们面前,然后她露出欢喜的神色,朝她们张开手,抱了过来。
“愿生,怀生,你们来了!”
徐愿生和徐怀生都傻在那里,忘记反应。
眼前这个大美人是谁?
这是她们的大姐?
自从五年前大姐离开后,她们就一直没见过她,并不知道她的变化这么大。
在她们的记忆里,大姐一直都是又黑又瘦的,和村里很多下地劳作干活的姑娘差不多,只是因为不怎么能吃饱,比她们更瘦一些,长得就是普普通通的吧。
徐愿生很快就反应过来,满眼戾气,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是谁弄的?”
她的牙齿咬得咯吱响,可见气得狠了。
“你真是大姐?”徐怀生小心翼翼地问。
顾溪松开她们,朝她们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对她们说:“愿生和怀生长大了,不过变化不大,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的记忆很好,纵使几十年过去,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两个妹妹。
主要也是两个妹妹的五官和面容轮廓其实并没有变,她可以分辩出来。
真好啊,她们就像她预想的那样,慢慢地长大了!
二妹徐愿生长成一个大姑娘,跟着老裁缝做衣裳,过得应该不错,将自己好好地养大。
小妹看着像村里的那些女娃,黑黑瘦瘦的,干活应该不少,但很有朝气。
当看到她脸上的笑,特别是那双弯成月牙般的眼睛,徐愿生姐妹俩总算找到熟悉感。
生活太苦,大姐很少会笑,几乎没怎么见她笑过。
但她私底下会对她们笑,每次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月牙,是她脸上最好看的部位。
徐怀生眼泪顿时掉下来,扑到顾溪怀里,哭道:“大姐,我好想你啊!”
徐愿生的眼眶也红了,她忍着没哭,只是一双眼睛仍是盯着顾溪,生气地问:“大姐,你的脸到底是谁伤的?”
顾溪搂着怀里的小妹,若无其事道:“先前车站里有人贩子抢孩子,我去阻止,被人贩子推到在地时,不小心伤到的……”
徐愿生听得又急又气,都压不住脾气,“你、你真是的……”
她想说人贩子那么危险,看到这种事她应该离得远远的,以自己的安全为主,别去掺和。但想到她的性格,又说不出这种话来。
如果她能坐视不管,那她也不会像梦里那样,为了救人溺水而亡。
看到为自己受伤生气的徐愿生,几十年的隔阂仿佛突然间就消失了,顾溪又找回昔日的熟悉感。
她一手环着小妹,一手揽住二妹,声音带着笑。
“你们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徐愿生将脸悄悄地埋在她怀里,趁人不注意,抹去眼里的泪,又问道:“你脸上的伤有没有处理?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了吧。”顾溪不在意地说,“车站这边的医务人员已经帮我上过药,现在天气冷,应该很快就会结疤,不用担心啦。”
眼看站台这边已经没人,顾溪放开两个妹妹,拿起她们的包袱,说道:“走,我带你们去招待所放东西,等会儿去吃饭。”然后又心疼地问,“你们这次过来,买的是硬座吧?”
其实不用问,为了省钱,她们买的肯定是硬座。
至于卧铺,需要单位开证明才能买到票,估计这三天她们一路坐过来的。
徐愿生道:“大姐,没事的,我和小妹身板结实,坐几天也不觉得累。”
就算有些累,但也不算什么,毕竟年轻嘛。
“是的,大姐你放心啦。”徐怀生也附和,看起来精神还算不错。
顾溪带着两个妹妹离开车站时,车站里的工作人员都热情地和她打招呼,甚至问她们去哪里,需不需要安排车送她们一程。
顾溪道:“不用麻烦,我们就去附近的招待所。”
有人叮嘱道:“顾同志,你脸上的伤……记得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啊,拿点去疤的药涂。”
顾溪:“……好的。”
离开车站,顾溪带着她们去招待所。
徐愿生和徐怀生紧跟在她身边,姐妹俩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县城,这是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其实并没什么安全感。
这会儿跟在大姐身边,两人终于安心了,有心情四下观看。
徐愿生看了会儿,目光又转回顾溪身上,伸手去拿自己的行李:“大姐,我来拿吧。”
徐怀生一听,也伸手去拿行李。
“没事,你们的东西不重,我拿就行。”顾溪说道,“你们忘记啦,我力气可是很大的。”
姐妹俩忍不住瞅着她。
虽然大姐比五年前长高了,也长了些肉,但看着仍是那种纤瘦型的,特别是现在她那张脸长得实在好看,给人一种柔弱美人的印象,实在无法放心将东西给她拎,怕累着她。
只是当看到她脸上的伤时,她们又难受起来。
“大姐,你现在长得真好看。”徐怀生说,“要是脸上没有这道伤就好了!大姐,要不咱们先去医院吧。”
徐愿生点头,觉得还是去医院好。
“不用,我这里有药,先前给我处理伤的医务人员给了我药,让我回去自己上药就行,不用去医院。”见她们实在担心,她又说,“不然等明天回部队再去医院吧,部队那边有军区医院,有厉害的医生呢,我嫂子就是军医。”
说话间,招待所已经到了。
顾溪带着她们进去。
进门就见钟姐正在打扫卫生,当看到顾溪的脸时,大惊失色:“顾同志,你的脸咋了?咋伤成这样?快快快,赶紧去医院看看,可不能破相了。”
这么漂亮的女同志,要是破相了多可惜?
顾溪忙道:“钟姐,不用啦,已经上过药,没什么的。”
“这哪叫没什么?”钟姐真是为她急得不行,“你这孩子,这么漂亮白净的脸蛋,咋能不注意呢?咱们可不能留疤啊,这样不好看的。”
这么漂亮的脸,就应该让它漂漂亮亮的,不能有瑕疵。
钟姐这话得到徐愿生姐妹俩的赞同。
她们知道大姐的性子,她从小就这样,每次生病或受伤,都是用老方法处理,并不管会不会留下疤痕。没想到她居然连自己的脸受伤了也不在意——
作者有话说:更新了[让我康康]
第77章 第 77 章 第二更
钟姐得知顾溪是在车站那边为了阻止人贩子抢孩子才会弄伤脸, 少不得对人贩子痛骂不已。
她又心疼地说:“沈同志要是看到你脸上的伤,得多难受啊。”
顾溪:“……”t?
听到钟姐嘴里的“沈同志”,徐愿生意识到可能是大姐夫, 不免有些好奇。
她们还没见过姐夫呢,对他的了解不多, 也不知道他对大姐好不好。
顾溪见两个妹妹都好奇地看过来, 到底脸皮不够厚, 轻咳一声, 拿出两个妹妹的介绍信让钟姐帮忙登记后,赶紧带着两个妹妹到楼上的房间放行李。
她定的是双人房, 有两张床, 够她们姐妹三个睡了。
放好行李, 顾溪先带两个妹妹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东西。
“你们想吃什么尽管点, 不用省钱, 你姐我现在有钱。”她怜惜地看着两个妹妹憔悴的模样, 心知她们在车上的三天肯定没吃好睡好, “等吃完饭后,咱们就回招待所休息,明天早上我带你们去百货大楼逛逛。”
徐愿生姐妹俩长这么大, 第一次去国营饭店吃饭, 看到小黑板上写的今日供应的菜单,都不知道点什么好。
最后还是顾溪给她们点了热腾腾的汤面, 又要了一份红烧肉。
时间还早, 顾溪并不怎么饿,简单地吃了些,看着两个妹妹狼吞虎咽的样子,看到她们吃得那么香, 觉得挺有食欲的。
她的目光在徐愿生脸上仔细看了看,已经过去几天,她脸上的痕迹消得差不多,不过还能看出一些痕迹,只是不太明显,得靠近些才能看到。
“愿生,疼不疼?”她伸手轻轻地摸了下妹妹被打的脸。
徐愿生朝她笑了笑,不在意地说:“其实不怎么疼的,只是看着恐怖。”
“二姐说谎,明明就很疼。”徐怀生抬头说道,“你当时都哭了。”
徐愿生瞪她一眼:“我这是哭给外面的人看的,要是不哭,怎么让人觉得我可怜?怎么让大家同情我,都过来帮我?”
