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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作者:八喜大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武宁卫内牢传闻仿制前朝新开狱所建,幽暗潮湿,虫鼠遍地。


    此刻曲折狭窄的通道深处,不断传来女子的哭喊:


    “冤枉啊大人,我柳七娘确实行得歪坐得邪,但我实在不曾命人残害你们啊!”


    薛灵玥身着官袍,腰带佩刀,神情严肃地穿过道道冰凉高大的石门。


    世人传闻不尽为实,武宁卫内牢四周布满油灯,摇曳的灯芯时不时发出噼啪细响,置身其中,让人晃如白昼。只不过此处倒真遍地是虫鼠之辈。


    薛灵玥走近,一个红带束发,面容英气姣美的女子道:“还是不招,咬死了说没见过赵楠。你与她打过交道,再试试。”


    “是,大师姐。”薛灵玥恭敬地抱拳行礼。


    一束天光自柳七娘脑后的小窗射入屋内,薛灵玥眯起眼,对方脸庞红肿,头发糟污,身上尽是斑驳的血渍,受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刑罚还有力气喊,单凭这点就远胜不少没骨头的。


    只可惜进了这儿,再硬的骨头也能化成水儿。


    见薛灵玥走上前,柳七娘挣扎起来,身上粗重的铁链不断发出晃动的细响,“你救救我,求你了,我真的没害过她!”


    “我是派了五人盯那女子,但她几日都心醉与男子缠绵床榻,我害她作甚!”


    薛灵玥被柳七娘天花乱坠的形容刺得耳朵发红,什么红浪翻滚,春波摇曳,滔滔不绝。


    “贱妇,老实点!”


    耳边划过一道鞭响,漆黑发亮的铁鞭直抽在柳七娘的腰腹,上带了铁蒺藜,发黄的囚衣上立马又添一道殷殷血色。


    薛灵玥微微蹙眉,对陈夕露出不赞成的神色,待走出囚室,她道:“大师姐,我看她确实不似说谎,柳七娘性情刚烈,现有的罪名可叫她死一百回了,没道理再隐瞒。我们不是捉住了那几个手下,他们供词如何?”


    陈夕面色阴沉,站在暗处:“灵玥,你可知若他们说的是真的,对我右卫会有何等影响。”


    恰在此刻,石门开合,一束惨白天光自窗口斜射进来,照在薛灵玥脸侧。她明暗交织的五官隐隐写着几分不敢置信:“师姐,你是说……”


    看到来人,陈夕示意她先噤声。


    “大师姐,指挥使大人有请。”来人毕恭毕敬。


    陈夕点点头:“告诉师父我这就过去,”而后转头朝薛灵玥道:“想来师父是喊我去商议给你论功行赏之事,只是你也看到了,如今此案未结,一波又起,也许还要委屈你几日。”


    薛灵玥是武宁卫三等校尉,办案有功,加上赵楠意外身死,陈夕的意思她或许有提二等校尉的机会。


    薛灵玥道:“都是办差,谈不上委屈的。”


    陈夕抬手摸摸她的小脸:“就你乖巧。”


    “那我先去命人画像,找到那男子再说。”薛灵玥举起几份供词。


    陈夕应允,“嗯,快去吧。”


    看薛灵玥背影渐远,陈夕站在廊道上,姣美脸庞晦暗不明,一双凤眼中却慢慢浮现出怨毒的神色。


    …………


    武宁卫有画师三人,平日窝居在最为安静的西院后房。


    院子中栽种着成片的翠竹,微风浮动,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合着天边正盛的日头,一派宁静悠远。


    画师中年纪最大,官职最高的是凌峰,他为人儒雅,性子随和,常爱与他们这些小的打趣谈天。


    薛灵玥快步而来,远远见一人身型挺括立在案前,黑眸透亮地看着画案,口中赞叹:“凌师傅真神了,这贼眉鼠眼的!”


    相处几日,她发觉秦艽私下根本不似平日传得那般清冷傲然,反倒嘴毒小性,惯爱开讨打的玩笑。


    果然一见她来,他便道:“呦,我当是谁呢,你得排我后边。”


    说罢,又凑过来看她手中的供词:“身量八尺有余,体态颀长,高眉深目,面颌硬朗,鼻挺且微窄,肤色白皙,左眉上一点黑痣……”他抬起头:


    “你们找潘安转世呢?”


