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靠在床榻边沿的手缓缓抬起,用那已经枯瘦的数得清根根血管的手将沈芃清的手包裹住,开口道:“还记得娘亲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娘亲就是这么抓着你的小手,那时候你的手是那么小,娘亲好怕一用力就会伤到你,如今任凭母亲如何用力也不怕了,因为我们清清长大了。”
沈夫人想将手再抬起些抚摸沈芃清的脸蛋,可她却做不到,明明是那么近,可对她来说却是那么遥远,那么费力。
沈芃清见状急忙抓着沈夫人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沈夫人的泪水顺着眼眶缓缓砸落。
“哐当。”
院中传来一声巨响,那声音像是有人不顾一切闯了进来。众人知道,是沈如归回来了。
“归儿,你过来。”沈夫人看向风尘仆仆从练兵场赶回的沈如归轻声唤道。
沈如归此时已然顾不上其他,什么甲不进室。
只一个箭步跪倒沈夫人床榻前,紧紧握住那只想要伸向自己的手。
“母亲。”
那声音,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沈如归的脖子紧紧攥住,令他无法发出声音,喉结止不住得上下滚动,肩膀更是颤抖得厉害。
沈如归可以说是自幼便跟沈牧长在军营,因此他并未与沈夫人团聚过几年。
但这并非是沈如归不愿归家,只是沈牧叮嘱过,如今沈家已经不知被多少人盯上,如果有一天沈牧遭遇不测,还有沈如归可以撑住军中,若沈如归遭遇不测,那还有沈牧可以主持大局。
所以这么多年,他们从未真正意义上一家团圆过。
“归儿,是母亲对不住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职责。你生病时,难过时,受伤时,都没有母亲陪在身边。那时的你,是那么的小小一个,那些日子我的归儿是怎么过来的啊。”
沈夫人字字泣血,话语中尽是对沈如归这么多年的亏欠。
当她来到亓州后不是没有想过弥补这些年来对沈如归的亏欠,她想加倍的去关心他,去照顾他,去爱他。
可沈如归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受伤难过时需要母亲安慰的孩子,他如今已经是可以统领一方的将军。
她的归儿似乎不再需要她的怀抱。
“不是的,母亲。是孩儿不好,这么多年让母亲担心了,是孩儿不好。”一向沉稳自居的沈如归此时抓住沈夫人的手痛哭。
骁勇善战的将军,在此时不过是一个害怕失去母亲的孩子罢了。
恍惚间,沈夫人看见了,是的,她看见了。
她看见了年幼的沈如归,他正朝着自己哭诉这么多年的不易,哭诉这些年的委屈。
娘亲,归儿好痛,娘亲看看。
娘亲,归儿好难过。
母亲,归儿好想你。
母亲,归儿想家。
沈夫人轻轻抚摸着沈如归的头,像是对待孩童般安慰:“归儿不怕,娘亲在,娘亲也很想你。”
就在这时,屋外再次传来声音,“我知道,可是,可是。”
沈芃清等人听出这是沈如归的副将,沈如归知道若非紧急情况,此时他绝不会寻来。
沈如归跪着向后挪了一步,朝着沈夫人重重磕了几个头,便立即转身离去,不敢再多停留一步。
他怕,怕停留一步,看见母亲那猩红的眼眶他便再也迈不开步子。
可他也怕,怕晚到一步外面会发生更严重的事情。
也罢,这辈子是他不孝。
沈如归的脚步声逐渐听不见了,可在沈芃清几人的耳中犹如撞钟般久久回荡。
“河儿。”沈夫人接着唤起沈辞河,沈辞河也跪在榻前紧紧握住沈夫人的手
“母亲。”
“母亲知道,这么多年你父亲,大哥不在,你辛苦了。娘亲知道,这些年每当旌儿和清清玩闹时,我们河儿总是嘴硬说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说他现在是大人了,要担负起保护母亲和弟弟妹妹的职责。那时候的你啊,就,就好像现在这么高。”
沈夫人看了看跪在自己面前的沈辞河改口道:“不,比现在要高一点。”
因为沈牧与沈如归常年不在家中,沈辞河便主动担任起了哥哥的职责,在沈旌与沈芃清贪玩时加以训诫,两人若是不认真读书时甚至会拿出戒尺。曾一度,两人怕沈辞河的程度超过了沈牧与沈夫人,可他俩知道沈辞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在惧怕他的同时又与他格外亲切。
不管两人在外面惹什么祸,跑到沈辞河旁边什么都不说,只用撅着小嘴,沈辞河便会败下阵来替他们去解决。
“母亲,孩儿不辛苦,母亲,你不要离开孩儿。”这是沈辞河这么多年头一次表现得像一个孩童,
“娘亲不会离开河儿的。”
