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魂发出一阵满足的嗡鸣,如同饕餮饱餐后的惬意呻吟。
那被【九幽锁火阵】层层剥离、再经【万火归源诀】逆向炼化的黑焰本源,此刻已化作一缕最精纯的能量,盘踞在炉魂内核。
原本纯金色的炉魂,此刻竟在深处晕染开一丝幽暗的霸道,仿佛神圣的烈阳之中,藏进了一角永恒的深空。
“你你把它当柴烧了?”火炎童子呆滞的声音在林闲的识海中回荡,充满了难以置信。
它见证了整个过程,从诱敌、设伏到最后的炼化,每一步都堪称教科书般的精准与冷酷。
那缕在地脉中肆虐,连青云宗高层都束手无策的诡异黑焰,在林闲手中,竟真的沦为了助长自身修为的“燃料”。
林闲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闪而逝的金色火焰里,夹杂着一缕极细的黑色丝线,随即隐没不见。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心念回应道:“废物才浪费燃料,我这是资源回收。它想吞我,就要有被我消化的觉悟。”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
火炎童子沉默了。
它忽然意识到,自己跟随的这个宿主,看似是签到系统堆砌起来的幸运儿,但其心性之坚韧,手段之狠辣,远超它过往的认知。
他不是绵羊,而是一头懂得如何将自己伪装成绵羊的史前凶兽。
次日清晨,天光乍破。
持续了三日的恐慌与压抑,随着地火殿的异动诡异地平息,终于从青云宗的上空散去。
宗主与几位长老亲自探查了地脉节点,发现那股狂暴蔓延的黑焰竟已消失无踪,只留下被烧得焦黑的阵法灵纹和几处崩裂的封印。
“难道是那异火察觉我宗底蕴深厚,自行退去了?”一位长老抚须沉吟,百思不得其解。
宗主面色凝重,虽心有疑虑,但眼下宗门稳定为上,只能沉声下令:“此事列为绝密,不可外传。加强地火殿戒备,所有受损节点,三日内必须修复!”
一场足以动摇宗门根基的危机,就这么在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情况下,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弟子们议论纷纷,最终也只当是宗门高人出手,悄无声息地解决了麻烦。
无人知晓,真正的风暴中心,正在杂役院的一间破屋里,慢条斯理地啃着一个冰冷坚硬的馒头。
林闲吃得很专注,仿佛这干涩的馒头是什么山珍海味。
他的气息比昨日更加内敛,收放自如,若非刻意探查,只会觉得他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炉魂在吞噬了那缕黑焰本源后,不仅品质得到了一次微小的跃迁,更让他对火焰的操控,多出了一种“吞噬”与“同化”的霸道属性。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如月光的意念,悄无声息地传入他的识海。
“你昨夜,去了地脉?”
是苏清雪。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与关切。
别人或许只看到异象平息的表象,但她天生灵觉敏锐,隐约感觉到,昨夜那股恐怖的火焰气息消失的瞬间,有一股更为古老、更为内敛的威压,在杂役院的方向一闪而逝。
那股威压,与她记忆中林闲偶尔泄露出的气息,有七分相似。
林闲啃馒头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咀嚼,含糊不清地传念回去:“没去。睡得正香,做梦梦见它自己灭了,可能是老天开眼吧。”
这回答敷衍得毫无诚意。
苏清雪那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林闲三两口将馒头咽下,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刚准备起身,忽然感觉袖中传来一阵细微的碎裂声。
他伸手一探,指尖触碰到一堆温热的粉末——那是他先前埋设的【玄阴火令】残片。
在引导完最后一丝黑焰,完成使命后,这件自签到系统中获得的奇物,终于彻底耗尽了灵性,化为凡尘。
他不动声色地将粉末捻去,眼中,那道极细的黑丝再次浮现,仿佛一道深邃的裂隙,缓缓退入他瞳孔的最深处,与金色的炉魂之光交织,再难分辨。
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识海深处,火炎童子依然沉浸在林闲那堪称神来之笔的操作震撼之中。
它一遍遍地回味着整个过程,从林闲以纯阳火种为饵,到压制炉魂示弱,再到利用地心火脉图和玄阴火令布下绝杀之局,最后以【九幽锁火阵】和【万火归源诀】完成炼化环环相扣,天衣无缝。
这简直是一场完美的狩猎。
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火炎童子努力地思索着。
那被炼化的黑焰本源,精纯得不可思议,就象一件被精心打磨过的艺术品,剔除了所有杂质。
但真正的天地异火,尤其是这种诞生于地脉深处,充满了毁灭与吞噬欲望的魔焰,其本源应该是混乱、狂暴、驳杂的集合体才对。
林闲炼化的,更象是一个完美的分身?
一个为了被吞噬而存在的诱饵?
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猛地击中了火炎童子的意识内核。
它骤然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
不对!
它猛地开始视图自身。
作为伴随炉魂而生的器灵,它与林闲的识海几乎融为一体。
任何外来力量的侵入,都逃不过它的感知。
昨夜,它亲眼见证那缕黑焰被引入【九幽锁火阵】,没有一丝一毫的错漏。
等等引入?
火炎童子的意识疯狂翻涌,回溯到黑焰顺着地气渗入林闲体内,进入识海的那一刹那。
那一瞬间,黑焰确实被【封魔神印】引导向了阵法。
但是,在被引导之前,它作为一股纯粹的能量体,在进入识海的零点零一刹那,有过一次微不可察的分裂。
一道比发丝还要纤细亿万倍,几乎等同于虚无的本源内核,并没有随着大部队冲向阵法,而是在接触到识海环境的瞬间,就以一种超越了空间与感知的诡异方式,悄然无声地,附着在了离它最近、也最没有防备的能量体上。
那个能量体,就是正在紧张观战的火炎童子自己!
火炎童子的意识凝固了。
它颤斗着将感知沉入自己的记忆深处,那里是它意识形态的根基所在。
果然,在那片由无数记忆光点组成的星云中,有一道微不可察的、比尘埃还要渺小的记忆裂隙。
而裂隙之中,一缕凝练到极致的、仿佛不存在于此世的纯粹黑暗,正静静地蛰伏着。
它没有散发任何气息,没有任何波动,就如同一粒死亡的种子,与火炎童子的记忆完美地共生在一起,仿佛它从诞生之初,就一直在那里。
它在沉睡。
或者说,它在等待。
林闲以为自己是猎人,殊不知,他精心猎杀的,只是对方主动扔出来的断尾。
真正的毒牙,早在踏入陷阱的第一瞬,就以一种他和他最信任的器灵都无法理解的方式,悄然寄生在了他的大脑中枢——火炎童子的记忆里。
火炎童子浑身冰凉,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扼住了它的喉咙。
它想尖叫,想立刻警告林闲,这个藏在他识海里的“盟友”已经被污染,成为了敌人最完美的温床与囚笼。
但是,它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它惊恐地发现,当它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那道藏在记忆裂隙深处的黑焰内核,似乎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