    薛灵玥抬腿绊了他一脚,“问那么多,眼下这可是查明赵师姐死因最大的线索。”


    凌峰手中画笔不停,听见二人斗嘴,余光奇怪地看了秦艽一眼,才道:“灵玥若不急便等我片刻,我先将他这四副画完,若是着急,我喊徒儿给你画。”


    “不急不急。”薛灵玥自经找了个软榻坐下,看见几案上摆着一盘造型别致的茶果子,她眼睛直勾勾地,“凌师傅,这茶果子是豆沙馅儿的吗?”


    凌峰心中暗笑,还未开口,秦艽抢着道:“这是我拿来孝敬凌师傅的。”


    薛灵玥道:“哦,豆沙太甜了。”


    见秦艽乐了,凌峰忙道:“你们两个吵得人心慌,快端着果子去院子里闹,莫来烦我。”


    两人立马端着盘子飞似地跑了。


    屋外的暖阳跃动在青翠繁茂的竹叶之间,两人躲到檐下,却仍有三两调皮的日光跳上少年肩头,浅金的耀目光斑随着微风摇曳,在竹尖儿与少年间轻轻浮动。


    薛灵玥抬起头,大眼睛看着替自己挡太阳的秦艽。


    眉目清俊,眸若寒星,乍一看总是冷冰冰。


    但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什么高眉深目的潘安转世,她瞧着还不如……


    秦艽突然让开半步,拿肘尖戳她:“你还有不吃的东西啊?”


    烈日突如其来,薛灵玥惨叫一声,连忙抬起手挡住眼睛。


    什么不吃得东西,当然没有!


    她眨眨眼平复视线,捏起那块早先就相中的花型果子,豆沙香甜绵密,一入口便融化在齿间。


    好吃极了。


    “铁器的案子这几日便能结了?”她边吃边问。


    秦艽道:“早呢,柳家庄只找到几个京官儿的书信,孟滨的心腹也有漏网之鱼,不过这都是师父要操心的事,我嘛,他让我做什么我听令便是。”


    薛灵玥下手飞快,再拿起一块,“等案子结了,你肯定能官升一级。”


    秦艽表面与她同是三等校尉,但实际早就领了二等校尉的差事,只差过个明路。


    “想什么呢,师父说了,我年纪尚小,不宜过分招摇。”秦艽似懂非懂地转转脖子:“你想升官儿?”


    “才不是,”薛灵玥舔着脸把盘子端到他面前,“我有事想跟你打听。”


    借佛的花献佛,也就她能做出这种事了。


    偏巧秦艽没觉得半点不对,受用地挑了一个扔嘴里,嚼吧嚼吧才道:“哦,是之前你想托我办的事?”


    薛灵玥两眼冒光,悄声道:“我想查个人。”


    “好说,什么名儿?”秦艽把嘴里果子咽了。


    薛灵玥狗腿地又端起盘子:“……我请你从密库中查。”


    “哦,从密库……”秦艽两眼一瞪:“从哪儿?”


    她不语,秦艽耐心地挑高眉毛,略带严肃地看着她:“到底是什么人?”


    “薛祈,大约年近不惑……”薛灵玥难得吞吞吐吐。


    “你阿耶?”秦艽又瞪圆了眼睛。


    宠妾灭妻,殴杀幼女,贪吞嫁妆等一系列罪行从他脑中一闪而过。瞬间他看薛灵玥的眼神都不同了,从不解变成了深深的同情。


    也是,若是吃穿不愁的人家,哪个好耶娘愿意把孩子送到武宁卫这种刀头舔血的地方,定然是受了什么委屈。


    他眼中的意味过于明显,薛灵玥急得把盘子塞回秦艽手里:“别多想,我阿耶是大好人!”


    东家丢鸡,西户丢驴,都是她阿耶帮着找的!


    “我是听阿娘说他年轻时曾在武宁卫从属的卫队任职,也不知真假,想找来瞧瞧。”


    太祖时期武宁卫下属曾有一支卫队,专营打听消息,跟踪抓人的活计。十几年前,圣人继位裁撤卫队,全部收归武宁卫管辖。


    据传那批卫士有的领了财帛回乡,有的转而投军,亦有的参加地方考核,去下州混个小官当当。


    秦艽若有所思,薛灵玥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却只要这点微不足道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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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直觉薛灵玥说的是假话,嘴上却道:“既如此,我抽空去帮你找找就是。”


    笑话,是真是假,他一查便知,倒时候还怕她不招?


