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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00岁

作者:小盐主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农历七月,阳光铺天盖地却遮不住不断滋生的黑暗的一个月份。


    诡异的感觉从喻声码单主要求的吸血鬼设定的小短篇开始就没停下来过。


    先是冷风袭来,燃着的线香灭了大半;再是手臂上白雾缠绕,白雾所到之处均掀起一片细小的颤栗——


    都是些不伤人的小动作,摆明是为了吓唬她。


    可此刻对于喻声来说,悬在眼前的ddl更吓人,于是她没管,强装冷静,用更急促的敲键盘声来压住因稍微分心而有点躁动的心跳。


    但来者完全不懂点到为止的道理,愈发地得寸进尺,等到喻声码到“吸血鬼男主有严重的口欲期”这句话时,她的左肩突然一重,脖子被冰凉的异物贴上,随之而来的嘶嘶声音猛烈攻击耳膜。


    忍无可忍。


    喻声停止敲击键盘,右手不动声色地伸向胸前的佛牌,低声紧急念了一段驱鬼的咒语。


    “能不能别念了。”


    和引起喻声耳鸣的恶劣的嘶嘶声不同的是,此时凭空响起的声音意外地带着少年气,脆生生的,一字一顿的,“既对我没用,又打扰我看文了。”


    到底是谁打扰谁?


    喻声深吸了一口气:“……不是因为你是鬼就可以为所欲为的。”


    她揉揉眉间,冷静了两秒,干脆利落地把电脑合上,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你能不能安安静静地看,别再让我发现你在这里了。”


    喻声话音刚落,那团缠着她手臂的白雾就逐渐褪去,变得透明,在明明暗暗的灯光下隐约显出人形——


    剪裁考究的西装,随着起身的动作胸前挂着的金属链子晃啊晃,黑色皮鞋在地板上点了两下叩叩作响,虽看不太清脸,但仍能想象他在听到喻声的话时脸上浮现的顽劣的笑容,混不吝的话随之吐露出来。


    “谁让你爱写这种西方玩意的。”


    喻声社恐,因此大学毕业后她毅然而然地选择居家工作,在网上接文稿赚取生存费用,和单主的沟通隔着屏幕,在舒适圈范围内;再加上她体质特殊,没什么朋友,除了偶尔和作为神婆的奶奶,也就是王春华女士打打电话,汇报一下最近还有没有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外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完全没想到有一天沟通的对象会变成鬼。


    果然一个人太久不说话是会出事的。


    喻声平心静气,拿出面对甲方的态度,试图传授给这个一看活着的时候就不差钱的大少爷一个普通人生存的道理:“我更文的设定是单主要求的,她给钱,我无权拒绝。”


    “无权拒绝?”大少爷嚼着这几个字,贴着喻声的耳朵冷笑,阴森森地,“那昨天把我爱看的给拒了是几个意思?”


    连续几个晚上被小鬼折磨得睡不着觉,好不容易提起点精神气码字还被贴脸攻击,喻声此时觉得自己比他还阴森,她没有动,只握紧了佛牌,学着他冷笑,发起了一场尖锐的对峙:“你当鬼都一百年了,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吗?”


    一百年这么准确的时间跨度,不是喻声胡乱猜测的,是刚住进来的当天,被迫围观了一场鬼的内斗大戏时听到的。


    一枚硬币有正反两面,房子也有,正面刻着阴气重,是凶宅,相对应翻过来的那面就写着租金便宜,是收入不够稳定的喻声当下最好的选择。


    反正无所谓,不管阴气重不重,她这双眼睛都能额外框住另一个维度的东西。


    入住当晚,鬼压床把安眠药的作用轻巧地折了个半,喻声没睡着,却意识涣散,全身僵硬,难以动弹,挣扎间血液涌动压迫心脏,她紧咬舌尖,强迫自己清醒。


    片刻后,仿佛大梦初醒,喻声身上的压力减轻,脑海中那根紧绷着的弦终于得以放松下来,还以为是念的佛咒起了作用,却捕捉到了旁边的声音。


    懒洋洋的,带着点蛊惑人心的魔力,格外清晰,一个字一个字如玻璃珠不偏不倚地弹跳进喻声的耳朵里。


    “我当鬼都一百年了,还从来没见过有小鬼敢在我的地盘上这么放肆的。”


    好吧,说内斗也不太适合,纯粹是大少爷的单方面碾压。


    自此之后,他像是途经百年重新找到了什么乐趣一般,常在喻声的房间停留,最爱做的事就是趴在电脑前,等着喻声龟速般地码字,每每太阳换了位置才看完一篇,再心满意足地飘回楼上。


    他的自在,换来的是喻声的不自在。


    人鬼殊途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总在喻声写到他喜欢的题材不喜欢的情节时搞些恶作剧,让喻声的交稿进度一再拖延。


