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成医,在谢家人身上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因为谢随安常年需要用药,家里人总是有意无意地了解一些草药的用途,备上不同类型的草药,就怕有一天需要的时候家里又没有。
江小满趁着林氏翻找药材的时候偷偷放了一小袋在板车上,然后拿起来递给她,问:
“阿娘,你快看看这草药二哥能用吗?”
“我看看啊”
林氏来回翻看着手里的草药,脸上写满了疑惑,“这几味药材都很符合随安如今的症状,只是……是谁采回来的?怎么还这么新鲜?”
“不知道,我就在这块地方看到的”
江小满一脸的茫然。
林氏点了点头,她往小姑娘手指的地方认真看了一下,这板车上的药材一直是她在打理的,绝对不可能会有那么新鲜草药。
除非是神仙保佑,否则没法解释,下回还得跟娘好好说说去,最好之后给这神仙立个神龛好好地拜着,以感谢神仙这一路上的庇佑。
想着,林氏顿时就乐了,她道:“小满,快,你帮娘一起熬药,我们随安吃了这药肯定能够逢凶化吉的。”
“嗯?”
江小满挑了挑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林氏突然就那么笃定了,甚至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但她还是乖乖地帮着林氏一起熬药。
期间还偷偷地把熬药的水换成了灵泉水。
翌日天边刚刚破晓,林和平就招呼着大家伙继续赶路。
不同于之前的死气沉沉,这回有了水大家伙都朝气蓬勃地跟在林和平身后走着,当然这得除开江家三人。
因为昨天没打到水,江元秋和江老太甚至是等村民们都下山了,大半夜才偷摸去山上找水的,等到地方的时候才发现水穴里面已经没多少水了。
勉强打了些水回来,还没睡一会林和平已经招呼着大家赶路了,江元秋和江老太是有苦不能言,只能把所有气都撒在了江玉儿身上。
江小满偷偷往江家所在的方向看了好几眼,错开人群,她和罗送的目光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纷纷收回视线继续赶路。
谢随安是在三天后醒过来的,虽然人很虚弱,但好在胃口还不错,江老太炖了一锅肉沫糊,他竟然连续吃了两碗,可把谢家人给开心坏了。
一行人又继续往平京方向赶了十来天的路,总算抵达平京地界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都看不到任何喜悦之色。
这一路上走过来,情况非但没有任何好转,甚至比起之前更为苍凉。
放眼望去,树木全都光秃秃的,就连地上也看不见一片叶子,界碑处甚至密密麻麻地掉落了一堆被烧焦的虫子。
江小满皱着眉捡了一只来回查看,当看清楚手上的东西是什么时候,她的手顿时抖了抖,忙跑过去给谢老头看,
“阿爷,你看这是啥虫子?”
“嘿,小满丫头是饿了吗?家里还有粮……”
瞥了眼小姑娘手里的虫子,谢老头话还没说完呢,他的瞳孔突然猛地一缩,伸手一把薅过了江小满手上的虫子来回确认。
谢老太忍不住瞪了他一样,骂道:“你个臭老头子,吓着我们家小满可咋整?不就是一只虫子吗有啥可稀奇的,难不成你还想吃啊?”
“现在四处大旱,人都快活不下去了,死些虫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整得好像老婆子我没给吃饱饭似的,大惊小怪。”
林氏也跟着笑,多亏逃难的时候带了不少粮食,虽然这些天吃了一大半去,可比起别人家,他们家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没饿过没渴过。
她甚至都感觉自己还胖了不少,脸和肚子上都垒起不少肥肉了。
“你也没看着,瞎说啥呢”
谢老头脸色煞白,他把那只烧焦的虫子提起来给谢老太看,小声道:“这压根不是什么普通的虫子,而是蝗虫!”
“蝗虫!?”
谢一山和谢二海离得近,听到蝗虫二字后纷纷围了上来,这东西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但凡蝗虫过境,百里之内必定寸草不生,不管什么地方但凡闹了蝗灾那都得死上不少人,那玩意一多起来连人也是吃的。
“眼下那么干旱,咋还可能闹蝗灾呢?”
谢一山皱着眉。
谢二海却是道:“现在这年成,有啥不可能发生的?说不准这边的旱情来得迟,蝗灾就先来了,你看不着吗?虽然这边也旱,可地面上的裂痕少了不少,也没那么热了。”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谢老太问出了最关键的,“还入城吗?”
“平京肯定不能去了,谁晓得蝗灾结束没有,如果没有结束,大家伙这么一去,不仅带的粮食得被吃干净咯,我们能不能保住命还不好说嘞”
谢老头神情严肃,他起身往林和平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事儿我得先跟村长说一声看看他咋说,你们别做声,到时候蝗灾没碰上,人心先散了。”
“好,你快去吧”
谢家众人点了点头。
谢老头刚迈出步子,人群中不晓得谁突然惨叫了一声。
江小满寻着声音看了过去,就见胖丫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连连后退,最后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胖丫,这是咋的了?”
“死……死人,好几个死人”
胖丫脸色惨白,手指哆嗦地指着一处。
林和平和村里的几个汉子对视了一眼,忙拎起锄头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只是看了一眼,几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那几具尸体穿得破破烂烂的似乎也是逃难的流民,看那模样应该是刚刚死没多久,此刻正有不少虫子围在他们的尸体上啃食着,密密麻麻的让人头皮发麻。
“啊!你们谁啊?”
人群里又一声尖叫,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了几十个穿得破破烂烂骨瘦嶙峋的男人不要命地冲进队伍里,二话不说就开始抢夺粮食。
村民们的注意力都被死人给吸引了过来,猝不及防地被抢走了好些粮食。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的流民越来越多,谢一山和谢二海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身拿起锄头就想护住粮食。
可流民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个眼睛里更是冒着猩红色的光芒,看人的时候带着凶光和贪婪,眼神定定的压根不像是一个人的眼睛,跟动物已经差不了多少了。
江小满看着那些冲过来的流民心底一阵发慌,她的脑海里立马涌现出了前世看到的画面。
“大伯,阿爹!粮食咱们不要了,快跑!”
江小满惊恐地大叫了一声。
“什么?”
谢一山和谢二海同时一愣,这还是小姑娘第一次露出这么惊恐的神情出来。
他们发愣的时候,转眼间板车上就被那群流民给掀翻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抢夺着粮食,甚至还有几个流民盯上了林氏和谢随安。
一排排布满污渍的牙齿一个劲地冲着他们咧嘴笑,甚至不断地在留着口水。
“这些流民他们吃过人!”
“吃人?”
江小满的话音刚刚落下,村民当中就有人被流民扑倒,然后发出了惨叫。
谢家人看了过去,就连那些流民竟然直接张口咬在那人身上,牙齿疯狂地撕咬着血肉下来,血腥异常。
“跑!快跑!”
谢二海随手捡起了两袋散落的粮食扛在了肩头,另外一只手把谢随安抱了起来,不要命地朝着平京界内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