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迦南在心中冷笑。
虽不记得当年之事。
可进京发生了这么多事。
足以证明当年她的走丢和向南枝有关。
梦里的向南枝亦是亲口承认。
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从京城到安顺。
上千里路。
辗转半年,她才被老爹收养。
她没了过去的记忆。
却也能猜得到。
那半年对她而言有多艰难。
向南枝生了她,却也丢了她。
生恩已还。
向南枝没资格要求她做任何事。
玉姨娘出来打圆扬。
“南枝你千万别因为这点小事和南小姐闹别扭,万一传出去了,旁人误会南小姐对你这个母亲不孝,这可就糟了。”
看似处处是在为秦迦南好,实则就是在指责她不孝。
秦迦南如何能忍?
“我孝不孝何须你一个姨娘来置喙?”
她冷笑一声。
“听人说,长信侯府内宅被玉姨娘把持多年,想来听差的都是姨娘的人。若这样的闲话都能传出去,我很难不相信这是姨娘故意所为。”
“南小姐说的哪里话,我一个妾室怎敢把持侯府中馈?”
玉姨娘并未有任何不悦。
“内宅庶务琐碎,难免惹夫人烦忧。而我并无所长,唯善打理内宅。如果让南小姐因此误会,妾身贪权慕利,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秦迦南笑了。
“南境六万铁骑都曾被外祖母一手执掌,区区长信侯府内宅而已,何须旁人插手?这些话姨娘骗骗自己也就算了,不必说来给我听。”
向南枝怒斥。
“你给我闭嘴!侯府的事用得着你来置喙?”
秦迦南冷声嘲讽。
“侯府的事我管不着。但有人占了便宜,还要往外祖母身上泼一盆无能的脏水,我可做不到如你这般坐视不理!”
“你......”
向南枝还想说什么。
秦迦南冷声打断。
“你是外祖母怀胎十月所出,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任何龃龉,也不该让一个姨娘来作践她!”
进门的时候她可没听错。
这里里外外的仆人见了玉姨娘都是叫夫人。
可笑的是。
长信侯府正经的侯夫人可就在后院吃斋念佛。
以前她不懂为何外祖母会养出向南枝这种人。
到了长信侯府她才明白。
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秦迦南懒得跟这些人浪费时间。
扭头又看向傻在一旁的长兴侯。
“外祖父,凝晖堂在哪儿?可否派个下人给我带路?”
长兴侯回神,点头如捣蒜。
“可以,可以,当然没问题!”
招手便有个小厮跑了过来。
秦迦南径直跟着走了。
向南枝恨恨的咬了咬牙追了上去。
“那什么,我去一趟厨房,让人给迦南做点好吃的。我记得她小时候最爱吃樱桃肉,也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
长兴侯抬脚就走。
身后的玉姨娘温声提醒。
“侯爷,你走错方向了。”
长兴侯顿了下。
还是朝着秦迦南和向南枝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玉姨娘身边的李嬷嬷气恼不已。
“夫人,您看看侯爷,不就是个外孙女,至于这么殷勤吗?”
玉姨娘脸上笑容淡了下来。
“他哪里是去看那丫头,要看的是凝晖堂那个。”
“夫人您说说,凝晖堂那位都闭门不出多少年了,侯爷还上赶着找没脸。何曾把您这么多年的辛苦放在眼里?”
相较于李嬷嬷愤愤不平。
玉姨娘要淡定得多。
“他们是结发夫妻,做什么都不为过。”
她顿了下。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秦迦南和杜灵韵长得可真像,我都吓了一跳。脾性也跟她像了三分。连我也不得不承认,杜灵韵生了个好外孙女。”
“夫人何必给她们贴金?咱们月小姐也不差啊。”
“连林向恒那种没什么脑子的都拿捏不住,她怎么跟秦迦南比?”
李嬷嬷不认同。
“林家的事老奴也听说了,老奴觉得大小姐就是故意的。她若真的将月小姐放在心上。月小姐早就成了林家少夫人了。”
“行了,是她无能不必从旁人身上找原因。”
玉姨娘回头看李嬷嬷。
“对了,上次柔儿来信,说什么时候回京来着?”
李嬷嬷眉眼温和。
“快的话十月初一您就能见到二小姐了。您看,要不要让月小姐见见二小姐?母女分离这么多年,难免.....”