这一巴掌她可不是白挨的,就算她不在大队里,众人都会偏帮她,不管徐大贵夫妻以后说什么,众人都不会信他们,更不会说什么天下无不是父母之类的话。
有些父母就是畜生不如。
徐怀生懵逼地看她,然后说:“二姐,你好可怕啊!”
“我再可怕也没怎么着你!”徐愿生佯怒道,“赶紧吃,不然我哪天就将你卖了换钱!”
徐怀生嘟嚷几句,低头吃饭,当然没将二姐的话当真。
二姐不管做了什么,对她都是很好的。
顾溪心疼地道:“愿生,以后别这样,不管做什么,都应该先保护好自己,伤害自己不值得。”
徐愿生瞅着她,“大姐你说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你先看看自己的脸?”
她这脸还带着伤呢,好意思说自己。
顾溪:“……那什么,我是阻止人贩子,可没故意让自己受伤。”
这时,徐愿生夹了一块红烧肉到她的碗里,说道:“大姐,红烧肉好吃,你也吃。”
顾溪又夹回去,“你们吃吧,我不喜欢吃肥的。”
这店里的红烧肉偏肥,不是她喜欢的。
徐愿生两人愣了下,她们并不知道大姐不喜欢吃肥肉。
主要是顾溪还在徐家时,家里的肉都轮不到姐妹三人吃,只有逢年过节时能吃肉,但也不会多,乡下人偏好油水多的肥肉,这些好东西可轮不到她们。
徐怀生突然说:“大姐,以后我努力赚钱,给你买瘦肉吃。”
“好。”顾溪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那你要好好读书,将来考大学。”
徐怀生呆了呆,心里有些纠结,考大学啊,是不是很难?万一她考不上咋办?会不会辜负大姐的期盼?而且高考早就取消,大学是考不上的吧?
吃完饭,顾溪带两个妹妹回招待所。
然而徐愿生却道:“现在天色还早,不如去医院看看吧。”
顾溪:“我有药,真不用去。”
“去吧去吧。”徐怀生扑到她怀里,泪眼汪汪地说,“大姐,你的脸这么漂亮,一定不能破相了,我不想你破相。”
大姐就像脱胎换骨一样,变成一个大美人,她真的好喜欢,不想她破相。
顾溪:“……”
顾溪最后败退,只好和她们转去医院一趟。
等她们回到招待所,天色已经暗下来。
顾溪去找钟姐,让两个妹妹去楼下的洗浴间洗个热水澡。
因为她脸上有伤,伤口不能碰到水,虽然挺想洗个热水澡舒服些的,但也只能打点热水回房擦擦身体。
徐愿生怕她不注意弄到伤口,亲自帮她擦脸,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脸上的伤。
“其实不用这么紧张的啦。”顾溪坐在那里,仰着脸让二妹给她擦脸,嘴里说道,“我没笨到这地步。”
徐愿生拧着眉,冷着脸说:“你当然不笨,但你也不在意!”
虽然姐妹三人时隔五年不见,但当看到面前鲜活的顾溪时,那种相处了十几年的熟悉感由然而生,完全没有丝毫的隔阂。
有些感情,纵使几十年过去,也不会消失。
徐愿生最无奈的就是顾溪对自己从来不在意,或者说没条件在意。
以前就算了,现在看到完全变了个模样的大姐,显然被养得很好,哪里舍得她脸上留下疤痕。
“大姐,我给你梳头发。”徐怀生拿出一把木梳,爬到床上,坐在顾溪身后给她梳头发。
顾溪唇角含笑,仿佛回到曾经在徐家的那段日子。
姐妹三人住在黑暗狭窄在房间里,在冬日闲瑕之时,窝在床上说话,给彼此梳头发,是她们难得的悠闲时光。
给她洗好脸后,徐愿生将水端去外头的卫生间倒掉。
招待所的房间里没有卫生间,只有每层的尽头拐角处有一个,供大家洗漱。
回到房里,徐愿生将门关上,然后从衣服里掏出一叠带着体温的大团结,递给顾溪。
顾溪惊呆了,吃惊地问:“你哪来这么多的钱?”
徐愿生坐在她对面的床上,平静地说道:“我从爸妈的房间里拿的。”
顾溪:“……”
徐怀生愣愣地看着二姐,张大了嘴巴,完全没想到二姐居然做这种事。
她有些迟疑地说:“二姐,爸妈要是发现钱没有了,会生气的吧?”
想到父母生气时可怕的模样,她不禁抖了下,庆幸她们不在家里,要不然,一定会被打死的!
只怕不仅是生气,而是气疯了。
顾溪想到这里就有些头疼,但以徐愿生的性子,她会做这些倒也不奇怪,怪不得她会这么爽快地来部队,原来是打着这主意。
徐愿生完全不在意,冷漠地说:“他们没证据这钱是我拿走的,万一是村里的一些闲汉二流子趁他们不在偷的呢?谁不知道他们有钱,当年冯姨带走大姐时,给了他们一千块,后来顾家认回大姐后,托人送一千块过来,买断和另一个女儿的关系……”
徐大贵夫妻再能花,这些年也没花多少,更何况他们要给小儿子攒钱,这钱可是死死地攥在手里,就算他们爷爷、大伯、二伯找他们要,也没给出去多少。
徐大贵夫妻可不是那种愚孝的人,他们精明着。
“我知道他们藏钱的地方,加上这次傻子家给的彩礼钱,他们那里可是有两千多,我不过是拿走一半。”说到这里,她冷笑道,“其实我应该拿走全部的,这些钱本就不应该是他们的,应该给大姐才对……”
明明大姐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有什么脸拿冯敏给的一千块?
明明这么多年,他们没将大姐当自己孩子看待,甚至让她当牛作马地伺候一家子,不给她吃饱饭,他们有什么脸要顾家的钱?
这些钱都应该给大姐才对。
乡下人没有将钱存银行的概念,都是藏在家里。
徐愿生是个心眼多的,知道父母有钱,很早以前就暗中盯着他们,知道他们藏钱的地方。
他们既然不将她当女儿,那她也不当他们是父母,能让他们生气、给他们添麻烦,她很高兴。
“我只拿这些应该给大姐的,留下的是傻子家给的彩礼钱。”徐愿生说道,“等傻子家上门讨要回彩礼,他们还有钱还给人家。”
要是她再狠心些,应该将所有钱都卷走。
到时候就算他们哭天抢地,去派出所告她,她也可以不承认,反正没有证据嘛,谁证明她偷拿了钱?