    …………


    “再世潘安”的悬赏布告一连发出去两天都毫无音讯。


    薛灵玥坐在值房,翻来覆去地看那份验尸格目,死因一栏处誊写着“疑似心脉具断,崩裂而亡”。


    她按下掌中的纸,总觉得有些不对。


    赵师姐是精进习武之人,又不是日日酒色的官老爷,怎么会因贪欢几场便心脉具断。


    何况她死时乃是正月十六的午时,她应当正准备回来见自己。


    薛灵玥又去翻供词,视线描摹着几行小字:“此女子衣饰不俗”、“步态似习武之人”、“取银百两”、“似有灰白药渣等物”……


    药渣?


    薛灵玥起身,抓起桌上的书页,急急朝外奔去。


    走到门口,冷不防撞上一堵结实的肉墙,她后退两步,来人面色不善:“薛校尉来得正好,指挥使大人命我等将你带到敛房。”


    对方身后跟着一众右卫女官,均是气势汹汹。薛灵玥不敢托词,一路上试探几次,都被不冷不热地打了回来,“待到了地方,自然便晓得了。”


    敛房越来越近,远远看到屋檐下两只飘忽的纸灯笼,白得像雪,也像毫无生色的人面。薛灵玥不由得紧张起来,心口紧得像被人死死攥住。


    喊她来做什么?


    薛灵玥强作镇静,甫一走进,满堂的人不约而同转过脸来看着她。


    右卫指挥使段霖,右卫副指挥使王崭,右卫参谋郎将秦啸恭,大师姐陈夕,二师姐祝苧……以及一众师姐们整齐威严地站立在两侧,齐刷刷几十道肃穆静默的视线盯得薛灵玥差点软了腿。


    再看被众人围在中间那张木床上,躺得正是三日前故去的赵楠。


    她深吸一口气,攥攥空虚的拳头:“属下薛灵玥,拜见各位大人。”


    段霖放下茶盏,他年逾不惑,长方脸,鹰钩鼻,一双眼睛威仪摄魄:“可知今日找你来是为何事?”


    薛灵玥老老实实道:“那日冀县办差,是我与赵师姐同去的。”


    “嗯,方才此事我已请刑部有司验明,”段霖说着,看向陈夕。


    陈夕上前一步:“赵楠死前曾服用过琵罗散。这琵罗散无色无味,可催断心脉,令人体内血崩,服下后三日必死无疑。”


    三日?


    段霖语重心长:“铁证如山,你若知道什么,还是尽快说出来得好。”


    薛灵玥一惊,除了内牢里那帮狗贼,自己才是最后一个见到赵楠的人。这话的意思,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她急得抬头辩驳:“大人这话属下不明白,我与赵师姐自村中一别再未相见,牢中那帮贼人的供词写得清清楚楚,属下对赵师姐的死因,实在是毫不知情。”


    何曾想过有一天她竟是要让牢中之人来为自己证明清白,薛灵玥心中不由得阵阵委屈。


    “大人不过是心疑有漏下的线索罢了,这琵罗散产自西域极为罕见,多亏刑部的张侍郎博闻广见才有幸得以发现,你与赵楠办差不力,这会儿说出线索,或许大人还能轻饶你。”陈夕言下巴微微抬起,眼神漠视着薛灵玥。


    薛灵玥一惊,从前温言关切的师姐不见了,恍似撕开了面具,露出啖血蚀骨的大口,要将自己生吞活剥。她说的每个字都像一根根毒针,扎得她混身又乱又慌,如堕冰窖。


    赵楠案确有疑点,但并不在自己身上,她有人证物证,绝不能顺着他们的思路去辩解。


    薛灵玥攥紧了袖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举起供词,双唇微微颤抖:“既然大师姐提起张侍郎博文广学,我也有一事望向他请教,上说他们曾在赵师姐房中见到一炉燃尽的药渣,但验尸格目中却没有相关记录。


    “况且照柳七娘与其下属证词,与赵师姐在客栈中会面的男子还未找到,现在就下结论,是否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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