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灵韵正坐在草庐下看经书。
向南枝站在她对面,正气急败坏的撒泼。
“你明知我最厌恶那野丫头,还非要把县主之位给她?是不是看我过得不好,你才甘心!”
“当初明明说好会给婉月请封县主,为何要戏耍我?”
“出尔反尔,天底下怎会有你这种母亲?这么做,你对得起我吗你!”
这些话已属大不孝。
偏偏一旁的秦时文父子三人非但没有劝说,还不悦的看着杜灵韵。
对她的这番做法颇为不认可。
姜嬷嬷气愤不已。
“大小姐,说话得凭良心!当初是你威胁夫人,若不能为你请封一个县主之位,就要和夫人断绝母女关系。”
“如今夫人给了县主之位,你怎的还来质问夫人?”
向南枝红着眼咒骂。
“拿这话来挤兑我?你是聋子还是傻子?当初我明明说的是婉月!”
“南小姐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夫人为她请封名正言顺。你这般厚此薄彼,不妨扪心自问,你又是个合格的母亲吗?”
向南枝被噎了回来。
她狠狠剜了姜嬷嬷一眼。
“我跟你说不着!”
又开始问责杜灵韵。
“我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你是在跟我玩文字游戏对不对?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越说越激动。
“杜灵韵,你太让我失望了!”
被直呼其名的杜灵韵抬眼看了过去。
沉静的眸子如古井无波。
向南枝被看的有些心虚,却还梗着脖子虚张声势。
“你看我做什么?本来就是你的错!”
姜嬷嬷怒极。
“身为子女,直呼生母姓名。还为一个外人,责问生养你的母亲。大小姐,你这是大不孝!”
“母慈才女孝。”
向南枝理直气壮。
“是她亏欠我十年!也是她没尽到母亲的责任,是她对不起我!”
“当年的事......”
姜嬷嬷还想说什么。
却见杜灵韵朝她摇头。
向南枝尽收眼底。
自以为占了上风。
越发过分的威胁。
“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否则你失去的不止女儿女婿,还有两个你疼爱的外孙!”
杜灵韵眼底染上冷意。
视线扫过秦家父子三人。
“你们也是如此想法?”
秦时文讪笑。
“母亲,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南枝,您亲口答应的怎能反悔?”
秦云舟不满冷哼。
“外祖母,我看您就是被那野丫头灌了迷魂汤!怎么会想到为她请封县主之位?等来日丢了人,伤的还不是您和长兴侯府的颜面!您太糊涂了!”
秦云川说的倒客气。
却内里意思和父兄没什么区别。
“外祖母,县主之位非比寻常。您轻而易举的给了小妹,实在是欠缺考虑。”
秦云舟冷声附和。
“就是,那野丫头连婉月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父子三人口径一致。
无形中在给向南枝撑腰。
她高抬着下巴,越发得意。
“您听到了,这次本来就是您错的离谱!”
杜灵韵将这一家四口的表现尽收眼底。
眸底最后一点光亮湮灭。
她与女儿关系不好。
却从不曾苛待过两个外孙。
从小到大,出银子出力。
送秦云舟去读书。
送秦云川去习武。
借着自己和平南王府的人脉。
给他们请的也都是良师名家。
她不明白。
怎会教导出两个如此不辨是非之人?
还有秦时文这个女婿。
她也曾暗地里帮忙周旋。
付出得不到回报,固然令人心寒。
可她更心疼她的小阿南。
流落在外十年。
好不容易找回来。
面对的却是这么一群冷心冷性的家人。
杜灵韵眉眼低沉的看着四人。
“你们可知,小阿南才是你们血脉相连的亲人。”
“是又如何?她可曾把我们当过亲人?”
向南枝失去了耐心。
“行了母亲,我不想再谈论那野丫头。话已至此,您现在最该做的,是好好想想如何补偿我和婉月!”
“你待如何?”
“让舅舅认下婉月,再让平南王府上折子,给她请封郡主。”
杜灵韵怔愣了下,气笑了。
“我若不答应呢?”
向南枝恼了,气势汹汹。
“生而未养,原本就是你亏欠了我!如今你还戏耍了我,让我在人前丢尽了脸面!你凭什么不答应?”
“你若不应,世人就会知晓,堂堂镇南郡主到底是何等的没良心,不顾自己女儿的死活!”
秦迦南匆匆赶来。
将秦家人的言论尽收耳中。
气到头皮发麻。
她不顾长兴侯的阻拦。
上前就是一阵破口大骂。
“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外祖母待你们如珠如宝,你们不思感恩也就算了,还为了一个外人来质问外祖母,你们脸怎么这么大呢?”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我若是你们,都没脸苟活在这世上!就该趁早找根麻绳吊死自己,省的污了旁人的眼!”