顾溪不知道说什么好,和曾经被pua傻了的自己不同,徐愿生似乎从小就有点愤世疾俗,天生反骨,做事容易走极端。
当然,她这样也挺好的,在徐家这样的家庭,叛逆些才会活得更好。
徐愿生将手里的一千块钱塞给顾溪,说道:“大t?姐,这钱你收着,这本来就应该是你的。”
顾溪摇头,“你收着吧,我不缺钱。”
沈明峥的存折在她这里,这么多年的工资和各种奖金、补贴等积攒下来,数目非常惊人,算是这年代的万元户。
还有结婚时沈家给她的彩礼钱、长辈们给的红包,以及婚礼时宾客们给的红包,都在她这里,零零总总加起来,有将近四千,就算这几个月花了些,也没花完。
她现在确实不缺什么钱。
徐愿生很坚持,说道:“这本来就应该是你的,你收着吧,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然后又说道,“我这些年也存了些钱,我有钱的。”
她没想过来这边后要靠大姐养,她和小妹从来就不是大姐的责任。
到了部队后,先看看情况,再找份裁缝的工作,到时候也能继续给人做衣服赚钱,养她和小妹足够了。
顾溪无奈,只好先将这钱收下,心里琢磨着,以后再给她们,女孩子手里要有点钱,才能活得自信。
这时,徐怀生突然说:“大姐,你要在部队里给二姐找对象吗?”
顾溪:“什么?”她看向徐愿生,“愿生,你想在部队里找对象?”
受后世影响,在她看来徐愿生才十八岁,刚成年呢,并不急着结婚,所以也没想过给她找什么对象。
不过如果徐愿生想结婚的话……
“闭嘴啊!”徐愿生恼火地说,“我没想这么快找对象。”
徐怀生有些委屈,“可你和田姨说……”
“那是为了避免麻烦!”徐愿生对缺根筋的妹妹挺无奈的,戳着她的脑门道,“我要是不那么说,大队长怎么能放心给我开介绍信,让我们来部队?如果我来部队找对象,他们会觉得我应该过来,比留在徐家屯好多了,以后就算爸妈他们想做什么,大家都会觉得他们阻碍我的前程,做得不对……”
这其中涉及到很多事,徐愿生没说得太仔细,也没必要。
徐怀生和她不同,她的性子单纯,她以后会保护好这个妹妹,不需要她像自己这么多心眼。
顾溪恍然,明白徐愿生话里的意思。
这确实是个好法子,找不找对象另说,反正只要大队里的人都相信徐愿生是来部队找对象的,不管徐大贵他们以后有什么想法,都没戏唱。
姐妹三人说了会儿话,见两个妹妹都很累了,顾溪让她们睡觉。
顾溪自己睡一张床,徐愿生和徐怀生睡另一张床。
时隔五年,姐妹三人终于见面,虽然徐愿生和徐怀生很想像以前那样,姐妹三人挤在一张床睡,但看到顾溪脸上的伤,怕睡梦中不小心碰到,忍住了。
一觉睡到天亮。
徐愿生和徐怀生得到充足的休息,精神都很好。
洗漱过后,顾溪带她们去吃早餐,然后又拐去百货大楼买东西。
“你们看看有什么东西要买的。”顾溪说道,“部队那边有供销社,不过里头的东西没有百货大楼齐全,难得来一趟市里,可以多买些回去。”
徐愿生姐妹俩第一次逛这么大的百货大楼,眼睛都看花,也不知道要买什么。
最后还是顾溪作主,带着她们去买东西。
顾溪先带她们去买衣服,给她们买保暖的衣物,有棉衣、有大衣、有羊毛衫,还没挑上几件,就被姐妹俩赶紧拉走。
“大姐,我会做衣服,我自己做吧,太贵了。”徐愿生脸色发青,看到那些衣服的价格,觉得不如自己买布料回去做。
徐怀生忙不迭地点头,太贵了,对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小女孩来说,冲击太大。
徐愿生拉着顾溪去隔壁卖布料的地方,拿钱和布票买了些布。
这布票是她自己攒的,离开前老裁缝也给她一些,可以给姐妹三个做两身衣服。
顾溪没让她多买:“家里也有布,你回去看看喜不喜欢,喜欢就拿去做衣服。”
那些布是在镇上的纺织厂拿的,还有平时在供销社看到喜欢的料子时就买下来,手里囤的布不少。
她有囤积欲,反正只要看到,就买下来。
买完布,顾溪带她们去买鞋子,一人买了双小皮鞋、一双保暖的棉鞋。
接着又去买护肤品,一口气买了十几瓶雪花膏,这是给家属院里的人带的,部队和镇上的供销社都没有雪花膏卖,得到市里来买。
这一趟买了杂七杂八的东西,糖果点心也买了不少。
最后,姐妹三人的双手都拿满东西。
徐愿生、徐怀生第一次经历这种大采购,看着钱和票一把一把地撒出去,只觉得心惊肉跳。
她们从来没想过,大姐花起钱来这么生猛的,她的钱真的够用吗?
顾溪浑然不在意,经过卖缝纫机的柜子时,她看了看,对徐愿生说:“等安顿下来,我给你买缝纫机,到时候你就可以给人做衣服赚钱啦。”
徐愿生笑着应一声,说道:“我手里还有钱,我可以自己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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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 78 章 第一更
到了午时, 顾溪带两个妹妹去吃饭。
吃完饭,时间已经差不多,便回招待所, 将东西收拾好,然后去退房。
退房时顾溪塞了一袋先前买的糕点糖果给钟姐, 感谢她这两天的照顾。
她说道:“下次我们再来市里, 还要麻烦钟姐您多照顾哩。”
钟姐推辞不了, 只能无奈地收下, 虽然相处时间不多,却也了解这姑娘是个客气的, 别人照顾她一分, 她就要还上三分, 人长得好看, 这性子也好, 怨不得沈同志这么喜欢呢。
见她们的东西多, 钟姐想帮她们送过去坐车。
顾溪谢过她, 表示这次的东西没上回多,她们可以自己拎的,没让她帮忙, 带着两个妹妹离开。
顾溪和两个妹妹拎着行李和这两天买的东西, 前往附近专门等车的地方。
车还没有过来,她们还要等会儿。
今天的气温比昨天要冷一些, 三人站在街边等车时, 冷风一阵阵地吹来,吹得浑身冷飕飕的。
天空阴沉沉的,看着要下雪的样子。
顾溪手里揣着先前在招待所灌的热水袋,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妹妹, 将脖子的围巾解下来,系到徐怀生脖子上。
对这个最小的妹妹,她习惯性地多照顾几分。
“大姐,你自己围着,别冷到了。”徐怀生忙将围巾解下来,踮起脚重新围到她姐的脖子上,“我的身体结实,好着呢,你别生病了。”
看大姐还要抱热水袋,就知道她有多畏冷。
虽然她也觉得现在挺冷的,但远没有大姐那么怕冷。
徐愿生也说道:“大姐,你自己围着,不用给怀生,我们不冷。”
现在还没到下雪的时候呢,她就畏冷成这样,可见这身体不怎么健康。
徐愿生总觉得大姐的脸色不太好,没什么血色。
以前在徐家屯时,因为大姐的皮肤黑,那时候她只觉得大姐瘦得厉害,因为大姐太能干,没有觉得有什么。
如今她的皮肤变白了,很容易便能看出她的脸色白得没什么血色。
或许也是现在年纪渐长,徐愿生懂得更多,终于明白,其实以前的大姐的身体根本就是不健康的,干不完的活,休息不好,长年累月忍饥挨饿,营养不良,怎么可能健康?
只是那时候没有条件,就算大姐的身体不舒服,大多时候她都是忍下来。
不忍着有什么办法?谁会心疼呢?
