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知道错了，以后肯定会好好的给家里干活，求你不要把我卖给林大爷，呜呜呜……”
少女身上穿着一套灰扑扑的破旧衣裳，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补丁，也不知道是经手了多少人后才轮到她穿的。
少女身上本就没有多少肉，被中年妇人那么一拖扯，她直接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声音呜咽凄惨，
“对不起，娘，我知道错了，求你不要赶我走，以后我可以少吃一点，你留下我吧，弟弟年纪还小，他长大后也需要我啊。”
“呸，你个赔钱货要真是一心顾着你弟弟，为啥不愿意嫁给林老头？我看你就是在诓骗我，跟你那死鬼爹一个德行，今天非卖了你不可。”
中年妇人看向少女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厌恶，见少女还在拼命反抗不愿意走，她干脆一脚用力的揣在了少女的肚子上，
“啊。”
少女哀嚎一声痛苦地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脸上瞬间变得无比惨白了起来，可那中年妇人却并不愿意就此罢休，动作粗鲁地要扯着她继续走。
谢老头和谢老太看见这一幕后皆是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要是换做以前或许二老还会考虑上前帮帮那可怜的孩子。
可如今家里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能管他人的闲事呢?
“走吧，这里闹腾，我们再找一处歇脚的地方。”
谢老头说完掉头就要走。
谢一山却在这时突然伸手拉住了谢老头，他的头垂得很低，浑身都在轻微地颤抖着，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闷声问：
“阿爹，我……我们能不能帮帮小翠?”
“小翠?”
谢老太皱眉，自家大儿子是什么性子他们最清楚不过了，向来不爱多说多管只闷头干事的人突然想帮一个人，这很不正常。
她想着，便也就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一山啊，你认识那姑娘呢?”
谢一山抿着唇点了点头，他一向不太爱表达自己的想法，可当他看清少女的长相过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如果这时候再不做点什么，那姑娘可能会遭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爹，娘，小翠她是杏花村的人，之前帮过我，她是一个很好很善良的姑娘。”
谢一山突然膝盖一弯跪在了谢老头和谢老太的面前，眼眶都泛了红，
“儿子从来没有求你们二老做过什么，这次想求你们帮帮小翠，要真随意被她娘卖了，往后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早年谢一山刚刚跛脚的时候，只要他一出门就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脚看，甚至经常还有同龄的少年欺负他。
有一回，谢一山和谢二海拿着猎来的猎物去镇上卖，因为谢二海不善言辞就让弟弟进镇，而他自己则是在城镇外面等着。
不曾想这时候经常欺负他的少年们突然把谢一山给围了起来，然后二话不说就把他给揍了一领，还冲着他吐口水。
张小翠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她当时推着一推车的泔水从镇上出来，看见谢一山被欺负后二话不说舀就泔水就往那几个少年身上泼，几个少年受不了臭味才纷纷跑路。
时隔几年，谢一山仍旧记得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有个比他小很多的姑娘勇敢地替谢一山赶走了所有欺负他的人。
江小满几人皆是有些错愕，不曾想大伯竟然还有这种经历，他们忍不住往被拖拽着的少女看了过去，难不成这姑娘就是在那个时候成为了大伯心里爱慕的人?
而且张小翠是杏花村的人，那她肯定认识江小满的几个舅舅啊，当时他们匆忙逃命压根没来得及去找杨大郎他们，也不知道如今几个舅舅过得怎么样了。
江小满皱起了眉头，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好好问问张家人，当时杏花村逃难的时候究竟是怎么一副情形。
“起来，这些年我就是这么教你们兄弟二人的?”
谢老头眉头皱得很紧，目光有些失望地看向了谢一山。
“爹，我……”
“起来!”
察觉到谢老头是真的生气了，谢一山浑身一僵，但最终还是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再也不敢多说些什么了。
谢老太推了一下谢老头。“老头子，你这是干嘛啊，一山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想法还跟你表达了出来，就算你不愿意帮忙，也不能这么凶儿子啊。”
儿时的谢一山也曾经是个贪玩调皮的孩子，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什么的通通都干过。
可自从谢一山的二叔和二爷爷因为救他而死，自己也跛了脚后，原本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就再也找不到踪迹了，整天活得跟个小老头似的。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生气，谢老头这么一吼，儿子之后不是更加不敢表达自己的想法了吗?
