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简言顾不得手臂上的伤，拳头攥的紧绷，重重的朝门上挥去一拳，门随之一震，陷出一个凹槽。
他单手扶在门上，喘了几口粗气，红着眼拿起靠在门边的伞，带着那一袋子钞票，飞冲下楼。
楼道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泥巴混合着青草的气味。
随着下楼的速度，雨声越来越大，积水灌满一整个下水道，黑色液体不断溢出，伴随着恶臭味冲破井盖，源源不断流向地面。
谢简言撑开伞，没有选择开车，因为下雨天更容易造成交通拥挤。
他迅速将那一袋子钱护在怀里，唯恐弄湿。
街道上本就人满为患，人人都撑起了伞后更是寸步难行。
花花绿绿各种各样的伞出现在谢简言视野内，前行的脚步在满地雨水上显露出明显的脚印。
在临近白烠家的时候，雨更大了，像是一点一点冲破牢笼的困兽，可这次席卷而来的不仅是模糊雨幕，更在电闪雷鸣的加持下，压抑气氛逼的使人喘不过气。
透过伞与伞之间仅留的微小缝隙，谢简言好像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保安室的屋檐下，虽然身影被伞遮挡的时有时无，但那一头白发在茫茫雨幕中却还是格外显眼。
少年仰望天空，时又低下头，雨水顺着手臂线条一路流下，流经指尖落下地面，漾开一抹水花。
谢简言见白烠湿透的左肩，心里“咯噔”一下，拿着伞冲向前，撞开挡道的人群，直往白烠的那个方向奔去。
雨水沾湿了他的裤脚，下半截湿透一片。
他撑着伞，在看见白烠时，顿了顿。
白烠的手臂比在仓库里看见时更可怕。
雨水浸湿白烠左臂，伤疤在长袖衬衣下露出明显的形状，绽开的皮肉外翻，似乎还有几丝白色液体流出，附着在皮肉上。
可想而知，沾了水之后简直就是入骨的痛。
谢简言皱紧眉头，一方面想骂他出门不带伞，另一方面又想骂白烠把自己搞成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走到白烠面前，把伞往他那偏了点，可人到了身边话反而还说不出口了。
白烠感觉左臂在那一瞬间暖和了许多，没了雨水滑过手臂的感觉，却依旧寒冷。
他缓缓抬起头，在看见谢简言的时候表情呆滞了一秒。
“小言同学？”白烠声音极小，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惊讶：“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谢简言居高临下的低头注视着白烠，配上伞外连绵不断的雨声，压迫感席卷而来。
不等白烠开口，谢简言又冷着声音道：“你以为给了钱我就会让你自残？”
“没有！”白烠脱口而出：“绝对没有！而且……我那也不是给，是还……”
“还？”谢简言鄙夷的看了白烠一眼，冷笑道：“我需要你还吗？我既然已经给了你，那就是你的，我送出去的东西，向来没有还这个道理。”
谢简言说着就要把那袋钱塞回白烠口袋，却被白烠猛然推开。
他震惊的往后踉跄了一步，雨伞差点从手中滑落，白烠的左肩再次被雨水浸湿。
“他妈的！你疯了？！”谢简言皱眉，但更多的是不解和心酸。
打雷的声音伴着这句辱骂声，氛围异常沉重。
他脖颈罕见的被气红，攥紧伞的力度大到手部青筋暴起。
白烠第一次见谢简言冲自己发这么大火，酸涩感瞬间涌上心头，嘴角止不住的微颤，眼前越来越模糊。
终于，还是绷不住的……
白烠往前跨一步，扑上前紧紧搂着谢简言的脖子，下巴靠在他左肩膀上，泪水从眼里毫无防备的溢出。
谢简言愣在原地，那股气焰一下子被浇直零度，另一只手下意识挽上白烠的腰。
“对不起……对不起……”白烠颤抖着声音，不断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泪水将谢简言衣服浸湿了一小块：“我真的，对不起你……”
谢简言完全不生气了，刚才可能真的是自己太过激了，就以白烠这性格，肯定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道歉。
早知道白烠会这样，自己就不该那样对他。
谢简言暗叹一口气，等再次开口时，雨也已经渐渐小了下来。
“不要跟我道歉，你没错，错的是我，和这个世界。”
如果我能每时每刻陪在你身边，或许你能少吃很多苦，也不会有在酒吧被人欺负受伤这件事了……
“可是，”白烠抽泣一声：“当年是你救了我，要是连你也有错，那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对的…”
雨停了，滴滴答答的雨点自屋檐上掉落，天边那一抹迟来的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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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破云而出，橘色霞光照射到天桥上，河面上，人们收起的伞中。
路面上的积水深一个浅一个的，倒映出橘红色光芒。
小女孩穿着粉红色筒鞋，扎着两个小辫，一只手牵着妈妈的手，另一只手拿着棒棒糖，小脸上笑意满满，踩着小水坑一路走过。
“妈妈，为什么雨下完了就有这么美的景色？那朵红红的云好像我们老师说的红飘带。”
“傻瓜，雨能滋润万物，这么美的景色可不是天天都有的，下完雨，我们家乡的稻谷也该丰收了。”
“妈妈，我想外公外婆了……我想吃外婆做的腌菜饼。”
“好，再过几天，等爸爸回来了，我们就回去看外公外婆，小念开不开心？”
“开心开心，我要把我种的小雏菊送给他们……”
两母女对话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唯留一片黄昏日落。
谢简言早收了伞，牵着白烠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两人走过清水桥边，桃花树上的水珠顺着枝条滑过花瓣，悄无声息的落地。
天边那一抹红霞笼罩大地，河面上荡起的波纹与白鹭共舞。
谢简言深吸一口气，沉浸在一片橘黄的美好中：“所谓对错，也只不过是世人的观点，活的你是你，于你的世界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白烠被晚风裹挟其中，他看着谢简言的背影，心里竟莫名的感到安心与平静。
活的你是你，于你的世界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但要是，杀过人的话，应该就真的是错的吧…”
白烠声音越来越小，那一点底气也被消磨了个精光。
谢简言牵着白烠的手不自觉更紧了，白烠感觉到这一股力，也没说话，只任由谢简言牵着。
杀人…谢简言数不清自己从小到大杀过多少人，这要真算起罪名的话，那他现在简直就要被无穷无尽的罪名压的体无完肤。
“那也要看杀的是什么人。”谢简言的声音混在风里，白烠有点没听清。
“什么…？”
“如果你杀对了人，相信神会保佑你……”谢简言说完顿了顿，再转头去看白烠时，脸上难得漾开笑意。
“如果神认为你做的是对的，那神便会保佑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