想到这里,徐愿生心里闷闷地难受。
说到底,这是徐家欠她的。
虽然抱错的事和徐家无关,可是徐家确实没有好好地养她,甚至在她离开后,还贪心地拿了那么多钱。
顾溪见她们坚持,只好将围巾重新系上,说道:“今天在百货大楼买了些颜色好看的毛线,回去我给你们一人织一条围巾。”
她发现两个妹妹没有带围巾过来。
说起围巾,徐怀生突然闷闷不乐。
在顾溪问她时,她扁着嘴委屈地说:“去年冬天,大姐给我们寄的围巾,后来妈趁咱们不注意,将围巾拆成毛线,织成毛衣给徐宝生。”
徐宝生是徐大贵夫妻唯一的儿子,是家里的宝贝蛋。
当时发现大姐寄给她们的围巾就这么没了时,徐怀生忍不住哭了。
顾溪没想到还有这事,虽然时间久远,不过她记得自己上辈子学会织毛衣后,确实给身边的人都织了毛衣、毛裤和围巾等,沈家人、顾家人都有,还寄了两条红色围巾到t?徐家屯给两个妹妹。
但围巾被何桂花拆成毛线这事,她们没和她说。
顾溪正要安慰委屈的妹妹,就听到徐怀生说:“二姐发现这事后气坏了,直接拿剪刀将妈织了一半的毛衣剪掉了。”她看向徐愿生,“妈为这事气得不行,还拿扁担打了二姐。”
顾溪吓了一跳,她知道乡下人要是气急时,真的会抄起扁担就打人的,脑壳都能打破。
她忙问道:“愿生,没被打伤吧?你干嘛拿剪刀去剪?就不能偷偷地丢掉,不让他们知道吗?你以前可不会干这种傻事。”
徐愿生是个机敏的,从小就懂得看人眼色,心知反抗不了长辈,干坏事都是暗着来。
就像徐宝生是家里的男娃,在家里最受宠爱,啥东西都先紧着他,徐宝生也养成霸道自私的性子,完全不将几个姐姐当人看,仿佛她们是家里的丫鬟、奴隶,没少欺负她们。
徐愿生对徐宝生也没啥感情,有时候徐宝生做得过分时,她也会欺负回去,不过都是私底下来,不然被徐大贵夫妻看到,少不得要被打。
徐愿生抿了抿嘴,“当时太生气,忘记了。”
看到大姐寄给她们的围巾就这么被拆成线,居然还拿去给什么都不缺的徐宝生织毛衣,她哪里还能忍得住,当时气得失去理智。
顾溪摸摸两个妹妹的脑袋,安慰道:“没事,我给你们织新的,以后每年都给你们织一条,让你们年年都有新围巾。”
这话瞬间让两个妹妹都笑了,驱散她们心里的阴影和所有的委屈。
徐怀生道:“大姐,年年都织的话,这太浪费了,我们也戴不了这么多条。”
“那就轮着戴。”顾溪笑道,神色舒朗,“要是旧了不想戴,就送给需要的人,不算浪费。”
徐怀生道:“我可舍不得,这是大姐织给我的,我要戴一辈子。”
姐妹三人说笑间,一辆大车开过来,停在路边。
这是部队采购的大车,车门打开,两名小战士从车里跳下来,问道:“呃……你们是要回部队吗?”
一般在这里等的,都是要回部队的军属。
顾溪迎过去,取出介绍信,说道:“你们好,我是沈明峥沈团长的爱人,这两个是我妹妹,我们要回部队,今天麻烦你们了。”
沈团长的媳妇?两名小战士看过来,当看到她的脸时,吓了一跳。
“嫂子,你这脸咋了?”
印入眼帘的这张脸,实在好看得过分,也更衬得她脸上那道伤狰狞无比,让人心里由然生出一种惋惜,要是留疤,这得多遗憾啊?
顾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昨天去车站接人时,遇到人贩子抢孩子,当时急着救孩子,不小心被人贩子撞倒摔着了。”
两名小战士听后,肃然起敬,问道:“后来呢?孩子没被抢走吧?”
“没有,孩子回到妈妈身边了。”
两名小战士松口气,他们最见不得这种事,同时对顾溪充满敬佩。
面对这种事,她能挺身而出,可见是个非常有勇气的女同志。
这么瘦瘦弱弱的嫂子,真是人不可貌相,怪不得沈团长这么重视他媳妇,部队里哪个年轻人没听说过沈团长当初干的事。
两名小战士热情地帮她们将东西扛上车。
搬完东西后,顾溪和两个妹妹爬到后车厢,和物资坐在一块儿。
前面驾驶室的位置有限,腾不出给她们的位置,倒是有个战士特地关照顾溪这伤员,想让她去驾驶室那边坐的,只是顾溪想要陪两个妹妹,拒绝了。
可能是车厢里的东西多,空气不流通,幸好现在天气冷,倒不觉得有什么,要是夏天时,窝在车厢里,这滋味可不好受。
顾溪总算明白沈明峥为什么会让她坐部队里的专车出来,坐专车确实比较舒服。
她安慰两个妹妹:“你们忍一忍,三个小时就能到部队了。”
徐愿生和徐怀生觉得没什么,虽然车厢有些摇晃,但身后有物资挡着,只要抓着东西稳住自己,也不算太难受。而且车厢里并不冷,姐妹三人挨在一起,还是挺舒服的。
她们小声地聊着这五年的事,一路聊到部队,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
下午,一对夫妻大包小包地来到招待所。
看到柜台那边的钟姐,他们过来问道:“这位同志,请问顾溪顾同志是住在这里吗?”
钟姐疑惑地看他们,问道:“你们找顾同志做什么?”
确认顾溪是住在这个招待所,夫妻俩顿时高兴起来,忙说明来意。
他们是莫雪芝的父母,是特地过来找顾溪的,感谢昨天她救了他们的外孙。
莫父叹道:“其实我们昨天就应该过来的,不过孩子吓坏了,而且当时人贩子抢孩子时没注意,去医院检查时,发现孩子身上有伤,很快就开始发烧……”
说到这里,莫父莫母又是愤怒,又是心疼。
怪不得孩子当时一直在哭,原来是伤着了。
钟姐闻言,顿时生气地骂起那些丧天良的人贩子,忙问道:“孩子还好吧?”
莫母道:“昨晚闹了一晚,直到今早终于退烧,现在还在医院里,不过已经好多了。”
钟姐注意到夫妻俩的神色憔悴,估计是昨晚在医院里守了一晚,不禁感慨一声。
“我们是特地过来感谢顾同志的。”莫父又说道,“不知顾同志住在哪个房间?”
钟姐遗憾地道:“两个小时前,顾同志就离开了,现在应该在回部队的路上。”
闻言,夫妻俩大失所望,没想到他们来迟了。
两人只好提着东西离开招待所,然后商量着,要不要等外孙的身体好后,他们再带女儿、外孙去部队那边感谢顾溪。
人家救了他们的外孙,可不能没什么表示。
等他们去医院给女儿、外孙送饭,夫妻俩和她商量这事。
莫雪芝毫不犹豫地应下。
她看着身边被哄睡的孩子,想到昨天的事情时,仍是吓得厉害,说道:“要不是顾同志,宝宝肯定……我要亲自去谢谢她。”
**
到了部队,车停好后,两名小战士帮她们将东西搬下来。
发现她们的东西挺多的,便问道:“嫂子,你们能拿得动吗?要不要我们帮你们送过去?”
“不用了。”顾溪谢过他们,“你们去忙吧,我们可以自己拿。”
送走他们,顾溪双手提着东西,带着两个同样提着行李物什的妹妹往家属院走去。
现在是下午,距离下班、放学还有一段时间,路上遇到的人不多。
顾溪给两个妹妹简单地介绍周围的环境,朝她们道:“改天有空,我带你们出来转一转。当初我刚来时,你们姐夫也是亲自带我转了一遍,很快就能熟悉起来。”
进了家属院,就见离家属院大门不远处的凉亭里,有一群军嫂坐在那里。
天气虽然冷,似乎对这些军嫂没有什么影响,每天下午这时候,仍是有不少人聚集在这里,聊天、干活两不误。
这里也算是八卦的集合地,顾溪以前来过一次,听了不少八卦。
在顾溪带着妹妹进入家属院时,有眼尖的嫂子看到她,和她打招呼:“顾溪,你这是去哪啦?这两个小姑娘哪来的?”