被指着鼻子大骂。
秦云舟火冒三丈。
“秦迦南你给我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你算什么东西!”
“想让我闭嘴?你配吗?”
“不辨是非的糊涂东西!他日还想入仕为官?我呸!真当御史台都是瞎眼的?”
秦迦南视线扫过秦家父子三人。
“我告诉你们,今日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再敢逼迫外祖母,我就天天去御史台举报,我倒要看看,能不能绝了东平侯府这一门!”
学成文武艺。
货与帝王家。
不管是在朝的秦时文。
还是从文从武的秦家兄弟。
哪个不是为了仕途?
秦迦南只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也算是断了父子三人的前程。
秦时文和秦云川也跟着变脸。
“迦南,你怎么能这么说?!”
“小妹,你不要冲动,都是一家人,你不该这么想。”
秦迦南冷笑。
“我什么脾性你们一清二楚,不信你们就试试。”
向南枝怒不可遏。
“秦迦南!你敢这么做,我饶不了你!”
秦迦南倏地回头。
红着眼瞪着她。
“我还没说到你头上,你倒主动撞上来。好,今天咱们就好好掰扯掰扯!”
“你口口声声说外祖母对你不闻不问十年,无视南疆数十万百姓水深火热,看不见战扬上刀剑无眼,外祖母有多危险。”
“我就问你一句,如果因为为国尽忠,就要判定一个母亲不负责任,那你来告诉我,什么样的母亲才算负责任?”
向南枝当然回答不出来。
没有国哪来的家?
自古以来。
为国尽忠总是要排在第一位的。
“怎么,回答不上来是吧?好,那咱们再来掰扯别的。”
“祖母是在你七岁那年离开的,据我所知,她离开之前,依旧安排了人照看你。十年里,你没有一日不是锦衣玉食,仆从环绕。这些全都是外祖母嫁妆所出。你告诉你,她哪点亏欠了你?”
长兴侯府早就是个空壳子。
若没有外祖母带丰厚嫁妆下嫁。
府里连下人都请不起了。
向南枝梗着脖子反驳。
“锦衣玉食又如何?那是我想要的?我生病时她在哪儿?我不高兴时她又在哪儿?没有!她心里只有南疆战扬,只有那些我连面都没见过的泥腿子!这些难道就不是亏欠?”
“我竟不知自己有个何不食肉糜的母亲啊!”
秦迦南冷笑。
“如果这就是亏欠,那我问你,在被丢的十年里,我为了活命,吃过老鼠肉,睡过臭水沟,几次死里逃生,那你亏欠我多少?”
“依着你的逻辑,我是不是该要你这个母亲以死谢罪?”
向南枝气的浑身哆嗦。
“当初我就不该生下你!就算是生下,也该把你溺死在尿桶里!”
“你当然可以这么做,可你舍得吗?”
秦迦南当扬扯下她的遮羞布。
“你管家管不成,做账做不清,嫁入东平侯府后,更是接二连三的给祖母找麻烦。要不是你拿肚子里的我威胁,心思清明如祖母,又岂会再将管家权给你这种糊涂蛋?”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清白无辜!你没那个资格!”
向南枝被戳中死穴,惨白着脸暴怒出声。
“闭嘴!你给我闭嘴!谁允许你这么责问我的?我是你母亲,你这是大不孝!”
“就算是大不孝,我也得让你听个明白。外祖母忍着让着,那是顾念母女之情,从来都没欠过你!”
“大爷,今天你必须把她给我扔出侯府,否则我就再也不回东平侯府!”
“呵,你又不是没扔过,尽管来,我也就是没证据,若是有证据,你以为你还能安安稳稳的做你的东平侯府大夫人?你......”
“小阿南!”
杜灵韵朝她摇头。
“不要再说了。不要因为外祖母,背上不属于你的包袱,不然外祖母只会觉得更对不起你。”
小阿南失踪那么多年。
她身为外祖母又何尝没有责任?
还有,她的小阿南这么聪慧。
原来早就猜出了自己失踪多年的原因。
她心里该有多痛啊。
杜灵韵的心像是被人揪着拧了几把。
看着向南枝时,眼底只剩一片淡漠。
不能让她毁了小阿南。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杜灵韵深吸一口气。
“阿梨,去禅房,把东西拿过来。”
须臾,姜嬷嬷带回了一份纸笺和笔墨。
寒着脸摆在了桌上。
杜灵韵看向向南枝。
“签了它。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当等看清纸上醒目的断亲书三个字时,向南枝瞳孔微张。
不可置信抬起头。
她指着秦迦南高声质问。
“为了这野丫头,你竟要和我断绝母女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