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日不见,她已然和过去金尊玉贵的模样截然不同。
身穿宽大肥厚的灰色尼姑袍。
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饰品。
小脸蜡黄,眉眼间充斥着愤怒和怨恨。
如果说过去的冯婉月是浪漫的早樱。
如今她就像霜打了的茄子。
历尽沧桑,眼里只剩下汲汲营营的算计。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向心柔的长相。
可只要本人不认。
这样的话是没法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冯婉月可是向心柔的女儿。
她一开口。
相当于默认了蒙雨蝶就是向心柔。
先前冯婉月闹了这么大,谁不认识她啊。
当年向心柔的投河自尽同样也被人议论了许久。
不管是死而复生,还是姐夫和小姨子的私情都足以引起旁人的侧目。
众人下意识看向了秦时文和向心柔。
再见冯婉月,向心柔眼底欢喜一闪而过。
可紧接着她又反应了过来。
佯装不认识的看向秦时文。
“大爷,这位是?”
秦时文也没想到的冯婉月会突然回来。
短暂的怔愣之后,赶忙解释。
“蝶儿,这是夫人的娘家外甥女,闺名婉月,如今在水月庵修行。”
向心柔心疼又慈爱的看着冯婉月。
“多好的姑娘,怎会去了水月庵?妾身若有这样的女儿,岂不是要心疼死?大爷,还是找机会将孩子带回来吧,妾身见不得这么好的孩子受苦。”
秦时文拍拍她的手。
“放心,我会想法子的。”
说着还给冯婉月使眼色。
“婉月,这是我新纳的蝶姨娘,以后也是你的长辈,见了面要叫人。”
冯婉月压根不理会他这茬。
只是红着眼死死盯着向心柔。
哽咽着嗓音质问。
“娘,我可是婉月啊!你当真不认我?”
“原来婉月小姐也是将妾身认做了长兴侯府的二小姐,难怪我对婉月小姐一见如故,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缘分......”
向心柔刚说到这,就被冯婉月一把抓住。
“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我娘!”
她眼中含泪。
“娘,您不知道,女儿这些年有多想你!如今您死而复生,为何就不认识女儿了?难道您不要我了?”
向心柔不敢去看冯婉月的眼。
她深知此时不是相认的好时机。
依旧浅笑着否认。
“婉月小姐认错人了,妾身真的不是您的母亲。”
“不可能!”
冯婉月死死抓住她不放。
“你明明和她长得一样!”
秦时文急了。
“婉月,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人和你娘长得一样,有什么可稀奇的?快放手!”
不曾想冯婉月一把掀开向心柔的袖子。
指着她左手腕的咬痕扬声质问。
“她可以不认我,但为什么这个疤痕跟我娘的一模一样!”
趁所有人愣神的功夫。
冯婉月继续说。
“我五岁时调皮打翻了灯盏,娘嫌我不乖,要将我禁足,我不依,这才咬了她一口。这件事冯家人很多人都知道。”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一愣。
向心柔慌了神。
秦时文黑了脸。
秦云舟和秦云川也齐刷刷愣在原地。
秦时文是向南枝的逆鳞。
当初她都能为了这个丈夫和母亲决裂。
更何况向心柔这个妹妹。
向南枝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贱人果然是柔儿!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年明明是她主动舍掉了秦时文。
这会儿为什么还要跳出来给她添堵?
难道她忘了那些年她这个姐姐对她有多好?
忘了自己早就已经是冯家的人?
勾搭自己的姐夫,不要脸!
冯婉月拉着向心柔的衣袖哭的撕心裂肺。
“娘,您为何不认我?是我哪儿做的不好,您告诉我,我可以改!
“您不能不要婉月,婉月已经没了爹,不能再没有娘了!”
旁人不知,秦迦南是知道的。
侍郎府给水月庵使了银子。
这些日子冯婉月吃了大苦头。
这些眼泪做不得假。
向心柔也被冯婉月这突如其来的一出闹的手足无措。
她求救似的看向秦时文。
秦时文赶忙开口。
“婉月,你别闹了!如果蝶儿真是你娘,她会不认你?再说了,前两日你外祖母亲自来过,她莫非还能认不出自己的女儿?”
向心柔投河自尽的时候,冯婉月才六岁。
玉姨娘是向心柔的亲生母亲。
她的话怎么也比冯婉月有说服力。
偏偏这个时候向南枝开始补刀。
“谁知道是不是她们母女联手糊弄人?谁会承认自己的女儿是个觊觎姐夫的贱人?”
秦时文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向南枝你还有完没完!蝶儿已经入了我的门,就是府里的蝶姨娘,你将婉月带回来是什么意思?你忘了当初她为何进的水月庵?是不是害死侯府所有人你才甘心!”