其他人也纷纷好奇地看过来,瞪大眼睛。
顾溪算是家属院里的名人,大家对她还是比较好奇的。
顾溪带着两个妹妹过来,和她们打招呼,介绍道:“嫂子们下午好,我从市里回来,她们是我的妹妹,叫徐愿生、徐怀生。”
徐愿生、徐怀生紧张地打招呼,和她们问好,脸绷得紧紧的,怕给顾溪丢脸,都不敢说什么。
嫂子们正要说话,突然看清楚顾溪的脸,大吃一惊。
“顾溪,你这脸咋啦?咋伤成这样?”
“哎哟,这么大的一道伤,不会留疤吧?”
“……”
和顾溪熟悉的几个嫂子担心得不行,忙放下手里的活,凑过来察看她的脸。
“这伤口也太大了,血肉模糊的,看着就吓人!赶紧的,去找医院找医生开点去疤的药涂涂,可不能留疤了。”
“咱们顾溪这脸长得好看,要是留疤,多让人心疼啊。”
“咋弄成这样?疼不疼啊?”
一群嫂子们围着顾溪七嘴八舌地说着,将徐愿生、徐怀生姐妹俩挤到一旁,完全忘记她们。
姐妹俩并不在意,惊奇地看着这一幕,发现她们大姐在这里的人缘挺好的,很为她高兴。
大姐的性子从小就比较木讷,不怎么爱说话,以前没少被何桂花骂她是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之类t?的。
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人关心她,和她的关系不错。
顾溪忙道:“已经去过医院,也拿了药。”然后又说,“是不小心摔的,其实没什么……”
对那两个小战士,她能说实话。
但对上这些嫂子们,觉得那些还是别说了,免得吓到她们,主要也是不喜欢被太多人问东问西。
嫂子们关心完她脸上的伤,终于记起和顾溪一起过来的姐妹俩。
有嫂子疑惑地问:“顾溪,这是你妹妹?咋和你、和顾团长是不同姓?”
旁边人附和:“她们长得也不像。”
“但顾溪和顾团长得也不像。”
这两个妹妹和顾溪长得一点也不像,虽然她们浓眉大眼,五官并不差,但远没有顾溪那么漂亮惹眼。
当然,能长得像顾溪这样漂亮的姑娘很少,当初顾溪来到家属院,只要见过她的人,都不能否认她长得好,这世间咋有女娃能长得这么好看呢?好看得都不像真的。
顾溪道:“她们是我老家那边的妹妹,是特地过来看我的。”
听说是老家那边的,众人便以为是表姐妹之类的,倒没再说什么。
和她们打完招呼,顾溪赶紧带着两个妹妹离开。
远离凉亭后,她对两个妹妹说:“家属院里的嫂子们大多都是很不错的,很好相处,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徐怀生点头,一脸天真傻乐:“她们和大姐的关系很好,都很关心你。”
徐愿生暗忖,嫂子们大多都很不错,那就是有些不怎么好,必须得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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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 79 章 第二更
顾溪带着两个妹妹回到家。
她拿钥匙打开家里的门, 徐愿生姐妹俩跟在她身后,好奇地打量房子。
进门就看到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院子,左侧靠墙的两株石榴树的枝叶落了很多, 旁边放着一个精巧的小屋子,里头似乎住着两只兔子?
另一边是一畦菜地, 菜地里的青菜嫩生生的, 在寒风中摇曳, 长势很喜人。靠墙那边还种了些低矮的果树和野菊花等, 将这院子的土地都充分利用起来。
看到这院子,姐妹俩由然生出一股亲切感。
徐怀生叽叽喳喳地说:“大姐, 这院子是你打理的吗?你以前种地干活就很厉害, 咱们家后院菜地里的菜都长得很好。”
顾溪领着她们来到堂屋, 将东西放下, 然后翻出两个杯子, 给她们倒水。
热水瓶里的水是满的, 还热着, 应该是今天早上灌的热水。
她抿嘴笑了笑,说道:“不只是我打理,你们姐夫也有份, 他每天都先浇完水再去上班, 周末要是有空,还会捉虫、除草, 像那几棵靠墙的果树是他去农场那边移植过来的……”
姐妹俩捧着杯子, 听得有些愣。
她们记得这位姐夫是冯姨的儿子,是京市人,居然也会干这种活的吗?
姐妹俩从小在村里长大,对城里人的印象, 都是来自那些下乡的知青,知青们刚到村里时,干农活真是一踏糊涂,窘态百出,让她们以为所有城里人都是一样的,不会干农活,也不喜欢干这种活。
其实谁会喜欢辛苦下地干活呢?不过是因为必须干活才有饭吃。
“他会的可多了。”顾溪夸道,“工作上的事就不必说了,在家里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修房子做木工……就没他不会的。”干得好不好另说,主要是这态度问题,他有心帮忙干,值得夸一夸。
两个妹妹以后找对象必须找能帮忙干活的,可不要那种在家当大老爷们,什么都不干的。
想了想,她又添一句:“除了不会生孩子。”
徐愿生姐妹俩正在喝水,听到这话,顿时被呛到,咳得惊天动地的。
顾溪赶紧给她们拍背,说道:“都这么大了,咋喝水还会呛?”
“那不是你说那种话吗?”徐愿生咳得眼泪都出来,泪眼汪汪地指责。
徐怀生抹了把嘴,“大姐,你以后说笑话时,一定不要在咱们吃饭喝水时说啊。”
顾溪哦一声,嘴里应着,至于会不会改就不知道了。
徐愿生瞅着她,暗忖大姐和姐夫的感情似乎很好。
因为大姐提起姐夫时,她的神色是愉悦的,眼里像是有星光,看起来很开心。
这样挺好的。
接着顾溪帮她们将行李拎进灶房旁边的那间客房里。
姐妹俩跟了过去。
平房这边的房间面积都不小,这间客房同样很大,至少在徐愿生姐妹眼里,这间房真是大得不可思议,比她们在徐家屯住的房间大多了。里头有张双人床,有柜子、架子、书桌、椅子等,家具齐全,不过因为房间大,倒是显得空荡荡的。
纵使如此,仍是让姐妹俩非常感动。
顾溪说:“这是给你们布置的房间,你们看看有什么漏的,改天我和你们一起去买。”
徐愿生看了一眼,“没什么漏的了,已经很好。”
“咱们居然能住这么大的房间?”徐怀生开心地说,“比家里的房间大好多啊,这真是我和二姐的房间吗?”
姐妹俩在家里时,住的是最差的房间,有点不敢相信她们能住这么好的房间。
顾溪拍拍她的脑袋,笑着说:“是你们的,你们以后就住这里吧。”
让姐妹俩收拾行李,顾溪去收拾从市里带回来的东西,先将布袋装着的书拎去书房那边放着,等有空再整理。
放下书时,她抬头看了看上头的房梁,心里已经琢磨出藏书的好地方。
接着去收拾其他东西。
徐愿生姐妹俩的行李不多,不需要怎么收拾,将包袱里的衣物放到衣柜里就行。
等她们打开衣柜,看到衣柜里居然还叠着一些新衣服,将它们拿起来抖开看了看,发现都是按照她们大概的尺寸做的冬衣。
徐怀生感动得泪眼汪汪的,“大姐居然还给咱们准备了新衣服。”
这得花多少钱啊?
