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姒说的也有道理!”
费了心思、花了钱,却还不落好,就算赵氏是慈母,为了儿女不求回报,心里也会不舒服。
就是钱氏,听到王姒的话,亦不好深劝。
是啊,她只想着稳妥,却忘了王家上下,都不是什么通情达理、知恩图报的人。
但凡他们有脑子,都不会沦为江南盐税大案的替罪羊。
赵氏思来想去,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这样吧,还是准备这些。不过,要分一半给官差!”
她又问钱氏借了两百两银子,换成三两、五两、十两等小面额的银票。
分作八十两、六十两、六十两三份,准备分别塞给三个儿女。
大郎是长子,还已经成了婚,夫妻俩,占个大头。
二儿子和大女儿,每人六十两,节省些,就算东西被抢了,靠着这些银子,应该能熬到流放的。
赵氏觉得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也煞费了苦心,如果这还不能让儿女满意,她也无可奈何。
听了赵氏的新安排,王姒没有再说什么。
赵氏给了钱,这与王姒的计划不同。
王姒从未想过给他们银钱,她想让他们一无所有地上路。
不过,给了钱,也不怕!
那三位可都不是聪明的主儿。
大哥迂腐,耳根子还软,旁人三两句话,就能哄得他掏心掏肺。
八十两银子,拿到手里,估计还没有焐热,就会被王庸、二房、四房等“至亲”骗走。
二哥人还不错,却是一根筋,也十分好骗。
流放路上,他不但守不住钱,还可能给旁人当苦力,妥妥的冤大头。
王娇就更不用说了,自作聪明的蠢货。
最要命的她有上辈子的记忆,她会非常迷信上辈子的种种。
比如——
柳氏!
她才是精于宅斗的高手。
可能被上辈子记忆误导的王娇,碰上面甜心苦、演技精湛的柳姨娘,啧啧,王姒用脚指头去想,都能猜到王娇可能会有的惨败!
或许是双胞胎的灵魂共振,王姒想到了柳氏,在牢里的王娇,也在自以为不着痕迹的打探柳氏的消息。
“祖母,柳、柳氏呢?”
王娇坐在干草堆上,双手亲昵地抱着太夫人的胳膊,低声问了一句。
“柳氏?什么柳氏?”
太夫人作为侯府的老祖宗,身边簇拥着无数人。
说句不好听的,她连那些庶子所生的便宜孙子孙女都记不住,哪里会记得一个不起眼的侍妾?
“就是——”
王娇听到太夫人随意的口吻,这才反应过来:
这时的柳夫人,还只是亲爹的一个通房。
连妾都算不上。
王家阖家被关进大牢,柳氏都没有资格跟女眷们关在一间牢房。
她和其他房头的通房、侍妾等,被关在斜对面的牢房里。
王娇不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好像是在流放路上,一直都怯懦柔弱的柳氏,忽然就变得精明、能干。
她居然还擅长医术。
从祖母、大哥大嫂的信中,王娇得知:
流放的时候,一家人先是靠着柳氏针灸治好了官差的宿疾,才得到了官差的庇护,没有被官差虐待。
紧接着,柳氏又靠着挖草药、炮制药材,赚了许多钱。
这些钱大头给了官差,王家人只留了一小部分。
而就是靠着这一小部分,王家买了马车,置办了衣物、被褥,顺利平安地抵达了边城。
在边城,也是靠着柳氏的医术,王家人快速地站稳了脚跟。
……直到皇帝大赦,王家人回京,亦是柳氏用医术,救了太后,王家洗刷了冤屈,恢复了爵位。
柳氏成了京中风光无限的柳夫人。
“……唔~~”
斜对面的牢房里,一个蜷缩在角落的瘦小身影,脸色惨白,额头布满冷汗,她发出痛苦的呻吟。
“小翠好像发热了!唉,不知道她能不能熬过今天晚上!”
“熬不过就死呗!其实死了也好,省得活着受罪!”
同牢房的通房、侍妾们,发现了柳氏的异常,却无人上前帮忙。
都什么时候了?
她们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哪里管得了旁人?
再说了,就算她们想管,又如何管?
没有水、没有药,只靠嘴巴吗?
就在众人以为柳氏快要撑不过去的时候,忽的,柳氏睁开了眼睛。
“……我没死?”
“这是哪儿?大牢?我、我被关进大牢了?”
“等等!不对,这、这不是我——”
柳氏一双标准的杏眼,她先是茫然,接着便是惊愕。
“嘶!好疼!”
就在柳氏不确定自己的处境时,脑袋忽然一阵针扎般的疼痛,痛得她险些受不住昏死过去。
痛苦地闭上眼睛,咬牙忍着。
再度睁开眼睛,柳氏已经知道了一切。
她,死了,又“活”了过来。
只是她不再是宫中的医女柳无恙,而是武昌侯府一个卑贱的通房丫头柳小翠。
“没有投胎转世,而是变成了另一个人!有点儿意思!”
柳氏伸出手,将手掌翻来翻去,她定定地看着,感受到对于身体的控制,亦看到了勃勃的生机。
她眼底迸射出异彩:不管怎样,我还活着!
我会好好地活下去。
宫里的“故人”们,有朝一日,我定会回来,与你们好生算账!
……
翌日,清晨。
太阳高悬,阳光灿烂,但这光亮却照不进阴暗、幽深的大牢。
“起来!都起来了!”
“犯官王庸的家眷们,你们该上路了!”
狱卒拿着根木棍,一边走,一边用力敲打着两侧的牢房。
砰砰砰的噪音,惊醒了蜷缩在地上的人们。
他们本能地惊慌恐惧着。
经历了抄家、下狱,他们早已成了惊弓之鸟。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反应过来,这才慢慢的爬起来。
咔嚓!咔嚓!
一道道的门锁被打开,王家众人宛若牛羊般,被驱赶着往外走。
王娇被吵醒,颇有些起床气。
但,狱卒们一个个凶神恶煞,手里还拿着木棍、鞭子。
王娇刚要开口骂人,抬眼看到他们,便被吓得憋了回去。
活了两辈子,哪怕是最凄惨的时候,她也只是被婆婆、被夫君打骂,却从未被狱卒这等卑贱之人呼喝。
王娇很不适应,却也知道,这不是她发小姐脾气的时候。
咬着唇,王娇紧紧跟在太夫人身边,与王家众人一起来到了牢房外的天井。
并不宽敞的空间里,挤满了王家在京中的几房族人。
王庸等成年男丁,正在被官差们戴上枷锁、扣上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