这些话堵住了向南枝的嘴。
却也深深刺痛了冯婉月。
没来之前,梁慧星那个贱人告诉,是她娘亲手送她进水月庵。
她不信一个死了十年的人有本事做这些。
如今看来,她娘分明就没死。
之所以将她送进水月庵。
无非是怕她坏了她的好姻缘。
想到这些日子在水月庵受的磋磨。
冯婉月戾气横生,恨上了所有人。
当扬质问。
“娘,您可是冯家正经的二夫人,为什么非要来侯府做小妾?您这么做,对得起我爹,对得起冯家吗?”
既然这些人见不得她好。
那谁都别想好。
冯婉月信誓旦旦。
哪怕秦时文搬出玉姨娘,依旧阻止不了旁人的猜疑。
“这丫头言之凿凿,这位蝶姨娘该不会真是冯家那位二夫人吧?”
“天底下哪有人长得这么像,还一样的伤疤,侯府分明糊弄人也用点心。”
“啧啧,小姨子和姐夫有一腿,今日这出大戏好看的紧啊!”
秦时文怒不可遏。
“都已经去了水月庵这么多天,还改不了胡言乱语的毛病,看来水月庵的修行远远不够!来人!把表姑娘给我送回水月庵!”
“不!我不回去!”
冯婉月吓得花容失色。
对秦时文的恨意越发浓烈。
这时,秦云舟跳出来,将冯婉月护在了身后。
“我看谁敢!”
秦时文气的眉心一跳。
“秦云舟!你敢阻拦,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秦云川可比秦云舟有脑子。
深知一旦落实向心柔的身份,侯府会面临什么。
也赶忙劝说。
“大哥,你听爹的,有什么事咱们晚些再说。”
秦云舟一脚将他踹开。
“滚一边去!真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让爹厌弃了我取代我吗?我告诉你,就算是侯府毁了,你也别想越过我去!”
他扭头看向冯婉月。
“婉月,你别怕,有我护着你,谁也动不了你!你说这个女人是你娘,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冯婉月!”
秦时文眼底氤氲着冷冽的风暴。
“侯府养了你十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想清楚!离开了侯府,谁还能给你做主!”
冯婉月垂着眸子,掩下恨意。
她恨秦时文和向心柔。
却也深知侯府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一阵天人纠结之后。
哪怕不甘,她也只能将那些气话生生咽下。
唬住了冯婉月,秦时文又压低声音去威胁向南枝母子。
“没了侯府,你们以为长兴侯府还愿意接受你们?醒醒吧,你们能依靠的就只有东平侯府!”
这话残酷却也是事实。
没了镇南郡主的庇护,向南枝什么都不是。
而如今打理长兴侯府的又是玉姨娘。
她再疼爱向南枝,也不可能越得过向心柔。
一旦被两府厌弃。
她们母子什么都没有了。
秦云舟忍得额上青筋暴起。
难得头脑聪明一回。
“娘,算了,要不然这次就忍一忍吧。”
向南枝红着眼,恨不得扯烂手里丝帕。
为了自己和儿子,她不甘也只能忍。
“大爷说的是,柔儿已经死了十年,蝶姨娘怎会是她?是婉月认错了人。”
向心柔提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下。
“大爷跟妾身说过夫人爱开玩笑,想不到竟是真的。可惜,我哪有那么好命,居然能当夫人的妹妹?”
向南枝咬着后槽牙笑着回了一句。
“妹妹说的哪里话,从今往后,你我共事一夫,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向南枝临时改了口风。
旁人哪怕有诸多猜疑,也只能私下议论。
雷声大雨点小。
秦迦南对这个潦草的结果极不满意。
她慢悠悠的走到冯婉月身侧。
“以前我还只当你聪明,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丑而已。不上不下的闹这么一出,除了让秦时文厌恶,你还能得到什么?”
冯婉月怒目而视。
秦迦南神态自若。
“我就不一样了,只要你能想办法指认向心柔,我可以让你在水月庵的日子不那么难过。”
冯婉月瞳孔猛地张开,格外意动。
依旧保持警惕。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林家捐了不少银子给水月庵,你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冯婉月浑身一震。
“你不妨好好想想,就算有人跟你保证会将你从水月庵带出来。但林家插手,你以为你能熬得到那个时候吗?”
冯婉月死死咬着唇角。
“我如何信你?”
秦迦南笑笑。
“是要吃过饭被人送回水月庵受继续更严厉的磋磨,还是舒舒服服的在水月庵过完下半辈子,你自己选。”
秦时文自以为解决了一扬风波。
还在暗自盘算着早些让冯婉月这个不确定因素离开。
却不曾想,冯婉月忽然反口。
“我冯婉月用性命起誓,蝶姨娘就是我娘向心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