徐愿生垂眸,心里涌起难言的酸涩感。
从小到大,大姐就一直照顾她们,有什么事都顶在她们前面,她就像个傻子一样,从来不会为自己打算,宁愿自己苦点、累点。正因为有大姐挡在前头,她和小妹从小到大过得倒是不坏。
可大姐护着她们,谁又能护着她呢?
就算现在,明明她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大姐仍在庇护她们,将她们接过来,让她们避开梦境里的死局。
徐愿生扭头,拭去眼角的泪,对徐怀生说:“以后你要好好听大姐的话,知道吗?”
“知道啦!”徐怀生毫不犹豫地说,“我当然听大姐的话,以后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大姐,谁都不能欺负大姐!”
大姐护她们长大,她们便护她未来。
姐妹俩收拾好心情,出去帮顾溪收拾东西,顺便熟悉一下环境。
顾溪给她们介绍房子的格局,“那边是我和你们姐夫住的房间,另一间是书房,这边是灶房和客房,院子里那边有厕所和洗浴间,还有压水井,可以自己压水喝。”
“真好,不用到外头挑水喝。”徐怀生很高兴,“以前的老房子,没有水井,咱们以前总要出去挑水,我和二姐提不动,只能两个人一起抬……后来大姐你和冯姨离开,爸妈他们有冯姨给的钱,建新房子时找人在院子里打了口井,总算不用挑水喝……”
收拾好东西,顾溪看了看天色,说道:“你们晚上想吃什么?”
一边说,她一边去灶房那边,看看里头有什么菜,然后发现,居然有一斤五花肉,还有带着皮骨的羊肉,估计是沈明峥知道今天两个小姨子过来,特地找后勤那边定的。
顾溪高兴地说:“今天咱们吃手抓羊肉饭吧。”
徐愿生姐妹都不太懂这是什么饭,不过有羊肉肯定很好吃,都期待起来。
因为条件有限,做不了正宗的手抓羊肉饭,只能做家庭简易版的。
不过做手抓羊肉饭的话,还要有胡萝卜才行。
家里没有胡萝卜,顾溪想了想,去拿了点桃酥、鸡蛋糕,然后又拿出两瓶雪花膏,对两个妹妹说:“走,我带你去隔壁认认人。”
姐妹俩乖乖地跟着她身后。
顾溪去隔壁苗团长家敲门,很快门就开了。
叶凤花看到她,瞪大眼睛,反应和其他人差不多,忙问她的脸这是怎么了。
顾溪便将在车站遇人贩子抢孩子的事和她说了说,她不想给人当八卦看热闹,也没有那种炫耀t?的心情,但告诉叶凤花她们倒是没什么,只是让叶凤花别往外头说,不然又要引来一群人围观,她实在难受。
就让她当个默默无闻的社恐吧。
叶凤花心疼得不行,嘴里怒骂丧天良的人贩子,让她注意,千万别留疤才好。
见她带着两个年轻的小姑娘过来,得知这是她老家那边的两个妹妹,赶紧迎她们进去。
顾溪将带来的东西递过去,一边说:“嫂子,这是雪花膏,给你们买回来了。桃酥、鸡蛋糕是在市里的糕饼铺里买的,可好吃了,给你们尝尝。”
叶凤花没有推辞,心知是推辞不了,不如大大方方地收下来,以后有啥好东西,也给她送些过去。
邻里之间,便是这样有来有往,日子才能过得好。
顾溪给叶凤花介绍两个妹妹,“她们是我老家的两个妹妹,徐愿生、徐怀生,这段时间先住在我这边,劳烦嫂子帮忙照顾了。”然后又指着徐愿生说,“我这个二妹是老家里的裁缝,做的衣裳可好看了,嫂子要是想做衣服,可以找她。”
叶凤花惊喜道:“真的啊?那可真厉害,改天你给我家两个姑娘做身衣服吧。”
徐愿生心知这是大姐在帮她招揽生意,爽快地应下来。
聊了会儿,顾溪说道:“嫂子,我今天想做手抓羊肉饭,家里没有胡萝卜,想来你家拔几根胡萝卜。”
叶凤花是农村出来的,很会种菜,她家的菜园子被她打理得非常好,种的蔬菜品种也多,比顾溪家院子里的菜长得更好。
“这有什么?你尽管去拔。”叶凤花亲自带她们去拔胡萝卜,专门挑长得好的拔给她,还多拔了几根,说给她喂兔子。
“你们家的那两只兔子有崽子了没?我家两个丫头对它们非常上心,说等生了小兔子时,给她们两只,她们也想养。”叶凤花说到这里,不禁摇头,“要我说,想养兔子还不简单,我去镇上买两只给她们就是了,她们却说只要你养的兔子生出来的兔崽,不要外头买的……”
聊了几句,顾溪拿着叶凤花送的胡萝卜,带着两个妹妹回去。
接着又带着两个妹妹去高参谋长家,给乔慧送雪花膏和点心,将两个妹妹介绍给乔慧认识。
乔慧正和孩子在屋里头玩,天气冷,怕冻着孩子,大多时候都和孩子待在家里。
朱姐和乔慧看到顾溪的脸时,反应都差不多,顾溪少不得又是一番解释。
“太危险了。”乔慧拉着她的手,叹气道,“下次小心点,千万别伤着自己。”
同样身为母亲,想到那个差点被抢走孩子的妈妈,她对此感同身受,觉得顾溪实在勇气可嘉,这也是最令人敬佩的地方。
她很喜欢顾溪,她身上有太多令人喜欢、敬佩的地方。
顾溪给她介绍两个妹妹,又特地介绍徐愿生会做衣服,让她以后想做衣服,可以来找她妹妹。
乔慧的家境不错,她并不缺钱,很舍得给自己和女儿花钱,只要她见过徐愿生做衣服的手艺,以后应该会不吝啬找她做衣服。
送完东西,又给妹妹拉了两个潜在的客户后,顾溪带着她们回家。
回到家,她们开始做晚饭,将羊肉手抓饭焖上后,剩下的只用守着锅等米饭焖熟就行。
姐妹三人坐在灶房里,一边烤火,一边聊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不久后,大门突然被从外头推开,一个人匆匆忙忙地进来。
顾溪探头一看,发现是沈明峥回来了,忙站起身迎过去。
“大哥,你回来啦!”
沈明峥快步过来,当看到她脸上的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心头一窒。
他探臂揽着她的腰,将人带到面前,一只手托着她的下巴,紧紧地盯着她脸上的伤,神色冷冽,目光幽深,忍耐地问道:“这伤哪里来的?是谁弄的?”
知道今天顾溪回来,团部那边没什么事,干完今天的工作,他便准时下班。
哪知道刚进家属院,遇到一些嫂子,和他说顾溪受伤了。
听到这消息,他想也不想地往家里赶,心里难以抑制地感觉到担忧、害怕,生怕她出事,也不知道她伤得怎么样。此时看到她脸上的伤,在那张白晳的脸上显得如此狰狞可怖,让他心口为之一拧。
顾溪只能再解释一遍,最后强调道:“我真的只是不小心,以后不会再弄伤自己了!”
沈明峥没说话,盯着她脸上的那道伤,脸色不太好。
“大哥。”顾溪第一次见到他脸色这么恐怖,有些心虚,“其实没什么的,我去医院拿了药,应该不会留疤的。”
沈明峥神色沉沉,克制地伸手碰了碰那道伤痕附近完好的肌肤,沙哑地问:“疼不疼?”
