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水榭的雕花窗棂,洒下一地斑驳陆离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牡丹的馥郁芬芳与佳酿的醇厚香气,混杂着贵女们银铃般的笑语,构成了一曲雍容华贵的春日乐章。
然而,在这片祥和之下,崔云姝的心却已沉入万丈寒渊。
二哥崔元珏成为太子伴读的消息,如同一柄淬了冰的重锤,不仅砸碎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更将她逼上了孤注一掷的悬崖。退路已断,前方便是刀山火海,她别无选择,只能迎头撞上去,用最惨烈的方式,为崔家,为姐姐,也为她自己,砸出一条生路。
她端坐在席间,指尖微微发白,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一派天真烂漫。她像一只蛰伏在暗处的蜘蛛,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那只注定要撞上蛛网的飞蛾。
时间在丝竹管弦声中缓缓流淌。
终于,在她几乎要将面前一碟杏仁酥数清有多少颗时,那期待已久的“东风”来了 。
一个穿着卢府管事家仆役服饰的婢女,神色慌张地从花园入口处跑了进来,她甚至顾不上仪态,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穿过嬉笑的人群,径直奔向主位上的卢家主母——卢娘子 。
那婢女附在卢娘子耳边,飞快地低语了几句。
崔云姝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却将卢娘子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尽收眼底。
她清楚地看到,在听完婢女回报的那一刹那,卢娘子脸上那雍容得体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惊慌与失措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那份源自内心的震撼,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果然!
崔云姝的心脏重重一跳,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这一幕,与“书”中的描述分毫不差 。
卢娘子毕竟是见过些场面的人,失神过后,她很快便强作镇定。她先是低声斥责了那婢女几句,随即抬起头,对着投来好奇目光的宾客们,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几桌的人都听清楚:“让诸位见笑了,不过是后厨几个手脚不干净的婆子起了争执,打了起来,我去处理一下便回,误不了诸位的雅兴。”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婢女的慌张,又将一件可能存在的“大事”轻描淡写地归结为下人间的口角,意图将影响降到最低 。
在场的贵女们大多信以为真,毕竟高门大户里,下人之间有些龌龊争斗是常有的事。众人纷纷表示理解,劝卢娘子不必介怀。
若是在平时,此事便会如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会迅速沉寂下去。
但今日,崔云姝绝不会让它沉下去 。
“婆子打架?”
她故作天真地轻声念叨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她身边的几位贵女听见 。她转过头,拉住旁边一位与她交好的、吏部侍郎家的李家妹妹的衣袖,秀眉微蹙,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之色。
“李姐姐,我……我心里有些不安。”
那李家妹妹见她脸色有些发白,忙关切地问道:“云姝妹妹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不是的,”崔云姝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怯怯的委屈,“方才我与熙姐姐从东市过来时,我的婢女阿桃,因着一些小事,似乎与人起了点口角。我让她去卢府后门等我,算算时辰也该到了。卢娘子说后厨有婆子打架,我……我实在担心,阿桃那丫头性子直,可别被误伤了才好。”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将一个关心贴身婢女、不谙世事的小主人形象演绎得活灵活现 。
崔家的四姑娘自小被娇宠长大,性子懒散却心地善良,对自己院里的下人极好,这在京中贵女圈里并不是秘密。她此刻的担忧,在旁人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果然,周围的几位贵女立刻上了钩 。
“哎呀,云姝妹妹莫要担心,下人打架,还能有多大事?”
“是啊,你家阿桃我们都见过,机灵着呢,哪会吃亏。”
几人纷纷出言宽慰,她们平日里受崔家姐妹的身份加持,本就有心结交,此刻见有机会表现,自然不遗余力 。
其中一位性子最是活络的张家姑娘,更是主动站起身,扬声道:“卢娘子,且慢一步!”
正准备悄悄离席去处理麻烦的卢娘子脚步一顿,回头不解地看向她。
张家姑娘笑着道:“卢娘子,崔四妹妹担心她的婢女,您方才说后厨有婆子打架,不知是在何处?可否遣人去看一眼,免得妹妹在这里坐立不安。”
“是啊卢娘子,举手之劳罢了。”
“崔妹妹也是一片爱护下人之心,还望娘子体谅。”
几位贵女七嘴八舌地帮腔,将此事从崔云姝个人的担忧,上升到了一个小范围的公众议题 。
卢娘子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勉强笑道:“诸位说笑了,不过是几个泼皮婆子,怎会伤到崔四姑娘的贵人?我这就派人去后门将阿桃姑娘请进来便是。”
她一边说,一边给身旁的管事娘子使眼色,想让她快刀斩乱麻,将事情压下去。
然而,崔云姝怎会给她这个机会?