玉姨娘打断了她。
“务必要瞒着她,那孩子心性浮躁,万一泄露出去,会出大事的。”
凝晖堂在长兴侯府的最边缘。
门前荒凉开阔。
并精致艳丽的花朵,只有不知名的野草肆意生长。
高大的杨树被风吹过。
边缘泛黄的落叶铺满了通往院子的青石小径。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让人心头无端多了几分安定。
秦迦南尚未走至门前。
就有个红着眼的中年妇人朝她快步走来。
她身着青衣,眉眼坚毅。
步履轻盈,踏叶无声。
孙嬷嬷说过外祖母身边一个姜嬷嬷。
曾经是外祖母的副手。
在她的时候经常带她出去玩儿。
秦迦南温声。
“姜嬷嬷。”
姜嬷嬷红着眼,眼底满是惊喜。
“南小姐还认识老奴?”
秦迦南摇头。
“是家中孙嬷嬷介绍,就想着您应该就是我小时候最疼我的姜嬷嬷。”
姜嬷嬷眼中失落很快被欢喜取代。
“就算南小姐不记得也没关系,既然回来了,日子还长呢。”
秦迦南想到自己的打算。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姜嬷嬷,外祖母可有时间见我?”
“有的,有的,夫人已经在房里等南小姐多时了。”
秦迦南刚要跟姜嬷嬷过去。
向南枝就冲了过来。
“要去也该是我先去!你给我在这等着!”
“大小姐!”
姜嬷嬷抬手就拦住了往里冲的向南枝。
“夫人现在要见的是南小姐。”
向南枝恼了。
“我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凭什么先见她?让开!”
秦迦南不想让姜嬷嬷为难。
“姜嬷嬷,我等等也无妨。”
姜嬷嬷无奈这才先带了向南枝进去。
就在这时,两棵松树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秦迦南给了元宝一个眼神。
她捡起地上一块碎石。
猛地砸向树后。
紧接着,一声惨叫传来。
“哪个该死的丢我?”
秦迦南这才看清躲在树后的竟是长兴侯。
宽阔的额头上顶着个红肿的大包。
她忍住笑。
“外祖父怎么会在这?”
长兴侯揉着红肿的额头。
面上有些尴尬。
“那什么,我迷路了,谁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
从出生就住在这。
住了一辈子怎么可能会迷路?
秦迦南扯扯唇角。
扯谎能不能也走心一点?
长兴侯被看的不自在。
“你好好跟你外祖母说会话,说完了就来前厅吃饭,我让厨房做了你小时候爱吃的樱桃肉。外祖父就先走了。”
也不给秦迦南反驳的机会。
一溜烟跑了。
秦迦南哭笑不得。
凝晖堂的禅房布置的格外简单。
只在正对门口的墙上挂着一个大大佛字。
一桌案,一香炉。
便是剩下所有。
杜灵韵身着青衣,双腿盘坐在桌案前的蒲团上。
双目微阖,神色淡然。
左手轻捻乌檀木念珠。
右手拿着犍稚轻敲木鱼。
当当当。
稍显沉闷的木鱼声回荡在空旷的禅房里。
即便只是个背影。
进门的向南枝还是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脸上的狰狞也被紧张取代。
她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低声叫出“母亲”二字。
杜灵韵手中犍稚一顿。
并未回头。
“找我何事?”
“我记得陛下曾给过母亲一个恩典,可以为后辈请封县主。”
说到这,向南枝咬了咬牙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母亲,我想让您将这个机会给婉月。”
话音刚落。
姜嬷嬷就怒了。
“大小姐莫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的女儿?将县主之位给一个外人,亏你想得出来!”
“你懂什么?婉月是我一手带大,和我的孩子有什么区别?再说了,她虽是心柔的女儿,可心柔也叫母亲一声嫡母。婉月何尝不是母亲的外孙女,怎么就成了外人了?”
姜嬷嬷气笑了。
“就算不是外人,大小姐也该亲疏有别吧?”
“你懂什么?婉月虽不是我亲生,却比那野丫头好千倍万倍。自从我怀上那野丫头开始,就没一天顺心。她回来之后,更是搅的侯府不得安宁......”
为了让杜灵韵答应自己的要求。
向南枝极尽刻薄的开始抹黑秦迦南。
恨不得将她描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牢骚发了足足有一盏茶,向南枝才终于舍得闭嘴。
“......母亲,虽然那野丫头是我生的,可她实在配不上县主的位子!您早晚会发现,婉月才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这时,杜灵韵起身,回头朝她看了过来。
双眸平静无波。
却用一句话就击垮了向南枝所有心防。
“当年你狠心将小阿南丢弃,事到如今,竟还不知悔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