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楠正端着一杯水,缓步走向镜头。
培训她的人,是刘管家。
这位在舒家待了整整六年,看着舒星若从一个青涩大学生长成季家少奶奶,又亲眼见证她离婚后涅槃重生的老人,对舒星若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季宴礼这个不称职的前夫。
“不对,重来。”刘管家严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太太走路时,右肩会习惯性地微微下沉半分,手指会无意识地蜷起小指。她端水杯时,指尖从不贴实杯壁,因为她嫌烫。”
视频里的蒋楠深吸一口气,重新来过。
她本就长得神似舒星若,经过刘管家这种像素级的调教,如今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几乎能以假乱真。
那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清冷与疏离,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季宴礼的指尖在实木桌面上轻轻敲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得意的弧度。
很好,这件他亲手打造的“复制品”,已经快要完成了。
这个叫蒋楠的女孩,将是他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他厌恶的人。
时间很快来到瑞祥新药的发布会这天。
发布会现场,媒体的长枪短炮早已严阵以待,行业内的大佬们也悉数到场,气氛热烈而庄重。
季宴礼作为瑞祥制药的母公司,季氏集团的总裁,自然坐在了第一排最中心的位置。
他刚一落座,就敏锐地感觉到身侧不远处,一道灼热而复杂的视线。
他侧目望去,正是姜氏药业的创始人,姜学名。
而苏容泽则像是躲瘟神一样,拉着助理在另一侧的角落坐下,离那两人隔了十万八千里。
他嫌恶心,跟那俩人坐在一块,他怕自己刚吃的早餐保不住。
舒星若作为瑞祥的CEO和主讲人,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走上台时,全场的闪光灯瞬间汇成一片银色的海洋。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在看到姜学名时,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姜学名心里咯噔一下,像被针扎了似的,一阵刺痛。
这丫头就这么讨厌自己吗?他今天来,本就是抱着复杂的心情,想亲眼看看她的成就,可这一个白眼,直接把他打回了原型。
季宴礼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眸色愈发深沉。
这两人之间,绝对有事。
不等他深思,发布会正式开始。
舒星若站在台上,身后是结合了传统水墨画与现代全息投影技术的巨幅屏幕。
她一开口,便镇住了全场。
“大家好,我是舒星若。今天不聊玄学,我们聊科学。”
她一句话,就引得台下一片善意的笑声。
“很多人觉得中医见效慢,理论玄乎,像是在修仙。其实不然。”她纤长的手指在空中划过,身后的屏幕上,一颗顽固失眠的药丸“舒心助眠丸”缓缓旋转。
“这款药,专门针对因焦虑、抑郁导致的顽固性失眠。它的原理,不是用猛药把你砸晕,而是像一个温柔的母亲,帮你抚平焦躁的神经,让你自然而然地进入深度睡眠。”
季宴礼看着台上的她,思绪有些飘忽。
刚离婚那会儿,他整夜整夜地失眠,最后还是靠着这款当时尚在试验阶段的药,才把自己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甚至还让助理拍了VLOG,记录下自己从双目无神、面容憔悴到后来神采奕奕的全过程,找专业人士剪辑后发在了瑞祥的官号上。
集团总裁亲自试药,这效果,比请任何天王巨星都来得震撼。
舒星若的讲解深入浅出,她能把晦涩的“君臣佐使”理论,比喻成一个公司的团队合作,把复杂的药理,讲得像邻家姐姐在给你科普生活小知识。
整场发布会,不仅专业人士听得津津有味,就连通过网络直播观看的几百万网友,都听得入了迷,弹幕上满是“学到了学到了”、“女神好飒”、“中医博大精深”的评论。
随后,她又讲解了另外两款新药,尤其是最后一款针对男性健康的,更是让台下不少中年男士眼前一亮,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发布会的最后,舒星若才将枯燥但关键的各项检测报告和海量实验数据公布出来。
当最后一页PPT展示完毕,她微微鞠躬:“我的演讲结束了,谢谢大家。”
台下,先是短暂的沉寂,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季宴礼拍得尤其用力,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洋洋得意。
成了!这一把,瑞祥制药将一飞冲天,而他季氏的股价,明天就能让他笑出声来。
苏容泽则满眼都是痴迷和心疼。
他的若若,终于可以卸下这些重担,功成身退,去做她真正喜欢的事了。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她抱进怀里,告诉她,她有多棒。
唯有姜学名,面如死灰。
一方面,是来自瑞祥的巨大威胁,他知道,姜氏的龙头地位要动摇了。
另一方面,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自己这个女儿,是何等的优秀,何等的光芒万丈。
她越是优秀,他心中那份悔恨和渴望就越是疯长。
他想认回她,不惜一切代价。
发布会一结束,姜学名来不及应付任何人的寒暄,便推开人群,匆匆离去。
他叫司机驱车直奔行止堂。
这是近三十多年来,他第一次踏足这个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
药堂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一切似乎都没变。
舒延兆正在诊室里给病人看诊,外面排着长长的队。
姜学名走到前台,沉声说:“我找舒老,我是姜学名。”
前台的小护士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旁边的队伍:“姜总是吧?前面还有二十三个号,您是二十四。舒老说了,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排队,看病救人,没有特权。”
姜学名活了半辈子,何曾受过这种待遇,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他又给小护士塞了几千块,小护士看都不看一眼,义正言辞的说:“别拿钱砸人,要看病就排队。”
他从下午一直等到黄昏,等到最后一个病人离开,等到行止堂的阿姨开始打扫卫生。
舒延兆疲惫地从诊室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一身名贵西装已经起了褶皱的姜学名。
舒延兆脸上的疲惫瞬间被冰冷的厌恶所取代,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你来干什么?”
姜学名看着眼前这个鬓发斑白的老人,嘴唇哆嗦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下一秒,他双腿一软,在满堂员工震惊的目光中,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舒延兆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