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歆不免噗嗤一笑，“你这点倒和你主人有蛮像。”
她边说着，边又靠近了几分，“但挑食不是好狗狗，知道吧？”
菌菇味饼干越逼越近，那股可恶的味道也趁机钻入鼻腔，在比格形态下，他那无限放大的嗅觉更是被全方位地攻击。
陈峙忍无可忍，后撤一步拱起身子，控制前爪支在地上，随后用尽全力仰天长啸，试图用“wer”来逼退她的前行。
这一方法确实奏效，他立刻听到顶上人的妥协，“好啦，说了不要叫了，大晚上扰别人休息，不吃就不吃吧。”
那恼人的菌菇味终于远去，一丝鸡肉的香味飘了过来。
庄歆拿着鸡肉干再一次靠近，终于见得哈罗凑上来嗅了嗅，随后叼住肉干的另一端，张开嘴慢慢地啃食。
那对大耳朵随着它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偶尔还因咀嚼的力道轻轻拍打在脸颊上。
哈罗吃得很专心，茸茸的鼻尖不时蹭过她的指尖，带来一阵软软的痒痒的触感。
庄歆蹲在地上，看到它这幅毫无防备的满足模样，嘴角不自觉扬起。
可笑着笑着，这份喜悦就像针扎的气球一样慢慢泄了气，一股细微的、无力的担忧悄然在她的心里降临。
白日的聊天留下了太多的疑点，她一时有些解释不清。
明明哈罗这么乖，这么容易满足…为什么陈峙总是不那么在意它呢？
是因为它调皮吗？就因为调皮所以不想管吗？那当初又为什么要一时兴起养狗呢？
这个念头让庄歆的心猛地一揪，她见过太多一时兴起养宠，最后随意让小家伙们流浪街头的例子。
如果有天陈峙搬走了，哈罗又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庄歆出神地望着眼前这只小家伙，看着它吃得啧啧有声，脑袋随着动作一个劲地往前，尾巴跟在地上满意地扫来扫去。
“慢点吃。”她的声音不自觉放柔，里面掺杂了些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怜悯，“没人和你抢。”
庄歆蹲得久了，脚有点发麻，下意识地用手撑着地面换个姿势。动作时，膝面上牵扯到的旧伤却疼得她直抽气。
膝盖处的伤口快要结痂，她一低头，便看得见那小块的褐色疤痕，混着新生的细嫩皮肉晃得扎眼。
那日上药的时候也是一样，翘起的薄痂褪|去，晕开一片褐黄，碘伏的气味也跟着隐隐约约飘在空中。身旁的人微蹙着眉，放缓呼吸，用沾湿的棉签一点一点地轻拭着它。
庄歆又想起帽檐下专注的神情，以及那句郑重的道歉。还有那句“另做安排”里，似乎还裹着捉不住的无奈。
或许，不应该立下推断。
这个念头令庄歆心烦意乱，她下意识伸出手，想从哈罗身上汲取一丝安慰。她轻轻拂过它的脑袋，用掌心感受到底下的温热。
比格浑然不觉她的烦恼，反而主动抬头，更用力地蹭了蹭。
“可是如果他真的不在乎，又怎么会为你…和我，着想这么多呢？”
庄歆的声音不自觉溜了出来，轻得散在空中，像在对哈罗说，又像在说服自己。
这是连她自己都没捋清的情绪，是不解，又或许，还有一点点为对方开脱的冲动。
庄歆在这里纠结半天，脚边的哈罗倒是不动了。只见它突然停止咀嚼，前爪和后腿死死扒在地面上，随即猛地一甩头。
“阿——qiu！”一个响亮的喷嚏爆发了出来，震得比格的身子晃了三晃。
大晚上的，谁又在那里念叨我？
陈峙吸了吸鼻子，只觉莫名其妙。
他翕动的小黑豆鼻头成功逗笑了对方，前方很快传来一阵轻快的笑声。
“行啦，我不瞎想了。”头顶上的语气转为轻松，声音也渐行渐远，“再给你拿点好吃的。”
见到她转身走向储物柜，陈峙心中警铃顿时大作，刚刚还在摇摆的尾巴也猛地定在空中。
那罐“生化武器”还摆在上面，仿佛下一秒要再次对他发起进攻。
完了，决不能让历史重演。
陈峙的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不等庄歆的手碰到柜门，他便猛地弹起后腿，努力伸出前爪，在几秒内爆发出惊人的弹跳，精准扑向了储物柜的最顶层。
“哐当！咔嚓！”
一连串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在耳边炸开，打断了庄歆轻快的哼唱。
时间仿佛凝固在此刻，庄歆的笑容也凝在了嘴角。
厚重的玻璃盖子咕噜噜地转到她的脚边，最终“啪嗒”一声倒在地上，无声地宣告着它的逝去。而它身体的其他组成部分，此刻已粉身碎骨，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面上。
造成这一惨象的“凶手”，正威风凛凛的站在这片狼藉之中，昂着头骄傲地甩着尾巴，丝毫没有认罪之意。
“哈、罗、”庄歆一字一顿咬牙强颜欢笑道，“看来我真应该和你的主人，好、好、谈、谈、了。”
次日，庄歆掐着邻居下班的点，敲响了对面的家门。
门很快开了，内里的光景让她怔了一瞬。陈峙头一回没有戴帽子和口罩，额前头发随意搭着，俨然一副居家模样。