“不疼。”见他不相信,她只好道,“其实是有些疼的,不过还能忍受啦,我对疼痛的敏感度比较低,这点疼能忍。”
她庆幸自己不是那种疼痛敏感的体质,不然只怕都熬不到长大。
沈明峥的心情不好,脸色并未因为她的话转好。
顾溪心里喊糟,发现实在哄不住,忙不迭地转移话题,“对了,大哥,二妹和小妹来了。”
就见沈明峥的神色一顿,他转过头,一眼就看到缩在灶房里的两个姑娘。
徐愿生两个姑娘此时尴尬极了,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没见到姐夫之前,她们对他的印象是一个保家卫国的军人,是那种严肃的、可靠的、正义的,就像百姓们对解放军的印象。
直到这会儿,他进来就亲昵地揽着她们大姐,审视她的脸上,关心她的伤,浑然忘记了其他,看到夫妻间的那种亲密,两个未婚的小姑娘哪里遭得住,都面红耳赤地躲起来。
她们没想到,姐夫原来是这样的。
长得很高,而且很英俊,容色冷峻,和她们想象中的军人一样,就是、就是……
顾溪倒是没在意,某些时候,她的脸皮厚得出奇,觉得是在自家里,在场的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好在意的。
她大大方方地拉着沈明峥,将灶房里的姐妹俩叫出来,给他们介绍道:“大哥,这是二妹徐愿生,这是小妹徐怀生。”然后又对两个姑娘说,“这是你们姐夫沈明峥。”
两个姑娘飞快地看一眼沈明峥,小声地叫“姐夫”。
沈明峥嗯一声,脸色缓了缓,问道:“这一路还顺利吧?”
徐愿生小声地说:“顺利的。”
徐怀生紧张地拉着二姐的手。
沈明峥平淡地道:“以后在这里住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和你们大姐说。”
看出两个小姨子的不自在,他没有留下来,捏了捏顾溪的手,又看了眼她脸上的伤,去打水洗手,转身回房换衣服——
作者有话说:更新了[竖耳兔头]
第80章 第 80 章 第一更
沈明峥回房后不久, 顾远扬也过来了。
进门他就道:“溪溪,你伤得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顾溪从灶房走出来,看他急得冒汗的模样, 就想叹气。
还没哄好沈团长呢,这会儿她哥也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顾远扬是在半路上遇到家属院的嫂子, 对他说他妹妹受伤了, 伤着脸, 顿时急得不行, 忙往这边赶过来看看。
当看到顾溪的脸时,他心疼地道:“咋这么严重?走, 大哥带你去医院。”看到沈明峥从屋里出来, 他不高兴地说, “老沈, 溪溪咋摔成这样?你也不多注意点。”
顾溪可不允许有人污蔑她大哥, 忙解释道:“我是昨天在市里的车站摔的, 和大哥没关系。”
她一急, 就没注意称呼。
顾远扬听得心酸之极,沈明峥是“大哥”,他这亲大哥只能沦落成“哥”。
但他也不能说什么, 毕竟她会叫沈明峥大哥也是有历史原因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当年抱错了, 在徐家受那么多苦, 是冯敏将她带离徐家,当时都要收养她了,沈明峥可不就是她的大哥嘛。
只怕在她心里,沈明峥才是她想认的“大哥”, 而不是他这个什么都没为她做过的大哥。
灶房里的徐愿生姐妹俩也听到她们大姐这声“大哥”,看到顾远扬的表情时,徐愿生有些想笑。
原来大姐居然将对象叫成“大哥”啊。
亲大哥明明心酸得紧,却没有反对,估计是理亏吧。
顾溪好说歹说,终于让顾远扬放弃带她去医院的念头,t?转头将灶房里的两个妹妹叫过来介绍给他。
“哥,这是徐愿生,这是徐怀生,我的两个妹妹。”顾溪说道,“愿生、怀生,这是我哥顾远扬,你们叫他哥就行。”
徐怀生:“哥!”
徐愿生:“……”
顾远扬:“……”
徐愿生也乖巧地跟着叫一声哥,瞅瞅站在那里的姐夫,又看看神色不太对的顾远扬,暗暗吸气。
看来以前大姐写信时,隐瞒了很多事,例如她回到顾家后的处境不好。
不过多少也能猜出一些,毕竟顾家宁愿给徐大贵夫妻一笔钱,也要将养大的假女儿留下来,可见她那个“亲大姐”在顾家很受宠,大姐回去后处境比她想象中要不好。
这个猜测让徐愿生的脸色不太好,只是因为顾远扬在,她勉强地忍下来,神色看起来很冷淡-
顾远扬问顾溪是怎么摔的,咋能摔得这么严重?
看她脸上这伤,应该是剧烈的磨擦造成的,纵使过了一天,依然看着很可怕。
顾溪没瞒他,又说了一遍车站的事。
顾远扬听得脸色都变了,是被她吓的,忙问道:“你没事吧?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你咋这么大胆呢?”
敢当众抢孩子的人贩子,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说不定会随身挟带刀具之类的,要是当场给她一刀……
见顾远扬满脸不赞同,甚至说有些人贩子可能会带刀具之类的,顾溪虽然觉得有这个可能,但也听得头疼。
不用看也知道,沈团长估计又生气了。
她只能无奈地保证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小心的!这次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反应嘛,以后保证不会了。”
虽然她信誓旦旦地保证,然而在场的人都没相信她。
以她的性格,要是再发生这种事,就不信她能忍住什么都不干。
顾远扬忧心忡忡的,看着面前瘦弱纤细、柔柔弱弱的妹妹,那张漂亮的脸蛋留下这么严重的伤痕,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说她没用,骂又舍不得,能怎么办?
只能以后多注意了。
顾溪怕他还要说什么,赶紧转移话题,正好这时候,空气中弥漫着手抓羊肉饭的香味,说道:“大哥,我这儿做了手抓羊肉饭,做得挺多的,你和嫂子、团团一起过来吃饭吧。”
顾远扬不想麻烦他们,季雅今天加班,现在还没回来,他得回去做饭,晚一些给季雅送饭过去。
顾溪坚持道:“既然嫂子加班,那你就带团团过来,等会儿吃完后,你给嫂子送饭过去就行。”接着又说,“愿生、怀生今天过来,我还想将她们介绍给你们认识呢。”
听到这话,顾远扬不再拒绝,转去幼儿园接女儿。
当顾团团看到顾溪脸上的伤时,眼眶一红,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以为吓到她了,顾溪赶紧道:“团团别怕啊,只是看着严重,其实没什么的,你要是害怕,姑姑就走远点。”
顾团团扁着嘴,小手扒着顾溪的手,在她弯下腰时,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小嘴鼓起吹了吹,带着哭腔问:“姑姑,是不是很疼?”