还没等沈夫人呼唤沈旌的名字,沈旌便张着大嘴哭着来到沈夫人榻前一把抓住沈夫人的手大哭:“母亲,母亲你不要走,旌儿以后不淘气了,再也不惹母亲生气了。”
沈夫人笑了:“傻孩子,哪有当娘的会真生孩子的气,如果可以娘亲真希望还能再被你气几年。”
看着眼前的沈旌,沈夫人又看见了曾经躺在地上耍赖的小沈旌。
沈旌听了后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沈夫人将视线缓缓移向亓萧,亓萧也靠了过去。沈夫人摸了摸亓萧的脸庞,上下看了一番,放心地笑了。
像她,长得也愈发健硕,下去了也好跟她有个交代。
毕竟她与她自闺中便是好友了。
沈夫人缓缓闭上眼睛,她温和宽容了一生,可她此时好想恨,想恨这一切,想恨这天,恨这地,恨自己好好的家变成了这副样子。
可她找了半晌,竟不知该从何恨起,如今的局面在她当年嫁入将军府时就该想到的。
也许,了了半生,她该恨的是自己。
可她不曾后悔。
“沈将军,你怕是又要娶我一次了。”
想到这,沈夫人怀着笑意沉沉睡去,眼角的最后一滴泪也悄然落下。
窗外骤然响起雷声,点点雨点最后变成瓢泼大雨,落在檐上后滑落,像是泪水。
暴雨的声音掩盖住了屋内的哭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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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世界因雨水渐渐变得模糊,可沈夫人的模样在他们心中永远都是那么清晰,不可磨灭。
沈芃清将自己缩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喃喃道:“不该是这样的,爹爹娘亲不该是这样的结局,穿越不都是爽文吗?这一点都不爽。”
看着床沿边滑落的手,沈芃清视线上移紧紧盯着沈夫人,内心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这是重生文?我一头撞死在这,是不是能回到从前?这样就能救爹爹了,娘亲也不会生病了。”
这想法犹如藤曼在沈芃清心中四处蔓延,无法消除。
此时的沈芃清已然无法冷静下来思考这想法是否合理,她现在只想救她想救的人,哪怕自己死一次也无所谓。
如果她的一次死亡,可以换回这个世界的父母,那么她愿意。
沈芃清靠着墙根站起身,缓缓走到院中,紧紧盯着柱子。
一直守在门外的粟渺与清秋两人对视了一眼,搞不清沈芃清想要做什么,可直觉告诉她俩,绝对是不好的事情。
两人不约而同死死盯着沈芃清的一举一动。
此时的沈芃清哪里顾得两人的动作,只一心在想这个距离撞过去能不能一击毙命,若是不能,再撞第二次不知她还有没有力气了。
沈芃清紧握双拳,闭上双眼,咬紧牙关准备冲刺。
“快拦住她!她要寻死!”
是沈芃清刚刚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她比站在沈芃清眼前的粟渺清秋两人更快反应过来沈芃清想要做什么。
“你不能重生!”
被粟渺清秋拽住的沈芃清在听到这句话上,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瘫倒在地,任凭雨水砸落在她的脸上。
女人快步来到沈芃清身侧说道:“清清你做什么傻事?要不是系统看不下去提醒我,你今日是又想消失在我面前吗?”
女人一把抱住沈芃清,竟流下了泪水。
“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沈辞河和沈旌亓萧听到女人的呼喊时也快步向沈芃清的方向跑去。
他们不能再失去沈芃清了,绝不。
沈旌一把挤开女人,将沈芃清打横抱起向屋内跑去,沈辞河同样跟在沈旌身后。
所有人脸上都被雨水打湿了,让人分不清那顺着脸庞滑落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似乎,泪水更多。
沈旌看着怀中的面无表情的沈芃清不知是在跟自己说,还是在跟沈芃清说。
“不怕,不怕,哥哥在。”
亓萧看着渐渐消失在眼前的三人,没有跟上去,而是愣愣站在原地,他将这一切的罪责怪在了自己身上。
若不是为了他梁家,沈芃清一家何至于此。
是他,他梁家,是大昭国将好好的一家人弄得这般田地。
更是他,晏王。
亓萧一拳砸在柱子上,震得他觉得直手臂发麻。
可亓萧没有理会,抬手转身离去,柱子上留下血迹,关节处传来的痛,这一切全都化为一个字。
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