“你对门小姐？”他倒不是很意外，手肘撑在了门框边，“有何贵干？”
庄歆迅速定了定神，直奔主题，打开手机、翻动相册、怼到他面前一一陈述罪证。
“我来提交一份关于小狗哈罗，昨晚在我家实施‘针对性攻击’的完整‘犯罪记录’，显然，我是来兴师问罪的。”
陈峙挑挑眉，对这场“审判”气若神闲，“行，我赔，支*宝还是微*？”
“都不要！”庄歆力争言辞的拒绝，“我要求被告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哈罗不喜欢吃菌菇吗？”
陈峙摇头，“不喜欢。”
“啊这样…是你之前喂的时候它就不喜欢吗，早知道我提前问一嘴了。”庄歆失落地“啊”了一声，随即追问道，“那你吃了吗？味道怎么样。”
吃了，他不仅吃了，还差点吃了两次。
“还行吧…”
陈峙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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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尖，视线飘向一旁。
庄歆：“会不会是卖相不太好，烤得乌漆嘛黑的所以看上去味道不怎么样啊。”
陈峙：“……”
“那不行，我得找人重新帮忙评判一下。”说着，她又从身后掏出来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加量版的菌菇味饼干，“我又烤了一袋，要不要试试？”
陈峙看着那袋熟悉的饼干，面如死灰，喉部已在隐隐抽搐。
在他的脸色还没完全变白前，一道意外但又熟悉的声线从楼道传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小峙？”一个卷着大波浪打扮时尚的女人现了身，说话间带着明显的诧异与好奇，“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这位是…？”
陈媛脚步顿住，目光在陈峙和庄歆之间巡视了一圈。
她随后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嘴角勾起的那抹笑里写满了意味深长。
“哎呀，打扰了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
“…你想多了。”还没等陈媛撤退，陈峙便立马叫住了她，飞快地完成介绍，“这是我的邻居，庄歆。这是我的表姐，陈媛。”
被拆穿后的陈媛也不恼，面上反而更加灿烂，对庄歆的笑尤其明显。
“哦，邻居啊，挺不错的！”她凑上前，主动和对方打了招呼，“庄小姐你好呀！”
庄歆一时被两人的双簧唱得有点懵，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回应了她的示好，“你好你好，我之前就有听陈峙提起过你，不知道这次过来，是专门来接哈罗的吗？”
“哈罗？哈罗谁啊？”她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扭头看向陈峙。
对方的眉头拧紧，压下的眼睫快速扇动着，努力向她传递信息。然而这并未奏效，陈媛像被点醒似的，灵机一动，
“哈啰单车吗！”
庄歆眨着眼睛，愣在原地，陈峙也偏过头，用咳嗽掩盖尴尬。
空气一时陷入良久的沉寂，唯有若有若无的风声，在楼道内回荡。
“不是的，我说的是比格。”庄歆摇摇头，询问道，“哈罗它今天还没有过来吗？”
陈媛立马顺着她的话语杆子往上爬，“哦哦哦，你说陈…比格啊，它还没呢，现在在，呃…”
“在准备带它出去洗澡，预约的时间快到了。”陈峙冷不丁地接了话，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洗澡？”庄歆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它前不久才有点不舒服，现在带它去洗澡可以吗，要不要再观察几天？”
“没事儿，咱们送它去的可是专业的宠物店，保证给它洗得舒舒服服的。”她说着，非常自然地掏出手机，打开份联系方式直接递到庄歆面前，“如果你担心出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或者它主人有什么招待不周的，也直接来，我即刻监督！”
“好呀好呀，以后多联系！”
陈峙在一旁，目睹了两个人迅速扫码加好友的全过程，感觉“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看着陈媛脸上那份欣喜的窃笑，就知道这件事情，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