谢老头轻哼了一声，“我也没说不帮那姑娘，只是我谢家的男人不管遇上什么事情都不可轻易下跪，太窝囊。”
“爹……”
谢一山眸子一亮，不敢置信地看向谢老头。
“既然那姑娘帮过你，如果能帮，我们顺便还了这人情就是了。”
谢老头：“走，我们一起过去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都打算帮人姑娘了，咋不早说?”
“我怎么知道你这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跟年轻的时候一样，做什么事情都那么着急?”
谢老太撇了撇嘴，罕见地没有再怼回去。
江小满忍不住偷偷地低着头笑，身边的谢随安侧目看了她一眼，低声道：
“臭丫头，笑得太明显了，小心我告诉阿奶让你吃一顿竹笋炒肉。”
“二哥，你会吗?”
“看你表现咯。”
少年有些傲娇地挑了挑眉。
江小满：“……”这种威胁不痛不痒的毫无威慑力。
几人一同走了过去，谢老太看了眼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又看了眼满脸关切之色的谢一山，然后出声问了一句，
“大妹子，你这是做啥呢?”
中年妇人皱眉，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原本是想出声骂走谢老太的，但看着这一大家子人，还是耐着性子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嫁女儿啊，还能干啥?”
“可你这姑娘好像并不愿意啊?”
刘老太眉梢一挑，“你该不会是在卖闺女换粮食吧?”
听见来人的声音，原本都快蜷缩成一团的张小翠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疯狂地冲着谢家人一阵磕头，
“好心人，求求你们救救我吧，我不想嫁给林老头，他都快六十了，我不想嫁过去。”
“嘿，你这赔钱货，真是长本事了啊?还学会跟人告状了，你以为这些穷酸能救你呢，简直是白日做梦。”
中年妇人似乎也没有想到张小翠会突然来这么一击，当即就有些怒了，对着她的腰上就是重重几脚踢了上去，
“呸，我看你就是欠打。”
“啊。”
张小翠呜咽地倒在了地上。
谢一山急了，忙上前去扶张小翠，“大娘，不管怎么说小翠也是你亲闺女啊，你怎么能亲手推她进火坑呢？”
“你又算是哪根葱啊?用得着你来教老娘怎么做事吗？”
中年妇人眉头皱得很深，她的目光审视地上下打量了一眼谢一山，却是突然笑了起来，
“瞧你紧张的样，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在可怜这贱蹄子呢?不曾想你竟然也是张小翠的情郎啊?”
“大娘，你别瞎说，我跟小翠不是那种关系，我们...我们只是朋友。”
谢一山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中年妇人却是突然冷笑了一声，“你敢说你对张小翠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谢一山一时语塞。
张小翠这时才抬起头来看向谢一山，在看清楚他的脸之后，张小翠先是一愣，而后突然就哭了，
“一山哥，竟然是你。”
“小翠，你……你知道我的名字?”
谢一山呼吸一滞，顿时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当然记得了，你是一山哥啊，真以为你偷偷来我们村里看我，我不知道吗?一山哥，你这个时候还能想着要帮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张小翠呜咽着，“只是我们家的情况实在是太复杂了，你还是不要管我了，这就是小翠的命，赶紧走吧。”
中年妇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这时候也不急着拖张小翠离开了，反倒是双手环抱着静静的看着张小翠和谢一山。
“丑话我先说在前面，林老头可是愿意给出三斤粮食作为聘礼，除非你拿出五斤粮食，否则想要带走张小翠除非我死。”
“五斤粮食?”
不仅是张小翠愣住了，谢家所有人都懵了。
现在这种情况，不是粮食大户，谁能够拿出五斤粮食来呢?而且就算是粮食大户也不可能随意挥霍的吧。
虽说谢家确实是找到了不少粮食，可那也不够一家人吃几天的，以后的日子是怎么样的更是未知，又怎么可能拿那些粮食来换一个姑娘回来了呢?
“一山哥，你别听我娘胡说，我是愿意嫁给林老头的，你别管我了。”
张小翠的眼眶都红了，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怔愣中的谢一山，
“走啊，赶紧走吧。”
“小翠，你这分明不是心甘情愿的。”
谢一山的眼眶也红了，但那是五斤粮食啊，就算谢家给得出来那也不能为了他一个人，全家都不要命了吧?
张小翠苦涩地笑了笑，“一山哥，我就是这命我认了，大不了等我娘换了粮食之后我就一头撞死算了，也算全了爹娘的养育之恩了。”
闻言，原本对张小翠还有一丝同情的江小满却是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