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霸总改造计划里,没有人会在意“眼泪”这个词条。
只有“格式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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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片场的气氛好得反常。
王海导演拿到了黄立德追加的一大笔投资,嗓门洪亮,骂人都带着一股兴奋劲儿,把场务骂得狗血淋头,对方还乐呵呵的。
而李二牛,则进入了一种全新的境界。
他不再需要徐翼翼的“翻译”和“指令”。他好像一夜之间,自己破译了“表演”这套复杂的编码。
拍一场主角内心崩溃的戏,他提前找到体能组,给自己加上五十公斤的负重,去跑了个五公里。回来时,他浑身湿透,肌肉因为乳酸的堆积而微微颤抖,眼神却精准得吓人。
他对王海解释:“模拟‘精神压力过载后的身体应激反应’,误差率低于百分之五。”
王海当场拍案叫绝,直呼他就是为“黑夫”这个角色而生的。
整个剧组,从导演到场工,都把他当成了神。
只有徐翼翼知道,他不是学会了表演。
他只是……在用更残酷、更精准的方式,把自己拆解成一个个可以被量化的“清单式任务”。
她开始躲着他。
不再去监视器前给他“说戏”,而是抱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把自己蜷缩在片场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她疯狂地写。
写的不再是那些系统任务要求的甜宠霸总,而是李二牛。
是那个叫“水牛”的特种兵的故事。
她要把他经历的一切,他背负的一切,他失去的一切,全都写下来。
这成了一种仪式。
在她被“格式化”之前,为那段不被允许存在的“情感数据”,留下最后一点证据。
一种徒劳的挣扎。
李二牛察觉到了她的疏远。
但他没有问。
休息的间隙,他会站在人群外,用那种分析的、审视的眼神,远远地看着那个把自己埋在文字里的瘦小身影。
他无法理解。
数据库比对失败。
他的“上级”,为何主动切断了与他的链接?
是他的执行,出现了偏差?
还是任务本身,发生了变更?
终于,在一天拍摄结束,所有人都准备收工的时候,李二牛启动了。
他迈开长腿,像一台目标明确的作战机器,径直穿过正在说笑的人群,精准地走到了徐翼翼面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她和她的笔记本,一同笼罩。
徐翼翼写字的笔尖一顿,心跳漏了一拍。
她没抬头。
“有新的任务简报。”李二牛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平稳,没有一丝波澜。
徐翼翼握着笔的手收紧,指节绷得发白。
“说。”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我的移动通信终端,需要进行更新换代。”
“啪嗒”一声。
徐翼翼手里的笔,笔尖应声而断,在纸上洇开一团墨迹,像一个丑陋的伤疤。
“我对当前民用设备的市场参数不了解,”李二牛继续用他那套无懈可击的逻辑陈述着,“你的专业知识,能将此次采购的效率提升百分之三十七,并将性价比优化至少百分之十五。”
他停顿了一下,下达了最终指令。
“明天,我需要你的技术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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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来得比徐翼翼预想的要快,也更残忍。
所谓的“技术支援”,就是陪李二牛去一百多公里外的市区,买一部新手机。
剧组的车,司机是王海那边的人,沉默寡言。
徐翼翼把自己缩在后座的车门边,恨不得能钻进车身的夹层里。她和李二牛之间,隔着一个座位的真空地带,空气稀薄得让她喘不过气。
她不敢看他,只能低头盯着自己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蛛网般的裂纹,像一道不祥的预言,时刻提醒着她“格式化”那三个字有多重。
李二牛倒是很平静。
他坐得笔直,视线平视着前方,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在他的世界里,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后勤物资采购任务”。
就在这时,李二牛口袋里那只临时用的老年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嘹亮的军歌铃声,在安静的车厢里炸开,刺得徐翼翼耳膜一疼。
他接起电话,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清冽又带着笑意的女声,音量不小,隔着听筒,徐翼翼都听得一清二楚。
是林清言。
“二牛老师,听助理说你今天去市区买手机?”
“是。”
“正好,我下午有个品牌活动也在那边。我知道一个地方,东西保真,我跟老板很熟,可以给你拿到内部价。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徐翼翼的呼吸停住了。
她几乎能预演出接下来的全部流程。
李二牛的系统会迅速分析:【目标人物:林清言。】【行为:提供优质采购渠道及价格优惠。】【评估:可提升任务效率,优化资源配置。】【结论:接受。】
然后,她这个所谓的“技术支援”,这个自封的“译码者”,就会再次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的指甲掐进了掌心,等待着那句必然会来临的宣判。
然而,李二牛的回答,像一颗脱轨的子弹,射向了她预设之外的方向。
“不必。”
两个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电话那头的林清言似乎愣住了,轻轻“嗯?”了一声,尾音里全是问号。
“你的建议,经过评估,存在两个风险点。”
李二牛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像在宣读一份冰冷的技术报告。
“第一,你的公众人物身份,在公共场合会引发不必要的人群聚集,降低采购效率,增加安保风险。”
“第二,”他顿了顿,用一种分析硬件参数的口吻继续说,“我的需求是设备坚固、续航持久、系统稳定。高端奢侈型号的功能冗余,不符合我的使用场景。你的介入,会增加不必要的‘人情’变量,干扰最终决策。”
“感谢你的好意。但这次任务,由徐翼翼负责。指令清晰,执行人单一,是保证任务成功率的最佳方案。”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车厢内,再次恢复了死寂,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徐翼翼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身边的男人。
她的大脑,像一台被病毒攻陷的电脑,所有程序全部崩溃,屏幕上一片雪花。
他……拒绝了林清言?
用一套她完全无法反驳,甚至觉得该死的、无懈可击的逻辑。
他不是在执行她的指令。
他是在……用他自己的逻辑,建立属于他自己的防火墙。而那个防火墙,把林清言挡在了外面,却把她圈了进去。