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的花笺节热闹非凡。
从戌时三刻起，万家灯火通明。
烟花从守望塔那边咻的一声飞上高空，一声又一声的不间断。街边小吃摊一个挨着一个的，还有卖货郎的叫唤声，背上的货郎担，那东西真是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街边时不时的还有杂耍团，你来我往的，挎着着花篮的女童，穿着麻布短衣穿梭于拥挤的人群中，眼睛明亮地朝着互相打闹的男女去。
护城河，船楼画舫，应接不暇，华香阁的美人在上面，抚琴歌唱，起舞和弦，凤萧声动，玉壶光转。
美人难遇，在这一日都能大饱眼福。
而在这一天不避男女之嫌。
云纱兴奋地拉着凤鸣潇和雯静往一处面具摊子去，拥挤的人群让凤鸣潇皱了皱眉，雯静小心护着凤鸣潇，两人皆是无奈。
云纱从出了皇子府便如脱了缰绳的野马一般，跳脱得不要命，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要去瞅瞅，不要去上手摸一摸。
甚至连胸口碎大石都要去试上一番，要不是凤鸣潇再三阻止，怕是今晚那钻火圈的事她都要去。
如此折腾一番，凤鸣潇浸出了一丝汗意，来到摊子前，也不由得喘口气。
云纱如跳脱的兔子，双手在摊子前，左看右顾。她满眼笑意，挑出了自己最喜欢的两个，转身询问她们，“雯静，公子，你们觉得狐狸面具和兔子面具我要选哪个？”
出皇子府前，便统一口令，唤凤鸣潇为公子，今日的她打扮得更加俊美，一身月锦衣袍，头发被一根玉白色的发带束起，陌上人如玉，应是公子无双。
云纱破天荒地穿了大楚的衣裙，美名其曰入乡随俗，选了一套桃粉，倒是映衬小脸桃花一般粉嫩喜人，而雯静穿了一身柳色长裙，一如既往的秀丽可人。
凤鸣潇指了指兔子，雯静也凑近点点头，这兔子真是应了今晚的她，太活泼了。
云纱放下狐狸面具，戴上了兔子具，与发髻上的绒球浑然天成，面具下的眼睛笑弯，如月牙一般。
“不错不错，我喜欢。”云纱又反身去挑选面具，嘴里还不忘推荐，“雯静、公子，你们喜欢什么？这个倒也不错。”她拿着一副蛇的面具，往凤鸣潇的脸上盖去。
这副面具通体白色，是半覆面却又是镂空的，上面画了一条蛇是晶莹剔透的莹润白色，唯独眼睛是红色的，落脚处正处于左眉的眉骨，戴在凤鸣潇的脸上，竟有了神秘和邪性。
尤其是凤鸣潇的眼睛平静如潭水，毫无波澜，眼眸幽深。
雯静看着深深别开了眼，太邪性了，像那来自无边地狱的曼珠沙华，危险十足，却有足够的诱惑。
她搓了搓臂膀，“公子确定要这个吗？”
摊主看了看，“这副面具是我师傅做的，也是一时兴起，平日里喜欢的人少，没想到有缘人是公子。”
“公子别怕，这面具所用的材质可比我这摊子上的任意一个都要贵一些，若喜欢的话，今儿也是我们的节，图个吉利，我给你在少一点钱。”他死马当活马医的推销着，这幅面具吓人的要死，偏偏做功所耗成本之大，也不能将它丢了，毁了不是。
成日摆在这摊子上，就希望有个人把它买了，能回个小本儿也行，也不知师傅做它干甚。
云纱退后一步观看，“确实有点吓人。”
凤鸣潇拿下面具，随机选了一副红色狐狸面具，复又戴上，露出的唇色一抹嫣红，风流倜傥。
“这个好，寻常人家的公子哥。”雯静说完，也挑了一只简单的面具戴上，是一只老虎的，憨态可掬。
云纱付完银子，摊主还试图挽回的推销，雯静赶忙拉着两人跑了。
摊主望眼欲穿，“哎……”
“这面具如何卖？”尖细的声音响起。
摊主抬头，男人一身墨绿衣裳，身体修长，墨发被一根簪子挽起，只是脸色白了些，翘起一根兰花指。
摊主觉得稀奇，谁家公子竟学那宫里太监的做派？
卫束河指着那副蛇系面具，不耐烦的继续问道：“这生意你不做了？”
“做！一两银子，公子。”摊主手脚利落的打包给他，笑脸相迎，生怕对方给自己退回来。
云一付了银子，便看见自家督公将面具戴了起来。
“太对了，公子这副面具就适合您，瞧瞧这气质，合得很。”
这话倒也不是他在吹嘘，奉承人家，先前那位公子戴着这面具邪性的很，如今这面具放上这位公子的脸上反而有点阴暗，倒和他的通身气质相配。
那邪性让人发麻，这好歹正常点。
卫束河取下了面具，又拿起一副狸猫的面具，示意云一付钱，又将蛇的面具丢给云一，“收着吧。”