    这么被打扰下去也不是办法,喻声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把接单主页上的个人简介内容从“擅长民国爱情、现代架空等”改成“擅长西幻爱情”,文稿展示也全部更换,力争多接点他这种百年前的老古董不爱看的单,来减少共处一室的机会。


    第一次果然奏效,大少爷一来,瞥了两眼发现不感兴趣就走,但次数一多,还当着他的面委婉地拒绝了一篇民国背景设定的文,是人是鬼都得回味出点不对劲来了,于是就发生了刚刚那一幕。


    胶着间,喻声没有防备,腰部被狠狠擎住,五脏六腑被挤压成一团,她踉跄了两步,后背没有缓冲地猛烈撞向书架,五脏六腑又被冲撞开,像板块运动,从喉间逸出的血腥味是板块挤压碰撞的新产物,那句“能不能动口不动手”覆在血腥味上划破喉咙,被紧紧咬着的牙齿拦住没能说得出来——


    喻声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劲。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大少爷自知理亏不同她争辩改成上手,目光所及却发现他还好整以暇地待在原地,喻声艰难地低头一看,腰间张牙舞爪的分明是一团黑雾,和他的透明身形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一枚硬币有正反两面,命运却没有,越是苦难的人越容易再次接触苦难,伴随着天生阴阳眼而来的,是喻声的身体对鬼魂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从喻声开始记事算起,有数不清的差点失去身体掌控权的时刻,这些时刻拼拼凑凑构成一部电影,电影没有起承转合,全是高潮,在她的脑海中没日没夜地倒带循环播放。


    她是电影的主角,是唯一的受害者。


    是无法被拯救的受害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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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现在。


    在尝试一系列对付鬼魂的办法都失效后,喻声认命般地闭了闭眼,在黑暗中平静地等待这部电影的落幕。


    可意料之外地,黑暗被暂时夺走,有一道白光晃过,亮度足以刺过眼皮被眼睛接收,等到重归黑暗时,腰间的蛮力已经被卸下,五脏六腑随着呼吸恢复回归原位,喻声犹豫了一下,还是半睁开了眼。


    意料之中地安全了。


    喻声眨眼缓冲。


    熟悉的透明身形立在散落一地的书边,他的透明度降低了些,在此刻,喻声终于成功地看清了他的脸,看清了他嘴角上扬,笑起来时脸颊两侧浮现的小括弧很柔软,把阴冷感锐减了好几分。


    明明是老古董一个,却念着喻声刚赋予吸血鬼男主的、狗血肥皂剧的台词,强势介入,成为了电影的新主演。


    “就说没我不行吧。”


    短短的一句话化作利剑,硬生生地把硬币从中间剖开,于是除开正反两面后,出现了第三面。


    -


    把房间收拾干净,再熟练地从药箱里掏出气雾剂给伤口上完药后,喻声也歇了继续码字的心思,她一步一缓,慢吞吞地往厨房走,准备吃点什么来充当大脑转动的润滑剂,理一理刚才因过度惊慌而乱成一团麻的思绪。


    躺在冰箱最中央的、昨天剩的半块披萨比起其他仍需要加工的原材料更快进入喻声的视野,派上了用场。


    喻声刚搬来这里,还没来得及去跟厨房设备上飘落的灰告别,冷掉的披萨没有立即升温的可能,好在她对食物的要求不高,将就着倚在冰箱门前就开始咬。


    嚼进去的是干巴巴的香肠粒和披萨皮,吐露出来的是自我介绍,作为延续刚刚被迫打断的话题的粘合剂。


    “我叫喻声,比喻的喻,声音的声。”


    隔着厨房半开的推拉门,有一小块黑暗被悄无声息地占领。


    喻声的动作没有因来人而停顿下来,她三两下就把半块披萨解决,抽了张纸巾擦嘴后就垂眼侧过身去开水打泡冲洗留有碎屑的盘子,在此期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等到她清洗完毕后才重新听到声音。


    “江时。”


    “江河的江,时间的时。”


    没被披萨理清的思绪被相似句式的自我介绍理清,喻声把盘子甩干放置一旁,转过身问他:“要谈谈吗?”


    江时听到话后没动,顿在厨房门口,身形依旧近似透明,喻声的目光透过他,直直地降落在没有一丝亮光的客厅上,突然害怕会听到他说不行。


    如果他说不行的话。


    如果他说不行的话——


    喻声往后坠,重新陷入一个永久的噩梦里,被那些带着恶意的鬼魂勒住心脏,再也醒不过来。


    喻声猛地惊醒,从床上撑坐起来,扭头看向窗外才发觉外面大亮,已经是新的一天。


    农历七月,阳光铺天盖地,比刚出炉的面包还要温热柔软,暂时能遮住黑暗的一个月份。


    她听到了。


    他说——


    “行。”


    “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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