“唔……还好吧,真不疼的。”
“姑姑骗人,一看就很疼。”顾团团扁着嘴,眼里含着泪,“姑姑以后要小心。”
顾溪忙哄道:“一定会小心的,咱们团团不哭啊。”
怕她继续哭,赶紧将两个妹妹介绍给小姑娘认识,让她们一块儿玩。
顾团团对自己多了两个姑姑接受良好,甜甜地叫她们“二姑”、“小姑”,徐愿生、徐怀生也喜欢这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嘴巴也甜,看起来很乖巧的样子,不是那种让人生厌的熊孩子。
吃过饭,顾远扬去医院给季雅送饭。
顾团团留下来,等爸爸妈妈回来。
顾溪将这次从市里买的一份颜料和画笔拿出来,还有绘画本,送给侄女,得到小姑娘欢喜的尖叫声。
季雅回来得比较晚,夫妻俩回来后便过来接女儿。
看到顾溪脸上的伤,季雅皱起眉,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她捧着顾溪的脸,在灯光下仔细端详,说道:“我给你带了支专门去疤的伤药,用这个伤口会好得快,也不容易留疤。”
顾溪忙道:“嫂子,我在市区的医院那边拿药了。”
季雅看过医院给她开的伤药,让她别用这个,先用自己带回来的伤药。这边是军区医院,医院里有一种特供给军人的伤药,效果更好。
顾溪听后,决定用嫂子带回来的伤药。
家里有个医生就是不错,不管生病或受伤,能有个靠谱的医生安定人心。
等兄嫂他们离开,顾溪转头对沈明峥说:“大哥,嫂子说了,用了她带回来的伤药,以后不会留疤的,你就不要担心啦。”
沈明峥觉得她在偷换概念,“季医生只是说不容易留疤。”
不代表不会留疤,在她的伤没好之前,都不能确定。
比起会留疤,其实他更在意她受伤这事,虽然她说不疼,但怎么可能不疼呢?如果当时他在就好了……
顾溪扁嘴,发现他挺固执的,有些头疼,赶紧转移话题:“太晚了,咱们洗澡睡觉吧。”
天气冷,她只想拱温暖的被窝。
顾溪招呼两个妹妹去洗澡,将给她们准备的日用品取出来,告诉她们哪个桶是给她们洗澡的,哪个是她们的洗脚盆。
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有自己专属的洗澡桶和洗脚盆,大伙儿分开用。
徐愿生两人的洗澡桶和洗脚盆都是新的,还给她们准备了洗漱用的香皂,这个也分开来用,非常讲究。
徐愿生、徐怀生没想到五年不见,大姐居然这么讲究了,不过也没多想,还以为城里人都是这样。
她们先去洗了澡,轮到顾溪洗澡时,徐愿生不放心地说:“大姐,要不要我帮你洗?你的伤口千万别碰到水啊!”
沈明峥将干净的衣服拿过来,说道:“不然今晚别洗了。”
他也担心她脸上的伤口不小心碰到水。
“不行,昨晚我没洗澡,白天又在外头跑了一天,今晚一定得洗,没洗澡就不准上床。”顾溪正义凛然,“说好的,咱们家的规矩,没洗澡不准上床。”
两人结婚后,自然是磨合了一阵。
虽然沈明峥已经算是比较爱干净的人,但在部队这么多年,多少还是留下一些坏毛病,幸好他愿意迁就她,知道她是个爱干净的人,每天回来后,也会先将自己弄干净,没洗澡不能上床。
沈明峥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我不嫌弃你没洗澡。”
“我嫌弃我自己!”顾溪哼一声,拿过他手里的衣服,“我自己洗,不用你们帮忙。”
徐愿生看了眼站在那里的姐夫,又看看她们大姐,果断地拉着小妹回房,将房间门关上。
徐怀生懵懵懂懂的,问道:“二姐,你不是说要帮大姐洗澡吗?”
“不用我帮。”徐愿生说道,“有姐夫在呢。”
徐怀生挠了挠脑袋,没有多想。
这时,又听到她二姐嘟嚷道:“等安顿下来,还是要找个房子搬出去……”
大姐和姐夫的感情明显很好,又是新婚夫妻,难免会有些情不自禁。光是吃饭到现在,她就不止一次看到大姐对姐夫又拉又摸又碰的,姐夫虽然因为有外人在,比较克制,但也没拒绝她的主动靠近。
而且大姐在这方面挺迟钝的,并不觉得她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丝毫不拿她们当外人。
徐愿生觉得她和小妹在这个家实在太碍眼,她们不应该在这里。
幸好她也没想过一直靠着大姐,日后有机会,一定要搬出去,不能打扰他们。
其实大姐和姐夫的感情好,她才高兴呢。
**
洗完澡,顾溪给自己披了件保暖的大衣,去客房看两个妹妹的情况。
她敲门进去,发现两个妹妹也准备睡了。
乡下人都睡得早,她们一直保持着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顾溪问道:“你们准备睡了吗?还适应吧?”
“当然适应啦。”徐怀生在床上打滚,欢欢喜喜地说,“大姐,被子好厚实,很暖和,比家里的被子好。”
对徐怀生来说,只要大姐和二姐在,不管去哪里她都很自在。
徐愿生打开雪花膏的瓶子,给自己擦脸,又将妹妹薅过来给她涂脸。
她一边忙活,一边看着顾溪,确认她脸上的伤没碰到水后,问道:“大姐,姐夫他……对你好吗?”
虽然能看出来,但她还是想问一问。
“很好!”顾溪毫不犹豫地说,“只要他在家,家里t?的活都是他干的,我一般睡到天亮才起,他会从食堂买早餐回来,放锅里温着……当然,他做饭味道普通,我想吃好的,会自己下厨,他给我打下手。”
“对了,你们明天不用起得太早做早餐,多睡会儿,早餐吃食堂的就行。”
姐妹俩都应下。
她们刚过来,还没摸清楚这边的情况,自然是听大姐的。
顾溪和她们聊了会儿,眼看时间差不多,让她们睡觉,她起身回房。
回到房,便见沈明峥坐在床头看书等她。
顾溪将身上披着的大衣解下,挂到架子上,然后摸上床,主动钻到他温暖的怀里。
沈明峥搂着她,另一只手拉起被子盖在她身上,说道:“小心点,别蹭到脸上的伤。”
“知道。”顾溪挪了个位置,嘟嚷道,“昨晚睡觉时,好几次不小心蹭到,当时都疼醒了……”
天气冷,她喜欢整个人缩在被窝里。
昨晚虽然自己睡一张床,但在梦睡中好几次伤口都不小心蹭到被子,将她疼醒过来,根本没能睡好。
顾溪叹气,说道:“原本我还想要像以前那样,这几晚和愿生、怀生一起睡的,顺便和她们聊聊天,因为脸上的伤,只能算了。”
沈明峥听得无语。
要是她脸上没伤,难不成她这几晚都要跑去和两个妹妹睡?
“你不知道,以前在徐家,我和愿生、怀生一个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我们三个从小就是在一张床睡大的,两个妹妹都习惯和我睡,我也习惯晚上她们紧挨着我,扒着我睡。”顾溪说到这里,忍不住乐了,对他说,“要不是有两个妹妹从小训练,和你结婚后,像你那种要抱着人睡觉的姿势,正常人根本睡不好。”
沈明峥再次无语,所以他还得感谢两个小姨子,从小就将她训练成就算被人勒着,也能安然入睡吗?
他也不是一定要抱着人睡,而是想抱着自己媳妇睡,这有什么不对?
顾溪嘀嘀咕咕地说了会儿,突然想到什么,从床上爬起来。
她跑去柜子那边,将放票的铁盒子取出来,从里头找出一张缝纫机票,对沈明峥说:“大哥,你改天去找后勤,麻烦他们从市里拉一台缝纫机回来,有了缝纫机,二妹可以给人做衣服挣钱。”
沈明峥应下,这缝纫机票是冯敏准备的,本来是给她到这边买缝纫机的。
不过顾溪除了缝个窗帘外,就没有碰过针线,一直没想过要买,这会儿徐愿生过来,倒是可以给她用。
等她将缝纫机票另外放好,沈明峥伸手将人拉进被窝里,“小心点,别只穿睡衣到处转,万一冷到又要生病。”
先前她生病的样子让他担忧得不行,那种咳嗽法,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
她的身体还虚着,很容易生病。
被他塞到被窝里时,顾溪笑嘻嘻的,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说道:“大哥,你不生气啦?”
沈明峥神色冷淡,“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看他这脸色,像是又在置气。
顾溪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一副乖巧的模样:“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你就别生气啦,这只是个意外。”
沈明峥心里叹气,他能怎么办?
打不得、骂不得,偏偏她还软绵绵地挨过来,娇里娇气地哄他……
不得不说,男人就是吃这套,沈明峥也很吃这套,再多的负面情绪,也被她哄得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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