云一将面具放进怀里，他明白，督公准又是生气了。
不过这一次倒也能理解，谁叫人家九殿下放人鸽子。
半个时辰前，日暮倾斜。
云一还在处理西厂的一些案卷，便听到小石头来唤自己。
“云校尉，千岁叫您。”
云二去审核其他人，如今还在地牢中没出来。云一只得自己去了，该说不说，他当真的不想去，这几日督公阴晴不定的，谁想去触他眉头？
云一快速穿过深深庭院，来到一处房间，视死如归地敲门，“督公。”
从昨夜开始，督公便在这库房挑挑拣拣的，应当是挑道谢的礼物。
就是这督公的神情，倒像是去杀人。
卫束河摸着那晶莹剔透的红玛瑙，不舍得又放下，库房中还有些稀奇的奇珍异宝。
若平时送其他人，他倒也不是不舍，就是一想到要送那人，他便气结，对方不仅不感谢，反而会咄咄逼人，讽刺自己一番。
“你帮咋家挑吧。”卫束河将宝石放下，退出一旁坐着。
云一干笑，面对宝物，纠结道：“督公，属下也不知九殿下喜欢怎样的宝物。”
“你就往贵的挑吧，那家伙眼睛钻进钱里面去了，只要贵的好的她都喜欢。”他不见心不烦的走出房门外。
要是其他的，卫束河还不敢保证，但要是说凤鸣潇喜欢什么，卫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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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只得嗤之以鼻，那人十足逐利，半点不吃亏，唯财唯命。
得，云一认命挑了五六件贵的宝物，装进镶满了钻石的宝盒里。
卫束河瞧着差不多了，“走吧。”
马车早已在府外等候，等卫束河一上马车，往皇子府走去，才发现百家灯火通明，巷子口都堵的要死。
这旁云一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今日是花笺节，督公。”
西厂常年事务繁忙，大部分人都在地牢审查犯人，或者去太子殿下那边，早已不分日夜。
倒是忘了今日是个什么节日。
“那便走着去吧。”卫束河掀开马车帘子跳了下来，“左右九殿下都在皇子府随时恭候咱家。”
那就慢慢去。
只是他们还是低估了节日的魅力，在人群中不由自己被簇拥着裕华街去，人山人海。
最后到达皇子府时，却被暗一告知凤鸣潇早就出去玩了。
云一不敢抬头，瞧瞧那宝盒都被捏扁了，他怕这时候上去说话，捏的就是他的头！
卫束河捏紧了拳头，只觉得一次又一次被戏耍。
心中的怒火中烧，他一把将宝盒丢给暗一，只留下一句话，“九殿下当真好的很！”
转身离去，气势凌人。
暗一咋了咋舌，“卫督公如此生气，怕是日后又要怒怼殿下了。只是……”
“万一殿下许是忘了呢？”他拿着宝盒，沉甸甸的，里面的宝物怕是不少。
他猜测地想，又怕觉得是凤鸣潇故意的。
总归，他也没什么话语权。
等卫束河和云一挤出人群，便来到了一个小摊上，全是面具，千奇百怪，当然也有比较常见的。
盯着这面具，卫束河不免影响到那该死的凤鸣潇，这才想买。
但自己委实也不喜欢这玩意，随即又挑了一副顺眼的面具。
戴着面具，卫束河心思烦闷，想独自走走，将云一打发离开，“节日倒是好的，自个寻乐去吧，明日傍晚记得将案件交给我。”
云一应答，“那属下便不打扰督公。”他说完，隐入了人群中。
这边卫束河随心走，走到哪儿就看到哪儿，京城的节日气氛活跃，不像虞城，哪怕是瑞雪兆丰年，也冷清得紧，那里是世家子盘旋的地方，克己复礼，容不得半点差错，无聊、枯燥。
可卫束河在此刻竟然觉得孤独，他回头，茫茫人海中，人流窜动，身边竟无一人。而他再也回不去那个枯燥的地方，他是罪人。
忽地，衣袖被人拽了拽，他低头，女童的眼睛清澈明亮，天真的笑容，“哥哥，这花灯给你。”
卫束河怔怔地看着花灯，“为何给我？”
女童指了指后方，“是那位公子买了，让小梨给你的。”
小梨将花灯塞进了卫束河的手心，便溜进了人群中，寻找下一个目标。
卫束河提着花灯，抬头，于人潮人海中站着一人，她偏头轻笑，“九千岁，孤的礼物呢？”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