“多谢卢娘子美意,”她紧接着站起身,盈盈一拜,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恳切,“只是……我实在放心不下。不知卢娘子,可否方便带我一块儿去看看?我远远地瞧一眼,确认阿桃无事便好。我与她一同长大,情同姐妹,若是她真受了什么委屈,我……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眼圈也微微泛红,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心生怜惜 [7]。
这一下,就连一直静观其变的崔云熙也忍不住出声了。她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对着卢娘子柔声道:“娘子,我这妹妹素来把她那婢女当做亲人,还望娘子见谅。若是不麻烦,便让她跟着去瞧一眼吧。”
崔云熙的话,分量便完全不同了。
她是未来的太子妃,是崔家的嫡长女。她一开口,便代表了崔家的颜面。
卢娘子额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看看一脸“天真担忧”的崔云姝,又看看神色温和却态度坚定的崔云熙,再看看周围那一双双充满了好奇与八卦的眼睛,她知道,今天这事,怕是没法善了了 。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若再强行拒绝,不仅会得罪崔家姐妹,更会显得自己心虚,反而坐实了后院出了大事的猜测 。
“这……”卢娘子为难至极,进退维谷 。
最终,她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既……既然如此,那便……请崔大姑娘和崔四姑娘随我来吧。”
“我也去!”
“同去同去,正好走动走动,消消食。”
有了崔家姐妹带头,其余的贵女们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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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肯安坐?八卦是女人的天性,更何况是这种高门大户里的秘辛。一时间,应者云集,呼啦啦站起来一大片,浩浩荡荡地跟在了卢娘子身后。
卢娘子看着身后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贵女们,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晕厥过去。
一场原本可以被悄无声息压下的后院风波,就在崔云姝这看似天真无邪、实则步步为营的巧妙布局下,被硬生生地变成了一场即将公开上演的大戏 。
【男主视角】
花园的另一侧,临水的敞轩内,几位勋贵子弟正聚在一起饮酒说笑,气氛比女眷那边要随意许多。
安郡王府的小王爷唐璞,正斜倚在美人靠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酒杯 。
他今日会来,不过是碍于父亲的命令,来给卢家和东宫一个面子。对于这种充满了虚伪客套的宴会,他向来是敬而远之。比起和这群纨绔子弟谈论风月,他更喜欢待在西山的军营里,听弓弦震动的声音,闻火药硝石的味道。
“小王爷,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可是嫌弃卢家的酒水不好?”二皇子的小舅子,王家三郎端着酒杯凑了过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唐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淡淡道:“酒是好酒,只是人不对。”
王三郎碰了个软钉子,面色一僵,讪讪地退开了。
唐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正准备寻个由头提前离席,眼角的余光却无意中被水榭那边的一场骚动所吸引 。
他看到了崔家的两位姑娘,尤其是那个四姑娘,崔云姝。
对于这位崔四小姐,唐璞的印象并不深,只停留在“崔家最受宠的嫡女”、“性子懒散,不喜交际”之类的传闻上。然而,方才她与卢蔓儿的那场交锋,他恰好看在眼里。那份看似随性、实则字字诛心的伶牙俐齿,让他觉得,传闻似乎并不可信。
而此刻,她正主导着一场更大的风波。
唐璞的目力极佳,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清楚地看到崔云姝脸上那副惟妙惟肖的担忧表情,以及她是如何一步步地煽动周围的贵女,将卢娘子逼入绝境的全过程 。
这绝不是一个十三岁少女该有的心机和手段。她的每一步都踩在最关键的点上,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像经过了精密的计算,充满了强烈的目的性 。
更让唐璞感到在意的,是他在无意中,似乎听到了她口中低声念叨的几个词。
“……三年后……来不及了……”
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但唐璞自幼习武,耳力过人,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
三年后?什么来不及了?
一个养在深闺的十三岁少女,为何会说出这样充满紧迫感和宿命感的词语?
唐璞的眉头微微皱起,那双一向慵懒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好奇与探究 。他看着崔云姝那看似娇弱、实则坚韧的背影,混在一群叽叽喳喳的贵女中,朝着花园深处走去,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直觉。
这个崔家四小姐,远非传闻中那般懒散简单 。
她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表面上是人畜无害的白兔,内里却可能藏着一只算计精明的狐狸。
唐璞放下酒杯,站起身,理了理衣袍。
他决定跟上去看看。
他倒要瞧瞧,这位有趣的崔四小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